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奇兵

2018-03-16 09:31:50 发布 | 6682字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孙子兵法》

1942年3月30日,凌晨,南阳车站下水道

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杨成峰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有可能在和日本人交战前,先沼气中毒,窒息在这片下水道里。

英国人修的下水道可并不像萧天河说的那么宽阔,与其说是下水道,到不如说是排污管比较合适,其直径也不过1米半左右,将污水直接排进附近的河道。像他这样的成年人,在里面想站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猫着腰,提着装满手榴弹的袋子在这里面爬行,唯一隔绝那些臭气的,只有蒙在脸上的一块破布,身上蹭的满是各种污秽——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和日军作战时那英勇无畏的样子,现在就算是淘粪工人估计都比他干净的多。

一想到这里,他就越发羡慕起自己那个同学程胜,人家好歹是在地面上正面战场,指挥士兵进攻,挥斥方遒的形象也肯定比自己好得多。要是赶上有随军记者拍个照,没准还能上头条呢。

下水道本身就是排污设施,里面各种垃圾和排泄物积攒,味道自然不好闻,再加上一次涌进这么多人,所有人都感觉快要缺氧或者是沼气中毒了。

不过还好周向远之前带来的那十几个人已经在里面帮他们做出了标记,并且进入为他们探了路,让他们可以在手电的灯光下,强忍着各种不适憋住一口气前行。期间,不少地方还能听见头顶上鬼子军靴踩地的声音——如果他们发现下水道里有人,那么只要打开下水道的盖子,往里面扔几个手榴弹,以现在这里人的密度,没有人可以幸免。

所有官兵都提心吊胆的前进,期盼着赶紧上去和鬼子拼一下,就算是战死了也比在这下面窝囊死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杨成峰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头发蒙的时候,队伍突然停止了前进,似乎是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不过他们并没有攻上去,而是在原地待着,等着。

没过多久,整个下水道也开始了剧烈的晃动——新22师的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不过这一轮炮击开始的快停下的也快——对于中国军队来说,火炮和炮弹基本都是进口的,也是稀缺的物资,不能太浪费。

下水道终于停止了晃动,一名身穿日军制服的第九连官兵小心翼翼的推开头顶的金属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在确定四周安全后,一下子窜了上去,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周围日军应对炮击后的重新集结和统计损失的嘈杂声,以及远处趁机发动攻击的中国军队的枪炮声盖住了他们行动的声音。很快,杨成峰也爬了上去,他来不及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就扯掉蒙在脸上的布,开始先贪婪的呼吸着周遭的空气。

炮击过后的硝烟和火药味,以及被炸死日军的血腥气息掩盖住了他们身上的臭气。

“记住,胳膊上和脖子上缠着白毛巾的鬼子是自己人,别打错了,拉开距离,准备战斗!”

萧天河低沉的声音传到了杨成峰的耳朵里,只是这次不再是那个仿佛是“亲切的兄长”那样的声音,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权威和不容置疑。

接着,没等杨成峰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把他提了起来,丢在一旁的位置上。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两边是两名端着38式步枪,严阵以待的士兵,前方和后方都是一群同样将装满了手榴弹和烟雾弹的军用包放在前胸的人,每人配了一把驳壳枪,不过并没有拔出来。

回头看去,萧天河的手上已经端起了一只MP18冲锋枪,腰上除了一只驳壳枪外,还别满了手榴弹,猫着腰安排着这只部队的队形。

大约有18人聚在这里,全部化妆成日军,只有装备能够说明他们的问题。萧天河正在四周观察敌情,他们分成了两组,火力组在外围,这些人的手上除了日本的38式外就是连发的MP18。外围这些拿枪的人后腰上都别上了手榴弹,方便中间的投弹组在用完自己手榴弹的时候可以随时拿。而投弹组则身上挂着一个挎包,里面是各种手榴弹和烟幕弹,唯一的防身武器是腰间别的一把20响盒子炮。

杨成峰往前挪动了一小步,调整姿势,脚上却碰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是一具日本士兵的尸体,前胸的部分血迹已经干涸,还可以看到匕首扎过后的痕迹。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是不是听到声音或者是闻到味道,不小心来到这里探查后被哪个老兵一刀结果的——不管是哪国军人,在自己的大后方一般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四周是一片低矮的杂物和建筑物倒塌后的废墟,应该是炮击造成的——而这些废墟没有挡住下水道的出口实在算是很幸运的事情。

而周围的日军都在忙碌着,有的在紧急维修车站设备,有的在清点损失,不少伤员和尸体被抬走聚集在车站一带,似乎是打算运回后方。很多还是从外围防线抬过来的。一队士兵已经清点好自己的武器,集结完毕,准备增援外围的部队了。

车站内的炮声依然此起彼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日军炮兵阵地还在向着前线方向提供火力支援。

“准备!”

萧天河举起手做出了一个手势,所有人立即散开,跑到周围的掩体后面,都保持着半蹲的姿态,无论是射击组还是投弹组,每人的两只手已经各拿出了一枚烟幕弹或者手榴弹,将拉环用手指勾住。

“动手!”

萧天河猛地挥下手,瞬间已经站起身来,将一枚手榴弹猛地扔了出去,正好掉在一队刚集结好的日军中间。没等这一小队日军反应过来,手榴弹已经爆炸了,爆炸的冲击波将这些日军狠狠的向四面八方推开,重重的摔在地上。他们中大部分已经无法再站起来,剩下的也被一时之间震的吐血——第五军用的可不是八路军兵工厂生产的那种靠黑火药最多炸成两片的手榴弹,而是被美军称为“高爆手榴弹”的德国制M24手榴弹,装载100克的TNT,堪称步兵武器中的“大杀器”。

相隔不到1秒,萧天河左手的烟幕弹已经转到右手接着投出了去,然后拿起了一旁的MP18冲锋枪直接开火。

在他身后,三十几个手榴弹也已经连续不断的朝着四面八方扔了过去。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立即在南阳车站内响起,强大的爆炸力掀起周围无数细小的石块和其他物件,形成二次杀伤。同时响起的还有连续不断的枪声,那些老兵们早就看准了自己的目标,在两枚手榴弹都投掷出去后,不等爆炸就立即捡起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将最近的几名日军撂倒在地。接着,他们一跃而起,冲出自己藏身的地点,不顾一切的一边开火一边向前跑去。

其他人跟在他们后面,使用MP18的士兵毫不吝惜子弹的四处射击,向四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日军倾泻着自己的子弹,车站内立即变成了连发火力的专场——这些连发火力的精度虽然低了点,但是凭借火力密度和突然性,也在最短的时间连续扫倒近十名日军,并且完全压制住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日军。在他们身边的杨成峰等人组成的投弹组,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周围投掷着烟幕弹和手榴弹。

自22师的攻势开始后,战斗就集中在外围区域,这让在车站中心区域的日军自以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安全的。尤其是在炮击结束后,考虑到中国军队的炮火已经被压制下去,车站内部虽然整体调度有些混乱,但是外围的战斗又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住,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遭到突然的袭击。

看着周围到处发生的爆炸,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子弹和不断冒出的浓烟,日军一时竟然有些慌乱起来。

炮兵停止了射击——一枚高爆手榴弹在他们那里爆炸,直接将一个炮兵组连炮长带炮兵全部炸飞。虽然他们当时拿着的炮弹没有殉爆,但是那枚炮弹猛地砸在地上的响声还是吓坏了其他炮兵。看着迎面烟幕中飞来的子弹,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落下的手榴弹,剩下的炮兵不敢待在原地,立即离开向后方撤去。

车站的探照灯急忙开始四处照射,只是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四处冒烟的烟幕弹在夜里将日军的视线彻底遮蔽住。

日军虽然都是训练有素,但是大部分作战部队都在外围死战,留在车站的以调度,工兵,炮兵和后勤兵医护兵为主,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少量警备部队和刚从后方运来的其他师团的战斗部队。在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后,顿时措手不及。

那些仅有的作战部队倒是反应很快,迅速寻找掩体,观察战场情况,准备作战。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难以下手——车站内无数烟幕弹正在冒着浓烟,将四周变成一片雾气。周围可以隐约看到有各种人影在其中活动,除了日军和偷袭部队,还有不少慌乱的缅甸铁路工人更让现场无法控制。很多人在烟幕中撞到了一起,一些士兵甚至将那些烟幕当成了毒气弹,匆忙带上防毒面具。整个车站顿时乱成一锅粥。

如此混乱的环境根本无法分辨敌我。尤其是当日军发现有攻击者身穿日军军装,在浓烟中若隐若现时,才意识到敌人穿着自己的军装,担心误伤就更难以下手。

不过更糟糕的是,由于处在前沿,这里哪怕是后勤兵,都分配了武器,所以有一些没有什么作战经验日军在慌乱中胡乱开火,不料却引发了更多的混乱,导致不少日军觉得到处都是敌人。一部分日军竟然在匆忙中向日军其他的部队开火射击,也引来了还击。一时间,日语的各种骂声顿时在车站四处响起,还夹杂着一些吼出来的命令,只是在这片混乱的环境中根本听不清楚回答,也没有谁的命令能够被准确的执行。

手榴弹还在不断爆炸,连续不断的子弹碰在周围的设备上,让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杨成峰不知道自己的手榴弹杀伤了几个敌人?实际上让他自己猜的话,他倾向于自己一个敌人都没有打死——他虽然在军校就苦练过投手榴弹,但那是站在原地投掷,在这样快速移动的状态下,还有层层浓雾的掩盖,虽然掩护了自己,但是准确度也只能靠信仰了——除了第一批手榴弹可能有一定的杀伤外,后面扔的大部分似乎只是制造混乱用的,已经很难直接炸到人了。

他现在在两名老兵中间,保持着距离的同时,跟着他们快速跑动,眼睛在搜索四周敌人的同时,也在看着这些老兵们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他们开枪,换弹夹,投掷手雷和烟雾弹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因为快速移动而受到干扰,让人十分佩服。

不过他们似乎也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命中率,只是全力向前跑去。

这两名老兵在攻击的同时似乎也在保护他,杨成峰作为一名军校毕业生,基础的体力,战术动作也都十分娴熟,一路下来竟没有掉队,跟在他们中间一路向前冲去。

“碰”

一声枪声响起,一滩鲜血打在了杨成峰的脸上,红色遮掩住了他的视线,在这团红色中,他看见走在自己前面的老兵头上喷出了红色的血液,身体向前直接扑倒了下去。动作不禁迟缓了一瞬间。

“快走!”

杨成峰感觉屁股上被重重的踹了一脚,身体不由得向前了一步。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队伍中冲锋枪步枪的火力瞬间向一个方向涌去,那里的一个人影应声而倒,接着所有人就恢复了正常的向四面射击状态。

他顾不得擦脸上的血迹,就加快了脚步——而那名牺牲的战士也很快就消失在队伍后面,不见了踪影。

杨成峰来不及多想,也不知道队伍一共少了几个人,只得机械性的跟着队伍一路向四周投弹,一路小跑,前胸挂着的挎包已经逐渐瘪了下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上的MP18冲着周围连开数枪,然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前进——正是萧天河,他迅速填补了杨成峰前面的火力空缺,率领全军继续前进。

一阵猛烈的爆炸和枪声从侧面传来。接着,完成了自己同样破坏任务的崔玮小组也冲了过来,迅速加入到了萧天河的队伍中。没有命令语言,没有指示,这些老兵们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迅速加入到萧天河的队伍中一起前进,和最后一只攻击小组汇合。

攻击小组一共有三只,分别由萧天河,崔玮,周向远负责,参加总人数为36人,基本也是整个第九连的所有精华所在了。

在他们身后,被手榴弹和烟雾弹弄得一片惊慌的日军依然处在慌乱中,警卫部队竟然和18师团的一只增援部队相互打在一起,弄了半天才搞清楚这是自己人。直到火车站开始用大喇叭广播,让所有人镇定,所有人都停止射击,这才让秩序开始稳定下来。各级军官急忙重新整队,警卫部队也开始沿着烟幕弹投掷的路线开始搜索袭击者。

只是偷袭小组现在距离车站的核心区域已经越来越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成峰的脚下已经不再是车站的硬化地表,而是一片土地。而在他们眼前,互射的枪火照亮了夜空,爆炸的热浪伴随着血腥的气息迎面而来,一场大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66团的官兵们正在全力向日军车站外围的防线发动进攻。

“变队!”

萧天河一声吼道,这只偷袭小队迅速变换了相应的位置,所有端着步枪冲锋枪的士兵已经站在了第一排,而投弹手都在第二排跟着。

一阵嘁哩喀喳的声音在队形变化的时候就从周围传来,当新的队形组好,所有人已经换好了弹匣,上好了子弹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南阳车站 外围阵地

猛烈的枪声连绵不绝,闪亮的子弹带出的光影交织着,飞过战场上那些牺牲的中国官兵的尸体,在这个黎明时分照亮了整个战场。

无数中国官兵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向着日军的据点发动了一场前赴后继的攻击,然而在日军由机枪,步枪,掷弹筒和迫击炮交织的交叉火力面前,他们一个一个的倒下。

不过,面对中国军队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日军也死伤惨重。在车站内的火力支援骤停,增援没有及时赶到的时候不少阵地已经被中国军队突破。

身后车站的爆炸和混乱让日军官兵们有些胆战心惊,混乱通讯中也有消息说中国军队偷袭了车站。但是他们不敢有任何的松动——两军已经短兵相接,谁都看得出来眼前的敌人是来拼命的,任何形式的松动都会让自己的部队彻底败下阵来。

太阳还没升起,清晨的雾气开始弥漫,一小队人影从后方朦胧的雾气中逐渐露了头,他们身穿日军军装,身后似乎还有很多人跟了过来。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毕竟日军也在不断往这里增调援军,不过在这个时刻,被紧急调来警戒后方的日军士兵们也急忙用日语大声问道:

“站住!”

“你们是那只部队的?”

“口令!”

然而,由于这片黎明前的黑暗和四周的嘈杂,以及不远处的枪炮声,他们发现这些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些人并没有放慢脚步,而是开始用“日语”回应!

“就都嘛得!”

“哇哩哇哩霓虹抵死!”

“呀买碟!”

“打死给得!”

其口音之怪异,发音之奇特,让这些日军不禁愣了一下。他们有些面面相觑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想看看有没有人听明白了这些“日本人”在说什么。

然而,就是这一下的耽搁足以决定他们的生死,当他们意识到不对,再次盯住这些“日军士兵”的时候,才看到他们不少人拿着的武器似乎不是日军的标配。

“敌袭!”

士兵们大叫起来,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枪,然而已经晚了,对于这些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老兵们来说,生死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对面那些化妆成日军的第九连战士们已经抢先举起了冲锋枪和步枪,同时开火。

一阵猛烈的火力过后,日军丢下几具尸体,其他人纷纷跳回战壕里准备还击。

不过第一排“日军”在开枪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的第二排士兵已经投出了他们腰间最后的手榴弹,投向前方日军的战壕里——此刻,他们距离日军的战壕只有不到30米的距离。

没等日军开始还击,大部分手榴弹准确的丢进了战壕,顿时引发了一连串爆炸,相当一部分日军还来不及回头,就被这些从天而降的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

接着,没等这些日军反应过来,那些中国战场特有的20响驳壳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第九连的投弹手们已经投完了最后一颗手榴弹,纷纷掏出自己的驳壳枪,在第一排官兵们换弹匣的时候冲到队伍前面,对着战壕里还在动的日军一阵射击。

接着,他们就一股脑跳进了战壕,分两边沿着战壕一路冲了过去,迅速抢占有利地点和机枪火力点。

这些20发的驳壳枪在西方早已经被淘汰,但是在狭窄的战壕内,近距离的射击中成了最优秀的利器,反倒比日军那长的夸张的单发式栓动的38式步枪效果更好。

一阵异常猛烈的枪机后,这一段的战壕里已经没剩下还能站着的日军了。

萧天河一个箭步跃进了战壕,剩下的官兵们也纷纷跳了进来。先对着战壕里所有躺着的日军每人脑袋上来了一枪或者身上捅了一刀,然后迅速接手了日军原先部署在这里的92式重机枪,歪把子轻机枪和掷弹筒。

“小心后面!”

萧天河冲着杨成峰吼了一声,随即将一旁一挺歪把子机枪塞在了他手上,自己则已经冲到了重机枪那里,架起了那挺92式重机枪,开始向着前方的日军火力点扫射。

杨成峰没有被编入抢占战壕的投弹组,甚至连刚才的手枪射击也没有参与,只是跟在大部队的后面。毕竟在狭窄的战壕内,他这样的新手只是个累赘。

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仗打到现在,他自己一直都是保持着懵逼的状态——黄埔军校从来没有教过这种边打边跑的战术,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只是大脑空空的机械的执行命令。不过萧天河的吼声还是让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

一只从车站追出来的日军已经很快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杨成峰架好手中的歪把子,准心已经对准了目标——虽然这枪的设计非常反人类,脚架也太高了,完全不如他们自己配备的ZB26好用,但是现在,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两边的老兵已经开始开枪,看着对面明晃晃的刺刀,杨成峰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日军的冲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