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白玉舍利

2021-04-16 16:20:17 发布 | 4067字

岳川和他的团队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用尽全力,将圣光寺的千年古壁画恢复到了原始模样。岳川以敬仰之心,完美地进行了一次学以致用的实践。其他画家都离走了,岳川仍然留在寺里静心体察。

马琪亲自将画家们送上飞机,随后就打电话对岳川说,现在去青海是最好的季节,他已订好了三人机票,三天后动身,要岳川尽快回扬州。这么快?岳川虽然答应了,但内心有些不安。细细想来,这个不安来自亚美,亚美已回北京,和他虽然没有任何约定,可他明白,完成这一浩大工程之后的第一个休假应该属于亚美。这样想,也许有些一厢情愿;不这样想,是不是又有些不够仗义呢?毕竟他们有过那样的亲密关系。事后,他以为恋爱这事就这么开始了,没成想亚美并没给他压力。这反而让岳川多少有些失落。

要不,主动约亚美一起去青藏高原?

岳川收拾好行李和自己一大堆的画具,想好晚饭后给亚美打电话。不想,傍晚一场暴雨袭来,洪水致使岳川居住的三柏轩地基塌陷。为救起自己的画具,岳川情急之中身体失重,他顺着裂开的地缝坠落了下去。

风雨猛烈时,圣光寺住持净慧法师依然在安静地读经文。大徒弟进来不紧不慢地说,“法师,我听到三柏轩那边有沉闷的响声,就过去看了看。”法师问,“什么情况?”他想到岳川在三柏轩住,别是树或者墙倒了吧?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法师,是三柏轩地基塌陷了。”

“地基塌陷了?从哪儿塌的?”

“从外墙塌进去的。”

法师站了起来。

“那屋里的岳川画家无大碍吧?”他问。

“师父,给你就是要说这个。”大徒弟仍然慢腾腾地说,“屋里塌了个洞,岳川画家不见了。”法师一挥手:“快!快去找啊!给120打电话,救人!”

雨这阵势,怎么找啊。

大量的洪水正灌向塌陷的地洞。

岳川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在水里浮着。他想喊两声,可是喊不出来。奇怪的是,他周围并没有压迫感,反而感觉有些宽敞,于是拼死力站起身,诶?竟然可以站直身体。他用眼睛适应着黑暗,用手摸索着朝有着幽暗光线的洞口走去。手终于摸到了洞壁,天呐!这洞壁上分明是石刻。他顿时毛骨悚然,不会是掉到古墓里了吧?刚想到这里,再一次发生了坍塌,他被泥水再次推向洞内更远的地方。

净慧法师带人赶到三柏轩,看到那个越张越大的洞口,不由震惊。

“师父,那里面好像是空的,会不会是墓穴?”

“休要乱讲,寺院里怎么会有墓穴?”

夜里雨太大,进山的路桥危险,县里的救援人员要等三个小时候才能到达。三个小时后天就快亮了,大家只有先拦住洪水进洞,然后才能想办法进洞施救。

岳川内心的恐惧渐渐被好奇代替,他沿着墙壁摸索着往前走。突然有了微弱的光,他顺着光望去,顿时惊了,只见在幽暗的光线下,有许多青蛇盘踞在那里。

这显然是一个古老的地宫,满满当当的瓷器、画卷、陶罐,铜像清晰可见。到底是哪里来的光源?岳川终于看到了柱子顶上的一盏灯,那是不是传说中千年不灭的长明灯呢? 在他适应了光线的瞬间,那些青蛇上了墙壁,原来它们并不是活物,而是墙壁上的石刻。突然,一幅壁画吸引了岳川的目光,画面上一个飘然欲飞的女子,手里捧着水晶盒子,来到圣光寺佛堂大殿前。

岳川正待进一步探寻,洞外传来集体的喊叫声:“岳画家——岳画家,你在里面吗?”

净慧法师与救援队合力救出岳川。

这时天已大亮。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不由分说给岳川灌了下去。法师的厢房内烧着炭火,岳川很快被泡进了热水缸,法师亲自诵经为他压惊。好在岳川并没有像惊弓的断雁,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法师,快给文物局打电话,保护地宫。”

“地宫?”大家都很惊讶。“对!”岳川说,“地洞里是地宫。文物,大量的文物!”

考古专家很快到了,他们下到地宫时,长明灯已经熄灭。专家谨慎地用微光照明仔细勘察,发现在只有三十平方米套间地宫里面,众多的佛教文物放置得井然有序。专家认定这是在地下沉睡了一千多年的唐代文化宝藏。岳川注意到,在那个有着飘然欲飞的女子的壁画上,有石刻注明“昆山奇石和氏璧”。可是,画面上并没有什么昆山奇石和氏璧,难道是在那女子手中的水晶盒子里吗?

说到和氏璧,岳川大为惶惑。传说中的和氏璧到底是什么玉,历代众说纷纭,但很少有人说到是昆山奇石。这个注明更像一个传说,让人无从断定真伪。

不见岳川回扬州,马琪径直来到圣光寺,一听说圣光寺惊现地宫,顿时感谢佛主引路,让他有幸目睹新鲜出土的文物。只可惜地宫已封,闲人莫入。马琪以收藏为业这么多年,也算博古通今。他连忙追问岳川在地宫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岳川简单讲了一下地宫里的情景,重点讲了“昆山奇石和氏璧”的壁画,因为这幅壁画引起了他很大的好奇心。

马琪说玉石中最著名的典故当属“和氏璧”,两千多年前,楚人卞和为此惨烈地付出双脚。和氏璧后为镇国之宝,价值连城,历遭变故,无数英雄豪杰帝王将相竞折腰,玉石的价值也从珍宝上升为神器,为王者之尊。和氏璧后来遗失了,难道流入了寺院?这绝对是历史上一大迷案。马琪两眼发光,和氏壁真相之谜点燃了他心中的探求之欲。

就在这时,考古队在地宫后室发现了一个水晶盒子,正与壁画上的盒子吻合。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舍利子。经考古专家鉴定,两枚舍利子皆为白玉质地的仿舍利子。这两枚白玉舍利与“昆山奇石和氏璧”又有什么关系呢?

净慧法师说,圣光寺寺志上有记载,此寺初建时有人将传世千年的和氏壁做玉玺时切下的边料,仿制成舍利子供奉到寺里。这个舍利子从此成了圣光寺的镇寺之宝……什么?原来那两枚白玉仿舍利,只是和氏壁做成玉玺时切下的边角料?

“这么多年,贫僧一直在探寻镇寺之宝的下落。”法师说,“没想到被先人埋入了地宫。千年来,兵灾水灾都没有摧毁寺院,都是因为白玉舍利在镇守寺院啊!”

马琪问:“法师,我们知道,舍利是由佛祖释迦牟尼的真身肉骨形成。为什么要用白玉仿制舍利?”

这也是岳川想知道的。

法师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笑笑说:“白玉也乃大地之舍利啊!”

佛教徒对于佛之舍利存有难逢难遇之想,奉为至高无上的圣物。世人对玉之难逢难遇之追求,与此有些相像,虽不是至高无上,确也是至爱无它啊。

发掘整理地宫文物的工作开始了,岳川和马琪准备离开。岳川要向净慧法师告别,马琪说他先去和文物局局长说一声,然后去法师那里会合。

法师感谢岳川等画家对圣光寺古壁画的完美修葺,正是壁画的修复,才引来地宫宝藏的惊现。似乎确有佛力感应,这是圣光寺的福报。

岳川和法师约好,半年后再来寺查看修复的壁画,再来和法师茶叙。这时,马琪匆匆赶来,面色慌张。法师看他一眼,笑笑说,“阿弥佗佛!莫急,我们等着你呢。”马琪双手合十:“法师多保重,我们要赶去西部,回来见。”

在回扬州的路上,马琪表现出的那种疯狂的兴奋让岳川陡然生疑。显然,圣光寺地宫的文物已引起马琪的浓厚兴趣,但岳川怎么也想不到,此时那两枚白玉舍利子已躺在马琪的密码箱里。直到法师在电话中告诉他,他们走后,舍利子不翼而飞了,他才想到马琪疯狂的原因。

在岳川的逼问下,马琪供认不讳。

“这是盗取文物的犯法行为,你不会不懂。”岳川十分愤怒。

“懂,可它是赝品。”

“纵是舍利赝品,也是古玉。”

“我、我不过是借来一用。”

“向谁借的?有借条吗?你到底要干什么用?”

“不是说昆山之玉吗?我想让岳明看看,到底是不是和田玉。”

“是不是和田玉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有权买卖吗?”

“岳川,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情趣的人,结果眼晴里也只有钱。”马琪不屑地说。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只会把文物变成钱吗?NO!”马琪兴奋地说,“我是想探究它的历史,想看它到底是不是昆山之玉,到底是不是和氏璧。我太好奇了,太渴望了解了。”

岳川说:“这些都是考古学家的事,用不着你偷偷摸摸地考证。而且,你也考证不出结果,反而会引起一场夺宝大战。我劝你赶快交回圣光寺,否则会引来灾祸。”

“我会马上交回去。”马琪保证,“哎,下了车先别回家,到我那里去喝会儿茶,我把岳明也请过来。”

到扬州已是晚上,马琪拉着岳川到自己的寓所,岳明已经等在那里。三人到露台的月光下坐定,马琪抑制不住地先将舍利子拿出给岳明看。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亮开白玉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岳明和马琪皆不知所措。

岳川则突感头晕目眩。他紧闭双眼靠在椅子上,脑海里飞流出一些纷乱的画面,都是从未有过的。让他记住的只有一个,就是地宫壁画上捧着水晶盒子的女子鲜活的样子。

喝了岳明送到嘴边的水,岳川心理上有些抗拒清醒,但精神还是缓转了过来。

“这次掉到洪水洞里,肯定伤了身体。”岳明关切地说。马琪也不安地说,“可能吧。人的身体紧张过后再放松,就会不适应,发出警报。”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犯嘀咕,看来这个白玉舍利非俗人所能拥有,挺邪乎的。

岳明看弟弟无大碍,才走到灯下认真察看那白玉舍利。他已经听说了圣光寺发现地宫的事,所以谈话直接进入。

“怎么样?是不是和田玉?”马琪紧紧盯着岳明问。岳明说,“你看玉的本事比我强,是不是和田玉你心里有答案。”

马琪:“听老法师说,这是用和氏璧做玉玺时的边角料做成的。如果这是和田玉,那么和氏璧就是和田玉。天哪,这不是解决了历史上的千古悬案吗?”

岳明:“有和田玉的特质,但封存的年代久了,应该拿到国家考古中心用仪器测定,只要它透闪石的含量是90%以上,那就是和田玉。”

马琪:“肉眼也应该能判断吧。你看它表面没有一点氧化的痕迹,润亮,洁白……”

这时岳川起身:“哥,回家了。”

“茶还没喝呢,急什么!”马琪急了。岳明说,“岳川的女朋友从北京来了,我们先回去吧。”

什么?马琪和岳川同时表示意外。

“她怎么没打电话就来了?”岳川说。马琪则愤愤不平:“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那……婵儿……你这家伙……”岳川平静地说,“婵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

“可是,我的婚礼是你搅的局,她是为你离开我的!”马琪脸红脖子粗了。

“那得让她亲口说。”岳川大声喊道。

岳明拉了岳川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做什么!”马琪在他们身后喊,“明天我去圣光寺还舍利,后天我们去青海。听到了没有?”岳川没理他。

“听到了。”岳明回话。

婵儿这个名字,永远是一个易燃易爆品。无论是在岳川与马琪之间,还是在岳川与岳明兄弟之间,甚至是在岳川岳明与母亲之间,都是一谈就炸。也许,什么时候大家可以平静面对这个话题了,婵儿也就可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