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榄仔对娥眉

2019-06-21 17:59:52 发布 | 5095字

船悄声靠岸,留人看着船,郑老大带了一干好手带着工具上岸。这天月色不错,静悄悄的海岸上,地形景物看得清清楚楚。原本担心的是不是需要准备火把不必要了。

岛上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唱一首上川的藏金窟歌诀:“榄仔对娥眉,十万九千四,月挂竹竿尾,两影相交地。”大湾的海边,也刻有石刻“榄仔”和“娥眉”,歌诀意思是说榄仔石和娥眉石之间埋藏有十万九千四百两金银财宝,据说晚上竖起两条竹竿,月亮升到竿顶时,从两竿影子相交之处挖下去就可以找到这些财宝。

熟悉地形的水兵带着上岸后,在乱石杂草中走了一阵,就见一群黝黑的乱石之中有一块形似橄榄,表面光滑如镜的大石头,这就是“榄仔石”了,而山的对面,有一块灰白色的石头隐没在绿草从中,石头表面有一条天然的裂痕,它就是“蛾眉石”,果然有些像女子清秀的峨眉。

在荒草间找到一块光滑的巨石,上面长满了仙人掌,石上有一个直径约4厘米的石洞,这就是其中一个插竹竿的地方。但是问题接踵而来,另一个洞在哪里?该插多长的竹竿?这些却没有人知道。郑老大等一时也不知下一步怎么办,只是叫人四处找找。

贺公子走过来走过去的端详,陈逸杰、谢长庚、赖广兴紧紧的跟着,突然贺公子说:“拿根竹竿来。”

赖广兴赶忙取来一根准备好的竹竿,按照贺公子指着的那个掏干净的小洞插进去,竹竿斜斜的立起来。

“果然是斜的。如果是直的,怎么会影子相交?那么既然会相交,就会在相同方向也有一个洞才对。”他心里暗道,抬手往竹竿斜对的方向一指,谢长庚带人找过去了。郑老大也走过来看着,都没做声,怕打扰了他。

“月挂竹竿尾……两影相交地?”他琢磨着,摇摇头,他考虑过季节的影响,他很快的在沙地上计算,还画着图,何老拔几个看的发愣,谢长庚似乎看出点门道,蹲下来帮忙。

“这决不会是在子夜抑或二更以前,因为在子夜,月影就会直接在这片石滩上,他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呀?要是二更以前,竹竿影就会很斜,那就在那边的沙滩上,或者更远,太容易挖,不安全。而且我估计他观测的时间就从上个月往后三个月内,否则……你看,就会在那边的礁石中,只有那里……,在五更左右,月亮在竹林高度,照下来,竹竿相交的影子大概就在那边,左右……估计在百步之内……”

“我去……”谢长庚跳起来就往那边走。郑老大听的有理,也带人跟过去。

“这里!”谢长庚叫了一声,另一个石洞找到了,马上插进竹竿,一个水兵拿起六分仪比划了一会,朝远处的一个水兵打手势,陈逸杰、谢长庚和一帮水兵在那个水兵指示的范围里挖开了。

整个那一片地都打了探孔,慢慢的位置确定在比较靠近中间的十几米见方范围内,一帮水兵抡开了镐头。

郑老大站在一旁,心里直扑嗵,自己捞上来的这个洋学生,真有几下子,这一趟要是大功告成,在南洋可就真的出名了。回头摆手,何老拔带人远远的撒开了岗哨。

又过了好一会儿,水手们的鹤嘴锄和铁锹猛地铿锵作响,这底下果然有文章,不然不会这么多石块集中在这里。众人更加起劲。

大半天时间挖下去了几米深,人手已经换了几轮,大部分都在休息。新换下去的一帮刚抡了没几下,就听的“咔”的一声,不是石头,好像刨着了什么水缸之类。周围的人马上激灵起来,几把铁锹马上插过去,挖开土石,一溜三个大瓦缸露了出来……

郑老大往起一站,手一挥,所有休息的都起来抄枪放出警戒线,郑老大叫人跑去招呼岸边的人去船上卸下木箱铁链绞盘木杠之类。

贺公子已经跳下坑去,看着水兵小心翼翼的撬开最靠外面的瓦缸上密封的铁盖,铁盖已经糟朽了,随着撬杠铁屑锈块一块块的脱落,嘎巴敲开一块锈铁,隐约看见里面装的满满。

外面已经有些暗了,点起火把往里面照,火光下映照着瓦缸里面暗光闪动,伸进把军刀一捅,沉声闷响,郑老大回头看了一眼贺公子,他就有数了。俗话说,跌金如泥,越是纯金,声音越沉闷,要是叮当烂响,不是银器就是铜器了。

“全撬开。”一只缸少说在一吨以上,埋了这么久,怕是这瓦缸都劲不住铁链撬杠的搬运了,直接撬开铁盖分装进木箱里,再用舢板运到战船上。

“是。”几个水兵下去忙活,几根铁钎插进去,三两下就大开盖,贺公子、郑老大躲开地方,他俩乐呵呵的走上土坑,郑老大搓着手,心里暗自估摸一下,三缸真的差不多十万两呢。开门红呀,咱兄弟行呀!

贺公子一颗心放到肚子里,这可是第一笔横财呢,哈哈,自己来之前推算的结果看来没什么问题,这就好了,有了这一次,下一次就有可能……

郑老大站在坑边瞪着眼睛,唯恐手下有什么闪失,周围的警戒线拉了两三道,传了令,许进不许出,但有觊觎,格杀勿论。郑炳勋亲自带人巡逻。

月上中天的时候,贺公子上船,进了船舱,外面水兵哼呦嘿呦的搬箱子,绞盘上的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响。贺公子掂着一锭从箱子里取出来的50两金元宝,擦了擦,上面铸出来的铭文表明是福建某巨贾私藏。

心里这个乐,这三缸不只是黄金,有一半是珠宝钻翠之类,份量差不多,价值就不止原先估算的十万两了,看来这张保仔藏金至少有七成有戏。而这“榄仔对娥眉”只是无数藏宝诗中的一首,看来还有的玩了。

“这里完事了,下一步呢?”郑老大擦着汗上来了,兴奋的目光闪烁。

“哈哈!上瘾了?不急,先洗把脸,坐下说。咱们除了榄仔对娥眉之外,有把握点的就是长寿河边吧?”

郑老大接过毛巾胡乱擦一把,陈逸杰稀里哗啦的倒酒,他接过来咕咚一口:“好,我先叫人天明就去探路,我们随后就去。”

这一晚,忙到后半夜,挖出来的东西都送进底舱,上下左右都加了岗哨。郑老大上下人等都睡的提心吊胆,天没亮就起锚离开这里,快天亮了大家才小睡一下。

长寿河是一条可以通过大船的深水河,一艘小火轮拖着两条小帆船逆水而行。

郑老大对于这个藏宝地的位置十分自信:“据说张保仔在这一带埋了三处宝藏,这是其中的一处,另外两处分别埋在了山上。分别是“一炮之地”、“一缆八十缆,每缆八十担”和“万两黄金在船间”。”

“哎,你知道吗?张保仔埋好宝藏之后,对一群手下说,希望能够留下一个人看着这些宝藏,结果一个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老头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家属,愿意留下来看护这些宝藏。于是张保仔就把他杀了,并把他的尸骨留在了上川岛。”

“哈哈,这就是鬼故事了。估计是杀人灭口吧?”贺公子哈哈一笑。

“哈哈,可能。说是后来,一个渔民在这里打鱼时,在水底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洞,里面有很多闪闪发光的宝物,不过他也看到了一个头发胡须俱白的老人正直直地盯着他。渔民吓得半死,回家后大病一场。不过,当他再次来到这个位置时却发现,原来的洞口已经被一块从山顶滚下来的大石头堵死了。后来,附近的渔民曾经用过许多办法想把这块石头搬开,但是一直以来,没有任何人成功。”

“一缆八十缆,每缆八十担。一担150斤,八十担就是一万两千斤呀,八十揽呢?难道是八十个一万两千斤?”何老拔看着算盘珠子说道。

“看看看,老拔哥问到点子上了,这个数我也觉的有点怪。怕不是闲人传闲话吧?那咱们……”

“这个还真不好说,既来之则安之,就是没有这么多,有多少是多少吧。”郑老大说道。

小火轮在逆水行驶了近两公里之后,就看到了一块横在河中的巨石。郑老大说道:“这地方,我以前叫人下去探过,巨石的下面确实有一个洞,隐约看见洞里有东西,但是堵住了。”

船下了锚,水兵在准备潜水,铁链绞盘都准备好了,要把堵着洞的岩石拉开。下水的水兵已经在下面把巨石上栓了铁链,浮了出来。

船上一声令下,绞盘哗哗的转,铁链绷得直直的,就见铁链抖动,水下面涌出了大股的漩涡,河水也陡然变得浑浊了,猛然间,哗的一下,一股浑浊的水浪涌起来,应该是把石头拉开了。

等了好一会儿,几个水兵又下去了,贺公子郑老大眼巴巴的看着水面,郑老大要下去,手下不让,只能站在岸边干搓手。

就看着水里哗啦一翻花,水兵冒了头,忍不住的咧嘴笑。郑老大不管了,一乍膀子就扎进了水里。贺公子踏实了,忍不住咧着嘴角笑,朝陈逸杰连连摆手:“准备接货。”

陈逸杰一招呼,水兵们各就各位,跑动起来。

“妥了?”旁边何老拔伸着脖子,瞪着眼睛问道。

“哈哈,老何该你算账了,逸杰,地图,咱们研究下一个……”

“好嘞……”何老拔抱着算盘过来。

“乌猪岛?离上川岛不远的。”

“这里有一间小庙,庙里有三个石神仙,庙前写着:石神仙,本来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记得吧?我亲自带一艘船去,都拉回来。这里你们俩看住了。”

“哎呀,这信息时代的好处,对我的帮助确实不小呀!”他看着郑老大的船走了,心里高兴,据说以前有渔民前往上香,风吹纸宝烧在3个石神仙身上,谁料,3尊石像其中1尊竟是封了石蜡的金菩萨,经火一烧石蜡顿即熔化现出金身……这样现成的好事,怎么能不顺手牵羊呢?

隔天下午,就远远的看见郑老大的船回来了,迎风高挂信号旗。他一拍大腿,又拿下了!漂亮!连自己都觉得神机妙算。看见贺公子高兴,陈逸杰也笑出声来,站在后面直挥手。

等到水手们把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石像搬进底舱,贺公子跟郑老大下去看。牛耳尖刀挑开帆布麻袋牛皮,好家伙,已经把不少地方的石蜡蹭掉了,露出了灿灿的金色,看着好像是城隍土地之类的,不是佛像。贺公子一把盖上:“齐活,有多重?”

郑老大看了看:“三四千斤不止,能有八分成色吧?”

“不少!不少!往少了算三个也有八九千斤,合一百大几十万银子不多吧?”

“不止不止,得二百万。哈哈!还有……石香炉找到了。”何老拔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啊!?真的?动了吗?”

“你说不叫动,谁敢?”郑老大一瞪眼。

“走走,咱们走。”

贺公子这个紧张,还记得据说后世有一个人偶然发现了一个小薄本子。但是,这人不识字,便把本子的纸撕下来卷烟。有一天,当他的朋友发现了那个薄本时,只剩下最后一页了,上面写着:“乌猪洲仔有石船,船头向住穿石心,船尾向住三尖石,石下一香炉,石香炉地下有井字,从井字量起三十六周线,黄金三千两,白银三壁墙。”

后来有人闻讯带上电子探宝仪去探察,果见一块刻成香蕉型的石船,并于三尖石下找到了用黑石浮雕的石香炉及炉底的“井”字,但三十周线是什么,怎么计算,却无人知晓,寻宝者只好就此罢休。

对于后世的现代人来说,这似乎是个谜,可是对于何老拔这样精于数术的人来说,只是拿出罗盘就可以解决的事。何老拔蹲在井字跟前,摆弄了一会罗盘,回头指指三尖石另一个方向:“那边,就在那边。”

转到另一边,只见都是巨大的岩石,根本无处下手。不过,就在一个岩缝处长出茂盛的灌木。何老拔周遭看看,和郑老大不约而同的朝这从灌木走来。这里有这么大的草木,下面就是有足够的土,这周边的岩缝几乎长不出什么来,只有这里,那说明这下面的土层……

锹镐齐下,刨除灌木,越挖下去越宽阔,直下去五米多深,到底了,几个人在下面开挖,都是沙土,夹杂着不少岩石,挖得很快,一筐筐土提上来,果然好大的一个岩坑。

突然下面有人喊:“有了,好家伙,这么多!……”上面的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吱嘎吱嘎辘轳再摇上来就是银子了,白花花带着潮气的银锭,可比泥土沉多了。上来换班的水手描述,果然是三面石壁都垒的是大银锭,这三石壁的银子,一摞就是两米多高,都是一百五十两的大锭,闽粤各府铭文的都有,也有成摞的银币,都是葡萄牙的银币,大概算算少说在五十七八万两上下。另外一边,起出来几十大锭黄金。称一称,三千两高高的。

郑老大几个当晚拉着贺公子一醉方休,郑炳勋、陈逸杰可没敢喝酒,现在外围岗哨,是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弹上膛刀出鞘的。就怕有个一差二错。这时候有人要是靠近,就只能怪自己倒霉了,说什么不能走漏一丝半点的风声。就是外围警卫,也只说是挖前朝古炮。

草草吃过饭,贺公子强忍着被酒拿的脑袋瓜子疼,翻弄着那些真真假假的藏宝谜语。时至后世二百年,张宝仔藏宝绝大部分仍深藏闺中,相传公湾的“倒吊人头”、背子迳的“鬼仔上桅”、浪湾的“七星伴月”、七盘山的“石手指”、乌猪洲的“半边月”石刻、扯旗山的“金井”、竹旗山的“银顶”……这些地方都有张保仔的藏宝,因为人们不知道藏宝图,这些宝藏尚且未被发掘。

有一句他拿起来反复念叨:“乌猪山下乌猪影,鹊桥初上月半边,龙王不要人间宝,三十三丈十万贯……”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几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不过既然到了乌猪岛,还是好好的研究研究。”他想着,叫人去请郑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