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川来到欧洲,先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学习了一年,又通过导师介绍转到巴黎凡尔赛美术学院。凡尔赛美术学院创立于1795年,是举世闻名的法兰西学院派画风的发源地,也是欧洲宫廷御用画家的贵族学校。它坐落于巴黎北部的凡尔赛镇,紧邻著名的法王路易十四行宫——凡尔赛宫。
凡尔赛宫极尽奢华的艺术遗产,本身就是一本优秀的艺术教案,它的建筑、雕塑、壁画、园林、装潢都是杰出的艺术文化成就。岳川如饥似渴地汲取艺术养份,每天的时间都匆匆掠过,晚上舍不得睡去。
胡亚美是和岳川一起从国内出来留学的北京姑娘,她本来要去米兰深造油画,可出来以后改变了计划,并且总有理由跟岳川他后。
一个学油画的姑娘,整天尾随在一个学壁画的男生身后,谁都能想得出原因。可岳川就像完全没感觉,直到有一天,胡亚美要求和他合租一套房做宿舍时,他才像是忽然发现了胡亚美与自己在性别上的差异。胡亚美说,“我们同学四年,敢情你一直都没把我当女生啊?”
胡亚美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有点男孩子性格,优裕的家庭环境把她造就成了大气、缺心眼、有时候傻气得可爱的样子,加上她的中性打扮,整个一个另类学艺女孩儿。也许正是因为她大大方方的为人,岳川才从不心生提防。
岳川说:“你当然是女生啊,所以同在一个屋檐下,是不是性别的差异更加突显呢?”
胡亚美笑道:“又不住一个被窝,怕什么?我俩各自有卧室,只是共用一个客厅和洗漱间而已。”
岳川想想也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单人套间,自己单住两室一厅太浪费,与其和不相识的老外合租,还真不如和认识的人同住。胡亚美要是一个男同学就省事多了。
胡亚美似乎看透了岳川的心思,便诱惑道:“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会经常没饭吃,我可是会做饭的哦,你要不要分享?”
因为饥一顿饱一顿,岳川的胃已经出现了问题,胡亚美的诱饵被岳川叼住了,他很渴望能有温热的饭菜吃。可是,那样一来,不就像个烟火升腾、菜香饭热过日子的家了吗?岳川有些抗拒,在他内心,那个像家一样的地方极其珍贵,就像母亲维护的那个家,父亲、哥哥和自己出来后都盼着要回去的那个家。
胡亚美萌萌地问岳川:“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游戏吗?”岳川说,“当然,不仅玩过家家,还玩过娶亲呢。”
“那你就全当是在过家家。”
“你都会做什么饭菜?”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不会做的。”胡亚美得意地说。“你就吹吧,”岳川说。“我妈都不敢放这个话。你要知道,我妈妈可是在高级饭店帮过厨的人。”胡亚美说:“我说会做,可没说做得好,但我保证不会给你吃生食。”
第二天,两人搬到了一起。为了庆祝这个美好的开端,胡亚美初露才艺做了四菜一汤,色香味俱佳,在岳川这里赢得了满分和谢意。胡亚美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生为女人不会做饭,还有什么生活的乐趣。”
岳川下午去听课,胡亚美第一次没有跟着,她说留在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岳川晚上回来,一推开门,顿时心旷神怡。家里案前几边都摆上了绿色植物,厨房里还飘出扬州炒饭的香味。这一切都触及到岳川内心思乡的软肋,听到胡亚美从厨房出来,他急忙眨巴整理自己变得潮湿的眼睛。
“回来了?”胡亚美这一声,恍如家庭主妇的迎接。
岳川说:“回来了。”
他还想说弄这么多东西回来,你得费多大的劲啊。但他没这样表达,却说:“怎么搞得像过日子似的。”胡亚美的情绪从来都不会轻易受到打击,她说:“日子你过不过,它都在过去,何不抓紧享受呢。你猜,晚饭吃什么?”
“扬州炒饭。”
胡亚美更得意了:“呵,看来我做得还比较正宗,竟能让你闻出来。好吧,开饭。”
很快两盘子炒饭端上了桌,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饭里面五彩缤纷,应有尽有。岳川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如果不是胡亚美很优雅地小口吃着,他就端起盘子舔一遍了。
“亚美,我干脆雇你专门做饭洗衣吧。”说完,他等待着胡亚美露出鄙视的眼神。
“行啊,给多少佣金啊?”胡亚美却欣然接受。
“你要多少?”感到为难的是他了。
胡亚美认真想了想说:“一万法朗。”
“贵了。”
“包括你我的伙食费啊。”
“我们不用每天都这么奢侈的。”
“那就八千,大哥,不能再少了。”
“你当真不学画了?”
“你想得美!做饭洗衣之外的时间归我。”
“说定了,不许反悔啊!”
“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不用花八千法朗,就可以让我乖乖为你洗衣做饭,兴许还做别的。”亚美诡秘的神情。
“什么办法,快说。”岳川感兴趣的样子。
“娶我!”
岳川并没有感到惊讶,只说了一句:“我不能太无耻。”
胡亚美泄气。
胡亚美在大学时虽学的是油画,但她是国画系的常客,就因为在校园里一眼看到岳川,她就决心此生为他而活。不曾想,岳川油盐不进,耗了四年,都没有让他温柔地看自己一眼,也许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听说岳川要来法国留学,胡亚美立即追随,去米兰只是个由头。她相信时间和距离能改变一切。
确实像胡亚美所说,日子不管你过不过都在飞逝。通常胡亚美早晨起床就见不到岳川了,岳川把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很满,神龙不见首尾。只有他去博物馆、卢浮宫的时候,才会带着胡亚美一起去。而胡亚美一周有三次课,一次课只有两小时,习作全看自己。她有的是时间做家务,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为岳川洗衬衣,因为他衫衣上的气味很好闻。可惜大多时候,不等她拿到衬衣,岳川就自己洗了,尤其是内裤她就更看不到了。这么自尊的一个男人,让胡亚美更加疯狂地喜欢。
岳川休闲的时候很少,一旦闲下来,他会拿出一套刻刀,雕刻一些图章或像玉一样的石头。胡亚美很喜欢看到岳川这样的状态,只可惜没有几次,她知道岳川的哥哥是学玉雕的,雕刻也就成了岳川的爱好。她看到岳川脖子上有一枚挂件,问他是不是自己雕的,他说是他设计的,但他雕不了这么好。胡亚美希望岳川能特地为她雕个什么挂件,可以是他们之间的信物,可是她说不出口。
一天,岳川和哥哥岳明通话,扬州话胡亚美不太能听得懂,但她隐约感到他们谈到了一个女人,因为岳川的手不由自主抚摸着他脖子上的那个玉佩。玉佩会不会与那个女人有关?胡亚美充满了好奇。
事情偏偏就这么寸,岳川晚上洗澡把玉佩摘下来挂在了浴室的毛巾钩上,忘收了。早晨胡亚美发现后,终于可以零距离地仔细欣赏,原来是一块美玉上雕了一个蝉,这个造型很简洁,很现代,肯定不是祖传。胡亚美爱惜地将它放在了岳川的枕头下面。不想,岳川这天提前返回,匆匆进到浴室,没找到玉蝉,心急火燎地向胡亚美兴师问罪。“你动我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胡亚美不慌不忙地问,然后起身帮他去拿。
看到胡亚美帮他收好的玉蝉,岳川一把接过来,不但不感激,反而责备胡亚美不应该动他的贴身之物。
胡亚美也不生气,反而趁机问玉蝉有什么来路,能让岳川如此暴躁。岳川说是别人的,有一天要物归原主。
不是说玉佩不可以戴别人的,自己的玉佩戴久了也不能转赠吗?
岳川没有回答。
这天,岳川心情很激动,他从小就知道苏婵是个很灵气很要强女孩子,要不是这样的品质,单常青也不会收她为徒。感谢哥哥告诉自己苏婵在和田的近况,也要感谢苏婵出走后没有沉沦,反而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妥帖。他自觉此生与苏婵无缘,但他希望苏婵能忘记自己,她若幸福,自己便会安心。
两年过去了,岳川和胡亚美相安无事。胡亚美厨娘做得很称职,佣金一分不少拿,岳川也享用得心安理得,出来带的钱足够给她开销的,自己积累的作品也足够回国开个人画展的了。
真的相安无事吗?胡亚美从来都相信时间和距离能改变一切,包括情感。两个人的气味相融,习惯包容,需求共享。日常的每天都是情感积淀的加法,如果再遇到生病打劫,那就是情感交融的乘法了。可是岳川精瘦,身体奇好,又注意锻炼,出国后一次小病都没得过。自己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身体状况也不曾出现需要人怜香惜玉的时候。
终于到了岳川要回国的时候了,而胡亚美还要一年才能拿到硕士文凭。
胡亚美从岳川眼睛里看到了留恋,便挽留说,想没想过留在法国呢?可以申请陪读或者移民的。
岳川却想都没想地说,“我的事业在国内。”
“国内有人等你?”
“当然,一家人呢。”
既然他没有特别说有姑娘等他,那么在分别之夜,胡亚美主动吻了岳川。接下来,由不得岳川拒绝。激情之下,岳川一眼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玉蝉,顿时偃旗息鼓。胡亚美帮他解下玉蝉,再次温柔,岳川被再次点燃,事情终于发生了。两人都是第一次偷吃禁果,一次等值而纯粹的付出。
冷静下来,岳川有些迷茫。以后要怎么对待亚美?如果就此把她当作恋人,好像缺点什么;如果不是恋人,自己这份冲动是哪来的呢。
胡亚美大大咧咧地说,“你不必为此有负担,放心地离开。如果想回来,我还在这儿。”
上飞机前,两人拥抱告别,时间比较长。这个时候,岳川感到了不舍,而胡亚美笑着擦去了泪滴。
岳川飞回国了,胡亚美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看来是不能就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