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集

2014-03-13 10:01:28 发布 | 15833字

1.晨内 走廊 郑耀先 陈浮(尸体)警察(4名)

郑耀先被狱警押解向审讯室走去,两名警察抬着担架,从女牢中走出。

白布单下,一缕乌黑的长发从担架上飘散,郑耀先那疲惫的眼神从长发上掠过,眼睛就再也不动了。

郑耀先撕心裂肺:小浮!

两名狱警将他死死按在墙上,郑耀先泪雨磅礴,指甲深深扣进粉壁。

担架从他身后经过,眼望着担架消失,郑耀先号啕大哭:你怎么就走了这条路?怎么就走了这条路!!!

2.晨内 审讯室 韩冰 小五 郑耀先 狱警

韩冰看着垂泪不止,神情激动的郑耀先。一名狱警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韩冰点点头:先把他送回去吧。

狱警:是!

韩冰:要严加看管,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狱警:明白。

郑耀先被带出,临走前,深深望了韩冰一眼。

小五:处长,您这是要唱哪一出?

韩冰:他情绪不对,我们暂时不要审了。

小五:那就更得‘宜将剩勇追穷寇’了。没准这时候,他一心求死,什么事儿都会说。

韩冰: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妻子刚刚过世,情绪失控在所难免,所以这个时候审讯,弄不好容易造成事与愿违。别人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趁人之危。就算要打败郑耀先,也要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堂堂正正收拾他。

小五愣了:哎处长?这……这好像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啊?

韩冰不悦:那你说,我是什么作风?

小五挠挠头,一脸匪夷所思:可是……我总担心他一旦情绪稳定,那对付起来……

韩冰:你的担心很有道理。周志乾如果是一个老牌特工,一转眼,兴许就会变得冷静无比。可要是这样,他曾经从事过什么职业,不也就一目了然了么?

3.日内 牢房 郑耀先

郑耀先倚在墙角,擦干脸上的泪,从怀中掏出一根长发。(一并剪除那根长发)

将长发静静摆在眼前。盯着头发,郑耀先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无奈地一笑,自嘲:呵呵!我想得太多了,不管怎么说,你们的命都不如我,因为你们没得善终。呵……

笑声突然一顿,呆呆仰望那潮湿的四面墙,许久许久,无声无息……

吊灯在风中影动,一滴水珠从顶棚挣扎坠落,溅在他脸上,铁窗外传来阵阵欢度国庆的锣鼓声……

又是一声长叹,郑耀先极度沮丧地低下头,不知不觉中,他惆怅说了句:错了,其实我的命,不如你们……

4.日内 陈国华办公室 陈国华

陈国华举着话筒,脸上难以置信:什么?周志乾的老婆自杀了?怎么死的?。

电话:局长,法医验尸报告刚刚出来,她是自缢身亡。

陈国华:在监狱里还能自缢?开玩笑,谁给她发的绳子?

电话:不是绳子,是头发,她把头发卡在床缝里了。

陈国华:头发?这么匪夷所思的自杀方式,她也能想得出?

电话:所以拘留所修改了制度,以后女犯入狱,不准留长发。

陈国华摇摇头:她家里搜过没有?找没找到郑耀先的线索?

电话:局长!我们已将周家地面掘了一米半,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再弄……那……那房子就该塌了……

撂下电话,陈国华有些沮丧。

5.日外 拘留所外 荷香 高君宝 桂芳 门卫 陈浮尸体 警察

高君宝举着手,手臂上挂着被褥等用品。

荷香拉着小桂芳,哀求门卫:同志,您就让我见见吧。

门卫:送东西可以,探视绝对不行。

塞钱又被拒绝,僵持了半天,满腹辛酸的荷香,只好拉着痴痴呆呆的高君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倒苦水。

荷香:你说共产党的警察咋就这么死性?连点灯油钱都不敢要,还当这苦差事干啥?要在过去,老娘哪受过这门闲气?钱都不用使,脱几件衣裳就能把事情办利索。临了,他们还得客客气气欢迎咱下次再来。可如今……唉!这世道真是变喽……

高君宝:血……血……好多的血……爸爸……流……好多的血……

荷香拍着大腿喊道:行啦儿子,你这血也流得差不多啦!把你妹子看好,生人要敢拍她脑门,记住喽!就拿砖头往死里拍,别让人家把她拐走。

一听说保护小桂芳,高君宝当即放下手,死死拉住妹妹,再也不疯了。

看看这对患难的小兄妹,摇摇头,荷香感慨:唉!命啊!都是那小姐的身子丫鬟命。

门卫撂下电话,从窗口探出头:谁是周志乾家属?哪位是他家属?

荷香一把抱起小桂芳,举到门卫面前:在!在!这就是,他亲闺女。

门卫瞧着周桂芳,有些为难:这么小?没有其他家属么?

荷香:嗨!一家人早就散了,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您行行好,叫她进去瞧瞧爹娘。

打量一番楚楚可怜懵懵懂懂的小桂芳,门卫怀着万分怜爱,伸手摸摸小桂芳的头:这孩子可真可怜,唉!当父母的,造孽啊……

荷香突然一声惊呼:小兔崽子!你要干啥?

一块青砖结结实实拍在门卫头上……

高君宝手攥断砖,恶狠狠瞪着门卫。门卫捂着流血的脑袋,眩晕不止。

几名警察出来将高君宝按倒在地,荷香在一旁苦苦哀求:同志!同志!他是傻子!是个傻子!

就在这时,角门被推开,在狱警指引下,盖着白布单的陈浮,被一副担架抬出来。

布单被掀起一角,露出陈浮那宁静安详的脸。众人不吵也不闹了,眼巴巴看着可怜的小桂芳。

桂芳又仰起那可爱的小脸蛋:妈妈干嘛要躺在这儿?

看一眼布单下的陈浮,荷香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众人低着头,黯然无语。

桂芳向陈浮伸出小手:妈妈,你睡着了?

一把打落小手,就在桂芳张嘴欲哭之际,荷香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呢喃着安慰:桂芳不哭,不哭,妈妈累了,想睡一会儿……

桂芳号啕大哭:我要妈妈……呜呜……我要妈妈……呜呜……

布单轻轻合上,高君宝上前拉住桂芳的手。一滴眼泪,在荷香那橘皮似的老脸上,缓缓坠落……

6.日内 审讯室 老袁 徐百川

老袁和徐百川隔桌对坐,吸着香烟。

徐百川:他身上那几处特征伤疤,就能说明问题。

老袁:你是说……当年他遇刺,在身上留下的疤?

徐百川:是的,当时我也在场,印象很深。

点点头,老袁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又问: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徐百川:如果连这都搞不定,那就没有了。呵呵!连我都叫不准,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了,他的血型和郑耀先吻合吗?

老袁:吻合,都是‘O’型。

徐百川: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老袁:这些只是表面证据。

徐百川笑了:呵呵……

老袁皱皱眉:你笑什么?

摇摇头,不知不觉在徐百川脸上流露出万分钦佩的表情。

徐百川:我有一种感觉,他肯定是老六。就连行事方法都很像——总是给你希望,让你认为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呵呵!这一步你就迈吧。别说我没提醒你,国民党那‘宁肯错杀一千,决不放走一个’,你们就不会学学?说他是‘鬼子六’,又能怎样?天下屈死鬼多了去,还差他这一个?

老袁的眼皮撩了撩,没说话。

徐百川:如果他是郑老六,杀了也不冤,假如不是……大不了抓住郑耀先,再给他平反嘛!这对贵党能有什么损失?不就是一颗子弹的问题么?切!

抬头看看墙上的毛主席像,老袁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

老袁:想不到,你对自己的兄弟也这么狠。

徐百川满脸愧色,很无奈:我只知道有个儿子要养,而他……又不肯原谅我。

老袁点点头,不知不觉陷入沉思的。他划着火柴,却丢掉嘴上未点燃的香烟……

7.日内 小屋 曹华 杨旭东 杜孝先

曹华摊开地图,指着地图上的敌我态势:在山城附近驻扎的,是共军原二野最精锐的部队,为了围剿我们,他们连韩战都没去。

杨旭东语气不咸不淡:多谢您指点,不过这些,我早就知道了。(看看曹华)您,还有没有其它高见?

曹华瞪着杨旭东,脸上露出嘲讽:你不觉得奇怪吗?

杨旭东:有什么好奇怪?

曹华:,近来频频出事的,为什么都是你们的人?更有甚者,(一指地图)就连这几条秘密通道,也都被共军精锐给卡死了。你说,这难道不奇怪么?

杨旭东:这有什么大惊小怪?连鬼都知道,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曹华:可这叛徒是谁?你们调查了么?不把这内鬼揪出来,你我迟早会一起完蛋!

和杜孝先对视一眼,杨旭东默然无语。

看看杨旭东,曹华有些不悦:你怎不说话?

杨旭东:你叫我说什么?说我们无能?都是草包?

曹华:我想听你今后的打算!

杨旭东:连个落脚点都没有,怎么打算?我打算学习共军睡大街,你看行不行?

盯着杨旭东,曹华: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杨旭东眨眨眼: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曹华:杨旭东,你就没想过,利用我们的联络站和共党周旋?

杨旭东:用你们的?呵呵!曹队长,咱不带这么开玩笑。一处、二处能同穿一条裤子,我怎么听着新鲜?

曹华大声:谁和你开玩笑?大敌当前,再不精诚合作,你我只有死路一条,谁还有心思跟你争什么一处二处?摆脱被动保住小命,这才是重中之重!

一旁的杜孝先挑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看见没有?人家内调局现在这觉悟……唉!我说老杨啊!咱可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杨旭东撇撇嘴,没吭声。

曹华快气炸了,食指点天,歇斯底里地喊道:杨旭东!你还是不是国民党员?还有没有点男人的心胸气量?

杨旭东:好!我答应你。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头,和你们合作,将来谁说得算?

强行平息一口怨气,曹华喊道:你!是你杨旭东还不成?要论搞情报,这里谁能比过你杨旭东?中华民国,还有几个能降住你杨旭东?

杨旭东瞧着曹华,目光有些诡异。

杜孝先插言:你们有电台么?

曹华苦摇头:抱歉,我们暂时还没那条件。(瞧瞧杜孝先身后的军用电台,曹华感慨),虽说共党是我们的‘运输大队长’,可唯独电台不在提供之列。

杜孝先:那就麻烦了,没有电台,你我两家该如何协同?

曹华:这也是我最头疼的事情。现在,我们已经和台湾失去联系了。

杨旭东突然说道:兴许,我能给你们搞到一部。(瞧着曹华)还记得在延安,埋藏的摄影机么?

曹华点点头:你是说……

杨旭东:那是一部大功率军用改装电台。只不过共党以为,它落到刺客手里了。

曹华眼睛一亮。

8.晚内 牢房 郑耀先 看守

郑耀先还在苦思冥想,大脑越来越痛。咬着牙捶捶头,将后脑在墙壁上用力一撞,强迫自己能够清醒一些。

门外狱警喝道:你干什么?

郑耀先声音虚弱:我很累……

狱警:放老实点!

透过瞭望窗向地面望了望,一个二两粗糙窝窝头。

狱警狐疑:你连晚饭都没吃?

郑耀先:我不饿……

狱警呵斥:你给我听着,身体是自己的,跟别人没关系。如果想自绝于人民,那好啊!我是热烈欢迎,咱们都可以省心。

郑耀先:谢谢!我还不想死……

狱警:那就赶快吃饭!

郑耀先点点头:是……

长吁一口气,在狱警虎视眈眈监视下,郑耀先抓起窝窝头,象征性咬了一口。

9.日内 市委办公室 老袁 陈国华

陈国华敲门走进,老袁一见是他,撂下笔,从办公桌后迎出。

二人握手,气氛很融洽。

陈国华:袁书记,我是来向你汇报工作的。

老袁指着沙发:坐坐!来,坐下说。

二人入座。

陈国华:关于周志乾的案子,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看看下一步工作,究竟该怎么走。

老袁:他现在怎么样?

陈国华:陈浮自杀了,我们指证周志乾的线断了一根。唉!这女人不愧是个老牌特务,就连自杀都弄得干干净净,不给你留下任何线索。

老袁皱皱眉:奇怪呀……怎么刚刚锁定目标,她就自杀了呢?这不正常啊?

陈国华叹口气:唉!问题是越来越复杂了。本想借她撬开周志乾的嘴,现在可到好,鸡飞蛋打了。再找不对他有力的指控,过几天,这家伙就要羁满释放了。

老袁挟着香烟,不假思索地问道:放?为什么要放?他不是当过旧警察么?那就是和人民有过对立,凭这一点,给他定性个历史反革命……不算是过分吧?

陈国华有些为难: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就算人家干过旧警察,如果确实没有反党反人民的言行,也不好给人家乱扣帽子吧?

老袁:要不,你想个办法把他留下?

陈国华沉吟,过了片刻,无奈地说道:这还真难办。如果周志乾死活不承认自己是郑耀先,那咱们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像,就硬把他扣着不放吧?

老袁点点头:现在首当其冲,就是先留住他。剩下的,就看小韩有没有办法了。

陈国华笑了:说起小韩我还忘了,老江正在做她思想工作,我看用不了多久,呵呵!就能喝上你们喜酒了!

老袁哈哈一笑,显得意气风发。

10.午后内 韩冰办公室 江百韬 韩冰

二人促膝相谈。

江百韬:小韩哪!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韩冰很坚定:不用了,工作以外的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江百韬:小韩哪,你年纪也不小了,像老袁这样独身的老革命,可不大容易找啊。

韩冰:您替我谢谢他的好意。眼下,敌特活动这么猖獗,我哪有心思考虑个人事情?过一阵子再说吧。

江百韬:那你……就这么让我回复老袁?

韩冰:就这么跟他说吧。我想直截了当一些,也许会更好。

江百韬叹口气,无可奈何。

11.暮内 博爱诊所 杨旭东 杜孝先 曹华 特务(群)

杨旭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手下向他汇报当前最新形势。

手下:一队全军覆没;二队……现在下落不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坐在一旁的杜孝先,边听边吃橘子,样子很专注。

杨旭东的语气不愠不火:那三队的兄弟呢?

手下:大部分向共军投降了,只有少部分在一处配合下潜回到城里。站长,现在该怎么办?

杨旭东坐起身,淡淡一笑:再漂亮的口号也不能当饭吃,我杨某人穷困潦倒,他们离我而去也情有可原,呵!人之常情嘛!对了,共党有没有放出话要如何处置我?

手下:他们让你认清形势放下武器,不要再与人民为敌。

杨旭东点点头:嗯!没有别的?

手下:这……

杨旭东:没提宽大处理么?

手下嗫嚅:只说协从不问,其它的,没有…… (将布告递给杨旭东)

接过布告,杨旭东看了看,点着上面的字赞道:你们瞧瞧,好好瞧瞧!(指着“协同不问”和“不要再与人民为敌”几个字)你们应该好好学学,看看人家共党是怎么玩政治攻势的。呵呵!明知道我不会投降,所以也省了那些没用的唾沫。(将布告扔到一边)哎呀……一句‘不要再与人民为敌’,可真是意喻深刻呦!即显示当权者不可一世的强硬态度,又告诫了老百姓:我就是他们的敌人。唉!短短几个字,作用真是非同小可呀!以前我只知道中国最优秀的将领都跟了共产党,现在看来,最具才华横溢的笔杆子,也投奔共党门下了。

站起身,眺望窗外那万里河山,杨旭东泪光星动。

他哽咽:可怜党国无数先烈所创下的这片基业,就只能眼睁睁,看它沦为异端邪说的牺牲品了。杨某一死虽轻如鸿毛,但有用之躯却不能报效国家民族,憾之、恨之。唉!党国啊党国,你的命运为何如此多舛?让我杨某怎么做,才能挽救你于倒悬?

一屋子的人沉默了,长吁短叹,杜孝先停止剥动橘皮,眼角全是辛酸的眼泪。

门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一身白服的曹华走进来。

她摘下口罩:我用你们的电台,刚刚跟台湾联系上。

瞧瞧神情沮丧的杨旭东,又看看六神无主的众人。

摆摆手,杨旭东: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你就说,别卖关子,杨某现在没心情。

曹华低声说道:徐百川不但被捕,而且还降了共党。

眼中寒光一敛,杨旭东猛然转身,上下打量起曹华。

掏出抄报纸递给杜孝先,曹华:这是电报原文,你们自己看吧。

匆匆扫过几眼,杜孝先的精神几欲崩溃:老杨!这情报是真的,上面还有保密局的暗语,绝对错不了!(随后,他呢喃着自言自语)怪不得我们接连出事,原来是这个内鬼在作祟……

曹华:电报上还说,徐百川为了救儿子,早就和共产党有了来往,否则广州共军,也不会在短期内,救出他儿子。

点着头,杨旭东脸色阴霾。

曹华:可是,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我认为这是共党故意释放的烟雾弹。

杨旭东看看她。

曹华:徐百川固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为什么就没有人怀疑‘鬼子六’呢?保密局在山城的暗线,可是多年前他一手布置的。

杨旭东忍无可忍,怒道:放你妈个屁!

拔出手枪顶上子弹。

杜孝先赶紧上前阻拦:老杨,你这是干什么?冷静!冷静!

曹华冷眼瞧着杨旭东。

杨旭东血贯瞳仁:你们是不是恨六哥不死啊?啊?这么多年了,他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你还想叫他怎样?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非要把人逼死,你们才甘心?

杜孝先一把夺过手枪,将杨旭东推倒一边。

曹华:我是以党国大业为重,就事论事实话实说。

杨旭东:实话实说也要有根据!自从六哥走后,保密局上上下下全都更换了联络方式。我问你,你打算叫六哥怎么卖?

曹华:别人办不到,不见得‘鬼子六’也办不到。

杨旭东怒喝:再叫他‘鬼子六’,我跟你玩命!

曹华气得七窍生烟。瞪着杨旭东,半天说不出话来。

杜孝先爆喝一声:行了!还有完没完?(瞧着二人,痛心疾首)斗吧!继续斗!不便宜共产党,我看你们是没法消停!

二人沉吟不语。

杜孝先:老杨说得没错,毛病就出在徐百川身上!要不然,他哪那么容易被抓?唉!一个个为投靠新主子大捞政治资本!只可惜了老赵……(泪水涟涟)

12.日内 牢房 郑耀先 看守

郑耀先两鬓斑白。他蜷缩在牢房一角,死死盯着墙体上,用血书写的“叛徒”二字。破溃肿胀的手指含在口中吸吮。

郑耀先就像犯了疯病的魔症,嘴里念叨着:江欣不是叛徒,肯定不是。可她……为什么将我党机密交给戴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是我想错了?

铁门的透气窗下,多出两个窝窝头,一碗飘着菜叶的清汤。

看守:吃饭了!

郑耀先舔舔皲裂的嘴唇,用力甩甩头,长吁一口气。伸出乌黑的手掌,探探那早已冰凉、干硬的窝窝头。

又从气窗塞进一张纸,看守:周志乾!你的逮捕令下来了!

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接。看守踮脚向里看了看,这才发现角落中滚成刺猬猬的郑耀先。

看守怒喝:周志乾!你在干什么?赶紧过来签字!

逮捕令将透气窗拍得“哗哗”作响。

郑耀先不耐烦:怎么才下来,都几天啦?

慢吞吞从地上爬起,弯腰靠近铁门,接过来刚刚看了几行,郑耀先便惊讶地叫道:哎?不对呀?你送错了吧?我咋无缘无故成了历史反革命?

看守:没错,就是你的!

郑耀先怒道:开什么玩笑?栽赃陷害也没这么离谱吧?就算我干过几天国民党,可那也不至于反党反人民吧?

看守:有气你对上面发,我管不了这些。看完没有?看完我拿走。

郑耀先:奶奶的,你这是草菅人命!我抗议!我要告你们!

看守轻蔑:省省吧!你当自己那点破事谁不清楚?既然说你是反革命,那就有十足的铁证!怎么,你还想对抗政府?

郑耀先眨眨眼。

看守:你给我老实点!去!靠墙站着!

郑耀先气得破口大骂:流氓我见过!无赖我也见过!像这般流氓无赖,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指着郑耀先的鼻子,看守:周志乾!我警告你,再这么蹦跶,别说我叫你哭!

翻愣着眼睛,郑耀先:嗯!这话我听着耳熟!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看守:也何?你还来劲儿了?(取下钥匙要开门)

郑耀先摇头:那倒不是,想当年,我被地主关进猪圈,他当时也这么说。

看守咬牙切齿,加快了开门速度。

郑耀先赶紧补充:我可是要犯,你要敢动粗,回头我自杀看你怎么交差。

看守停手,爆哮:你死一个给我看看?

冷笑一声,郑耀先:这样吧,我可以告诉你一百种死法。回去后,你琢磨琢磨该怎么防。如果你自信脑子能玩过我,呵呵!我臭肉一块,无所谓。

看守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他一边踹墙,一边悻悻离去,而郑耀先则双眼望天,又开始盘算起问题。

郑耀先自言自语:他们凭什么一口咬定我是反革命?难道……小浮把我卖了?(摇摇头)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她不至于这么绝情吧?

在屋内踱步,猛然一抬头:甭是……想将我扣下来慢慢取证吧?(苦笑)嗨!我可真是横垄地拉车—— 一步一个坎呀!你说你们这些搞司法的,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非在这节骨眼上给我找事?奶奶的,要是叫你们摸清我底细,这么多年,我也就白混了。

又仔细想了想,郑耀先忽然哭笑不得:行了,我也不用干别的,想脱罪,那就证明自己不是郑耀先吧?呵呵!活了这么多年,最后还得咬定自己不是自己,这笑话可闹大了……(猛然一愣)不对呀?如果我不是郑耀先,那我是谁呀?是啊……我到底是谁呀?是人还是鬼?

郑耀先彻底进入痴迷状态……

13.午内 小五办公室 老袁 小五

二人坐在沙发上。

老袁低声问道:他还是不肯吃饭么?

小五:吃了。在里面熬上几顿,就没人愿意跟自己肚子过不去了。

老袁沉思一下:那他这几天,有没有异常表现?

小五:要说异常嘛……就是有点心事重重,好象在想什么。这不,连头发都白了。

老袁点点头。

小五:袁书记,根据我的经验,这国民党的官越大,也就越怕死。估计这小子是琢磨挺不过这一朝了,所以和自己过不去。

老袁坚定地摇摇头:不一定!他现在没有完全暴露,所以说他贪生怕死尚且过早。不过呢!上刑场那是迟早的事情,现在遭点罪也好。我们那些牺牲的同志,哪一个没遭过罪?比较起来,我们对他还算是仁至义尽。

小五:我看过不了多久,他就得崩溃。袁书记,咱是不是抓紧时间发起总攻,给他来个彻底歼灭?

老袁:这总攻的时间很有说道,关键是找到突破口。要知道,这家伙对审讯那可不陌生,说他是行家里手,也毫不过分。

小五:连续放他三宿不睡,看他还能高明到哪去?对了袁书记,您可别忘找人替班。他不睡,呵呵!我可受不了。

老袁一点头:就这么定了。记住两点:第一,千万别按他思路走,其次,别让他找机会自戕。

小五:是!

犹豫片刻,老袁低声诡秘地问道:你们韩处长……她还好么?

小五眨眨眼:不是……袁书记,您没见着她?

老袁摇摇头,苦笑一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是随便一问,关心关心。

小五闭上嘴巴,没再说话。

14.暮内 博爱诊所 杨旭东 杜孝先 曹华 特务

曹华和杨旭东等人共进晚餐。席间,曹华将一份电报递给杨旭东。

杨旭东仔细瞧了瞧,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深深的落魄中。

曹华:台湾还发来一条消息,你想听吗?

杨旭东有些不耐烦: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瞪着曹华)不是……你跟了内调局,怎么连说话方式都如此欠揍?

曹华一副不急不躁的表情,她盯着有气无处发泄的杨旭东,反倒显得异常沉稳。

曹华:你知道‘梅’这个人么?

杨旭东没说话,吃人的眼神在曹华身上扫来扫去。

撇撇嘴,曹华起身欲走:如果不想回答那就算了,只当我什么都没问。

杨旭东:她是六哥的女人,当年和六哥一起失踪了。怎么,你知道她下落?

摇摇头,曹华一声长叹:不久前,她死在共党监狱里了,至今尸骨未寒。(看着杨旭东,眼泪簌簌而落)敢于为党国献身的,并不只有你们二处。我的老长官,我的同事,他们都是最好的榜样!

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杨旭东头上,他头昏眼花眩晕不止。

手扶桌面,闭睛定定神儿,这才喘着粗气,逐字逐句问道:那六哥呢?六哥怎么样?

曹华:我不清楚。

点着曹华脑门,失去理智的杨旭东,爆哮:你一定要弄清楚!必须!如果共党敢动他一根毫毛,那我就炸掉山城,让所有赤色分子给他陪葬!

冷漠地看着杨旭东,曹华:杨旭东!我欠你的?

杨旭东:你什么意思?

曹华:就算郑耀先也跟着倒霉了,可那关我什么事儿?我凭什么替他跑腿办事儿?

杨旭东哑口无言,可又心有不甘,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

曹华:我说你还能不能冷静?还想不想听我说话?

杨旭东:你快说!

曹华:台湾说,山城公安局关着一个叫周志乾的人。他名义上是‘梅’的丈夫,至于和你那六哥有什么关系,这我就说不好了。

杨旭东急得团团乱转:那就是六哥!肯定是!

曹华: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指着自己鼻子,杨旭东:就凭我是他兄弟!就凭我的直觉!

一点头,曹华:好,就算我相信你的直觉,可直觉能救他么?

一言不发掏出地图,杨旭东在桌面迅速摊开。挥手叫过曹华,指着一幢建筑,说道:这是保密局山城总部,也是现在的共党公安局。你告诉我,六哥关在什么位置?

曹华吓了一跳:你想劫牢反狱?

杨旭东反齿相讥:除此之外,还有其它选择么?

实在是难以置信,曹华目瞪口呆瞧着他:就凭你们这几头蒜,也敢打共军要害部门的主意?

杨旭东:笑话!想当年我单枪匹马,不也照样在共军腹地来去自如?

曹华:可你想过没有,万一失手呢?这责任谁来担?

杨旭东:人死鸟朝天!反正都混到这种地步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曹华气得直咬牙:你……

杨旭东:我什么我?(一转身,命令杜孝先)三天之内全体出动,务必给我查清六哥下落!

冷眼瞧着杨旭东,直到他情绪稍稍平静,曹华这才悠悠说道:请问杨长官,共军公安局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您打算怎么进去?

冷哼一声,杨旭东不以为然。

曹华语重心长:要知道,现在不是中华民国了,你杨旭东明目张胆收拾我们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弟兄们的命,那也是命啊!

杨旭东:你觉得,我是轻易冒险的人吗?

曹华:以你现在这地位,我想也不应该。

摆摆手,杨旭东不屑:那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冲锋陷阵是我们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娘们家家,总跟着掺和什么?等我们这些男人死光了,你再折腾也不迟!

曹华一阵气苦:你……

看看曹华,杨旭东:我这可是为你好。

曹华怒道:收起你那蛇蝎心肠,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杨旭东眨眨眼:也何?没想到……你脾气也这么倔呀?

15.夜内 郑宅 韩冰 小五

二人在屋中察看,小五放下手中物品,扭头对韩冰说道:处长,今天中午,袁书记问起你了。

一摇头,韩冰不耐烦:我说你烦不烦?

小五连声:好好好!算我没说,没说……

月光如水银泻地,宁静的小屋冉冉升起一层淡淡的薄雾,柔和、典雅,如梦似幻般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屋内摆设原封不动,保持着主人离去前的状态,甚至连孩子用的玩具土偶,也擦拭得干干净净,被工工整整摆放在橱中。

拉拉灯绳,没有电,韩冰转身问道:小五,你不觉得奇怪么?如果陈浮自杀是为了舍车保帅,那她否认周志乾是郑耀先不就行喽?干嘛非走这条路?毕竟这几年,知道真相的人,可只有她一个呀?

点燃蜡烛,小五环顾一下四周,最后面带难色:我也想不出这是为啥。唉!榆木脑袋就是榆木脑袋,

微微一笑,韩冰指着屋内陈设:你看出什么没有?

小五疑惑:也没什么,很正常啊?

韩冰:问题就出在正常上。

拾起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韩冰瞧了瞧,将它轻轻打开:我查过,这里什么都不缺,也没乱。所以陈浮应该是在猝不及防下,被我们捕获了。

小五点头。

指着盒上的字,韩冰:可这上面的字却很古怪。你看看:桂芳嫁妆转其父代呈。这暗示着什么?是不是有点交待后事的意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托付后事?

小五怔愣着:难道……她知道自己要身遭不测?

韩冰:问题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有,从她有条不紊操持家务来看,抓捕方案应该没被泄漏。也就是说,她交待后事和我们抓捕毫无关系,应该另有隐情。

小五望着韩冰,钦佩不已:处长!您都神啦?单凭几个字就能找到突破口?我的妈呀……

韩冰笑了笑:你不用拍马屁,工作能力,可不是拍出来的。

小五憨笑。

韩冰:现在我们就想一想,这个隐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五抓着后脑勺,苦苦思索:这可就奇怪了,什么隐情能让一个人知道自己身遭不测?

韩冰:陈浮最后选择了自杀。那么,我们反过来推一下:自杀的人,会不会知道自己要身遭不测?

小五一惊:对呀?

韩冰:可现在问题又来了,究竟什么原因,能造成一个母亲撇下孩子,选择自杀?

小五苦笑:处长,我脑筋打结了……

放下首饰盒,将目光停留在梳妆台。拾起一张泪痕斑驳的信纸,韩冰看了看,舔舔泪痕。

对准蜡烛仔细观瞧,随后又掏出铅笔,小心翼翼在上面涂抹。但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太久,早已恢复弹性的纸面,只留下一片模糊的铅笔印。

小五:处长,这张纸会不会用药水处理过?

缓缓摇着头,韩冰满脸狐疑。

小五:你瞧上面全是泪,说明那女人要不是看到什么,就是想写些什么。

韩冰:她能在首饰盒上写字,一般不会吝惜留下遗书。所以,我宁肯相信她看到了什么。(借着烛火,指着纸上的印记)你瞧瞧:这上面还有笔迹。

接过来瞧了瞧,马小五遗憾地摇着头:唉!可惜时间太长,又被揉过,再想恢复原貌,已经不可能了。

自来水笔在指尖翻动,不知不觉中,韩冰陷入思绪虬结:也许这上面的内容,就是导致她自杀的直接原因……

小五灵机一动,喊道:处长,人家都说孩子不会撒谎,她不是还有个女儿吗?也许从孩子身上能找到些答案?

权衡着利弊,韩冰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据说案发当时,那孩子好像不在现场?

小五:那也总比没头没脑瞎折腾强啊?周志乾倒有可能知道真相,可咱能指望他么?

轻轻捏住自来水笔,韩冰问道:那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五:据说被一个当过妓女的,叫荷香的女人给收养了。

韩冰一愣:妓女?

小五:对,她就住在附近。

韩冰:有没有派专人监视?

小五摇头:嗨!一个妓女,谁盯她干嘛?这完全没必要嘛!

一个冷颤生生打出,韩冰死死盯着小五,逐字逐句说道:不好!恐怕有人想钻空子!

16.夜内 牢房 郑耀先

撂下笔,吹吹上面的墨迹,郑耀先忍不住坏笑:想弄死我?行!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呵呵!

17.夜外 荷香家院外 杨旭东 特务

杨旭东指着大门,问道:是这家么?

特务:没错。自从老长官被带走,孩子就一直寄放在这儿。

点点头,杨旭东唏嘘不已。

一翻身,从墙上跃进,门外只留下特务把风。

18.夜内 荷香家 荷香 桂芳 高君宝

荷香坐在床边,给床上的桂芳穿新衣裳,橘皮似的笑脸上,露出金牙敲掉后的牙缝。

高君宝傻傻站在地上,咬着指甲看着桂芳。

泪眼婆娑的桂芳非但没有盯住新衣,反而好奇地瞧着荷香的牙缝。

抿着嘴,荷香将桂芳搂在怀中:鬼丫头有个性,从小不爱财,长大了也不会嫌贫爱富。(扭头瞪一眼痴痴傻傻的高君宝)小兔崽子,你还看啥?赶紧给你妹子端水洗脸!

桂芳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干娘,你的牙怎么没啦?(手指在荷香的牙洞探了探)笑起来很难看的。

捂着嘴,荷香呵呵笑道:嗨!干娘都这岁数了,好看赖看还管啥用?唉!人老了,再指望这张脸吃饭,那是不中用喽!

桂芳很奇怪:为什么要指望脸吃饭?干娘的脸能吃吗?

连连干笑,荷香老脸通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向孩子解释。

就在这时,高君宝端盆走进。

她看看君宝,不禁感慨一声:君宝啊!你个小兔崽子,老娘把你未来媳妇都给预备好了。唉!能不能给老娘养老送终,就看你这小子讲不讲良心了。

羊角小辫在荷香脸上刷来刷去,小桂芳歪着头,满脸疑惑:什么是未来媳妇啊?

19.夜外 荷香家窗外 杨旭东

窗外的杨旭东百感交集,将眼睛从窗纸上的孔洞移开。

他默默念道:太像了,这是六哥的孩子,肯定是……

20.夜内 荷香家 荷香 桂芳 高君宝 杨旭东

荷香扭头看看窗户,吸吸鼻子:嗯?有恩客登门了?(又仔细听听)不对呀?明明是男人味,难道我闻错了?

看看一头钻进被子,只露一双大眼咕噜乱转的的小桂芳,又瞧瞧端着水盆,浑然不觉的高君宝,她低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端盆干啥?赶快拿菜刀保护你妹子!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挥挥手,示意高君宝把米缸上的擀面杖递给自己。

杨旭东推门,大摇大摆走进来。

21.夜外 荷香家院外 韩冰 小五 特务

特务隐藏在暗处,冷静打量着四周。小五从一侧爬上墙头,顺着墙体,向他慢慢接近。

看准机会,一把将特务扑倒在地,捂嘴拧头,“咔嚓”一声将特务解决。

韩冰举枪冲到小五面前:里面情况怎么样?

小五:有个男的进去了,看样子,应该是杨旭东。

韩冰一喜,忍不住将手枪捏了捏:小五,杨旭东不好对付,你赶快回去报告。

小五一惊:可你自己……

韩冰:放心,我不会冒然行事。

22.夜内 荷香家 荷香 桂芳 高君宝 杨旭东

脱下风衣搭在手上,不经意间,杨旭东瞥瞥荷香的擀面杖和君宝手中的菜刀。

杨旭东瞧瞧荷香:你怎么知道外面有人?

荷香没有马上回答,谨慎地打量着杨旭东。

将语气尽量柔和,杨旭东:我不是坏人,(指指君宝手里的菜刀)如果我想动手,你们的家伙根本起不到作用。

荷香:先生是‘统’字辈哪个处的?

杨旭东一愣,将风衣丢在床榻上:呦!连这个你都能看出来,不简单哪?

荷香笑了:飞贼出入不打招呼,共产党进屋都要敲门,而你们‘统’字辈的……呵呵!最干脆,直接往人家屋里闯。

杨旭东很尴尬,低头沉思片刻,又好奇地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是如何发现我在外面的?

荷香连连苦笑。

突然灵机一动,杨旭东笑了:我明白了,你自小在勾栏院里厮混。别说是我,就连苍蝇是公是母,都逃不过你这鼻子。

荷香“嘿嘿”了两声。

没再追问,杨旭东指指蜷缩在被窝里的小桂芳:她是你什么人?

荷香将桂芳拉向身后:这是我干闺女。

杨旭东: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荷香:瞧您说的,我一妇道人家,知道这些管啥用?

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手持菜刀,满脸杀气的高君宝。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孩子面熟,然而一时间,又想不起他是谁。最后只能无奈地摇着头。

掏出金条放在床榻,杨旭东指指桂芳:这孩子我要带走,她在你这儿不方便。

荷香将桂芳楼得更紧:呦!瞧您这话是怎说来着?我还虐待了孩子不成?啥叫不方便?我再穷,还怕多一张嘴么?

笑了笑,杨旭东: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些事儿,我想你也能清楚,这孩子绝对不能留给共产党。

摇摇头,荷香干脆扭过身,用身体挡住桂芳:共产党会难为个孩子?我不信,(偷眼瞧瞧杨旭东)反正没有他爹妈同意,桂芳就在我这儿,哪也不去!

杨旭东不悦:可我非要把她带走呢?

荷香更坚决:那你就问问桂芳,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桂芳将小脑袋塞进荷香干瘪的胸膛,连瞧都不敢瞧杨旭东。高君宝挡在娘俩身前,死死攥着菜刀。

望着桂芳,杨旭东一阵神伤:像,实在是太像了……和六哥那眼神儿,简直一模一样……

荷香:你还是走吧,孩子就留在……

说话间,她徒然回头,一动不动盯着窗口,用力吸吸鼻子。

23.夜外 荷香家窗外 韩冰

韩冰举着手枪,蹑手蹑脚向门口接近。小五紧随其后,从腰间拔出驳壳枪。

小五低声:处长,我已经给当地派出所打过电话,叫他们赶快增援。

24.夜外 荷香家门前 杨旭东 韩冰 小五

杨旭东双耳来回抽动,悄悄拔出手枪,向门口慢慢接近。

突然拉开房门,双方将枪口同时抵在对方额头。

韩冰冷冷吐出三个字:杨旭东……

向她身后瞥瞥,杨旭东摆摆手,示意小五靠边,最好别乱动。

杨旭东:韩科长,久违了!

小五举着枪,可韩冰挡在门前,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人表情各异,相比之下,小五反倒更加情绪化。他瞧瞧自己断过的腿,又看看至今也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杨旭东,枪柄攥得“咯咯”爆响。

戟指蠢蠢欲动的小五,杨旭东冷笑:把你那破铜烂铁放下。否则我敢保证:你那条好腿,也得瘸!

小五快气炸了肺子,“呼哧、呼哧”,如同加速抽吸的风箱。

韩冰大声喊道:小五!你赶快鸣枪报警!这里你帮不上忙!

小五刚刚举起枪,“噗” 地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血水。他踉跄着后退,生生顶在一堵围墙上。

不甘心地瞪瞪眼、张张嘴,僵硬的手指再也抓不住手枪,绵软的身躯贴着墙壁缓缓滑落……

韩冰一惊:无声手枪?

青烟从杨旭东的衣袋破洞中溢出……

25.夜内 荷香家 荷香 桂芳 高君宝

荷香和两个孩子完全吓呆了,蜷缩一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26.夜外 荷香家门前 杨旭东 韩冰

用力一攥枪柄,抵在韩冰头上的枪口又紧了三分。

杨旭东:倒在我枪下的,不死也要残废,你就别枉费心思了。

顶顶额上冰冷的枪管,韩冰冷静地问道:可惜这把枪你没装消音器。哼哼!有种你就开枪。

杨旭东雪亮的目光,在韩冰脸上扫来扫去。

韩冰:你很厉害,居然能听出外面不是你的人。

杨旭东反齿相讥:你也不差,居然敢用没开保险的枪,哼哼!顶我的头?

韩冰眨眨眼:噢?你怎么知道?

杨旭东:很简单,我分神开枪,你完全可以趁机干掉我。

韩冰:说得没错。可你要不分神儿,我也没机会打开保险。

两个人对峙着,手心均渗出冷汗。

森森一笑,杨旭东感慨:这可真是天大的玩笑。三年前,我还在满世界抓你们,可现在,哼哼!一切都倒过来了。

韩冰:巧了,我也正愁该怎么抓你,可你自己却送上门儿了。

杨旭东:你算准我会来,对么?

韩冰:不错,有关郑耀先和徐百川的消息,都是我故意散布到台湾的。目的,就是想引你上钩。

向她身后努努嘴,杨旭东:可你机关算尽,最后还是作茧自缚,喏!我的人来了。

27.夜外 院墙 杜孝先 特务(群)

杜孝先和几名手下,从墙上跳入院中。

28.夜外 荷香家门前 杨旭东 韩冰 杜孝先 特务(群)

几把枪一齐指向韩冰,韩冰的枪被杨旭东夺去。

放下僵硬的手臂,韩冰揉了揉:你这个人真啰嗦,换作是我,早就和你同归于尽了。

韩冰的手枪,保险并没有打开。

掂着枪,杨旭东的笑容有点邪,他盯着韩冰: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是我的交换筹码。

将韩冰手枪抛给杜孝先,杨旭东很得意:老杜!这是国难以来,兄弟缴获的第一把共党武器!呵呵……

冷眼瞧着杨旭东,韩冰:你想用我交换周志乾?

杨旭东:不行么?

韩冰笑了:恐怕你会失望,因为我的份量不够。

杨旭东:可在那姓袁的眼中,你比贵党主席还值钱。

杜孝先低声埋怨:老杨,以后上哪儿,事先跟兄弟们打个招呼,免得大家惦记。

杨旭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杜孝先:要不是曹华留意,我们上哪儿知道?唉!往后啊,咱可别再内斗了。斗来斗去,还不是便宜了共产党?(冷眼瞧瞧韩冰)你看看,这有多悬?

回身望望屋内,杨旭东:去看看那孩子,别吓着她。

29.夜内 荷香家 荷香 桂芳 高君宝 杜孝先

杜孝先进屋,荷香等人缩成一团。看着桂芳,杜孝先忍不住眼角发热,他哽咽着说道:像…….太像六哥了……

向桂芳伸出手,桂芳却晃着小辫,惊恐地钻进被窝。

30.夜外 荷香家院内 杨旭东 韩冰 杜孝先 特务(群)

杜孝先含着眼泪走出来,抹把脸,长长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她不愿意跟咱们走。

杨旭东为难:可把孩子留下,终究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共党心血来潮,这个……

韩冰愤愤说道:我们可不像你们那么卑鄙!对个无知孩子下手,你觉得有意思么?

杨旭东瞧瞧杜孝先:老杜,你相信她的话么?

摇摇头,杜孝先:信她那就见了鬼。可现在该怎么办?哎!我说老杨,这可是六哥的种,不好勉强吧?再说,也不能把这一家子都带走,目标太大了。

杨旭东束手无策。思前想后,最终面带难色:还是先把这女共党带走吧,至于孩子,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对了,给那老娘们多留点钱,免得孩子跟她受苦。

一个特务从墙上翻进来:长官,共军上来了。

杨旭东一摆手,特务挟持着韩冰,从院门溜出。

过了一会儿,邻居们从墙上探头探脑,向院中偷偷窥视。

32.夜外 墙下 小五

倒在墙根下的小五,手指微微一动,血沫子从口鼻喷出……

33.夜外 荷香家门前 荷香 小五

荷香在门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一眼瞧见墙下的小五。

一个寒颤,荷香厉声喊道:哎呦!还有活人!

液体从裤角逶迤而出……

34.夜内 陈国华家客厅 陈国华

电话铃声响彻不停。

陈国华披着衣服走出卧室,抓起桌上的电话。

电话:局长!出事了!

陈国华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你慢慢说。

电话:刚从医院得到消息,韩处长被杨旭东挟持了,马科长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陈国华当即目瞪口呆。

电话:喂!喂!局长!

抹抹头上的冷汗,陈国华冷静地吩咐:保护好现场,我马上过去!

电话:是!

撂下电话,陈国华胡乱穿起衣服。刚刚伸了个袖子,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老袁:老陈吗?你是怎么搞的?小韩到底怎么啦?

陈国华:老袁,你先别急,我也是刚刚听说。

老袁:我能不急吗?啊?他杨旭东在咱们辖区内,轻松毁掉我两员大将,可真是大手笔呀!出手不凡哪!

陈国华恨得直咬牙,一拍桌子,忍不住脱口而出:奶奶的,哪个混蛋这么多嘴多舌?怎么都捅到市里啦?

老袁:你说什么?

一捂头,陈国华哭丧着脸,赶紧解释:嗨!老袁哪!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你先别急,我会积极想办法营救。

老袁大声:我能不急吗?啊?你知道那群畜牲,过去是怎样对待我们女同志吗?小韩还是个姑娘,落到这些畜牲手里,能有个好吗?

陈国华:老袁哪!事情已经出了,你着急管什么用?

老袁:那你说该怎么办?

陈国华:要不……先和老江碰碰头,听听他的意见?

老袁:好!你们就在市局等我,我马上过去!

电话一撂,陈国华焦急的脸上,闪出一丝忧虑。嘴唇,泛起一颗硕大的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