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2-07-14 10:24:07 发布 | 2413字

一,在东陵,左不过就两位仙人,一个管阳事,一个管阴事,说白了就是一个管活人,一个管死人。

二则,这管活人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做,他又不能干涉凡人的命数,只是维护着东陵的祥和之气的,还被奉为山神。可这管死人的,却是日日辛苦,奔波忙碌,捉人改梦的。

这第三,说到底,挽节也是个地仙,算个半仙了吧,既不是那些不入流的妖,更不是毫无反手之力的弱质凡人,在东陵叱咤风云了百年了,怎么就落到了个,被凡人下了狱的地步。

一出场便颜面扫地,威风全无。

挽节怀疑自个儿这戏本子拿错了,主角儿变过场,戏份一刀砍。

她看了一眼关在自己隔壁的徐眠,一副柔弱不能自理躲在角落的样子,内心实在是恨,都怪那个手抖的刽子手,为啥没把这女人在法场上一刀砍了呢?横生事端。

还是怪她自己,偏偏被一个空有好皮囊却内心污秽的凡人勾引了去,还勾引的被绑了来,属实是自作孽啊。

今日这事,绝不能让明玉子知道。

明玉子正在六出埋头看戏本子,忽然抬起头,打了个喷嚏。

“东家一夜未归,属实稀罕啊……”

那厢,顺利捉人下狱的沉霁喜滋滋的磕着一把瓜子,走进了府衙大堂,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知府的红木椅子上。

“我送的这椅子就是好,坐着舒服。”他翘着腿,没个正形,余光一瞥,瞧见了站在一旁桌案前的商律和莫押司,立时改了坐姿,端坐好。

在商律面前,他自是没什么顾忌的,可此时,他的下属也还在,面子还是要给的。

沉霁装腔作势地咳了两嗓子,把手里的瓜子放下。

“莫押司也在,今日案文还没写完?”

商律无奈地笑了笑,示意莫押司先回去。莫押司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算是跟沉霁打了招呼,抱着一摞案文便小跑着离开了。

莫押司一走,沉霁又嗑起了瓜子。

“这几日忙,莫押司也没歇过,我得好好谢谢他。”商律取了一盏茶,递到沉霁面前,故意正经道:“也要谢谢你帮我跑腿,不愧是沉青天,喝盏茶吧。”

东陵府确有不少人戏称沉霁为沉青天。

今日,巷西家的鸡的丢了;明日,老梁和老陈为了挣捞上来的鱼是谁的大打出手;后日,邻居家新娶的媳妇私奔了,这些琐碎的鸡毛蒜皮的事,沉霁都能侦破,在百姓眼中,就算是个好官了。

只是,也太琐碎日常了些。

“大人别折煞我,人我给你捉回来了,我能回家了吧。”沉霁索性站起来,把瓜子皮往茶盏里一撂,便要走。

商律手快,拽住了他的胳膊,半是命令半是哄骗:“你我二十多年的交情,我初回东陵上任,这积案如山,你忍心不帮我?我如今调任回乡,还不是因为你也在这儿,否则我升官发财岂不更好。这案子颇有蹊跷,既然人没死,你总能查出什么,这是你最擅长的,你成日管那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也总会无趣的,白白浪费你一身本事,再者,你总不好叫我一个羸弱之人,去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你若愿意接任通判,我也不必和你费这么多口舌了。”

这一番话,累赘又重复,既是拿着知府的身份压人,又是讲交情,沉霁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回。商大人别的不会,嘴皮功夫却是最好的,让人一句都驳不了。

见沉霁没反驳,商律便松开了他,转身拿起了莫押司留下的一卷案文,递给沉霁,“这个你应当需要,我还要处理赋税一事。你若接了官职,做事会方便些,不如我……”

沉霁一把夺过案文,捂了耳朵便往外逃。

“少废话,爷查案去了!”

商律颇为宠溺地笑了笑,目送他逃走,将装满瓜子皮的茶盏颠了颠。

原本沉霁将人捉回来也就罢了,只是商律刚上任,丢了个死刑犯,自然谨慎,将案文细细审读。

犯人名叫徐眠,是东陵富户苏炳家的婢女,蓄意杀害了苏炳的女儿苏二姑娘姑娘苏萤,还偷盗贵重财物,刑部复核判了斩刑,而后徐眠在行刑当日于法场上被劫走。

案文中,除了关于这一案的结案陈词外,案件审理过程竟有诸多不详之处,就连仵作的验尸记录都只有潦草几句,只说苏萤是溺死的,别的什么都没有。除此之外,此案除了犯人的认罪书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口供证词,甚至没有犯人曾喊冤拒不认罪的记录,可徐眠分明是不认罪的。

当初负责这桩案子的人都已不在东陵,无法求证,而商律又觉得这案子似有隐情,加之刑部前日传了信过来,说这案子内情不详,恐有官员私下贿赂勾结之事,让商律暗中详查,重新上报,好巧不巧这信是在徐眠被劫第二日刚到的,若非徐眠逃了,恐怕已成了刀下亡魂。

于是他委托沉霁抓捕逃犯,顺便查一查这旧案。他是最了解沉霁的,案情或有疑,沉霁断不会不管,说起来,这也是他的私心,他想借着这桩案子让沉霁解开心结不再潦草度日的。

真相,于沉霁而言,重于一切。

府狱里的狱卒大多都是招募或调派的,不乏有些不规矩的、行为举止不检点的。刘昌在东陵府狱时间最久,也最会欺上瞒下,昨夜来了两个女犯,本不该关在一处的,可他收了陆离的好处,将二人安置在了最干净的一间。

“今日有粥有菜,二位请吧。”刘昌开了牢门,亲自将饭食送了进去,颇有献殷情的样子。

徐眠仍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挽节看了一眼刘昌,一脸麻子,本也不恶心,可配上这谄媚的笑,实在令人看了就心烦。虽说以貌取人不大好,但面由心生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刘昌凑到挽节跟前,上下打量着她,真真是个天仙娘子般的人物,他见犹怜,这反正是个人犯,他转念就生了歹心。

“天仙似的人,绑疼了吧?”

还是个会心疼人的?挽节一想,倒是可以利用利用,那些柔弱的姑娘家都是怎么跟男人哭娇来着?她咧了咧嘴,勉强做了个笑得样子,把困在背后的一双手费力抬了抬。

“狱卒大哥,是疼了些,你帮我解开?”

刘昌一听,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俯身过去,看了看挽节这曼妙的身姿,又看了看困住她一双手的软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这也不算是锁上了……你是怕疼才没挣开吧?我看看啊,天仙姑娘别怕啊……”

眼看就要得手,刘昌心里美滋滋的。

这一幕刘昌趴在挽节身上解软剑的场景本没那么暧昧,可也要看角度,在沉霁的角度,他看着,就像是刘昌在轻薄挽节,而且是已经得手的那种。

于是,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抬起脚,冲着刘昌的屁股就是一个侧踢,将他从挽节身上踹了下去。

刘昌在地上滚了一圈,捂着屁股叫喊着。

沉霁一把搂起挽节,上下看了一番。

嗯,衣衫整齐,软剑扣手,神情无恙,一切正常,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