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李涌的话把那些已经有医学职称的几个医生给臊的够呛，他们都低着头说不出话来。那些年轻的医生也不敢说话。
李涌一边脱掉手术服一边对在场的人说，“不错，我们现在的医疗设备多了，医疗器材先进了，可是这不是我们要把基础的东西丢掉和忽略。通过今天的事情，我感觉到我们这个医疗队的问题是基本功不行。要知道，我们将来出现的地方都是医疗条件不好，各种设施被破坏或者没有的地方，而且，我们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外科医生就可以忽略治疗其他疾病的基本知识吗？没有那些仪器和设备我们就不救人了吗？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把基本功练好，不要给自己划定这个区域那个区域，当医生的首先就是要治病救人，就是要能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把病人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就是要给病人排忧解难。要是能够做到了这些，那就说明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大家尊重的好人，一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好人。”
李涌说完了后对大家摆摆手。他自己也是很累了，董一蓝不失时机的给他端了一杯水过来，李涌感激的一饮而尽。而孙眉还在忙着收拾麻醉设备，董一蓝的动作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孙眉，今天手术的时候，你表现的很好，有点大家风范的意思，看来你跟着徐教授学的不少啊！”李涌的话让孙眉一下子心情好了。
“那是，徐教授还说希望有机会与你同台合作呢？他说他第一台手术就是跟你师父做的，他想看看你跟你师父比较起来哪个更厉害？”孙眉得意的说。
“这个信息你今天才告诉我？是不是你自己编的？我告诉你，我还真是有那个心思找你老师来。”李涌笑呵呵的说。
“什么老师啊？人家也是拜了师父的，徐教授就是我师父！”孙眉说。
“啊？！哈哈，那你以后可是要叫我师叔了，徐教授在我师父那里可是记名弟子！以后见我不要叫主任了，叫师叔！这称呼我喜欢，太舒服了！”李涌突然高兴的笑了起来。
“这么占人家便宜，羞也不羞？还是个主任呢！”孙眉气的满脸通红，刚才的欢喜变得烟消云散。
看到孙眉跟李涌斗嘴，董一蓝在边上咯咯直笑，可是笑了一阵后她突然明白这是孙眉在向自己暗示，“她跟李涌可是青梅竹马的同学，而且还师出同门！没准关键的时候他们的师父还会出来横插一杠子。反观自己呢，跟李涌几乎就是铁路上的钢轨，如果不是有什么拐弯或者变线的道岔，那就几乎永远无法交集。
地震救灾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是在偏远的山区，对人民群众的伤害不大，经过半个月的搜救和救援，这里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剩下的就是灾后重建的工作了。李涌带的这支部队紧急医疗队根据抗震指挥部的命令，结束了在此地的救援后就打道回府了。由于珠峰医院的特别治疗和技术，经这支医疗队抢救出来的伤员，截肢比例是所有医疗队里最低的。伤愈完整率是最高的，特别是那些被保留了肢体伤员的家属，都欢天喜地的给医院送锦旗和表扬信。
让欧阳院长没有想到的是，此役后，珠峰医院名声再次大振，现在不仅仅是“修厕所”那么点名气了，（此前他们轰动的项目，“腹腔消化系统综合手术”被业内同行讥讽为“修厕所”。）而是断肢再植手术的成功。在美国斯内特教授发表了论文之后，业内很多人士都知道那是个介绍性的文章，并无实质内容。但是，新颖的提法和让人匪夷所思的介绍却使美国的同行乃至西方发达国家的外科医生们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斯内特甚至在洛杉矶为李涌准备了演讲的会场，他殷切的希望李涌能够去美国讲学。
面对这样的请求，李涌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美国讲学的，不要说中国军方当时没有国外交流的惯例，就是有，怕也是轮不到他这个小小的外科副主任。不过精明的李涌还是来了个李代桃僵，把张强找来，让他准备资料，然后洋洋洒洒的一篇《关于断肢再植的新探索》的论文就发表了，在论文里还特意的引用了苏姗的病例，再加上李涌把这次救灾的一些病例也加了进去，进一步的丰富了内容和提出了新的思考。论文以张强的名义发表，按照李涌的要求，仅仅在论文的题跋上写了一句“本论文得到了李涌副主任的帮助”，通篇论文对李涌一个字没提。这样的重量级论文张强知道这是小李主任送给自己一个富贵，那种从心里的敬佩已经到死忠的地步。
张强自然顺利的评上了主治医师，年仅30岁就拿到了这个许多医生要奋斗十年的中级职称，并且在业内成为响当当的人物，这幸福来的太快了。为了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张强回到医院后的那种拼劲连那些小青年都感到压力。特别是被李涌批评以后的那种压力，使张强几乎从头又把医学院里的基础课从头过了一遍。有张强带头，其他的医生也都开始了复习，连护士们现在都在复习过去学的基本知识。整个外科现在变得学习气氛浓厚，探索技术的气氛浓厚。安主任现在舒服的简直就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欧阳院长给安主任打电话，让安主任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安主任连忙跑了过去。现在科里有他没他根本不重要，朱子道现在基本上把管理的业务都接了过去，李涌就是个散仙，除了一些教学工作和必要的查房外，李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开始安主任还不习惯，可是逐步他才发现李涌这是故意的，他是希望那些医生尽快的成熟起来，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李涌每天晚上都会悄悄的去查房，发现问题就及时处理。这样的方式让安主任感到很稳妥，所以对李涌这样的工作方式也就认可了。朱子道出院后，没有在家多休息，而是到了科里接过了大部分的行政工作，按照他的话说，现在是发挥余热了。有了朱子道李涌这哼哈二将，安主任想不自在都难。
“老安啊！快来坐下，来来来，孙部长刚刚带来的茶叶，我沏了一壶，咱们边喝边聊。”欧阳看安主任到了后立即招呼他。
安主任一看孙江南副部长也在座，连忙给他敬礼。
“别别别，我现在是你们的病人，别整这虚头巴脑的架势。坐，喝茶。”孙江南说。“这次我虽然在你们这里住院，可是赶上了救灾，所以也到指挥部去帮了点忙，回来听说啊，你们院截肢的最少，成活率最高，现在你们医院可是名声在外，影响大了。”
“是啊，这是总部转来的文件，又要让我们派人出国去交流了，以前这不要说没我们的份，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可是这次一下就给了我们3个名额。老安啊，叫你来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件事情的，你考虑一下派谁出去？”欧阳说。
“这还用考虑吗？当然是……，”安主任突然觉得不对劲，欧阳院长当着孙主任的面问自己人选，这太微妙了。“朱子道带着张强和贾平去了。最近啊，他们的确很努力，在一些方面有突破，我很高兴啊，尤其是最近啊这个朱子道放下了手术刀是一心的钻研理论，颇有成效啊，哈哈……！”
久经官场的安主任哪里会不清楚这里的名堂？要是把李涌派出去了，那谁给孙部长开刀啊？
安主任的想法不能说错，但是他确是误解了在座的孙副部长。欧阳在接到总部的文件以后，也是顾虑重重，今天正好孙江南到他这里来聊天，因此也就把这文件拿了出来与他商量，那意思很明显，这出国讲学如果没有李涌去怕是讲不好，可是这边孙部长的手术就会耽搁，这样一来对孙副部长来说就不好交代了。没想到孙副部长看那文件的时候就明白了欧阳院长的意思。他说自己并不着急做手术，最好是不做。这就让欧阳的心放了下来于是欧阳叫来安主任打算跟他商量一下，没想到安主任想歪了。
“你啊！良心大大的坏了！”欧阳院长学电影里鬼子的样子说，“你是怕李涌走了没有人给孙副部长做手术是不是？所以，你才那么说的。你就不想想，李涌没有了这些得力的助手，那手术同样也是无法做的啊！”
“这？我可真没想到，那我们就不派人去了，让部里找几个人好了。”安主任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话说的根本就没过脑子。
“安主任，你不要这样嘛，我的手术啥时候做都无所谓，能做就做，不能做也可以放下，我已经给上级打了报告，准备病退了，身体不行还占着位置就不是很好了，这不是我们共产党人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你们这里不要有压力。鉴于现在这个情况，我准备这两天就出院了，回家去休养也是一样的。”孙江南见安主任实在是被挤兑的难受，就说出了实情。
“啊？！原来是这样啊？这……不是太好吧？您这病不管您是不是部长，都是耽误不起的啊，我看还是再商量吧。”安主任说这个话却是真心。
安主任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欧阳院长，他突然觉得孙部长未必就真的不想手术，如果真的因为这医院的医生出国讲学而造成了孙部长的意外，那也是好说不好听的事情，甚至对李涌的医德都是个玷污。他沉吟了一会后说，
“我看这样吧，咱们找李涌这小子来商量，看看他有啥办法平衡一下，孙部长的病是一定要放在第一位的，这不是拍马屁，是一个觉悟问题，同时也是在这个领域里进行一次新的探索，咱们国家患有这样疾病的老干部可不在少数。”
听了欧阳院长的话，安主任连忙接口“也好也好！听听李涌的意见很有必要，毕竟是他弄出的成绩嘛。”
李涌被叫来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看完了欧阳院长给的文件后就明白意思了，“院里的意见是什么呢？”
“院里没意见，这不明摆着撞车了嘛！”欧阳院长把刚才他们讨论的情况对李涌说了说，“现在孙副部长要出院，你看能出院吗？”
“呵呵，不撞车啊，这是他们求我们，又不是我们求他们，既然是他们求我们，我们就不能提点条件啊？”李涌坏笑的说。
“唉！我就知道这小子鬼点子多，这可是一个太好的事情了，他们那里的条件好，设备好，不给对方提点条件我们也太亏了！”欧阳一拍大腿说。“就是不知道孙副部长能不能坚持这么远距离的飞行颠簸。”
“坐飞机没问题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不过给孙副部长的家属办手续要找上面的人开点后门了。还有孙副部长自己请假的问题也要经过上级批准的，这不是个简单的医学交流活动，好在这借口好找。”李涌说。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一起去美国？在美国做手术？”孙副部长疑惑的问。
“是啊，这个条件不高，他们也会从中学到很多东西的，关键是您怎么向上边汇报，给您的邀请函这事好办，但是，上边不批咱们就不好办了。”李涌说。
“哦！这样啊，那我可以跟有关部门去谈谈，谈成了好，谈不成我就等你们回来，在你们这里住院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人生的感悟，尤其是你们医疗队这次的成绩，我真的很佩服，那是一种最高境界。”孙江南很平静的说。
孙江南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很感动，尤其是李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