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未雨绸缪

2007-09-13 06:58:24 发布 | 4214字

(一)

ID团团部帐篷。

蒋云正回溯事件的来龙去脉:

……那小股‘叛军’迅速地与我们脱离了接触,消失得无影无踪。上校在交火时受了伤,被我们送到屋里急救。

我察觉到有一点不太正常:那个少女的眼神总是偷偷地往上校身上瞄。

上校拿下夹在肩上的步话机——那是分队唯一的通讯工具,你知道像我这样的部队的字典晨是没有“后备”这个词的。上校说,完了,被子弹击穿了。我接过步话机后偷偷试了试,根本就没有损坏。我明白,上校是故意的,他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预先给我一个暗示。

上校的弹头取出后,血流了一大盆。我故意让少女端出去。一直以来,她显得很恐惶,像受惊的小鸟,但是端那盘血水时她却突然不害怕了,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实在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我就奇怪了:交战时她哭得那凶,见了死尸还瑟瑟发抖,怎么突然间就镇定下来了?

那个老人倒是暂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甚至,当他在同上校对话中自称是前国军上校时,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开口国土,闭口父辈,我都禁不住敬佩起来。

但是慢慢地就有疑点了:老人拒绝避开战场向北疏散,执意留下,甚至不顾少女的安危,与此前三次炮击时的表现判若两人。他的理由虽然让人听起来热血沸腾,但细细一想,却也牵强得狠。

为了证实他的理由,我还特意地到果园里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坟冢之类的东西,屋子里更没有任何与上一辈人有关的痕迹。然而,此前他却表示是因为父辈埋在这里所以才不肯定离开的——中国人的确有这种情结。这个孝子太奇怪了——交战时他如此紧张自己的所谓孙女,为什么现在又不为孙女的安全考虑呢?难道他不想为家族留下血脉吗?

就这些疑点,上校决定试探一下。

当我们准备离开时,上校故意安排,让他们看见那个被捕获的大人物,当然,为了不画蛇添足,大人物被蒙上了头罩。我想,如果他们确实同那伙‘叛军’是一伙的话,必定是利害的角色,一定会关注这一点的。

果不其然,他突然提供了一个线索,让我们找到那个战俘——就是你们团那个叫陈诚的兵。

从陈诚的口中,我们得知:这小股‘叛军’是此前抓获他的那群J国分队。我更奇怪了,既然种种迹象上都足以表明这支J国小分队不是一般的侦察部队,而是怀有更深企图、拥有专业素质的特工,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把陈诚带上?陈诚只是一个列兵,没有太大的价值,带着反而是个累赘,还不如就地‘处理’。他们为什么偏偏带上这名列兵呢?这个谜至今我仍不得其解。

虽然当时还没有迹象表明,这些谜会影响到我部所执行的绝密任务,而且这也不属于我部的工作职责。但是上校认为,这可能会对战局造成一定程度甚至更为深重的影响,所以我们决定,在不影响原任务的前提下,适当干预此事。

我们又布下一道诱饵:给陈诚签发了一个特别通行证,要他送一封密信到IF团,还有一封给你的私信。当时那一老一少正在厨房里准备食物,我们说话的音量刚好能让他们听到。为确保万无一失,陈诚也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故意安排。

当我们再次准备离开时,老人突然反悔了,自称不忍再让少女受苦受难,请求能让陈诚带走少女,并送往收容站。呵呵,一前一后,强烈的反差——看来我们的诱饵起作用了。

我们欣然地应允了。

上校带着其它人照常赶往集结点,以及时交付原来的任务。我安排了一个战士躲在果园里监视老人,自己悄悄地跟在陈诚后面。

等上校他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候,少女终于原形毕露——准确地说,这位自称叫阿布的不是什么少女、国中生,而是J国中尉特工。

陈诚的反应力还是不错的,只是跟这位专业特工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我当时没有开枪制止,因为‘阿布’只是制服了陈诚,并没有动杀手。由此可见,对他们而言,陈诚有可利用之处,只是我们到现在还无法解释罢了。

我本想等‘阿布’把陈诚带回去后,再听听她与老人会说些什么。

但是我低估了她的素质。

她制服了陈诚,捡起了枪,还得意了一会儿。但是过了一阵子,她突然滚下山去,借着雨雾掩护一边跑一边开了一枪,可能是向果园方向示警。我至今都弄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我的。幸好我的枪法没有还给教官。一枪就搞定了,正好打中她的屁股。

呵呵,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得留活口呐。

果园那头的队员倒是在听到枪声时就动手了,后来我听他说,那老人根本就不老,足足跟他过十几招才趴下的。

(二)

肖杨一本正经地插了一句,“呀!你怎么也知道女人的屁股不经打。对了,她长得咋样?没伤着脸吧?”

政委别过脸去闷笑,段参谋长则笑得下巴壳差点脱落。

蒋云脸上一红,讪笑道:“前几年,有一次和总政某部做对抗演练,我潜伏时被蓝方一个女上尉从背后偷袭,短枪还没来得及拨,就扭打起来…..”

“谁胜了!”肖杨急问道。

“我壮烈,”蒋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讲述道:“她是咏春拳好手,粘得紧紧的我根本脱不了身,我的格斗技术虽然也上过武警云南省总队大比武的前三甲,但没几下就被她制服了。没有十年功夫是练不到她那层的,呃,看身材她的岁数好像也不大。”

“这么牛B咯?哦,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一直蒙着面,演练时也只能称呼代号加军衔,上尉不可能太老,我听着声音倒像个小姑娘似的。别打岔啊,”蒋云埋怨地看着肖杨,说道,“经验交流时,她告诉我,格斗时女人的要害在胸部。我问她如果是用枪打又想捉活口的话怎么办。她狠瞪了我一眼说:‘打屁股!女人屁股肉多,死不了,还像烂泥似的动都动不了,不过止血要及时’。她还威胁我说,“要打也不要用小口径弹种,如果让我见到中弹后屁股残缺的女人我一定回来收拾你”…….这不,我这次用的是9毫米的VSS,所以才敢打。”

ID团的三位首长顿时捧腹大笑。

/*5.8mm、5.56mm等口径弹种的弹头进入人体内时会激烈翻滚,造成很大的伤创。

“好了,我该走喽,”蒋云突然站起来。

肖杨一怔:怎么前脚才进门后脚就要走了,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蒋云看着三人,慢慢拿起自己的VSS微声狙击枪,说道:“肖团长、何政委、段参谋长,我得跟你们借辆车,去8号机场赶一趟飞机,按原计划返回北京。那飞机刚从北京运了一批新装备来,正好要原路返回。我得追上上校。剩下的事儿就交给地方首长和相关部门了。”

肖杨手足无措地拉住蒋云的手,“怎么这就走了。你不是为了顺道来叙叙旧,才直奔ID团驻地的么?如果只是押送两个俘虏你直接扔给IF团就行了呐,现在既然到我这了,怎么说着就突然走了?”

政委却笑道:“这位王少校来ID团恐怕不是找老战友叙叙旧,顺道送个兵归队这么简单。”

蒋云紧了紧肖杨的手,“我没有去IF团而直奔这里,刚刚也提过了——陈诚的价值,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带上一个小小的列兵?我无法解释,但是我想,应该会跟ID团有某种联系才对,所以把那两人都送你这了。往后的事,你就看着办吧。肖杨,我们虽然只共事了短短几天时间,一别更是四年,但直至今日我和上校都对你记忆犹新……肖杨,保重。”

肖杨默然,点点头。

世间有一种感情是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的。有些人朝夕相处数年之久形同陌路,有些人只是在同一条战壕里呆过几天,彼此间话也不多,再次重逢时却胜似故友。没有人能够解释得清楚。

肖杨把蒋云送到汽车连,跟蒋云一块来的那位特种兵已经等在那里。

“王少校,一路顺风,”肖杨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过,惟独令他遗憾地是:他明明知道蒋云的名字,却只能以“王少校”相称。

蒋云淡淡一笑,颇有深意地说:“什么乱七八糟。”

什么乱七八糟——这句口头禅的确不是肖杨的,而是属于只停留在四年前那个特定时空里的一名中尉。

肖杨摆摆手,侧过身去,沉默不语。两人都就此打住,没有往下说。

蒋云接到过内部指示,要求他永远忘记中尉的名字,所以不能提。

肖杨是中尉的多年好友,没有人要求他刻意忘记,但是他去极不情愿重提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让他痛心。他早已决定要忘记了这个名字,但是他悲哀地发现,无论如何都难于忘记这句口头禅。

(三)

数年之后,著名军旅纪实作家、原总参谋部某通信团团长林玲上校在《1024特别行动组实录》中写道:

曾被A国陆战队司令称之为“丛林魔鬼”,在我军各级指战员中流转为“百战福将”的肖杨将军当时并没有想到,正是这两个被俘的J国间谍成就了他指挥生涯中的成名之战,并从此载下兵家典史。

肖杨没有想到,那名曾经临战逃跑的部下、连自己都不认识的老乡会在此后的战争岁月里渐渐成长为他的头号幕僚,是他这个“丛林魔鬼”的“第二个脑袋”、“第三只眼睛”。

肖杨没有想到,与蒋云分别后不久的某一天,一个和他一样年轻却显得比他更苍老的故友会重新出现在眼前。这个人,曾经是他的大学同学、知己好友,曾经投笔入戎与他战斗在同一个战壕里,曾经触犯军法、锒铛入狱,曾经性情大变、利欲薰心,甘愿为境外犯罪组织卖命,甚至利用了他对好友的信任先后获取国家机密,又玩弄了一位少女富商的感情,骗取巨款,尔后,逍遥海外,反过来帮助境外敌对势力,报复国家与军队…….

然而,这些往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只是一个莫大的玩笑:

实际上,这四年来,这个人一直都是总参谋部三部某处的少校情报官。当肖杨看到他时,他才刚刚逃离虎穴,就来到了战区,出任某反间谍与渗透机构的首脑。

不错,就是他——庭车常,曾经是一名红色间谍。而今,当肖杨看到他时,他穿上了从未穿过的07式军官制服,扛着用四年苦泪换来的第二枚校星,戴上战友们用鲜血换来的一级血叶勋章,成为一名红色的反间谍,在新的战线上与渗透到我后方的敌特分子展开了又一番殊死的较量……

四年的时间,对于肖杨而言并不长,对于庭车常而言,却是一辈子。

岁月似箭,时过境迁。

四年之后,正是这两名被俘的间谍,让肖杨和庭车常——这两个曾经形影不离又一度分道扬镳的人重新走到了一起…….

新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