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洗脑

2007-09-30 19:37:23 发布 | 3468字

“板田君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拉警报。上次已经做过一次药物麻醉,相隔还不足三日,现在又做一次……他很容易察觉到记忆里的‘真空’。”

“哼,长达三个月的心理催眠却只收集到这些儿女情长?我不能再等了,从现在开始!必须对他施行深度催眠。”

“不行,时机还成熟。在尚未掌握关键点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强迫性的深刻催眠只会有两种后果:一、精神失常;二、潜意识反弹,察觉得危险——人的潜意识是有自我保护能力的,他一旦醒来,这三个月的心理暗示就白费了——如果真要这样,当初你还不如严刑逼供。”

“精神失常不更好吗?他什么都说了。”

“板田君,法庭不会审判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你无法让法官对他定罪。”

“我要的不是定罪,而是真相,真相!”

“请你冷静,板田,或许现在最需要催眠的是你,你需要治疗。”

“笑话!”

“你听我说。如果他不是间谍,却因过多的药物麻醉而染上了毒瘾,那么最终上法庭的就是你了,检察官会以迫害本国公民的罪名控诉你。如果他是间谍,精神失常对我们的侦查工作同样极为不利,因为我们分不清楚哪些是他的幻觉和狂想哪些是事实,事情只会越来越乱。”

“博士,难道你仍然还是那么自信?”

“是的。虽然看起来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对于整个催眠项目而已,我获得了重大的进展。”

“怎么说?”

“这是上次药物麻醉结束后心理分析二组给出的脑电波分析报告。”

“我看不懂这些东西。”

“您看这一部份。我们利用1、2、3号原音带模拟加工出来的声音对他进行召唤,当三个声音都涉及他来到我国的真实目的时,有一个频段呈锋面状骤升乍降,反应强烈。”

“类似的频段不只一个。”

“是的,类似的频段至少有几百个,但是根据所里的研究资料和我的经验分析,只有这个频段的信号源恰好来自负责自我保护的脑神经。也就是说,当这个频段发生激烈幅动时,正是他的潜意识正在反抗的时候。”

“那又如何?假设我妻子问我是不是有婚外恋,我也会有同样的反应。这个频段的幅度并不能代表他就是间谍。”

“板田君,请注意对比这几份案例。普通人在做出同样地潜意识反抗时,这个频段的脑电波特征都基本符合487号规律,但是南中车常的却大相径庭。”

“哦?”

“请看这一份,这是最普遍的案例。实验者的意识作出反抗时,这个频段至少会活跃很多次,一直在波动。但是南中车常的却不一样,它只跳了一次,幅度比普遍案例的都要大得多,而且,只跳了一次,就回落了。是不是很不寻常?”

“明白了……他受过反催眠训练!只有受过这种训练的人,当大脑受到危险的信号时,才会在反抗外界暗示的同样,刻意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隐藏这个反抗的过程。所以他的这个频段回落很快,哟西……此人的确不简单。”

“完全正确。当然了,这些结论并不能成为正式逮捕他的证据,检察方是不会将这些尚未被科学界普遍认同的试验数据列为证据的。只能供我们内部参考罢了。”

“博士,下一步您想怎么做?”

“你先答应我,至少在十天之内,不能再搞药物麻醉了。一两次是可以蒙混过关,但多来几次的话,他就会从现实环境中的时间痕迹上察觉到异常。另外,虽然我们把他从监号里抬到实验室的过程安排得很隐秘,但是监狱里人多眼杂,我们难以保证其它囚犯会不会发现。”

“我答应你,博士。”

“基于此前的推断,我们要继续大打亲情牌。三个月来的记录表明,平时他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像上下班一样按照监狱的秩序作息,心理波动不大,情绪平稳,这得益于他与生俱来的性格和后来的训练,但是,在‘亲情’这种东西的干扰之下,他就会一反常态——你再看一次昨天的录像记录……”

“…….嗯,不错,虽然在监号里我们无法捕获他的实时心电图,但是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的确一反常态了。”

“他频频回溯那些琐碎的生活细节是有缘故的。据我的观察和分析,此人的阅历远远超过了他的年纪,且有很强的洞察力,简单地说,他已看透了红尘,在常人看来热血澎湃的东西到了他那里反而很难掀起波澜;但是,他有很深的怀旧情结,心思细腻,恰恰是一些看些琐碎、平淡的细节却能扰动他的正常思维。什么样的琐碎细节能达成这种效果呢?是亲情——他渴望却难于拥有的东西——这种东西最有可能让他丧生正常的警惕性,最能燎拨起他内心深处的共鸣。”

“对此我表示赞成。对于一个远离故土、长年孤悬海外的间谍而言,什么功名利禄、爱恨情仇、国家大义都是遥远而乏味的,他们平日里所经历的危险、所忍受的孤漠在他们看来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是单调而不得不为之的事,所以常人最容易忽视的东西,诸如亲情,反而是他们唯一的情节寄托。”

“从他身上,我又发现了一点值得我关注的东西。反催眠训练并不是有效的训练。”

“你说得对,逃避和抵抗是消积的,永远不可能在本身处于现实劣势的情况下发挥主动功用。等等,你这话另有深意?”

“我隐隐有一种感觉……”

“呃?”

“我觉得他经常对自己进行‘洗脑’,当然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洗脑,准确地说那是一种自发的心理暗示,是一种意识转移……”

“请您继续。”

“板田君,冒昧地问一句。您第一次背着妻子和二课的香书小姐偷情时,有愧疚感吗?咳,这是一个学术问题,我并没有刺探您隐私的意思。”

“…….呵呵,有的,我是认真的。刚开始很强烈。”

“那么现在,您还有吗?请认真地考虑三分钟再回答。”

“不用考虑了。坦率地说,我现在觉得自己心安理得。”

“您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心安理得了呢?难道你已经讨厌你的妻子了吗?”

“当然不是。我仍然最爱我的妻子,不过…….呵呵,男人的确都不是好东西。这么说吧,我和香书小姐**时我总是告诉自己,我在跟妻子**,是妻子换了另一张脸另一个身体用另一种方式与我**,如此,我就没有愧疚感了。”

“那就对了,您就经常对自己进行‘洗脑’。”

“哟西!真不愧是东大的心理学博士,您的比喻很形象。我明白了,呃,我也打一个比方:某天某日,南中车常窃取到了一份机密文件,他会这样地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工作,我要把这份文件送到某人人的手中,然后下班回家睡觉’,当亲友无意中问起,‘某日,你干了什么?’,他又会下意识地说,‘市场部刚刚完成了一份策划案,很不错,我亲自拿到了白建那里,让他也看看’,当他这么说时,别说测谎仪了,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原归正转,当您在监号里的心理暗示发挥作用时,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您所诱发的他的潜意识是真实可信的,只不过他已经将不可告人的记忆转嫁出去。当他对您的长期性、规律性的催眠产生的依赖性达成某种临界状时,就是我们成功的时候,既然他可以转嫁走的不可告人的记忆,那么我们也可以暗示他,让他自发地将这些记忆转嫁回来。可对?”

“完全正确。板田君真不愧是公安警察机构精英中的精英,一点就通。人脑中的记忆可以转嫁,但是永远都不会消失,就像C语言里的引用类型一样,一个对象可以有多个指针,指针可以弃而不用,但对象在生命期内是一直存在于内存里的,只要我们找到或者重新建立指针,就能够使用这个对象。。”

“高论!对了,您是如何察觉到这一点的?”

“嗯,板田君再听听上次催眠之前的录相,他的口述…….打住,就是这段。注意到了吗?”

“我每天都开着这辆原本属于她的玛莎拉蒂在J国的公路上跑来跑去——这是我惯用的伎俩,以此转嫁难以释怀的情结,很快,我果真将她忘了,即便偶尔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我便会下意识地想,‘哦,这车是从这个人手上买来的’,如此而已。”

“板田君的背诵能力不错,任何一段话您只听过一次就能倒背如流,佩服。”

“博士就是从他的这段对话联想到,他可能会经常进自我洗脑。哟西。”

“正是,是他提醒了我。”

“嗯,那么,就拜托博士了。我相信,当您的‘疗程’圆满结束后,最终的深刻催眠必定能够成功。”

“现在……”

“听博士的,取消第二次药物麻醉试验,马上把他送回监号!我们不能再偷他的时间了,不然他会察觉的,对吧?”

“是的,宜早不宜迟。等他醒来,只不过是真正地睡了一个好觉而已。”

“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