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决裂2

2020-05-14 11:37:19 发布 | 5005字

杜仲将琴盒盒上了,他将琴盒放在了自己的卧室里面,然后对着那琴盒发起了呆,杜仲现在心里面想的则是如何修好爷爷的这把琴,完成爷爷对自己的嘱托。

此时,杜仲拨通了辛夷的电话。

“辛夷,忙着呢吗?”杜仲吸了吸鼻子,自己把辛夷买给自己的那个琴给弄丢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向辛夷说这件事情,毕竟那把琴是辛夷给自己买的唯一一把小提琴,而这把琴也是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辛夷那边听起来好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声音有些沉闷,“刚醒,怎么了?你调整好你的状态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过一段时间吧。哦,对了,我的琴在下飞机的时候弄丢了,你帮我订一把新琴吧。”杜仲提心吊胆地试探性地问道。

不过让杜仲有些意外的是,对面的辛夷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淡然地说道:“好,还是那家吗?这次我给你换一个更好一点儿的吧,现在咱们乐团正好在意大利演出呢,我给你订一把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

吸!

斯特拉迪瓦里啊!

杜仲这个时候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作为小提琴手却是知道的,斯特拉迪瓦里工坊出品的小提琴,都是精品。

“这个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杜仲犹豫地问道。

辛夷在那边则是笑着说道:“你的那把铃木牌的小提琴都用了多少年了啊,声音听上去都不脆了,是时候应该给你换一把了,你现在好歹大小也算是个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了,配得上斯特拉迪瓦里了。”

杜仲苦涩地笑了起来。

“我丢了的那把琴,你不介意?”杜仲生怕辛夷因为自己丢了琴而不开心。

辛夷没有犹豫地说道:“不介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哦,对了,我刚才听咱们团长说,半个月之后咱们乐团在国家大剧院有一场演出。团长说了,你也不用急着回来了,正好回去的时候,你归团就行了。”

辛夷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能够让杜仲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奏之中,可以说,在乐团里面,他们是人人都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但是杜仲并不喜欢这样,辛夷用感情将她和自己紧紧地束缚在了一起,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杜仲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那边要照顾好自己。”辛夷叮嘱道,就像是往常一样。

“嗯。”杜仲应道。

“好了,我要准备练琴了,杜仲,没什么事儿我先把电话挂了,等我回去了,把订好的琴给你捎回去。”辛夷说完,然后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杜仲手中的小提琴丢了,就算是想要练练手都没有机会。

不过,家里虽没有小提琴,但是胡琴却是不少。

杜仲拿起胡琴,然后按照自己在小时候的童子功坐了下来,翘起腿,然后轻轻地拉动琴弦,杜仲按照记忆中的曲调拉了两下,他觉得这琴好像有些走音,杜仲凭借着自己敏锐的耳朵和超强的乐感,开始调起了胡琴。

杜仲的记忆的闸门好像是一下子被打开了,小时候的记忆全部都涌进了杜仲的脑海之中,杜仲整个人则是直接陷入了回忆之中。

“定弦,这叫爬竿,京胡能够站住,这就是基本功之一,这算一项……”

“京胡基本功的第一功,悬空练习,方知阻力,摩擦震动才有声音,悬空体验,顺理而练……”

“坐有盘腿,也叫叠腿,执弓、握琴都要根据悬空练习产生阻力往下练,挂担、夹担练习,挂担下沉,四指不紧。音准、节奏和音色,练功千万遍,万音准为先……”

“执弓如握笔,运弓如犁地。两指在内握弓毛,长开始练长弓、中弓、短弓的时候,看其弓根,知其犁地否;看其运弓,可知犁地否……”

“弓毛贴琴筒、琴担,有效音成,最佳音色,要悬空练习……”

“京胡的坐姿是太极抱球,以圆为标准,上身挺直,眼视舞台,琴身略靠前,运功就方便……”

……

在杜仲的脑海之中,杜松那慈祥而又略带着一丝严厉的面容出现在了杜仲的面前,小杜仲练着琴,咿咿呀呀的,但是爷爷总是能够抚须而笑。

不知不觉之中,半天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哥,你怎么又摆弄起胡琴来了?”此时的杜香回到家,突然拉开了房门,看到里面拉琴的却是自己的哥哥。

杜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回来得紧,我的小提琴丢了,眼下想练练手,家里又没有小提琴,所以就拿老爸的琴先练练手,这么多年过去了,胡琴的指法和曲牌忘了倒是不少。”

“嘿嘿,那是,术业有专攻嘛,小提琴那种西洋玩意儿怎么能和胡琴比呢。你还是快放下吧,一会儿回来要是让老爸听到了,你恐怕又得挨批了,不过现在你好歹是个小提琴艺术家了,打你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狠狠地骂你一通还是很有可能的。”杜香调侃地说道。

杜仲打小练胡琴,没少挨杜衡的打,这在这里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想到这里,杜仲则是有些苦涩地说道:“是啊,练琴这东西,就得经常练才行,三天不练手就生疏了。”

“哥,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杜香问道。

杜仲摇摇头,其实他的心里面也没有答案,送走了爷爷,按理说他也应该回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仲这一次回来,想要着急回去的心却是淡了许多。

“嘿,哥,要不你就别回去了,你看看咱们国内现在的发展多快了,而且也很方便啊,国外又没啥好呆的。哦,对了,你要是在家里呆得闷的慌,我带你到处转一转?我可跟你说,在北京,吃喝玩乐我给你来个一条龙服务,不过当然了,钱可得你掏,你也知道的,我在剧社里面挣的那点儿钱,可是不够啊!”

杜香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怎么变化。杜仲听了之后点点头,笑呵呵地说道:“从小就财迷,到现在还是一样,好好好,你来做向导,我埋单怎么样?”

“就知道老哥你最好了。”杜香上去一把就抱住了杜仲,很开心地说道。

杜仲看着自家妹妹已经妥妥的成了一个北京大妞,“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大大咧咧的,你这脾气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能接得住啊。”

“哦,对了,哥,我一直想问你,辛夷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啊,按理来说,她可是咱们老杜家未过门的媳妇啊,爷爷走这么大的事情,她连个脸都不露一下,说不过去的吧?”杜香突然间问道。

杜仲替辛夷解释道:“她在乐团里面现在是主大提琴手,我能够回来已经是不错了,她肯定是回不来的。”

杜香把嘴一撇,然后不语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杜香和辛夷之间一直都合不拢,辛夷不想回来的原因,其实有一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杜香。

只不过这话杜仲是不能说的,只能言其他了。

“香儿,你们社里现在怎么样啊?”杜仲赶紧转移了话题,他能够隐隐地感觉到自家妹妹的不满。

杜香联想到前两天申姜被开除,她更是忍不住地直接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不太好,主要现在京戏的受众群体太小了,大家又不爱听这咿咿呀呀的戏。”

杜仲点点头,“嗯,这就和西方的歌剧一样,一个是欣赏的门槛更高,第二个原因呢主要是现在的消费主体,也就是大多数的年轻人生活节奏太快,想要慢下来去唱出一两个小时的戏,没时间也没精力。”

杜香点点头,“是的,这就是现在面临的问题。”

“好啦,你们又个又不是剧社的领导,瞎操这份心做什么,过来吃饭!”这个时候,胡桃则是直接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聊天,不停地收拾着厨房。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这还是近几年来的第一次。

杜衡的心里面有自己的事儿,他本想着选几个适合的接班人,但是经过上次申姜的事情一闹,在梨园京剧院造成了很是恶劣的影响,现在整个剧院的年轻人都是心浮气躁,而杜衡决定把这个考核期延长一些。

“爸,听说你要准备退休了,你有没有什么退休计划啊?”这个时候,杜香突然间问道,杜衡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退休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但是对于社团来说,现在经营举步维艰,所以也就提出要让老人们做好接班,然后退休。

这也是无奈之举。

杜衡放下了碗筷,然后平静地说道:“我还真没想过退休计划,不过这些事情等退休之后再想也不晚。”

杜香看了杜仲一眼,朝着杜仲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老爸的样子,估计现在应该还为这事烦着呢。

……

呆在这里的这几天,杜仲天天没事就在家里面鼓捣着胡琴,对于他来说,这胡琴是越来越娴熟,毕竟杜仲小时候的基本功还是在的,只不过对于他来说,差的还是那些韵味儿。

这天傍晚,无所事事的杜仲来到楼下的小公园里面,此时在小公园里面的一个角落里面,胡琴那熟悉的东西又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面。

杜仲溯着声音追了过去。

转过绿植挡着的小道儿后面,印入杜仲眼帘的是一位老人从容地坐在小公园的石凳上面,穿着半袖衬衫,戴着遮光眼镜,而他的面前则是围着一堆老年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那种笑容杜仲很熟悉,那是一种幸福的笑容,而且也是爷爷曾经挂在脸上的真挚笑容。

杜仲并没有立刻走上前去,而是驻足于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幅如画美卷。

傍晚时分的彩霞遮满了天,更是染红了天边的夕阳,和煦的夕阳光映红了湖面,微风拂过,湖面上映红了波光粼粼,吹拂着湖面上的莲花来回荡漾,垂柳青翠,远处石桥、亭台、楼阁,倒映在湖面上,别有一番风韵。

而此时那个老人手里面架着一把胡琴,就那样很随意地、也很惬意地拉着胡琴,咿咿呀呀的声音就是从这老人手中的胡琴发出来的,而随着胡琴悠长嘹亮的琴音,还有几位花甲之年的老人正在清唱。

“【西皮快板】那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哪!”

“【西皮快板】提起了旁人我不晓,苏龙、魏虎是内亲。你我同把相府进,三人对面就说分明。”

……

戏是《武家坡》的选段。接下来又有《双投唐》和《三家店》的选段,还有《二进宫》和《锁五龙》的选段。

几位唱戏的票友虽然不能与专业的京剧演员一样,但是表现得也很完美。行腔气息通畅,声音宏亮,结实有力,自如而圆润,稳定而持久;润腔则是以字、以情、以声润音。一颦一笑、一板一眼都很是到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杜仲看到眼前这几位老人其乐融融、自得其乐的样子,他的心底直接涌出了一种深深的震憾。

唱戏唱得开心,拉琴拉得愉悦。

杜仲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但是他又深深地陶醉于其中。

京戏,杜仲从小就听,耳濡目染之下,他的心底又泛起了一丝丝的波折,京戏是国粹,而国粹这东西则是能融入到文化当中,杜仲一直在寻找着他所追求的音乐道路上的境界,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一点点。

一曲唱罢,所有人则是鼓掌而笑,笑过了之后,又开始唱了起来。

一直到天色擦黑,几人这才相约了明日继续之后,全部都离开了,只剩下了杜仲依旧在那里呆呆地站着那里,若有所思。

原来,京剧居然有如此之大的魅力,而这种魅力已经深深地触及到了他的灵魂,杜仲知道,所有的艺术都必须要有传承,而这种传承,正是文化的延续,杜仲之前把拉胡琴想得太肤浅了,把京戏想得太浅薄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杜仲抬眼望去,人已经走了,但是那欢歌笑语的声音依旧在他的脑海里面久久地挥之不去。

回到家的杜仲,找到了爷爷那把已经断掉的胡琴,他将这把胡琴拿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琴,从琴上面,杜仲能够感觉得到这胡琴的温度,而经过刚才自己所亲眼感受到的那种对京剧的热情,让杜仲感受到了爷爷临终之际托付自己的意味。

爷爷的良苦用心,杜仲体会到了其中的深意……

梨园京剧社。

白芷和杜香练完功回到了宿舍。

杜香直接就倒在了床铺上,一副如同是累到瘫痪的样子,此时的杜香懒得就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白芷则是倒了盆水,洗了把脸,将鬓角的汗珠轻轻地拭去。

“我说铁瓷,你说咱们这唱戏真的有前途吗?天天都弄得这么累,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老娘的这半条小命就没了,香消玉殒了!”杜香在自己的床铺上有气无力地嚎叫道。

白芷则是给杜香接了盆水,然后摆了摆杜香的毛巾,将热气腾腾的毛巾直接盖到了杜香的脸上,“别鬼叫了,每一次练完功你都这样,知道的你是去练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卖苦力的去了呢!”

杜香一把将脸上的毛巾掀了下来,气鼓鼓地说道:“我说,哥们儿,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这毛巾很热的啊!”

“就你事儿多。乖乖地起来擦把脸,一会儿陪我去找找我师傅。”白芷平静地说道。

杜香一听,立刻用枕头蒙住了头,然后缓缓地说道:“不去不去,我才不去找我那个曲妈呢,你知道不知道,当年她可是差点儿就成了我后妈了呢,去找她,那多尴尬啊,要是让我老妈知道了,非打断了我的腿不成!”

杜衡和曲莲两人在年轻时的那点儿,已经成了梨园京剧社的笑谈。

白芷直接扑哧一笑,对着杜香的纤腰直接就是一巴掌拍了下去,“少调侃我师傅了,叫你去是让你给我参谋参谋,你想不想让你姐妹好了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从我师傅那里学个一招半招的。”

“你学的是梅派,我学的是荀派,不一样滴。大姐!”杜香抗拒道。“再者说了,我如果要是想学的话,直接找我曲妈就可以了啊!还用得着借你的风来偷师不成?”

白芷笑着拽着杜香的胳膊直接把杜香给拽了起来,然后笑呵呵地说道:“咱们都是旦角,互通有无、共同进步的嘛,香儿,走嘛。有你在,师傅也不至于会狠狠地骂我了。”

“你别给我灌迷魂汤,我曲妈那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杜香依旧不为所动。

白芷不得,只得用出自己的“杀手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