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间计

2014-05-26 14:29:22 发布 | 3729字

罗立军从符力的住处离开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在附近转起圈来。

这会,罗立军的脑子特别的乱,符力的死太突然,而且也太蹊跷。

对于这样的现场,最合理的解释,当然是他最初的判断:情杀。但是,作为一个老特工,一个有着丰富地下工作经验的人,罗立军一向认为最合理的往往和最不合理的一样,是存在重大疑问的。

关于符力与凌春的关系,他倒是听组织内的有关同志说过,但是,以他最近一段时间与符力共同做事的观察来说,这方面符力应该还是可靠的,不至于说凌春走了,他就叫来一个妓女。从个人感情上来说,罗立军绝对相信符力的组织原则性,因为他就是那种做事较真的人。

罗立军与符力是在延安认识的。之前他们俩虽然都在上海做地下工作,但并不熟悉,抗战结束后,符力因为报馆被封,先去了延安。而罗立军是转道苏北绕了一大圈,再去的延安。两个人一起在短训班学习了一个多月。由于两个人的兴趣点完全不同,除了工作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交流。学习班结束后,组织上决定派他们两个人一起到上海执行“迎春行动”。就是说,从那时起,俩个人才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工作搭档。

符力是那种学术型的,做事严谨认真,但罗立军那身上的江湖游侠式的作风,似乎是根深蒂固了。因此,在符力眼里,罗立军是那种缺乏革命气节的人,资产阶级作风严重。但是,罗立军对符力的印象却很好。符力那股工作的执著和认真劲,常常令他叹服。组织上对他们两个人的特点都非常熟悉,知道这俩个人搭档,如果存在什么问题,就是符力能否听得进去罗立军的建议。所以,统战部的领导特意找到符力谈话。

“此次你去上海,一定要把中央领导亲自布署的‘迎春行动’执行好。组织上已经派罗立军同志到上海配合你的工作。你和罗立军同志是延安集训班的同学,工作上配合到位应该没有问题。罗立军同志工作经验丰富,但性格上也有一些特点,所以,你们两个人合作好的前提是,性格上要包容,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商量。”统战部的领导特别叮嘱符力。

“论工作能力,你们两个人都是多年的老地下工作者,组织上没有任何怀疑。但是,争取中间派知名人士,是件需要综合考虑多种因素的工作。涉及到的人和事多,需要克服的困难也很多,这不仅是对你们工作能力的考验,也是对你们精诚合作的考验。”

来到上海后不久,组织上的担心就变成现实了。符力带着秘密名单来到上海不久,罗立军也在完成了一项秘密任务后,赶到上海与他会合了。俩人才见面,就为拜访这些名单上的人顺序安排上,就出现了严重分歧。

“老符,我们是不是要分个轻重缓急。可不可以先从保护已经暴露在特务们眼底下的左翼人士着手,确保他们安全撤离上海,转道香港、美国等地,从东北或者苏联进入解放区。”罗立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然而他的想法却与符力完全相反,他说:“我们的任务,是要尽可能多地争取社会名流加入我们的革命阵营,那些左翼人士,不用我们争取,都是我们的人。但是,如果我们抓紧时间,对那些摇摆在中间地带的人,早些工作做到位,那么,我们的阵营就可以增添新的力量。”

“你说的这些都非常有道理,我也绝对赞同。但是,我们的工作却必须要有个轻重缓急。”罗立军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并且再次强调什么是工作的所急,“现在人力物力都非常有限,而一部分左翼人士,已经受到了特务们的威胁,很可能随时会牺牲。如果我们不能赶在特务之前,把他们接到延安去,那么,我们将是历史的罪人。”

“照你这么说,那些中间人士,我们就不管了?罗立军同志!你这是内外有别,想着自家人,不顾邻居。”符力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什么自家人,什么邻居,你这是什么逻辑?再说了,我不是不管了,而现阶段暂时管不了。这些国民党特务一时半会不会对他们下手,留给我们的时间空间,都非常多。我们完全可以等把那些已经处于威胁中的左翼人士转移走,然后再作定夺,如何争取中间人士的工作。”

“你这是革命消极主义,是不是认为争取中间人士存在的风险大,你想退缩?”符力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观点来说服罗立军,就拿出了他的“杀手锏”:上纲上线。符力是个文人,情绪比较容易激动,因此,他总是会把别人的思想往一些牛角上挤。

“你这是上纲上线。”罗立军本来还只是想表达自己的观点,没想符力给他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那要不这样,我们就工作上有分工,你负责争取中间人士,我负责左翼人士的转移。”

“那你这是革命分裂主义,你满脑子都是小资产阶级的一些想法,这很要不得。”符力看罗立军并不买自己的帐,就又给他扣了一顶帽子。

符力觉得罗立军不买他帐的的想法,其实也不完全是无中生有。论资历,虽然符力比罗立军年龄要大上十好几岁,但是罗立军却比符力早入党好几年。红小鬼出身的罗立军在党内很有人缘,很早就成了中共地下党的骨干分子了。符力则是抗日战争晚期入的党,早些年他更多的是左翼文人的身份。论工作经验,罗立军在第一次国共内战的时候,就是地下工作者了,而符力虽然也是地下组织成员,但他是单线受延安指挥的,潜伏时间长,有过重大立功表现,但这种协同作战的能力与经验,则差了罗立军是不是一点两点。

然而,延安方面考虑到这个名为“迎春行动”的计划针对的对象,都是社会名流、文人雅士,而曾为报社主编的符力与其中多数都曾有交往,与他们接触起来也方便一些,就让符力牵头来实施,罗立军为辅。如此的安排,忽视了一个重要环节,那就是符力的性格特点。如果当初安排罗立军为主,符力为辅,那么,罗立军有可能听得去符力的意见,而符力也会因为罗立军是领导而服从他的指挥。而这会,符力把罗立军与自己观点不同的意见,当作是罗立军卖老资格,不服从他的指挥,一纸电报,就把罗立军给告了。当然,电文里,少不了给罗立军戴上革命消极主义和革命分裂主义的帽子。

当符力那份明显带有情绪化的电报,被送到中共中央统战部领导手里时,他们也犹豫起来。“撇开符力同志的措词先不说,关于罗立军同志的革命立场问题,组织上是不需要有任何怀疑的。但是,符力同志和罗立军同志两个人的观点,都有道理。如果这项工作依照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想法做,我们都将会为错失良机而后悔。”经过一个紧急会议协商后,统战部领导决定,“符力同志带领现有人员,执行争取中间人士的工作。中央另外组织一支精干小分队,前往上海负责转移左翼人士工作。”

在这个会议上,还有一个敏感的话题,也被提了出来,那就是罗立军的工作安排问题。

“前段时间,华东特委前些日子向中央申请派得力骨干,到浙闽赣老区联络当地地下组织,筹建浙闽赣地区游击纵队,为解放全中国做后方接应准备。罗立军同志是江西人,在华东地区工作多年,还是闽赣苏区的老战士,我看让他去执行这项任务最适合不过了。”统战部领导抛出了这样的方案,得到了与会者的赞同。

其实,领导这样的安排,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如果安排罗立军继续协助符力执行‘迎春行动’中争取中间人士的工作,显然有些好钢没有用在刀刃上。争取中立人士,更多的是劝阻他们不要离开祖国,继续留在国内等待解放的到来。而罗立军的特长是周密组织安全转移路线,保卫左翼人士的人身安全。但如果此时就让罗立军负责‘迎春行动’转移左翼人士的工作,则符力可能会有一些想法,影响工作积极性,还会与罗立军产生矛盾。而如果让罗立军先去执行一个别的任务,然后,再折过头来执行“迎春行动”后续任务,既能发挥罗立军的特长,而符力对罗立军的工作安排,就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于是,罗立军接到命令后,就踏上了浙西之旅。一出上海,罗立军就被特务跟踪了。为甩掉尾巴,罗立军剑走偏锋,取道没有地下组织活动的乌溪,就是在那里,他奇迹般地脱离险境。之后,罗立军虽然成功与地下组织取得了联系,但是没有想到,由于斗争残酷,加上叛徒出卖等原因,红军临走前留在闽赣地区的几支游击队,除部分跟随陈毅等人北上抗日之外,基本已经解散了。包括当时规模较大的也是罗立军比较熟悉的汀瑞边境游击队等,都因骨干牺牲,队员因生存所迫,不得不下了山,各自分散回家,停止了活动。虽然地下党组织并没有完全被破坏,一些地下支部仍然坚持长期斗争,但是要组建一支能够有所作为的游击纵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冒然行事,极有可能,会将本来已经是非常脆弱的地下组织,完全暴露无遗在敌人视线中。那样子,不仅会给当地地下组织的重大损失,还会对我们下一步的迎接解放工作带来影响。恳请组织上放弃这次组建闽浙赣地区游击纵队的设想。”

罗立军在江西上饶县城发出这样的一封秘密电报后,就返程回到了上海。

而就在这时,符力负责的“迎春行动”已经取得了一些重要进展,他手上那份名单中,已经有不少已经画上了红色的圈圈,不过,在凌春这个名字上头,还是空白的。

这一切都还是昨天的事情,现在不知道凌春这个名字上的红圈划了没有,符力却这样子走了。

“符力就这样死了,而现场却留了凌春的手包,还刻意制造了情杀迹象,这个布局挖坑的人究竟想要什么的结果?”当罗立军进行完事件“受益者”推理之后,突然明白了过来:显然这是有人在使“离间计”,目的就是用符力的死破坏凌春与共产党的关系,使得她不能也不敢向共产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