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
傅远不太有应付小孩子的经验。
闻笙从前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乖乖巧巧的，不怎么需要他担心，更别说眼下这种哭的稀里哗啦的局面了。
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人中，大多都是宁愿挨打也不落一滴泪的犟种。
闻笙的表现罕见的让傅远有些手足无措。
闻笙的身体不好，一直放任他这么哭下去，显然不是个办法。
傅远艰难的回忆着，小的时候冯妈妈是如何安慰那些孩子的场景，蒲扇般的大手在闻笙背后胡乱的拍打着。
闻笙凄凄惨惨的睁着一双水意朦胧的眼睛，一开始并没有听清傅远说了什么，直到傅远有些笨拙的伸手在他的脊背不知轻重的拍了拍，他才意识到。
原来，这是安慰。
荒芜的心间开出了一朵花。
闻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自己心中的惊喜。
这独一无二的优待让他恨不得昏厥过去，又因为过于特殊而舍不得。
傅远，他的舅舅，什么时候哄过人？
也就只有他了吧。
闻笙哭着哭着破涕为笑，鼻尖还开心的冒出一个鼻涕泡。
傅远看着哭着哭着笑了的瘦猫一样的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额头都沁出一点细汗。
果然带孩子比工作难的多。
闻笙擦干净自己的眼泪，枯瘦的指尖拉住傅远的手，巴掌大的小脸轻轻的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像是一只用行动在表达自己亲近的猫崽儿。
傅远却猛地抽出手，像是被他的动作烫到一般，皱着眉，有些不自在的看着闻笙。
“你想继续学习吗？我可以为你请家教，或者去学校也行？”
“要是你想做不学无术的废物也行。”
傅远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拽出褶皱的衣袖，慢条斯理却不掩狂傲的说。
“闻家剩下的那些资产我一概未动，即便你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的只吃分红，也够你安安稳稳的过完下辈子了。”
他这副表面斯文有礼，实际上难掩傲骨的表现格外让闻笙痴迷。
闻笙几乎不用考虑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舅舅，我想继续学习，请你为我请个家教吧。”
得到了他的答案之后，傅远难得的对着闻笙有了一点好脸色。
“倒还不算蠢，没有丢了我们家的气概。”
丢下这样一句话后，傅远看也没看闻笙一眼，径直走出了书房。
极富有压迫感的皮鞋敲打地板的声音，消失不见后，闻笙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把放在书桌上的两本书抱进自己的怀里，极为珍惜的摸了摸，露出满足的笑容。
傅远的动作很快，闻笙前脚刚提出自己的诉求，第二天一醒，就得到了傅远为他选的家教已经在楼下等他的消息了。
和傅远一起出现的家教，穿着简单的衬衣休闲裤，外面罩着一件长款的驼色风衣，单看也是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美男子。
但正在傅远身边的时候就完全被比了下去，被衬的又矮又黑。
“你好，你就是闻笙吧，很高兴见到你，不出意外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老师。”
温和的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笑着向闻笙伸出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老师的态度很好，笑容也很亲切，闻笙却觉得他的笑容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酝酿着。
傅远在一边看着，见闻笙久久的没有回应，分外不悦。
“闻笙，你的家教呢？”
“老师和你说话，你就是这么反应的吗？”
“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那你还是先别学了，好好学学规矩吧。”
傅远不留情面的话把闻笙吓得一个激灵，轻轻的咬着牙齿，试探的伸出了手。
“李老师您好，我叫闻笙。”
“刚认识有些生疏是应该的，傅先生不必如此苛责孩子。”
“笙箫吹断水云间，好名字。”
李老师温和的笑了笑，亲切的问：“我以后可以叫你笙笙吗？”
李老师的态度很好，让人如沐春风，闻笙却不怎么愿意，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没有人教会他什么是拒绝，就在他一脸为难的准备答应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李老师刚来就叫笙笙，是不是太过亲切了？”
程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眉宇间还有没有散去的疲惫，但眼神格外明亮，如同救世主一样挡在了闻笙面前。
“就连我这个医生，也是和笙笙待了许久，才被允许这样称呼的呢！”
“要不李老师您先熟悉熟悉，一开始还是直呼姓名吧。”
程昱说完之后，笑着冲着傅远打了一声招呼。
“远哥，你回来了？”
“ H市那边的事结束了，以后是准备常住老宅了吗？”
傅远姿态随意的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嗯。”
得到的反馈之后，程昱笑得格外灿烂。
“那我以后可就要常来叨扰了，远哥应该不介意吧。”
傅远没什么意见，沉默的看了他一眼。
“随你。”
程昱见好就收，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反倒是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老师，半晌摸着下巴问：“李老师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知在哪里高就？”
李青温和的笑着，仿佛没有见到他咄咄逼人的架势。
“不才在h大有份教职工作勉强糊口，日常也带些孩子，做些兼职。”
程昱目光绕着他转了两圈，到底因为是傅远找来的人，没继续盘问。
一转身亲昵的捏了捏闻笙的脸。
“小朋友几天没见，有没有想我？”
闻笙紧张兮兮的看着程昱，生怕他对傅远做什么，这个时候听到他的问题，自然有些别扭的回答。
“不想。”
程昱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不过他可从来不觉得闻笙真的喜欢傅远，顶多是害怕被抛弃的心理在作祟。
程昱非但不在意，反倒觉得一本正经的和他说要公平竞争的闻笙可爱的不行，平日里最爱招惹逗弄他。
“你不想我，我可是想你了呢！”
“小朋友好狠的心哇！”
程昱耍宝的捧着心做心碎状，惹得闻笙捏起拳头小小的锤了他一下。
傅远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平静无波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困惑。
闻笙什么时候和程昱这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