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唯尊者不举卑事

2018-04-21 09:19:49 发布 | 3826字

话接上一章,虢公丑正在草割狼头之时,闻有人大声叫喊“君上小心”,即刻转过身体,原来是有一只猛虎纵身一跃凌空扑来。

虢公丑大笑道:“贤侄放心。区区大虫,能奈我何!”

说话间,虢公丑左手用干盾护住头部,右手持剑刺向猛虎心窝。

却见猛虎伸出右爪突然向前击中虢公丑的干盾,借力将后身弹起,再接一个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落地,正好骑在死狼身体之上。

受到猛虎利爪强烈的冲击,干盾向南飞出十余步,而虢公丑一个踉跄摔倒,以背部着地,正欲挣扎起身时,被猛虎抢先踩踏按在脚下。

要不是金甲护胸,这一下定要了虢公丑性命。(作者:东周初,金是指铜。)

虢公丑忍着胸口剧痛,右手持剑刺入虎口,血液伴着唾液刷刷地流在了虢公丑的脸上。五百斤猛虎随即重重圧在身上。

虢公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上气不接下气,??吐吐骂道:

“这北燕伯所送东北肃慎之地大棕虎果然凶猛,函谷关华山之上小虫不敌其十分之一呀”,说完便晕了过去。

此时舟之桥已经从三丈高墙上跳下,奔跑到虢公身旁,龇牙咧嘴、用尽全力将老虎尸体从虢公身上抬开,然后解开虢公丑身上的甲胄。

一时半刻后虢公丑才缓过神来,南宫偃也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楼梯从高墙下来,跑到国君身旁。

舟之桥冲着执掌“囿游之兽禁的”地官司徒所属囿人四位中士及八位下士,大声叫骂:

“没眼色的蠢东西,不知道过来挡一下虎嘛,若是君上有个万一好歹,我定要尔等陪葬”。

“莫要怪他们,孤自已斩杀这大虫,今日再无如此快事。快哉!快哉!”

虢公醒来之后听舟之桥辱骂囿人心中不忍,接着又说“偃儿贤侄,扶孤起身”。南宫偃不过是中士之子,离国君隔着上士、下大夫、中大夫、卿四个等级。虢公丑为何称他为侄子呢?以后再提。

且说南宫偃扶起虢公丑,慢慢走到圆场高墙内的屋中。

舟之桥在屋里边对虢公丑磕了两次头,这个礼称为“稽首再拜”:

“请君上再不要与猛兽搏斗了,人没有虎狼的爪牙,也没有鼋(音:yuán)兕(音:sì

)的甲皮。人独自与猛兽搏斗,无异于口中送肉。人死不能复生,敢请君上再不要以身犯险!”

虢公听后不以为然,问舟之桥道:“你可知咱们虢国发家历史?”

舟之桥摇头:“臣不知”。

“爱卿请看孤身后铜镜。这只鸷鸟怒目圆睁,展翅飞啄,猛虎瞪眼奋爪,张口卷尾。两物合力攻击虬龙,虬龙则毫无惧意,播云翻腾与之全力缠斗。敢问爱卿这是何寓意?”

“我虢国始封于王季的四子,也就是周文王弟弟姬叔。那时纣王帝辛残暴无道,虎豹横行中国,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我们先祖姬叔手持利剑长鞭,成功驯服猛虎,又为武王培养了三千个虎贲猛士。诛杀殷纣之后,受封为虢公。”

“如今孤是比不上祖宗的。因为杀虎容易,驯虎难啊。如今孤不能驯服猛虎,那至少要做到杀掉猛虎吧。

“否则孤有何面目见黃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南宫偃见舟之桥仍要强谏,便说道:

“君上切莫怪大司马大人。礼有云:‘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审曲面执,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通四方之珍异以资之,谓之商旅;饬力以长地财,谓之农夫;治丝麻以成之,谓之妇功’。司马大人之意为:君上理应坐而论道,手格猛虎之事由他行之即可”。

南宫偃知道舟之桥是虢国第一勇士,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因此才这样劝说虢公。

虢公丑听后,哈哈笑道:“贤侄之言,正合我心意。司马爱卿之勇无人能及,只是说话稍欠文采”。

又着内竖一人传命执掌“共六畜、六兽、六禽,辨其名物”天官冢宰所属庖人等有司道:

“就着虎狼之肉,孤欲于圆场中飨请大司马及寡人贤侄南宫偃。”

府史胥徒等一干众人将三狼一虎剥了皮,又在圆场中升起篝火,再搭起架子,将兽肉炙烤起来。

虢公丑坐北朝火,司马舟之桥坐东朝西,南宫偃坐西朝东。三巡酒过,肉还没烤熟。

虢公丑忍耐不住,起身向前,捡取木材扔向火堆加大火势,两步向前要去动手转动那挂肉的烤架。

在一旁监督府胥的庖人中士吓得边忙三拜九叩:

“君上莫动,君上莫动!礼云‘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君上万万不可越火代烤,炙烤府胥份内之事。若君上亲自动手,让臣下情何以堪!”

“唯尊者不举卑事!”

虢公丑听后大笑道:

“中士岂不闻,文王求贤为太公拉车八百步乎?今日孤为求贤,为南宫偃亲手烤炙千斤”。

待肉熟之后,虢公又亲自将烤肉分解,放置于南宫偃案几上,这才回到座席上。

虢公丑举起酒爵敬向南宫偃,说道:

“孤今日请贤侄前来,只为国中司寇之位空缺。大小之狱,孤不能察,是以积累如山。敢问贤侄有何良策?”

南宫偃回禀道:“小臣于京师王城所学乃是筮卜科,只知艾草河龟之事,于刑事国事却是丝毫不知,不敢妄加参与”。

一旁的舟之桥笑着说道:“不是让你说对策,君上是让你做大司寇了,还不快谢恩!”

虢公丑向南宫偃再拜稽首说道:“孤正是此意,请贤侄受命为虢司寇”。

南宫偃急忙走下座席,跪于虢公丑面前,稽首再拜道:

“君有命,臣不可不受。但家父尚在,区区中士职轻禄低,小臣不敢受此大命”。

虢公丑坐直身体,又拜向南宫偃道:“夏阳自有夏阳大夫主政,爱卿?在上阳都城。帝之虞舜起于草莽,商之伊尹起于陇亩,太公望起于渭水之滨。其未起之时位皆远逊于中士,贤侄大才可为帝王之师。”

“若贤侄不肯受命,孤心恐崩”。

南宫偃不得已只得再拜受命,在圆囿中成礼完毕,便被虢公丑送回司寇府暂住。虢公丑又命共工为南宫偃在都中大道善地营造上卿之家。

毕业三个月不到,就被命为公国卿士。这样的传奇已经让南宫偃在同学诸位公子中遥遥领先了。处于人生巅峰的南宫偃反而高兴不起来。两个月前知心人辛廖殪没,由余送去合阳安葬至今未回也没有音信。原想身体一好就去合阳寻找由余兄弟,不想却在此受了虢公命封。

礼云:非诸侯命,卿不得出国境。况且司寇府要处理国事刑狱。

南宫偃在受命担任司寇的第二天一早,便遇到一件棘手大案。

天王元年,六月初十庚寅,夏历八月初十。隅中初九点左右,因自己未熟悉处理争讼决狱的方法,一切皆暂时由小司寇中大夫负责。

此时南宫偃独自一人于司寇府**中散步赏花,金风西来,吹得榆树落叶一地。天高气爽,心情大好,俯身捡起一叶随手把玩。

“自已还是适合白天种种艾草,养养河龟,晚上看看天象,研究研究八卦的生活。

父亲虽然只是个夏阳中士,父死子继,作为长子,自己也会是个中士。

虽比不过这司寇卿位,但至少有一块地,有一些奴隶,足够自己生活,比这落叶强上百倍。

两月前还繁荣无比,如今被西风一打,飘落下来归于尘土”,

这时又想到“子旷兄埋于合阳,自己将来死后下葬,也不过一掬黃土,与这落叶并无不同”。

沉思着的南宫偃完全没注意到士师下大夫已经在面前叫了自己两遍了。

士师下大夫继续说道:“启禀司寇,舟之梁与史骏争讼,小司寇请司寇大人移步正殿决疑判案”。

南宫偃说道:“请大夫前方带路”。

片刻之后,南宫偃坐于正殿主位置,小司寇中大夫坐于左侧,士师下大夫坐于右侧。

南宫偃令舟之梁与史骏两人讲清楚前因后果与来龙去脉。

史骏先说道:“启禀司寇,舟之梁强抢在下之妻”。

舟之梁则说:“启禀司寇,本大夫是抢了他的妻,只因他迎亲之人杀了我的御夫下士”。

南宫偃心想:“礼云:兄弟之仇辟诸千里之外,从父兄弟之仇不同国。小司寇不能决狱,是何道理?”

于是便请教小司寇。小司寇到南宫偃身旁说道:“这舟之梁是大司马舟之桥之弟,这史骏乃是内史嚚(音:yín)之子”。

思虑许久,南宫偃说道:“既然两位出身于大夫之家,敢请两位以射礼决输赢”。

舟之梁自恃勇武,便小看这弱不经风史骏,立马同意三箭定胜负。

在司寇府箭场之内,舟之梁果然力大无穷,箭术高超,三箭皆力透木靶,只可惜未中红心。而史骏虽力弱,三箭却都正中靶心。舟之梁一时惊愕不已,无话可说。

南宫偃随即说道:“史骏胜出!”

众人回到司寇府正殿之后,舟之梁才大叫不服:

“若在沙场竞技,本大夫虽不射中人头,中其臂膀也定要其命。似他这般无力,即便射中其头,也会被胄(音:zhòu,头盔)所阻挡,有何用处!”

司寇南宫偃厉声说道:“住口,史骏避仇夏阳,舟之梁避仇晋国曲沃,即刻。。。”。

未说出“生效二字”,有公使闯入正殿宣国君之命道:“寡人不德,敢请司寇入宫议事”。南宫偃不敢耽搁,立即与公使一同入宫。

舟之梁见此情况即差遣属徒赶回家中请兄长舟之桥前来搭救。

南宫偃到了宫中,见司马舟之桥也在。君臣行过礼,虢公丑对南宫偃说道:

“天王命孤于本月望日夏苗。孤召唤爱卿前来,随寡人即刻出发”。

南宫偃启禀虢公道:“礼云:天王诸侯狩猎,春季曰蒐(音:sōu)、夏季曰苗、秋季曰狝(音:xiǎn)、冬季曰狩。此时正是夏苗之时,理应提兵振旅,锻炼兵卒。

然而此时臣有不情之请,臣正在决狱,已经宣判但未及生效,敢请君上容臣返回了结”。

没有耐心问明情由的虢公令一内竖传命小司寇按司寇所判即刻生效,于是帅军与天王会师夏苗。

欲知天王夏苗盛况,请君欣赏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