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16-09-22 08:54:46 发布 | 5469字

“小兔崽子们,你们谁能告诉我,现在战争最重要的武器是什么?”龙司令一口绊倒牛的山东普通话,满带着煎饼卷大葱的味道,桌子拍的山响,对着台下的新丁吼道。

没有人回答,他开始的主语把大家都镇住了,谁也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回答的正不正确,只要回答了,那样就会对自己的父母不利。

龙司令手扶着桌子,站在讲台上,一把椅子被他踢出多远,翻滚着委委屈屈的躺在一个角落里,他瞪着两只眼大眼,目光在新丁中间来回巡视。突然,他伸手一指,道:“你,先来回答这个问题。”

付开疆慢吞吞的站起来,他对龙司令把他当成第一只兔崽子非常不满,闷声闷气的答道:“原子弹。”

“屁话。”龙司令骂了一句。:“还有吗?难道你们都是哑巴吗?”

“氢弹。”

“导弹核武器。”

……

答案五花八门,龙司令紧皱眉头,似乎对所有的答案都不满意。他突然大吼一声:“够了,难道你们的脑袋都被驴踢过吗?现代战争,给你个原子弹,你敢用吗?”龙司令的话掷地有声,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我告诉你们,小兔崽子们,现在战争最重要的武器,第一,飞机。第二,舰艇。第三,电子对抗。核武器是政治家的宠物,是用来恐吓别人的,和我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新丁们并不是全部理解龙司令话里的含义,但也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龙司令的声音仍在礼堂的上空回荡:“我们这支部队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新丁们也不敢贸然开口。突然,一声巨大的声浪从身后传来,似乎要把房顶掀翻:“没有特点。”坐在后排的几十名教官,一齐起立,整齐划一的军姿让新丁们叹为观止。几十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龙司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向后排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几十名教官一同坐下,就连屁股接触椅子的声音都那么整齐。

新丁们发现龙司令原来也会笑,不但会笑,还会和颜悦色的说话:“看我兄弟们回答的多好。我们这支队伍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色。我们要比农民会种田,要比工人会做工,要比商人会赚钱,要比军人更会打仗。你们不要跟学生比,因为你们就是学生。我们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要像一粒沙尘落进沙漠。进了这支部队,要把你们的娇气,傲气,豪气,霸气统统去掉。”龙司令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拳头攥的紧紧地,把桌子砸的山响。“我再重复一遍,小兔崽子们,我们这支队伍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没有特点。”声音倒也雄壮,就是有些参差不齐。

龙司令很不满意,他加大了声音吼道:“我们这支队伍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新丁们被龙司令高昂的激情感染了,声嘶力竭的吼道:“没有特点。”没有指挥,声音出奇的整齐。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龙司令恢复了笑容,不怀好意的问道。

完了。这个问题教官们没有给出标准答案。一时间,新丁们鸦雀无声,个个绷直了身子坐在那里,苦苦思索能够让龙司令满意的答案。

龙司令又点将了,他的手正指向一个另类。这个另类正歪着头,看向后排的教官是否有所暗示。教官们笔挺的坐在原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他失望的转过头来,看到龙司令正指着自己。虽然两个人隔了有将近二十米的距离,但龙司令的气势还是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懵懵懂懂的站起身来,立正,站好:“报告司令,我的目标就是从小兔崽子做到司令的兄弟。”

台下一阵哄笑,龙司令也被这个风趣的答案逗笑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报告司令,我叫赵自征。”

“到台上来,让我看看你。”

“是。”赵自征一个立正,用标准的跑步姿势上到主席台。

龙司令围着他转了两圈儿,笑骂道:“小兔崽子,比我儿子还小好几岁,居然要给我做兄弟。你说该打不该打?”说着抬腿照着赵自征的屁股就是一脚。那小子反应挺快,一个转身躲开了。

“不准躲,司令要踢你屁股,你应该撅起来等着。”龙司令半真半假的说道。

赵自征憨憨的笑着,不时的用手揪着自己的耳朵,搞不明白应不应该撅起屁股,让司令给盖个章。

第一章:征兵

到了高中二年级,高考的气氛马上浓重起来。许多家长都说现在的孩子是高分低能,那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如果他家的孩子能考个好成绩,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一所普通的县级高中,也自觉不自觉的被卷进这场高考大战中。学校把招进来的大批学生按成绩好坏分班级,分为普通班,精英班,尖子班。普通班是学校用来创收的,精英班和尖子班是学校老师的遮羞布,也是每年招生的资本。这两个班的学生,每个孩子都是老师的宝贝疙瘩,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使得这个不出名的县级中学,每年都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成绩远远好于大城市中那些二三流的高中。

尖子班的学习有些紧张,课程表排的满满的。早晨,五点起床就是两节早自习。吃完早饭是正常的四节课。中午只留给一个小时吃饭的时间,下午一直到晚上都有课。晚上18点吃过晚饭,还有两节课的晚自习。周而复始,天天如此,没有星期天,没有假期。一个月或两个月有两天的假,美其名曰回家探望父母,其实是变相向孩子们收钱。学校把家长当成了提款机,没有密码,孩子们就是打开这个提款机的金钥匙。

年假是一定要放的,只不过三天而已,大年初三,别的孩子都在忙着走亲访友,收压岁钱的时候,苦逼的高二高三的学生就已经赶回学校,接受老师的教导去了。

其实,老师们也不容易,为了这些萍水相逢的倒霉孩子,年也不能好好过。能多教出几个好学生,奔个好前程,这也是老师的荣誉,奖金多多,互利互惠。冬天,老师舍得顶着寒风来上课,夏天,学生们又怎好意思不冒着酷暑加班加点的来成全老师的一片苦心呢。

那年的八月份,别的孩子们正开心的过暑假的时候,尖子班的孩子们却坐在教室里埋头苦读,桌上的书本堆得比人还高。头顶上的电风扇慢悠悠的转动着,一点儿作用也起不到,汗流浃背的孩子们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热,每个人紧握着笔,皱着眉头,跟着题山词海作斗争。

老师悄悄地走进教室,尽量不去惊动每个学生。如果当年鬼子进村有这个老师的觉悟,就不会被共产党八路军发现了。老师向他的身后摆摆手,一个军人模样的人停在了教室门口。

可能是某个同学的家属来探望吧,学生们不经常回家,家长们放心不下,会经常给学习紧张的孩子们送些好吃的,补充补充营养。学生们对这种情况已司空见惯,头也懒怠抬一下。

老师轻轻地走到赵自征桌前,俯下身子,用低低的声音道:“外面有人找。”

赵自征放下手中的笔,不情愿的跟在老师身后走出了教室。暑假期间的校园一片宁静。操场栽着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树。赵自征最讨厌这种树,除了能在炎热的夏天里遮阳外没有任何一件好处。春天树叶发芽,掉落满地绿色的粉末,(好像树的花粉),鼻腔过敏的人要不停地打喷嚏,这种情况能持续整个夏天。人们都说漫天风舞的柳絮和杨絮让人讨厌,可好歹也就那么十天半个月,再赶上下场雨也就烟消云散了。

秋天到了,树上会长一种叫吊死鬼的虫子,滴溜当啷的挂满树冠。这种虫子会分泌出一种粘粘的东西,如果掉在头发和衣服上很能清洗掉,让人说不出的恶心。

立了冬,别的树的叶子都黄了,落了,可这法国梧桐偏不,它要披着一身枯黄的树叶挺过一个冬天。冬天无论刮多大的风,也不会把梧桐树的叶子吹落几片。直到初春后的,叶子发芽前,梧桐树上的干枯的的老叶和种子才会脱落。种子有核桃般大小,由上千个小绒毛组成的,绒毛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梧桐树种子的绒毛和绒毛之间长得比较紧凑),

风一吹跟下雪似的,粘到头发和衣服上很难抖落。如果不经意落到脖子里,其痒无比,手抓之处红肿一片。

听说这操蛋的树种是宋美龄的最爱,蒋介石为了讨好她,专门为她修了一座美龄宫,里面栽满了法国梧桐。真不知他们喜欢这种树的什么?

老师直接把赵自征带到校长办公室后,和校长说了句:“我把人带来了。”校长点点头,老师转身出去了。作为尖子生,校长办公室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今天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排军人,这多少还是让他感到有点儿意外和拘谨。平时被同学们视为主心骨的校长也借故离开,说了句:“你们慢慢谈。”也出门走了。

一个女军人微笑着站起身来,冲他伸出来一只手。赵自征看了一眼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军人,心道:“这丫头还真白。”本着有便宜不占枉少年的流氓思想,小赵伸出了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女军人的手,还做作的抖了两下。

“小坏蛋,连姐姐的豆腐都敢吃。”女军人笑骂着把手抽了回去,并没有羞恼的样子。

一个戴眼镜的军人道:“我是咱们县的武装部长,姓魏。今天陪空军的几位同志,来谈谈赵自征同学报考飞行员的事宜。”

“报考飞行员?”赵自征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我没有报名啊,你们搞错了吧。”

那个女兵现在虽然一脸的严肃,小脸儿也板了起来,但眼角眉梢还是透出了那么一丝丝调皮的笑意。她道:“我们知道你还没有报考飞行员,可赵**和赵**,你总该知道吧?”

“她们是我的两个姑姑,我当然认识了。”

“乖乖,姐妹俩都是中科院博士,难怪你小子学习这么棒。”那个魏部长一边翻阅资料一边不住的感叹道。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她们再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赵自征最烦别人说这是***的侄子之类的话。

“这小子还挺拧。”一个五十多岁上年纪的军官道:“你猜的没有错,是你两个姑姑代替你报的名。”

“就她们事儿多,难怪嫁不出去。”赵自征有些不高兴的道。

几个军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道:“我们几个可不敢说赵股长事儿多,只怕到不了晚上,她就会打上门来的。”

这个人口中的赵股长正是赵自征的大姑,也不知在什么重要单位,神秘兮兮的,连个官职的称呼都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想当飞行员。”赵自征愣愣的捅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几个军人一起抬起头看着他,异口同声的问。

“我认识一个退休的老飞行员,姓朱,当初只是因为他们的中队长范园焱架机叛逃了,害得他五十不到就退休了,我可不想那么早告别工作岗位,天天无所事事,和一帮老头儿老太太混在一起跳广场舞。”

几个军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年纪最大的哪位军人,只见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却有此事,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老朱还不能忘怀。这老东西,什么也跟孩子们胡说八道,回头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面对赵自征的百般刁难,几个军人只祭出一记法宝,那就是:“你若拿报考飞行员当儿戏,我们就有权取消你明年的高考资格。”

完了,不答应也不成了。几个军人绝不是盖的,一记闷棍狠狠地打在这个自以为是少年的七寸,接下来只得乖乖接受人家的摆布了。

先要来个基础的检测,先测视力,没问题。接下来听力、色盲、色差……等等二十多项内容一一检测完毕后,赵自征本以为体检到此结束时,那个女军人又说话了:“把衣服脱下来,都脱光。”

赵自征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句:“就在这儿?”

“废话,难道还是你家炕头上。”女军人莫名的发火了。

赵自征在女军人的催促下,磨磨唧唧脱得只剩一件内裤时,说什么也不肯再往下脱了。在几个军人威逼利诱和苦口婆心的劝导,不就脱个衣服吗,女的都不怕,你一个半大小子怕什么。小赵把心一横,仅剩的一件内裤也脱了下来,脸红的像猴屁股,两只手交叉着捂着自己的隐**,心脏砰砰的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还好,女军人没有再骚扰他,她早已转过身去,正捂着嘴一脸的坏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一个中年男人戴上橡皮手套,把手伸到他的胯下,捏了捏两个睾丸,回头对那些人说着什么,赵自征太紧张,一点儿也没听清。他心想若是换个场合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的举动是在轻薄他。他多少也知道点儿,军人体检是有这一项的,空军更严些。

那个中年男人浑身上下对他仔仔细细检查了半天,确信眼前这个小伙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任何一点儿外伤。接着,他转到赵自征的身后,伸出手指向他的**里探了探。赵自征痛苦的咧咧嘴,一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最后还让他裸着身子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几个军人交头接耳悄悄地耳语了几句后,命令他穿上衣服回去了。

体检结束后,军人们没有透露给赵自征任何一点信息,就走里。几天后,也就把它当做一段小插曲忘记了,继续投入到准备高考的紧张复习中去。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送冬季。正当赵自征恨不得把一天当成两天用时,那个多事的魏部长又被校长领着找上门来。这一次要求复检,地点是保定。

春运还没开始,火车上并不显得拥挤。魏部长和他的几个同僚在火车的餐厅要了几个菜,吆五喝六的喝起酒来。五六个人送一个毛孩子去体检,赵自征越想越觉得这个魏部长有些浪费公款的嫌疑。

目的地到了,赵自征没来的及去品尝当地名吃驴肉火烧呢,就被人带进了一个部队大院。后来他才知道,在这里驻扎的是大名鼎鼎的万岁军。在他待得那个小县城,赵自征是唯一一个报考飞行员能进入复查的。但来到这里后,他才知道像他这样的幸运儿还有四五百个。每个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佼佼者,个个都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架势,似乎未来空中娇子的称号非他莫属。

复查的种类五花八门,题目也千奇百怪,比方说,他会突然问你上次晕倒是什么时间?上次羊角风是什么时候犯的。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被盘问的人百病缠身呢。

复查一共进行了三天,就当大家以为终于可以安心的拿上回程的车票时,军医们又给每人发了一张纸,郑重的警告他们不要交头接耳,否则会按作弊处置。

纸上只有一行小字:这三天的复查一共检测了多少项科目?限时一分钟给出正确答案。超时按无效答卷处理。

赵自征轻松地在括号里填上了154几个数字后便交了上去。后来他才知道,最少有一半考生被刷下来,就是栽到了这道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