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2016-10-08 13:51:11 发布 | 1942字

回到医馆,此处寂静无声,洪瑾正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两人。

“大姐,药拿到了。”凃一刀晃着手中药瓶,心中却涌现出强烈的不详感,这不对——大姐为什么在门口?

“哦,拿到了,拿到了……”洪瑾的语气还是有点飘忽,不着重点。

凃一刀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他猛地喊道:“出什么事了,武歆呢?他怎么样了!”

洪瑾没有回答,她只是幽幽地望着凃一刀,望得他心中发毛。

终于,凃一刀忍不住了,他冲进医馆,看见了斌朗,双眼红肿,显然刚哭过一场。秦焕风和秦衿站在一旁,也是满脸疲惫。他喘着粗气,冲进病房,顿时一股火气顿时直冲脑门,双目血红,病房里只有一张雪白的床单,盖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躯壳。

秦越随后进来,不比凃一刀,他靠近医馆时就猜到了,所以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如果武歆还活着,医馆里应该乱成一团,中毒感染的症状和治疗措施,他早就背的滚股烂熟,应该打水的打水,捆绑的捆绑,按压的按压。

没有这些嘈杂,肯定是病人死了。秦越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心中也一针针刺痛,难以抑制的哀伤冲击着灵魂,“奇怪,为什么我也会心痛?我明明见得很多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我应该早就习惯了,这股悲哀的情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眼角有些凉意,秦越伸手一摸,感到指尖湿润,那是眼泪。

“我怎么也哭了?”

“他妈的!怎么搞的!”凃一刀爆发了,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冲上去要掀实体上的床单,“老子忙了一整晚,你就这么走了,你怎么对得起我,对得起你老娘,天下没这样的道理!你给我起来!”

斌朗慌忙抱住凃一刀,口中呜咽道:“一刀,不要这样,不要打搅武歆了……他……他真的已经走了。”

“不行,我怎么跟杨逸交代,出门的时候大姐和我都跟杨逸说了,要平平安安的把武歆带回去,他只是肚子痛,这怎么会死人的,不可能,这不可能!”凃一刀口中念叨着,咔嚓一声,手中的褐色瓶子也被捏碎,里面的小纸包混合着鲜血,纷纷掉落。

“够了,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能哭死日本人吗?”洪瑾走了进来,虽然还是满脸憔悴,眼角还有泪痕,但双目已然沉静,“这是战争!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会死!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杨逸那边我去解释!一刀,你也是老兵了,不要在这里给我丢人。”

“是……我……我不甘心,”凃一刀愣了愣,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洪瑾转身走到秦焕风面前,鞠躬道:“今晚多有打搅,告辞。”

忙了一夜,病人还是没有救活,医馆之人也是一脸疲惫和失望,今晚的忙碌,已然没有价值,对于医者而言,也是一种痛苦。不过他们的心中也有一丝说不出的窃喜,这几个士兵到底还是通情达理的,没有把战友病亡的怒火撒到医馆身上。

“无妨,生死有命,请节哀。”秦焕风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轻声道,“越儿,去换衣服,然后把一刀手上的伤口处理了。

“是,应该的。”秦越反应过来,慌忙转进内堂,换了衣服,将黑衣套交给洪瑾,拿出药箱,把一刀拉倒桌子前,洗手、消毒、缝合、包扎。弯针穿过皮肉,按理应该极痛,但凃一刀全程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也不知是悍勇,还是悲痛到麻木了。另一边,斌朗已经背起被白布裹着的武歆,按洪瑾的说法,一定要亲自埋葬,以便以后迁葬济南。

“好技术。”凃一刀看着自己被白布包裹的手,突然转头对秦越说道,“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你说什么?”秦越有点没反应过来。

“跟我们走,国军需要你这样的人,抗战需要你这样的,我们荧惑也需要你这样的人。”凃一刀郑重地说道,“国军里还有千千万万和武歆一样的人,他们需要你的医术,在军营里,你能救很多人。”

“我……我……我……”秦越茫然地回头,本地望向秦焕风和秦衿。秦衿自然是一脸惊愕,但双目中却有一丝期待。而秦焕风则在低头整理药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老爹,你真的没有听到吗?”秦越心中暗叹,头也渐渐地下,不敢直视凃一刀急切的眼神。

“一刀!走!”洪瑾已经走到大门口,她没有回头,只有冰冷的声音传来,“小越是独子,你不要造孽!”

“我也是独子!但日本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独子。”

秦越再度抬头望向秦焕风,但老爹还是低头整理着药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没有任何言语传来。

“一刀,走!”洪瑾再度催促,“他留在民间,照样能救人!”

“我相信,你也是热血男儿,我们必然还能见面。”凃一刀眼神一黯,长舒一口,起身,头也不回地随着洪瑾走出大门。

秦越猛地站起身,向前迈出一步,“我……”一个“去”字还没说出口,老爹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脚步也迈不开了。此时,三人的背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那么浓厚,仿佛任何光明都化不开一样,这三人的背影却如此单薄,这一分别,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事在眼前如走马观花般闪过,丛林相遇、深山奔跑,截肠手术,夜探华府,仿佛一场梦幻。

“越儿,来整理药柜!”老爹的声音想起,将秦越的思维拉回现实,“我们还会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