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理想和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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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风下午参加了个应酬,碰见个老同学,稍微喝了点酒,此刻脑袋发晕地叫了个代驾,正在路边靠着车发呆。

刚毕业那会人均一个创业梦,沈风生在小康家庭,父母身体都还健康,本身又学的是相关专业,于是手一挥,旗一举,带着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奔入创业浪潮。几个年轻人携手共进,挺过了上市初期的艰难盈利阶段,就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的时候,负责写算法的周安父母突然车祸罹难,得知消息后,意气少年当场红了眼,几乎一夜白了头。

众人几经安慰,周安打包行李连夜回了老家处理后事。隔了两天,沈风在他朋友圈里看见了讣闻。

想闻人在世,最苦是生离。

可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赶得上。沈风想。

沈风给周安转了两千块钱,委婉地叫他节哀,并附文说公司一切都好,请他安心。

周安没回,自此像是人间蒸发。

算法是程序的核心,也是灵魂,没了灵魂,他们刚做了一半的游戏不得已停工了。股市迅速下跌,一度飘红。

可沈风带着剩下的人挺过来了,他们改变了原来的生产观念,改卖设备,光碟,做代练,游戏代理商。不光是为了不破产,那时候所有人都抱着一个想法,他们想等周安回来。

于是当初好好的百万上市公司,就这么狼狈不堪地撑了下来。

前段时间沈风熬夜加班,整天没日没夜,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

父母都是开明人,但不代表他们不心疼儿子。终于,在一个冬夜,沈风因为急性肠胃炎被同事连闯三个红灯送进医院后,沈父在病床前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关了公司老老实实考公务员,要么考个心理咨询证,游戏公司只能当副业。

沈风当时只能吃流食,粥里的米稍微硬一点都伺候不了他娇贵的胃。确实老了,一点不如大学那会儿。听了父亲这番话,沈风默默地揉了揉胃,戏谑想道。

“那得麻烦您帮我买套书和题。”沈风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父亲,笑了笑。

沈父松了口气,拍了拍儿子肩膀:“没问题。”

沈风在咨询所上班后,游戏公司这边就顾不太上了。他转让了一部分自己的股权,加上现在因为通货紧缩,整个市场不太景气,所以每个月只能拿到一点微薄的分红。这样下去,破产是迟早的问题。

沈风这两天正头疼这个,前些天就接到了朋友电话,电话那头很兴奋,沈风听完却愣了一下。有人在他们两年前的那个停工项目上投了五百万。

说实话他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就看了眼手机,确认今天不是四月一号,接着他又把手机放到耳边,打断了对面的喋喋不休:“查一下他背景,是不是市监局……”

结果对面没等沈风说完,反过来打断了他:“嗨呀,什么市监局,投资人今天来公司了,他说他认识你,是你高中老同学!”

跟苏琛的会面没多少旧时同学相见时的欣喜,反而有一丝不多不少的尴尬。原因无他,高中毕业聚会上苏琛曾向他提出表白,沈风当时惊讶之余,明确地拒绝了他。之后苏琛便出国留学,两人也再未曾联系。

可苏琛怎么会突然回国?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他旁边响起,打断了沈风的思路。

年轻人看见他,冲他招了下手:“沈先生是吗,我是您叫的代驾。”

贺知山一个人蹲在排练室,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外一明一暗的彩灯。天还没完全暗,外头时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师们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即将开始的晚会。

据说这次元旦晚会有省教育厅专人下来全程录屏且直播,晚会质量直接列入明年精神文明校园的评比考核里,所以校方极其重视,多次开会强调质量要稳,力求新意。

晚会开始前一个月,学校就下达了通知。有节目的学生下午四点准时去办公室拿班主任批好的假条,接着一哄而散,迅速地占领操场,舞蹈室,琴房等活动场所,投入紧张而热烈的排练中。

而贺知山生来讨厌热火朝天的团体活动,每天排练他要么在教室睡觉,要么直接就翻墙出去——沈风给他定的心理治疗时间也是下午四点。负责排练的老师也是忙昏了头,直到演出当天才发现排练名单上少了个节目,查清后怒火冲天地单独揪出了贺知山,问贺知山报的什么节目。

结果被贺知山淡淡扫了眼,得到答复:我没报。

排练老师急火攻心,就差嘴角当场烧起个大燎泡。

班主任及时赶到,当机立断调配出一把吉他,变调夹调音器收拾收拾,把贺知山连人带琴一起扔进琴房:“知山,我见你入学简介上有吉他业余证书,别让老师失望。”

贺知山叹了口气,拎着吉他坐下调音,刚才他就听出来二弦有点不准。

房间里渐渐昏暗起来,外头好像起了风。微弱的小彩灯光打在琴房的木地板上,拖出逶迤或笔直的线条。

手机响了一声,贺知山抱着琴探头看了一眼时间,六点整。

界面上显示一条未读微信消息,光线很暗,贺知山眯了眯眼,于是放下琴,站起来准备去开灯。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但奇怪的动静,就像风轻轻推了一下门。

贺知山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不是风,是外面有人锁了门!

他立刻走到琴房门边,按下把手,不出意料的没推动。

贺知山在原地站了两秒,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加快起来。

昏暗中贺知山使劲地闭了下眼,又缓慢地走到电灯开关旁,啪的一声,按钮被按下去,灯却没亮起来。

要冷静。贺知山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他强忍着生理性的头痛回到座位上,按了按太阳穴。

门外敏捷而迅速地闪过一个黑影,片刻后,陈述拿着琴房钥匙出现在楼门口。

贺月溪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问:“怎么样?”

陈述咧嘴一笑,晃晃手里的钥匙,没说话。

贺月溪挑眉,心中大快。贺知山,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