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集

2014-03-13 10:07:55 发布 | 15882字

1.日内 陈国华办公室 陈国华 马晓武 小赵 小彭

小赵、小彭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晓武。

晓武:马上把他监视起来。(反复权衡)还有,再派人到他房间看看,兴许会有新发现。

小赵一愣:怎么不逮捕他?

陈国华:马局长说得对。逮捕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摸清他所执行的‘A号想定’。

小赵、小彭敬礼:是!

刚一转身,陈国华又叫住他们:等等!

整理一下小彭着装,陈国华:注意分寸,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市里的表彰大会是重中之重。

二人再次敬礼:是!

2.晚内 牢房 韩冰 女犯(群)

狱内熄灯。(将灯光调暗)

躺在墙边一角,韩冰捧着窝头,心事重重。

一个女犯走过来,看看窝头,问道:你还吃不吃?

韩冰将窝头掰下一半递给她,女犯接过。二人手掌分开的一刹那,一条被子罩住韩冰。众人一拥而上,将她拖下床拳打脚踢。

过了一会儿,被子掀开,韩冰口鼻蹿血,已经人事不省。

3.晚内 牢房门前 女狱警

狱警冲到门前,大声喝问:怎么回事?

女犯讪笑:报告政府,有人不小心掉下床,没事,没事。

狱警点头:自己小心点。

女犯赔笑将狱警送走。

4.晚内 牢房 韩冰 女犯(群)

女犯回过身,看看昏迷中的韩冰,嘴角流出狰狞。

5.黎明内 陈国华办公室 陈国华 晓武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沉思中的二人惊醒,陈国华从沙发上跳起,抓起话筒。

陈国华:我是陈国华。

电话:局长,杨旭东跑了。

陈国华一惊:你说什么?

电话:从昨晚到现在,他就没回过招待所。

撂下电话,陈国华戴上帽子,焦急地看了晓武一眼:情况有变。

6.晨内 招待所房间 陈国华 晓武 小赵(服务员装扮) 小彭 警员 服务员

房间内三张床。

招待所服务员向陈国华介绍:他昨天中午回来过一次,停留不到一分钟又走了,此后就再也没露过面。

仔细察看四周,并未发觉有何异常,陈国华疑惑:嗯?他怎么会突然失踪?难道……他嗅到了什么?

回头看看小赵,两个人均百思不得其解。

晓武背着手随意观瞧,突然,他回身问小赵:你进来收拾房间,遇没遇到可疑的人?

小赵:屋里没人哪?而且事先,我也支开了旁人。

晓武:那你动没动过他东西?

小赵想了想:这个……哦对了,我打开抽屉看过,(一指床头柜)当时里面倒了一摞硬币……不过,我又按原位把它摆好,关上抽屉就离开了。

晓武:你确认没碰过其它物品?

小赵一点头:是的。

慢慢拉开抽屉,一摞硬币一柱擎天,矗立在抽屉正中偏后的位置。

陈国华上前:有什么问题吗?

点点头,晓武:有。

拾起硬币,放在掌心数了数,随后肯定地说道:硬币正反面的摆放顺序不对。

将硬币丢还抽屉,晓武拍拍手:我们都低估了他的警觉性。

7.晨内 监狱 韩冰 女犯(群)

一盆冷水浇过去,韩冰脸色青紫,依旧昏迷不醒。

女犯们傻了眼。

一个女犯怯怯问道:会不会出事呀?

为首女犯:她是右派,死了也没人管。(狰狞地看着手下)这事儿,谁要是敢说出去,就和她一个下场。

女犯:那要是有人追究……

为首女犯不悦:追究什么?

女犯:我是说……万一那姓陈的想找替罪羊……

为首女犯:老办法——抓阄。谁抓到谁出去顶缸。

8.日内 陈国华办公室 陈国华

又是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陈国华抓起话筒:喂?

电话:局长,韩冰出事了。

陈国华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肋骨被人打断,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陈国华万分惊讶:被人打?我不是交待过要好好照顾她么?

电话:她突然被带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监狱突然来电话,说……说她已经……

陈国华火冒三丈:你们也不问一问,就让人把她随便带走?都是干什么吃的?

电话:我们事后打听过,说她是‘严重现行反革命’……

陈国华气得破口大骂:放屁!韩冰是现行反革命,这能信吗?

电话:我们也不信,可监狱……不归咱们管哪?

陈国华:不用再解释,反正就一句话:没有家贼,也引不来那外鬼!

电话:难道……有人想陷害她?

陈国华:马上给我查!要查个水落石出!

电话:是!

突然,陈国华意识到什么,马上补充:对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袁。

电话:啊?可是……可是我已经跟他说了……

陈国华一闭眼睛,痛苦地摇摇头。

9.日内 乱坟岗刑场 韩冰 法警

昏迷不醒的韩冰被拉到刑场,和其他死刑犯有所不同,她被一根木棍顶住了后背。

枪响了,温热的血滴溅在脸上,韩冰悠悠转醒。

身边又被架上一批犯人。韩冰瞧瞧法警,青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法警:你真有种。居然没吓个屎尿齐流?

韩冰说话有些吃力:枪林弹雨……闯过来的,听见枪子儿……就……兴奋,这道理……你不懂……

法警:我懂不懂无所谓,要是再不认罪,下次轮到的就是你。

说完这句话,法警看看韩冰脸色,可是这女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韩冰:没经过……法院,就……滥捕滥杀,谁给你们的……权利?

法警:死个右派还用法院批准?你脑子没糊涂吧?

韩冰摇着头,不再分辩,缓缓闭上眼睛:你开枪吧,怕死……不是……共产党员!

法警被激怒了:不许侮辱‘共产党员’这四个字!你已经被开除党籍,不配再拥有这四个字!

冷漠地看他一眼,韩冰:那你就……更不配!

高傲地扬起头,韩冰轻蔑一笑:别废话了,来吧…….

10.日外 山道 吉普车

一辆吉普车顺着山道,向乱坟岗刑场急速驶去。

11.日内 吉普车内 陈国华 晓武 司机 小彭

陈国华紧锁眉头,焦急催促司机:快!再快点!

晓武红着眼睛,悲愤地握紧拳头。

12.日外 乱坟岗刑场 韩冰 法警 犯人尸体 陈国华 晓武 小彭

发令员举起旗,法警开始上子弹。

韩冰跪在土坑前,眼望蔚蓝的天空面带微笑。

韩冰替自己做人生的最后总结:我!中国共产党党员——韩冰!跟随党出生入死近三十年。无论是在人迹罕至的雪山草地,还是在艰苦卓绝的太行山上!我!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仰!(面含微笑,闭目等死)人生至此,足矣……

发令员:预备!

陈国华高呼:等一等!(率领众人冲进刑场)

一把夺过法警的枪,晓武将他远远踹出去。

韩冰嘴角流血,已经人事不省……

陈国华瞪着法警,指着被晓武扶起的韩冰,手指颤抖虎目含泪。

法警怯怯地看着他。

陈国华怒发冲冠,解下身旁战士的武装带,咬牙切齿向法警走去。

法警吓得抱住头……

举起武装带的一刹那,陈国华犹豫一下。喘着粗气,“你……你……”了半天,最后恨恨地将武装带丢到一边。

法警放下抱头的手。

点着法警鼻子,陈国华哽咽:小鬼子和国民党,会感激你八辈祖宗!

13.午外 山道 吉普车

吉普车向城内开去……

14.午内 吉普车内 陈国华 晓武 司机 韩冰 小彭

韩冰靠在后排座,晓武守在她身边,满脸悲愤。

晓武哽咽: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韩冰吐出一口血,声音虚弱:老首长……

身边的陈国华,紧紧攥住她的手:小韩,我在这儿。

韩冰:送我回延安吧……

摇着头,陈国华泪如泉涌……

韩冰:周……周志乾……(昏迷过去)

陈国华大叫:韩冰!韩冰……

15.午后内 医院病房 韩冰 女警

韩冰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手被铐在床栏上,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恬静、安详。

女警守在旁边。

16.午后内 医院走廊 老袁 秘书 晓武 陈国华 医护

领着秘书,老袁满头大汗出现在楼梯拐角。一见晓武和陈国华,他双目圆睁:怎么回事儿?韩冰到底怎么啦?

陈国华低下头,一言不发。

点点陈国华,老袁悲愤地说道:老陈,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交待的?你可真对得起我!

陈国华无地自容:这个……这个……

老袁的眼珠子红了:告诉我,这是哪个混蛋干的?

陈国华苦劝:老袁哪!你要冷静!相信组织一定会处理的。

摇摇头,老袁瞪着陈国华,慢慢后退:从今往后,冷静这个词,不要再跟我说!

一摆手,叫上秘书,向病房走去。

晓武怯怯瞧着陈国华:老首长,不会出事吧?

陈国华气急败坏:那你不会找个人看着他?

17.午后内 医院病房 韩冰 老袁 秘书 女警

老袁冲进门,女警阻拦。

女警:哎哎哎!你干什么?

一把推开女警,老袁死死盯着床上的韩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女警正想发作,秘书赶紧表明:这是省委的袁书记。

女警吓了一跳。

走到床前,老袁凝视着韩冰,头也不回冷冷说道:把手铐打开。

女警迟疑:这……

老袁暴怒:我叫你打开!

女警看看秘书,秘书说道:打开吧。

女警上前打开手铐。

抚摸着韩冰手腕上的铐痕,紧紧贴在腮边,老袁挥泪如雨。

18.夜内 医院走廊 晓武

晓武在“肃静”的牌子下,徘徊、惆怅。

19.夜内 晓武家中 小李

小李躺在床上酣睡,床头摆放着一瓶安眠药。一行泪水,从小李眼眶中缓缓流出……

20.晨内 医院值班室 晓武 护士

护士擎着话筒,向门外喊道:马同志!有人找!

憔悴不堪的晓武走进门,接过电话:喂?

陈国华(声音):晓武吗?你赶紧回来。

晓武:可袁书记他们……

陈国华(声音):我已经派了专人,你赶快回来,有任务。

晓武:是!

21.日内 陈国华办公室 陈国华 晓武

晓武走进办公室,陈国华将他叫到身边。

将杨旭东照片丢在晓武面前,陈国华眉头紧锁:直到现在,也没有杨旭东半点消息。莫非……他跑了?

晓武摇摇头,态度很坚定:不会,我相信他还在山城。

陈国华:根据什么?

晓武: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再说,他还没找到我师父。

陈国华迟疑:就算你说得对,可他……究竟能去哪儿呢?

沉思片刻,晓武:会不会我们又忽略了什么?

叫晓武坐下,陈国华给他倒杯水:说说你的想法。

捧着茶杯,晓武冷静地问道:如果我是杨旭东,发现别人注意我,那么我该怎么应对?

陈国华:躲?

晓武:躲只是一种本能,对于杨旭东来说,根本谈不上应变。相反,我倒是很担心他给我们制造麻烦——防不胜防的麻烦。

略一沉吟,陈国华突然问:这种麻烦,有没有可能是针对我们专案小组?毕竟在延安的时候,他就这么干过。

晓武:不是有可能,而是太有可能了。我有个设想,杨旭东离开招待所后,根本没走远,就在附近盯着我们。

陈国华一愣:噢?

晓武:这很正常。换做是我也必须弄清注意我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陈国华惊讶:嗬!他这胆子可太大了!

晓武:他狗胆包天,这不是什么秘密。万一他弄清了我们身份,然后再以我们的名义招摇撞骗,还有哪个部门敢查?

眼睛突然一亮,陈国华似乎意识到什么,马上抓起电话。

陈国华命令:我是陈国华,立刻在全市范围内排查:有没有以专案组名义留宿的人员。(停顿一下)要秘密进行,谨防打草惊蛇。

撂下电话。

晓武看看他,突然问道:对了!杨旭东的通缉令发出去没有?

陈国华:正在加印。

摇摇头,晓武:不要发了。

陈国华不解:噢?

晓武:没见到通缉令,他会认为我们只是在注意他,并不知道他是谁。这样就起到了麻痹作用,能干扰他的正确判断。

22.午后外 山城各招待所

民警们在各招待所登记处询问,服务员紧急查询入住登记。

23,晚内 牢房 郑耀先

郑耀先面容呆滞,解开胸前衣扣,大口呼吸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他睡不着,也不想睡,静静地坐着,默默地思考,直到灯光调暗,这才合上艰涩无比的眼皮,吐出一口久藏于胸的闷气。

24.晚内 陈国华办公室 陈国华 晓武 小彭 小赵

小赵向沙发上的晓武、陈国华汇报。

小赵:我们在红旗宾馆的入住登记上,发现一名使用市局介绍信的男子。这个人的姓名、职务,(指指身边小彭)居然和他一样。

小彭气得火冒三丈:这个混蛋,竟敢盗用我的名字?

陈国华犯愁了,看着晓武,苦笑:唉!敢在风口浪尖上大摇大摆地横晃,迄今为止,我只碰到这么一个。(摇着头)呵!他杨旭东也算是给我上了一课——原来特务还可以这么当?

晓武笑了:一直逗留不去,说明他还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这个任务,肯定是至关重要。

陈国华:要不……先把他扣下?

沉吟片刻,晓武摇头:不!必须先弄清他意图。否则你就是抓了他,以他的个性,呵!肯定什么也不会说。

经过一番权衡,陈国华点点头:那好吧,我再派人过去侦查。

晓武的表情有些艰涩:还是让我去吧,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精细。除了我,你们谁也对付不了他。

陈国华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绝对不行!

晓武一愣:为什么?

陈国华:你的安全,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还重要。别说是让你冒险,哪怕有这个念头,那都算犯错误!所以啊……(拍拍晓武肩膀)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实在不行先把他逮捕再说。

晓武:可这是一次机会。错过了,再想弄清‘A号想定’那可就难了。

陈国华的脑袋晃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事已至此,晓武不再和他理论,顺手抓起话筒:总机,给我接一号线……

“腾”地从沙发上站起,陈国华喊道:晓武!你要干什么?

25.晚内 老钱办公室 老钱 秘书

老钱听着话筒:好的,我知道了。

撂下电话,按动电铃,秘书从门外走进。

老钱:我要去趟山城,越快越好。

秘书:是!我马上准备。

26.日外 北京某机场

一架空军运输机,从跑道腾空而起……

27.午后外 山城公安局正门

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开进正门,哨兵向轿车敬礼。

28.午后内 陈国华办公室 老钱 陈国华 晓武

老钱推门走进,陈国华和晓武起身敬礼。

老钱摆摆手:都坐吧。

陈国华和晓武坐下。

老钱入座,看看两个人:杨旭东的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晓武抢答:是这样,为了弄清他意图,所以……我打算亲自去趟红旗宾馆……

摆摆手,老钱打断他:红旗宾馆?

晓武:噢,就是原来的玫瑰饭店。为响应‘三面红旗’,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老钱:杨旭东可不是一般角色,和他正面交锋,你有把握么?

晓武站起身,眨眨眼:没有……

老钱一愣:没有?没有你较什么针儿?

晓武不服:首长!对付杨旭东谁会有十足把握?就算我师父在,他也不敢打这保票!

再次摆手,老钱:不行!你绝对不能冒险。我还是同意老陈的意见,立刻逮捕他!

晓武急了:首长!您这么做,那可不算为大局考虑啊?这是不负责任嘛!

老钱苦笑:我宁肯担上不负责任的罪名,也不能让一个好同志去冒险。

晓武的眼圈红了,凄然一笑:首长,那您说陆昊天同志算不算好同志?

老钱点点头。

晓武:可他能为信仰去献身,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不是共产党员吗?

退后一步,向老钱挥手敬礼……

老钱的眼睛湿润了……

29.晚内 红旗宾馆西餐厅 杨旭东 服务员

杨旭东走进西餐厅,望着临街靠窗的位置,带着一丝落寞,慢慢走过去。

服务员来到他身边:您需要点什么?

长吁一口气,杨旭东:再加两把椅子,放上两副刀叉。

服务员:好的,那您来点什么?(递过菜谱)

杨旭东没看菜谱,说道:一瓶波特酒,两份鹅肝,再要……一份意大利通心粉。

服务员:好,您稍等。

按照吩咐,服务员摆好椅子为他上菜。

往高脚杯中注入酒液,分别摆在当年三个人坐过的位置。

杨旭东向郑耀先的位置点点头,低低叫了声:六哥……

酒杯相碰,一饮而尽,回忆着六哥的音容笑貌,杨旭东无限惆怅。

30.晚内 红旗宾馆309房间 老钱 陈国华 晓武 侦察员(服务员)报务员

服务员汇报:他坐在临街靠窗的位置,点了波特酒、鹅肝和通心粉,多要了两把椅子。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只是他看上去,情绪很低落。

老钱点点头,服务员敬礼走出。

老钱疑惑地问道:多要了两把椅子?难道……他想见什么人?

晓武叹息,默默摇着头。

陈国华瞧瞧晓武,不解:怎么啦?

长吁一口气,晓武沙哑着嗓音说道:杨旭东,就是杨旭东……

老钱:晓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晓武怅然问道:知道那两把椅子上,坐过什么人吗?

老钱和陈国华对视,满头雾水。

晓武:是我师父和江欣……

众人沉默,房间内静悄悄。

又过了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晓武:趁他吃饭,我们……行动吧。

陈国华:好,我叫餐厅的同志拖住他。

晓武:可以,但不要拖太久,以免他起疑心。

老钱叮嘱:晓武啊!杨旭东使用的是英国护照。如果没有确切证据,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暴露身份,以免在外交上给我们带来麻烦。

晓武点点头。

31.晚内 红旗宾馆西餐厅 杨旭东 服务员

杨旭东喝着闷酒,突然,手指被燃尽的香烟烫了一下。

下意识一缩手,指尖在口袋上划过。

皱皱眉,他似乎想起什么,在口袋上摸了摸,嘴角露出苦笑。

服务员跑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杨旭东:对不起,我钱包忘在房间里了。

服务员:没关系,用完餐您可以补交。

摆摆手,尴尬地站起身,杨旭东:我还是辛苦一趟吧,要不然,这饭吃得也不踏实。

很有礼貌地目送杨旭东离去,服务员冲到柜台,抓起电话: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目标已离开餐厅,马上要上楼。

32.晚内 红旗宾馆309房间 老钱 陈国华 报务员

猛地摘下耳麦,报务员一转身:首长!杨旭东要回房!

两个人从沙发上“腾”地站起:什么?

看看陈国华,老钱:马上通知晓武撤离!

听听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陈国华绝望地闭住眼睛:来不及了……

33.晚内 红旗宾馆409房 晓武

带着手套闪进室内,晓武背靠房门四下观瞧,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床前是书桌,上有台灯、暖瓶和提包。窗帘紧闭,在昏暗的微光下,晓武注意到门轴处,悄然撒落一粒烟灰。

晓武笑道:果然狡猾。

掏出香烟点燃,盯着桌面的提包,走过去伸手捏了捏。掏出遮光电筒按开,仔细确认拉锁上是否有疑异,这才轻轻的,一点一点拽动拉锁。打开一半后,慢慢撑开包口向里望去,一个棕色的皮夹跃入眼中……

倒吸一口凉气,晓武惊道:钱包?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脸上快速闪过。

晓武:吃饭没带钱……哎呀!他很可能回来!

拉开窗扇,一边狠吸,一边冲窗外喷烟雾。正想走到门轴处撒烟灰,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晓武看看房间——根本藏不住人。就在锁眼传来拧动声的刹那,他拽出钱包,几步窜至窗前,从四楼毫不犹豫一跃而出……

34.晚内 红旗宾馆309房间 老钱 陈国华 报务员

从窗外传来一声惨叫和阵阵惊呼,老钱和陈国华惊呆了。老钱的衣背全是细密的冷汗。

35.晚外 红旗宾馆楼前 晓武 人群

有人惊呼:小偷!小偷跳楼啦!

人群迅速围拢,冲天的喧闹声中,倒在血泊的晓武,肢体在微微抽动,直至越来越慢……

36.晚内 红旗宾馆409房间 老钱 陈国华 报务员

陈国华挪动着身体,走到窗前向楼下一瞥,就此便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过了片刻,他艰难地转过脖子,颤抖着声音,对老钱哽咽:老首长……晓武……晓武身上……都是血啊……(泪如雨下)

失魂落魄望他一眼,老钱那样子,好似一幢摇摇欲坠行将坍塌的大厦。

在报务员竭力搀扶下,他摆摆软如米粉的手臂,拖着走样的哭音,喃喃自语:晓武……晓武啊……

报务员和陈国华惊叫一声:首长!!!

两眼一黑,老钱剪刀着脚步,在蹒跚中轰然瘫倒……

37.晚内 红旗宾馆409房 杨旭东

杨旭东望了望楼下,坦然关窗合帘。

走到提包前,打开仔细检查,随后从包内抽出一枚信封。看着信封上的邮票,他欣慰地笑了笑。

提起皮包,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去……

38.夜内 牢房 郑耀先

昏黄的灯光下,郑耀先倚在潮湿的山墙上。焦虑的面容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在剧烈撞击着胸壁。(心跳音)

后脑用力撞撞墙壁,郑耀先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天…….又过去了……

39.晨内 牢房外 狱警 秘书

一个狱警走到秘书身边,俯首低语几句。

秘书豁然起身:什么?(看看牢中萎靡不振的郑耀先)要把他带走?

将文件放在桌面,狱警闪身站到一旁:是的,这是首长签发的密令。

秘书点点头,从腰间迅速解下钥匙,走向牢门……

40.晨外 监狱楼外 郑耀先 狱警 士兵

郑耀先被提出监狱押上汽车。在两辆吉普车和一队全副武装士兵的押送下,驶出监狱。

41.日内 医院病房 老钱 郑耀先 秘书

郑耀先和秘书走进来。

老钱正躺在高干病房打吊瓶,一见郑耀先,忍不住流下眼泪。

二人相见很不融洽,郑耀先冷漠地望着老钱,仿佛这失魂落魄的老人,在记忆中根本不曾出现过。

老钱强抑悲痛:晓武出事了……他没暴露身份,是好样的……

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讲完,郑耀先这才转身向门口慢慢踱去。

老钱颤抖着声音:老郑……

停下脚步,泪流满面的郑耀先,痛苦地摇着头:干我们这行儿的,都是命里注定不得善终……(哽咽)怪不得……我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步履蹒跚着,走出门……

42.日内 走廊 郑耀先 秘书

一出病房,郑耀先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墙壁上,额头撞得鲜血淋漓。

双手交替扶着墙壁,拖拽着软如面条的双腿,一步一步,奋力向手术室挪去。

秘书紧随。

郑耀先失魂地哽咽:晓武……晓武啊……师父害了你,师父不该把你领进这一行儿……

一条短短的通道,在他脚下,却显得格外漫长……

43.日内 护士站 护士 郑耀先 秘书

护士向歪坐在长椅上的郑耀先读病历:该患左臂肱骨外科颈骨折、右臂尺骨鹰嘴骨折、腕骨骨折,左侧腋神经和臂丛严重受损,左腿股骨头骨折并髋关节后脱位,同时伴有坐骨神经和膝关节交叉韧带损伤……

瞧瞧老泪纵横的郑耀先,护士又补充:他内脏严重损伤,脾破裂,一根铁条穿过肠管,直抵腹主动脉……

拖着颤音苦苦哀求,郑耀先眼神中露出深深地绝望:大夫……您能不能告诉我……他……他还有什么好地方?

护士不吭声了。

强抑阵阵眩晕,趴在长椅上不停地喘息。

过了一会儿,郑耀先虚弱着声音,问道:我可以看看他么?

摇摇头,护士很为难:这个……他还在抢救中,你现在进去恐怕……

郑耀先暴喝:我要看看他!必须看到他!

护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秘书在一旁流泪:让他看看吧。不进手术室,只隔着玻璃看。

护士迟疑,随后点头:好吧,我去问问主任。

44.日内 手术室外 郑耀先 秘书

披上白大褂,在秘书搀扶下,郑耀先强打精神走进手术室。隔着明亮的玻璃窗,看到面色灰白昏迷不醒的徒弟,他强抑滚烫的泪水,慢慢抬起手臂,向生死未卜的徒弟庄严地敬个军礼……

郑耀先:晓武啊……你……你合格了,终于合格了……

话音未落,他已是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45.日内 休息室 老钱 郑耀先 秘书

老钱捂着针眼,呆呆坐在病床上。神情萎靡的郑耀先,被秘书带进来。看了郑耀先一眼,老钱叫秘书退出。

叹口气,老钱沉痛地说道:杨旭东回来了。想要摸清他意图,已经不敢再奢望了……

吃了一惊,郑耀先抹抹泪,瞧着老钱。

老钱:晓武受重伤,就是因为他。

郑耀先:你打算让我去对付杨旭东?

老钱感慨:没办法,谁叫他是你培养出来的?自己造的孽,总不能让别人替你还吧?

面容极度扭曲,郑耀先从未如此痛苦过。

长出一口气,按压着胸口,老钱:老郑啊!不是我说你,你‘千算万算,神仙难办’,可到最后,却把自己给算进去了。早知现在这么痛苦,当初你又何必提拔杨旭东?

郑耀先悲笑:没办法,这都是历史造成的。要是不提拔杨旭东,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老钱脸色一变,怒道:可你必须要为那段历史负责!否则,你对得起晓武吗?

郑耀先愁苦:别逼我行不行?

一摆手,老钱态度坚决:好!我不逼你,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记住:别跟国家提条件,我们也不会接受任何条件!因为……

看看痛苦不堪,感情和理智正在做剧烈思想斗争的郑耀先,老钱逐字逐句说道:……因为你是一切,都属于国家的特殊职业者!

46.日内 红星电影院外墙 高君宝 周桂芳 行人

两个人走到电影院门前,桂芳缠着高君宝。

桂芳:哥!给我点钱。

痛快地掏出五块钱,塞进她手中,高君宝:够不够?

桂芳:够啦!(很高兴)

高君宝:桂芳,过几天哥要出远门,娘那边,你可要照顾好。

桂芳不耐烦:知道啦!(摆弄着手里的钱)

瞧瞧她,高君宝突然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儿?

一扬俏脸,桂芳:对呀?你要去哪儿?

高君宝:我去看你爸爸……

桂芳神色骤变,将钱丢还给高君宝,喊道:拿回你的臭钱!(转身欲走)

急忙拉住她,高君宝喊道:桂芳,你听我说……

桂芳挣扎:放手!

高君宝:当年的事就算了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

桂芳转身,恶狠狠瞪着高君宝,大声喊道:再告诉你最后一遍,我没爸爸!没爸爸!我是从石稞里蹦出来的野种!

高君宝:桂芳……

挣脱君宝的手臂,桂芳抹着眼泪,匆匆离去。

高君宝正欲追赶,一扭头,突然他呆住了。

影院一侧的山墙上,用粉笔写着“杨喜儿”。

47.晚内 菩提寺佛堂 老温 君宝 杨旭东

将杨旭东领进佛堂,一个僧人跪倒在蒲团上,手持木鱼口宣佛号。高君宝冲他鞠了一躬,转身退出掩上殿门。

木鱼越敲越慢直至凌乱不堪,随着一声低沉的磬音,僧人慢慢站起,回头凝视杨旭东:居士从何方来?

杨旭东:你期待的地方。

老温:路上有麻烦么?

掸掸风衣上的尘土,杨旭东:狗太多。不过还好,都被我摆脱了。

看着僧人,杨旭东觉得面熟,他问道:你……不是温家老店的温老板么?

点点头,僧人微微一笑:跟我来吧!她等了你很久。

48.晚外 山路 老温 杨旭东

两个人翻山越岭。

49.黎明外 山谷入口 老温 杨旭东

天光放亮,一座人迹罕至的山谷出现在面前。

老温指着谷口:进去吧,她等了你八年。

杨旭东哽噎:她还好么?

叹口气,老温:好不好,就在于你怎么看了……

复杂地望一眼杨旭东,摇头离去。

老温:唉!冤孽……冤孽……

50.黎明外 山谷内 杨旭东 曹华

杨旭东的眼睛闪着星芒,迈着沉重的双腿,向谷内走去。

山谷恬静怡人,两侧山麓下,开满芬芳扑鼻的墨兰。远处清幽碧绿的水塘中,几只白鹅翻动红掌,耳鬓厮磨……

一个身着国民革命军陆军军服的白发女子,嗅着手中兰花的芬芳,漫步在林荫下的曲径,遥望远远向她走来的男子。一滴晶莹的泪珠,溅落在柔嫩的花瓣上…….

在相距一米的位置,二人停下。

女人哽咽:同志,您找谁?

男人深情地回道:一个故友,失散多年的故友,她是我同甘共苦的心上人……

相互间久久地凝视,直至雨泪沾襟,这才忘情地拥吻在一起……

曹华呢喃着:旭东……大春……

杨旭东:别说话……让我抱着你……就这么抱着……

又是一阵忘我地缠绵,再度分开时,两个人已是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杨旭东捧着曹华憔悴的瓜子脸,喃喃说道:这么多年,实在是苦了你……

曹华悲中带喜,摇着头,强颜欢笑:不要再说了。比起那些妻离子散,至今仍隔海相望的同志,你我有生之年还能相见,已算是万幸了。

握住曹华的手,在自己鼻尖蹭了蹭,杨旭东:知道么?我最喜欢的电影,迄今为止,还是共军的《白毛女》。没想到一别八年,我的喜儿……头发也白了……

幽幽叹口气,将自己深埋进杨旭东胸膛,曹华:我老了……可我也知足了……”

紧紧抱住曹华,杨旭东:你没老,在我心里,喜儿永远都不会老的……

在他胸口轻轻一捶,曹华嗔道:坏死了!你非要等到人家头发白了,这才出现?

杨旭东感慨万千,又将曹华紧一紧。

过了许久,他长叹一声,转移开那伤感的话题:这八年来,你一直都住在这?

曹华苦笑:那也不是,民国45年,我们才转移到这里。唉!在这一呆就是四年。

两个人相拥着,向山洞走去。

杨旭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曹华:台湾不让我回去,共产党又到处抓我,除了隐居深山当野人,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杨旭东有些鼻塞:弟兄们还好么?

曹华:没什么兄弟了,死的死,亡的亡,还剩下七八个。最惨的时候,大家挤在山洞共用一件棉衣,连堆取暖的火都不敢点。

杨旭东唏嘘不止:那吃的还好么?

曹华:哪有什么吃的?一年固定几个月是野菜树皮,就连去人家地里偷粮,都要弄成野兽祸害的痕迹。唉!最惨的是没有盐,城里查得紧,还要凭户口凭票购物。要不是四年前老温去他叔叔的庙里出家,恐怕到现在,我们还只能抠地里的盐碱吃。

杨旭东柔肠寸断…….

拉着恋人的手,曹华蜡黄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幸福的红晕:不过总算没白熬,不是把你盼来了吗?(指指天空)老天还是长眼睛的。

杨旭东喃喃说道:喜儿……

曹华用鼻音“嗯?”了一声。

杨旭东:完成任务后,我想带你远走高飞,咱们去香港。

摇摇头,曹华苦涩地笑了笑。

杨旭东惊奇: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儿?

遥望金光灿烂的朝霞,曹华万分惆怅:这句话,如果你在八年前说,没准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现在,我已经决定——不走了。

杨旭东更加奇怪:为什么?

曹华默默说道:因为……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

一声苦笑,杨旭东:你还没忘记共产党那一套?

嫣然一笑,曹华停下脚步,望着杨旭东:也许你不会理解:二十岁之前,我是为生存而活着;三十岁之前,我是为爱情而活着;现在,我为的是理想和信仰而活着。

再次将曹华拥进怀中,杨旭东深深叹息一声。

51.晨内 病房 女警 韩冰 老袁

韩冰还没有苏醒。女警将饭盒放在韩冰手边的橱柜上。

揭开盒盖,露出两个黄灿灿的窝窝头。

老袁拎着网兜走进,网兜里是蛋糕、饼干、水果罐头。

女警向老袁打招呼:袁书记,您累了几天,应该好好休息。

老袁摆摆手:她还没有醒?

女警:没有。

放下网兜,老袁又道:我出去办点事儿,你帮忙照看一下。

女警:是。

52.晨内 监护室外 老李 老袁 陈国华

监护室外,哭天抹泪的老李正拉着老袁,一个劲儿要跟女婿划清界限。

老李:袁书记,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我一向是拥护党,拥护毛主席……

老袁摆摆手,有点不耐烦:晓武的事儿,还没有最后定论,组织上正考虑对他的处理意见。你呢,回去先把小李安顿好,别再给她什么刺激。

拍着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老李顿足捶胸号啕大哭:我那苦命的闺女啊!你说当初千挑万选,怎就找了这么个对象?

陈国华走过来,问老袁:小李没事儿吧?

老袁摇摇头:嗨!又不是什么好事,哪敢告诉她?这不,大伙都在瞒着。

陈国华:嗯!先不要张扬,能瞒一天是一天,等事情平息后再说。(转身看看老李)老李啊!我还是那个意见:夫妻一场,咱是劝和不劝离,能过就凑合着过吧。

老李擦擦眼泪看看陈国华,再瞧瞧他身上的警服,“哏”地一声,两眼翻到了后脑勺,无论怎么叫,就是不醒……

53.日内 市委招待所 老钱 郑耀先

二人促膝而坐。

一脸憔悴的郑耀先,低沉着嗓音说道:杨旭东……就交给我吧……

老钱欣慰:你早该这样!我说老郑哪!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要敢推三阻四,我非好好整治他不可。

郑耀先:我有一个条件……

一摆手,老钱:我说过,别跟国家谈条件!

郑耀先坚持:我要送杨旭东一程。

想了想,老钱一点头:嗯!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

郑耀先:另外……

一瞪眼睛,老钱叫道:你还要登鼻子上脸?

郑耀先的态度非常坚决:我是说,如果我出事,你就让韩冰顶上。(沉默片刻)其实……我也没把握能制住杨旭东。

老钱无话可说。

死死盯着老钱,突然,郑耀先神色骤变:别告诉我韩冰出事了!(哽咽)你的眼神……已经把你出卖了!

老钱摇摇头:唉!韩冰被打成现行反革命,现在……

郑耀先逐字逐句说道:把她救出来!

老钱:可这……

郑耀先急了,嘴角抽动半天,这才犹如火山迸发一般,厉声喝道:韩冰是现行反革命,这能信吗?

摇着头,老钱:我也不信……

郑耀先:那就赶快救人!

老钱:老郑啊!这事儿不归我管……

郑耀先急道:那就赶紧找管事的人!(咬咬牙,郑耀先把心一横)要不然,你就自己去逮杨旭东!

一拍桌子,老钱喝道:你什么意思?还敢要挟组织?

郑耀先很冷静:这不是要挟,我只想告诉你:你们可以阻止我逃跑,但阻止不了我自杀!

点点头,老钱:这倒也是……

突然一愣,惊讶地瞧着郑耀先,老钱仿佛见了鬼:哎?不对呀?你还想为她去死?嗬嗬?看来你们俩的交情……嗯?不一般哪?

54.日内 山洞 杨旭东 曹华

洞内很干净,曹华给杨旭东倒一碗水,陪他一同坐在茅草铺成的床榻上。

曹华:条件艰苦,你别见怪。想当年,共军也是这么过来的。

接过搪瓷碗,杨旭东轻呷了一口:你们能混进城吗?

曹华:不太容易,但可以试试。

放下搪瓷缸,握住曹华的手,杨旭东:我这次来有两个任务,需要你鼎力配合。

曹华点点头。

杨旭东:有个叫周志乾的男人你还记得吗?

曹华:记得。

杨旭东:他是老总统御笔钦点的重要人物,我要带他回台湾述职。

摇着头,曹华:这可就难办了。

杨旭东一愣:噢?

曹华:我记得‘傻蛋’说过……

杨旭东:傻蛋?

曹华笑了笑:就是领你来的小伙子,他也是我们的人,加入组织没多久。

杨旭东:他说什么?

曹华:杜孝先牺牲时,他见过这个人,后来就没了消息,据说是被共党软禁了。

杨旭东:软禁?(点着头,沉思)有没有……关于他被处决的消息?

曹华:那到没听说。

杨旭东欣然:照此看来,他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否则……共产党非点他天灯不可。

曹华:他的情况,现在也只能猜测,没办法调查。毕竟在共党高层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同志了。

杨旭东不以为然:这件事先放一放,把另一个任务完成后就好办了。

曹华:什么任务?

杨旭东娓娓说道:这个任务很重要,是原军统局的绝密……

曹华想了想,没再多问,把话题一转:我估计你肯定要用上‘傻蛋’了。他是我们在城里的一条线,没有他,你在山城干什么都是寸步难行。

杨旭东一怔:噢?

掏出信封,指着邮票向曹华问道:那他……能不能找到另一张邮票?

55.午内 病房 韩冰 老袁

老袁推门走进,韩冰正在酣睡。

看看橱柜上的食物:点心、罐头完好无缺,两个窝窝头却消失不见了。

韩冰的嘴角留着窝头残渣。用手指轻轻挑起,老袁看了看,身体不由一颤。

摔坐在椅子上,看着韩冰,老袁面如死灰。痛苦、悔恨、不甘、绝望等诸多表情,不停地交织。

56.午外 市委招待所后花园 郑耀先 老钱 陈国华

郑耀先和老钱并肩漫步在花园中,老钱问道:如果就这么把你放了,会不会引起杨旭东怀疑?

郑耀先:毋庸置疑。就算他崇拜我,但身处险地,也决不可能放松警觉。

老钱:那该怎么办?

陈国华迎面走来,将一份文件递给老钱。

老钱看了看,叫道:噢?我们的同志,在农场附近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老头?

陈国华:据群众反映,他极有可能是逃逸多年的温正芳。

郑耀先沉吟:看来……杨旭东已经找到曹华了,他正在利用曹华手下打探我的消息。

老钱略有所思:哎?有没有可能通过温正芳做做文章?

郑耀先问陈国华:我离开农场的消息,有谁知道?

陈国华:我们严格封锁消息,知道这件事的应该没几个。

郑耀先一点头:把所有可能的知情者,全部集中看管。

陈国华:好!我马上组织他们去外地学习。

郑耀先补充:另外通知地方,就说……已弄清我不是反革命,但作为右派,仍交由街道监管。

陈国华点点头,向老钱敬礼后,转身离去。

老钱苦笑:弄清你不是反革命?我说老郑,你这叫贼心不死,变着法儿为自己开脱!呵呵!命令一旦以文件形式传达下去,以后谁再抓你小辫子,恐怕就难喽!

郑耀先笑了:这是工作的需要嘛!

想了想,老钱哭笑不得:你这一肚子鬼心眼儿,好像不是组织培养的吧?

郑耀先:黑猫黄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呵呵!您再想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不管通过谁,必须叫那个老温在‘无意中’中听到我被监管的消息。

老钱:监管所在地……还是你原先的住址么?

郑耀先:不!要换个街道。只要不回原住址,以杨旭东的个性会认为:共产党并未真正解除了对我的怀疑。这样一来就合情合理,不会显得突兀了。

老钱:可是……杨旭东能相信我们说你历史没问题么?

郑耀先:如果是台湾的情报局,按照这行儿的规矩,他们肯定会怀疑。但杨旭东则不同。

老钱一怔:哦?

郑耀先:因为他相信共产党绝对斗不过六哥!

老钱恍然大悟:噢……那接下来怎么办?

郑耀先:接下来,就看他对我的情义到底有多深了?

老钱:能不能说详细点?

郑耀先:你认为杨旭东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与我接线,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老钱很恼火:废话!能搞清你们俩的事儿,那还用你干什么?

微微一笑,没吭声,郑耀先露出一丝无奈。

57.晚内 山洞 杨旭东 曹华 老温 特务(群)

杨旭东盯着地图农场方向,苦苦思索,眉头越皱越紧。

老温从洞外走进,来到曹华身边:长官,‘傻蛋’送来消息:周志乾因证据不足,被押回地方监管了。

众人愣住了。

曹华托着腮,沉吟片刻,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老温:千真万确。

看看杨旭东,曹华疑虑:会有这么巧?

杨旭东没接话,背着手,在洞内踱步。突然他一转身:是押回原住所么?

摇摇头,老温:不是。我听‘傻蛋’说地点还挺偏僻。

点点头,杨旭东欣然:这就对了。说明共产党对他并不放心,便于监视。

曹华:可你能保证这么多年,他一点都不会变么?

杨旭东感慨:要说别人能变,这我相信,但六哥不会。

曹华不悦:你能不能……不这么自信?

杨旭东:这不是自信,而是事实。死在六哥手里的共党,可以车载斗量,就算他有心想投靠共党,你们想想:共党能放过他么?

曹华:死在徐百川手上的共党更多,共党不也照样没杀他?

杨旭东:可共产党也没放过徐百川!至少,蹲一辈子大牢是肯定了,哪有放出来的道理?

众人有些心动。

曹华又问:你怎么接近他?就算他有办法替自己开脱,难道共产党会就此放手?说不定连他一举一动,都捏在人家手里。

杨旭东:这是自然,如果没人监视,那才叫有问题。不过你忽略了一个契机,只有在这一天,监视他的人才最容易疏忽。

曹华想了想,一惊:清明?

点点头,杨旭东:对!只有在清明祭扫时出城,才是最合情合理,不会让人感觉到突兀。

沉吟片刻,曹华迟疑:现在距离清明还有三天。好吧!到时候我会派人在路口布控,一旦发现尾巴,马上就地制裁。

58.(清明)黎明外 乱坟岗 郑耀先

满眼一片枯冢。

郑耀先提着祭品篮子走到石碑前,拂拂上面的尘灰,露出“显妣周门陈氏之墓”,落款“孝女桂芳敬立”。

拔拔坟前根根矗立的枯草,郑耀先拍拍手,放下篮子慢慢坐下。几陌纸钱焚化后掏出一根烟,就着灰中的火星点燃。

一口接一口,徐徐吐出青烟。

眼望着万里山河,他长长叹口气,无奈地说道:走吧……走了也好……活着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个负担。

狠狠掐灭烟头,凄笑连连泪流满面,郑耀先抱着头,默默说道:小浮啊!不是六哥心狠不来看你,六哥现在,也是身不由己。(擦擦泪)唉!跟着我,你没享过一天福,没睡过一宿安稳觉。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跟我提心吊胆了……

清风掠过,卷起地面陌陌纸钱。

郑耀先哽咽:其实……六哥挺想你的,真的很想。可不知为什么,又总觉得对不住你。说句公道话,小浮,你真是一个好女人,好母亲,只是你的命,怎就这么苦……

流着泪,擦擦墓碑上“周门陈氏”几个字。

郑耀先:你走了,变成了鬼,可六哥还活着,活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生死两难。(幽幽一声长叹)唉!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如果还有来世,六哥希望你不要再干这一行儿,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相信,这是你想要的人生,也是六哥期盼的梦想。

微风轻送,掠起郑耀先那花白近半的头发。

手指在墓碑上轻轻抚摸,郑耀先忏悔:别怪我,我不是个好丈夫,更谈不上一个好父亲。你希望我能将孩子带大,对不起,恐怕又叫你失望了。有句话,也许你能理解,干我们这行儿的,注定要付出许多……(擦泪)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上了,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变牛做马,伺候你娘俩一辈子,补偿你这个心愿……

转过身,惆怅地靠在墓碑上,眼望天边那一片浮云,郑耀先默默念起陈浮生前读过的文章: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突然间,一旁的坟头微微一动……

郑耀先惊愕不已。

一只苍白的手掌慢慢探出坟包……

顺手攥块石头,郑耀先大喊一声:谁?

坟头剧烈地耸动,晃了几晃,一个高大的黑影陡然蹿出土包。

在异常诡异的气氛中,人和“鬼”的双眼死死对在一起。

黑影向他一步步靠近,大约在距离两米开外,这才逐渐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