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孺子可教

2016-10-06 09:28:24 发布 | 2485字

小赵在门外轻咳了一声,然后挑门帘进了厨房,厨房灶台上放着一个瓦盆,盆里装的是咸菜疙瘩。厨子左手捏着半个馒头,右手拿了一块儿啃了几口的咸菜,看见突然闯进来的小赵,尴尬的笑了笑,问道:“吃饱了”?

“嗯”。厨子主动打招呼,多少让小赵有些不习惯。

“上午累不累”?

“不累”。

现在厨子变得无比的热情,这让小赵无所适从,他把笼屉揭开道:“班长,这里还有几个包子,你还是先吃这个吧。”他听人说过,在部队上只要见了岁数比自己大的,从着装上又看不出军衔,喊班长绝不会错。

厨子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好小子,开窍了。不过我不爱吃包子,就爱吃大馒头就咸菜。穷人穷命,没办法。”说着三两口把剩下的馒头吃了下去。

吃完饭,歇了会儿,现在小赵才觉得自己的腿酸胀的难受,只想躺下睡一觉。可厨子又说话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该赶路啦”。

小赵答应一声,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外,那姿势活像劈了胯的山羊。院里放了两个背驮,一个里面装了三袋50斤的面粉,另外一个空荡荡的,只装了小赵和厨子的背包。

菜农把面粉驮子给厨子扶上肩,小赵也把背驮上了肩。厨子喊了一句:“走喽,十七十八力不全,二十七八正当年。我今年三十七八,还要卖弄这把老骨头。”说着头也不回的出了补给站的门。

现在正是午时,烈日当头,小路两旁的树上蝉鸣不已。偏生这条小路两旁一棵树也没有,没有树就没有阴凉,炙热的太阳晒得两边的杂草,泛起一阵阵热乎乎的草腥味。这种气味让人很不舒服。因此,小赵特怀疑书本上讲的,光合作用产生氧气的准确性。他考飞的时候,吸过纯氧,感觉和现在呼吸到大自然的氧气完全不一样。

厨子的脚步明显不如来时轻盈,毕竟身上背了150斤的重物。汗水顺着下巴直淌,小赵怯怯的喊了声:“班长。”

厨子答道:“有事吗?”

“你把驮子放下,我替你背会儿。”

小赵的话让厨子很感动,但他还是拒绝了:“150斤,比你还重呢,别累着你,还在我自己来吧。”

虽然这么说,但真让自己背150斤,可能步子都迈不开。可看着厨子挥汗如雨,他心里还是不忍:“班长,要不我背一袋吧,那样你也轻松些。”

这回厨子没有拒绝,他忧心忡忡的问:“首长让你监督我背粮食,可现在你要替我承担一部分,要是让领导知道了,他会惩罚咱们的。”

“没事,这路上就我们俩。我不说,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50斤面粉加两个背包,这些分量有70来斤。小赵开始还觉得没事儿,可越走觉得份量越重,背驮把他的双肩磨出了两道血痕,可这小子天生有股拧劲儿,哪怕再苦再累也能坚持。他的两眼早被汗水浸的一片模糊,鼻子失去了呼吸的作用,现在他只能张大嘴巴才能呼吸,两条腿已经麻木了,只会机械的向前挪动。

厨子说话了:“到那边树荫下歇会儿再走,这样下去,非中暑不可。”

好不容易才到了树底下,虽然温度没降多少,相比刚才在烈日下走路,还是凉快了许多。小赵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背驮上,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喘着粗气。厨子从背包里取出两个军用水壶,转身走了,不到一分钟小赵就靠着背驮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推他,睁眼看,厨子正把一个水壶递给他。小赵说了声:“谢谢”,一仰脖,大半壶清凉甘甜的山泉水下肚,小赵马上精神了许多,刚才的燥热一扫而光。

厨子把空水壶拿回去道:“我再去接两壶水,再往前十公里,中间一个山泉也没有。”

小赵道:“还是我去吧,你年纪大了,还背了这么重的东西。”

厨子推辞了两句,见小赵坚持要去,就把水壶递了过来,按照厨子的指引,小赵穿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个陡峭的山崖下,一涓细流缓缓地从石缝儿中流出。泉水处一片清凉,温度最少比山路上低了二十度,一滴泉水溅落在小赵胳膊上,冰凉的感觉让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先把水壶接满,然后自己灌了个水饱。冰凉的山泉水洗了把脸,顿时神清气爽了许多。

树荫下的厨子没有睡觉,他正拿着一瓶药膏发怔,见小赵回来了,厨子道:“把这玩意儿抹上,待会儿赶路时就没有蚊虫叮咬你了。”

小赵接过来看了看,商标是空军92式野外救生防蚊虫药膏。

歇了这一会儿,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再走起路,话就多了起来。

“班长,首长这么惩罚你,不是变态吗?这种天气,你让他自己来背趟粮食试试”。

“小兔崽子,敢褒贬首长的不是。你怎么知道他没背过粮食?”

“这么说首长也在这条路上走过?”

“不该你知道的事儿别问。”

“好稀罕吗。我就想来回160里山路,我要能一口气走下来,就成兵王了。”

“屁兵王,那些不着五六儿的军事小说看多了吧?”厨子对兵王的说法不屑一顾。

“你看《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特种兵拉练才跑了50公里,就有人累的吐血。”小赵终于找到一个反驳厨子的榜样。

“那都是假的,特种兵跑50公里就吐血,那特种兵就是喝老娘们儿洗脚水长大的。”厨子继续自己的观点。

“谁能一气跑50公里,就是美国的特种兵都不成。”小赵似乎看过一本书,书上说美国的特种兵,是世界上训练最严、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美国人算个蛋。”厨子骂道:“世界上最好的特种部队就在中国。就拿行军来说,红军长征时,红四团奔袭泸定桥,一昼夜跑了二百六十里。”

这个典故小赵听说过,但简单的数字太笼统,和现在自己跑路一对比,才觉得当时红军确实了不起。

厨子没看小赵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后来解放战争,东北野战军三纵奔袭彰武,一昼夜二百八十里,这个记录没保持多久。二纵两天一夜跑了三百五十里,奔袭威远堡,这些记录都是普通战士跑出来的,不比特种兵厉害多了。”

“可特种兵是负重行军,当年的红军,解放军可是轻装前进。”

“没有的事,是兵不是兵,身上六十斤,你轻装连枪支弹药都不带?见了敌人就往人家身上吐口水,那样就能打胜仗了?”

两个人吵吵闹闹,小赵也不再觉得累。路上又休息了一次,厨子去打水,回来后在背包里拿出几个大包子,道:“快吃了吧,这是你中午剩的,丢了太可惜。”

小赵说:“不饿。”

厨子一瞪眼又开始瞪眼训人:“屁话,你这个岁数,三点吃饭五点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快点儿吃,我没时间陪你磨叽。”

夕阳西下,天黑下来,在山顶已经能够看到营房的灯光。小赵把面粉又摞回到厨子的背驮里,然后,两个人一路歪斜的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