“该死的！”
挽节的声线还是有些特别的，因此沉霁很轻易就听出了她暴躁的声音，他眼前的白晕渐渐散去，目光所及仍是那个熟悉的审案府堂，他眨了眨眼，觉着自己整个人也有些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
沉霁瘫坐在地上，还保持着被按倒的姿势，他缓缓坐起身来，扫视四周，空无一人。衙役、徐眠，还有那个不是人的小娘子……他绝对不是在骂人，总之，他们都不见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冷的气息，仿佛入了冬，沉霁双手搓了搓双臂，想要搓出点儿暖意来，却仿佛失去了大半知觉，他倒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出府堂。
街道空旷、冷清，就连日常叫卖的摊贩也都没了踪影，东陵府仿若死城。
沉霁浑浑噩噩的走在弥漫着浓雾的街道上，腰上的软剑似是照到了什么反光的物件，兀地一亮。
挽节一掌将他推到墙上，怒道：“臭凡人，乱跑什么！”
她低头一看，沉霁腰上的软剑似乎是感应到了她才闪了光，果真不是寻常物。
沉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挽节，才有了一丝真实感，他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挽节看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竟有点不是滋味，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见不得这副惹人怜的模样的？
五年前心软了一遭，就被个拖油瓶缠上了，今日，可不能再心软了。
“这是徐眠的回溯之梦，我送你出去，但愿你能忘了今日的一切。”挽节松开沉霁，从背后掏出那柄弯月银刀，高高举起。
沉霁张了张口，看着眼前这个‘不是人’的家伙，说不出话来，他这是糟了什么奇遇？
突然，一个女子踉踉跄跄跑了过来，把沉霁扒拉开，连带着挽节也一个踉跄。
女子不顾他们，拼命地捶门，喊道：“大夫开门呐！大夫！”
沉霁险些没站稳，稳了稳身形，这才看清。
捶门的，竟然是徐眠。
“求求您，救救我！我真的很需要这副药！不然我家二姑娘她……她会打死我的！”徐眠声泪俱下，门内却毫无动静。
挽节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招牌，这儿何时多了个药铺的？方才不是一堵墙？
沉霁拍了拍徐眠的肩膀，煞有其事地问道：“这位姑娘，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徐眠？你家姑娘是苏萤吗？”
“是，这位公子认得我家姑娘？”徐眠抹了把泪，细细打量起沉霁，“诶……你好像，是有些眼熟啊。”
闻言，挽节一巴掌糊在沉霁脸上，对着徐眠嘻嘻一笑道：“没见过，不眼熟，这是我家脑子坏掉了的傻郎君。姑娘，你还是继续求药吧。”
挽节将沉霁拽走，两人藏进墙角，她将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道：“她若认出你，你就死定了！你方才不还吓得要死嘛，怎么这会儿有胆子和人搭话了？”
那厢，徐眠已经等不了了，一脚踹在门上，破门而入。
药铺里，传出大夫的破口大骂声，和徐眠苦苦哀求的一番话。
“大夫……这钱我一时给不了你。若我拿不回药去，二姑娘定会打死我的，求求你，行行好吧。”
沉霁逐渐冷静下来，从徐眠的一番话里，听出了端倪。眼前这番情景，倒像是苏萤之死一案案文中所写的，案发前，徐眠曾为苏萤到药铺抓药。
若真如挽节所说，这是徐眠的过往梦，他便有可能在这梦中窥得天机，得知苏萤之死的真相。
“若这是徐眠的过往梦，所以，也会有她杀死苏萤的全过程？”沉霁有些兴奋，满是期待地看着挽节。
挽节打量了沉霁一眼，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奇怪，要是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吓得魂都没了，他倒还能想着这些事。
分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到底从哪得来的法宝，叫她翻了车。
挽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错，是有。”
“我想去苏府看看，怎么去？”
“老娘方才说过了，要送你出梦，你没听到是不是。”
“这案子我非得查清不可，反正来都来了，急什么？干脆办完事再走。”
“你这个凡人，好生奇怪，你就不怕死在梦里！”
“即便死在梦中，也要做个风流鬼。”沉霁牵住挽节的手，乖巧地看着挽节，“所以，娘子，咱们怎么去苏府。”
挽节又被占了便宜，一时有些发愣，她看了看二人牵着的手，鬼使神差地说：“走过去不就好了。”
“你不是神仙嘛，这不是梦中嘛，就没有什么瞬移的本事？”沉霁不满道。
现在知道老娘是神仙了？早干嘛去了！
不等挽节再次炸毛，沉霁连忙捧脚道：“神仙姐姐自然神通广大的，还烦请带在下一程。”
要说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这句话，放在挽节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迷了什么心窍，竟然真把沉霁带到了苏府。
大约是调情调的晕了脑袋。
“所以，你现在能说说你那把剑是哪来的了吗？”挽节实在觉得无聊，开始觊觎沉霁腰上的剑。
这剑身柔软却锋利，能制造出这样一把剑，绝不容易。
沉霁下意识地摸了摸剑柄，随口回道：“是我师傅送我的。”
“你师傅是何人，不会也是个地仙吧，不然怎能与我的弯刀匹敌，你快说，你师傅是不是那秃山上的老头子。”
挽节很是记仇，还记得十几年前，她同那管阳间事的地仙闹了些不愉快，还打了一架，她实在有理由怀疑那斯故意用个凡人来膈应她。
横竖他们身为地仙，又不能真的杀人，还不是只能受这个窝囊气。
这么一想，挽节就又想起了沉霁占她便宜、下她威风的往事了，恨恨地摔开他的手。
“臭凡人，别碰我！”
沉霁一愣，眼疾手快，又将她的手捉回来，这才安心道：“这可是梦里，不牵着你，我心难安。”
沉霁这便宜占得心安理得。
挽节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