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入伙

2019-07-06 04:05:45 发布 | 4685字

既然认定是自己人了,双方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郑老大把自己对将来的担忧也就和盘托出。毕竟半商半盗的日子是不能长久的,可要怎么样做,还真的没什么好主意。

“明人不说暗话。长此以往,咱海帮没有活路呀。”看郑老大神情凝重,贺公子接着说下去,“理由我不说,老大也明白。要求财,就得着财路。那些洋人都紧跟着搞海运,都说明这是一等一的好买卖。”

郑老大点点头没说话,听贺公子继续说。“当然搞海运也不是仨瓜俩枣就可以搞起来的,咱以后再说。除此之外,还得有地盘儿。大清国容不得海帮,那就得在南洋周边找着了。您看看,东西南北这一圈,哪里能落脚。不只是落脚,还得扎得牢,守得住。那就还得容得下足够多的人口,有了地盘儿有了人,那就什么都有了。”

“嗯嗯……有理。想必你有目标了。好,先说这第一步,钱!搞海运没错,那就得有一笔足能够做的起来的钱吧。别瞒我,说说,你的主意呢?”

“我有个金主,咱可以去试试。咱不是刚剿了一窝海盗吗?香港总督肯定会高兴,英国人高兴了,两广总督能不高兴?总督都认可的义民,这位金主不会不另眼相看。”

“哈哈……你这叫拉大旗做虎皮呀!高!还他妈的义民?哈哈……好好!咱就是义民了!嗯,你说落地上岸……我的兄弟们……可是飘荡惯了的呀。”

贺公子想了一下,“大家跟了老大,无非是图活命发财,有朝一日过几天舒服日子。如果能看到眼前的好处,又有好日子吃日可待,不会不动心。即便是有些个光吃不干活,也没关系。只要我们扩充的规模大,也不愁没人手。”

“贺兄弟说的有理,既然不愿意跟着我吃平安饭,那我还有必要在乎他们的去留吗?哈哈……”

贺公子的计划可不是和百十个海盗一起打天下,但是郑老大既然这么信得过自己,当然不能不识抬举。再说,这样的南海通,可是不可多得的帮手。自己要去兰芳,就首先要得到郑老大的支持。

一个小船队要想壮大,无非是人、钱。人有,郑老大的关系网遍及南海,可是现在已经不是靠人头就可以称霸海上的年月了。西洋人清国人都在剿杀海盗,就是有水师可以买通,也难成气候。西洋人动辄数十万资本,拉出来就是几艘十几艘一两千吨往上的飞剪船夹板船,往来都是几万两银子进出的货物。甚至有海军护航,水手都是刀枪火炮俱全,自己的手下就是一身是胆,能躲得过几回?

贺公子顿了一会儿,说道:“我看,钱还是首要问题。不过有了钱,还得能弄得到东西。”

“嗯,是。有了钱,货可以进,人可以雇,船可以买,也可以租。其他的火炮洋枪弹药都不是问题。”

“哦?老大果然神通广大。”贺公子没想到郑老大说得这么轻松。

“嗨,贺兄弟取笑了。像这次的阵仗,再有几次,我的老兄弟就死干净了,就是有点钱,给了寡-妇孩子……嘻嘻,还剩下多少?”

贺公子知道这是实话,郑老大兜里不宽裕,这也是原因,他可不愿意,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留下的孤儿寡母们骂他无情无义。这也是尽管现在郑老大的船队不大,可还是一呼百诺的原因。

“要是有了钱……”

“嘿!要是有钱,不用多,十万两吧。买上几艘西洋夹板或是飞剪船,水手不愁,他们那种船好使唤,广东福建都有会的。不用跑多远,新加坡、槟榔屿,或是巴达维亚,再远点儿,去印度。销路嘛,原来十三行的旧人都关系不错,福建上海也都有熟路。”

“现在上海打得这么热闹……”

“可买卖照做,清营和长毛都需要不是?”

贺公子点头,心里暗喜,这倒是和自己的计划合拍了,他笑一笑:“我说的那位金主,老大可有兴趣与我同去拜访?”

“哦?你有把握?”郑老大有点怀疑,这可是后面千步万步的第一步,这步走不出去,后面想的再好,都是白搭。

“不知道,宁吃撑不耽误,有枣没枣三杆子。以我的了解,他们不会拒绝。”

“嗯?”郑老大一脸狐疑,“兄弟当真?别拿你老哥哥开玩笑。你觉得他们会拿多少打发咱们?”

“哈哈,哪会呢?具体数目我还真的估计不出来。但是照常理,应该在十万两之上。如果运气好……”

“哦?十万两的运气,值得碰碰。”郑老大两眼闪光。

目标又回到清国,要说有钱的,清国有不少;知晓海外又有钱的,也有一些,能看得起海外藩属的就更少了。挨个的筛选了几遍,广州十三行之首的伍秉鉴伍家成了首选对象。

说到广州十三行,还得从1686年说起。那年,广东地方招募了十三家有实力的行商,指定他们与外商做生意,并代海关征税。1757年,清廷闭关锁国,仅保留广州一地作为对外通商港口,十三行则是唯一合法的外贸渠道。外商运来的货物要由十三行转卖给其它人,中国出口的货物要由十三行出口。

“东南西北中,一齐到广东”。国外进口的毛织品、棉花、香料等,以及中国出口的茶叶、丝绸和土布,都要经过十三行之手。到前些年,往来的船只已达一二百艘,贸易量之大可想而知。当时,仅海关收入就达100万两白银之多,十三行在对外贸易中的垄断地位使他们迅速致富。

伍秉鉴,就是十三行中最大的怡和行的老板,也是十三行的首领。伍秉鉴的发家略晚于同文行的潘家,但后来居上,成为粤商中的第一富翁。伍秉鉴主要经营茶叶,他不仅在国内拥有地产、房产、茶山、店铺和巨款,而且,在美国投资铁路、证券交易和保险业务。伍秉鉴不仅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在国际上也享有声誉。

曾经有一位美国商人欠伍秉鉴7.2万两白银无力偿还,他撕掉债条表示一笔勾清。当时的《华尔街日报》就称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商业资产,天下第一大富翁”。美国波士顿的一艘商船以他的商名伍浩官命名为“浩官号”。

日后又一位叫做约翰·福布斯的成为伍秉鉴的义子,他给福布斯50万两白银建立了在中国颇有名气的美商旗昌洋行。这个约翰·福布斯就是那位后来的美国铁路大王。

“怡和行”在中外商界都是个响亮的名号,1832年英国人威廉.渣甸和詹姆士.马地臣借用伍家“怡和行”老字号,创办了“怡和洋行”,鸦片战争后“怡和洋行”总部迁至香港,成为远东最大财阀,对香港早期的发展举足轻重,有“未有香港,先有怡和”之称。

伍家经营的“怡和行”与英商和美商每年贸易额达数百万两白银。伍秉鉴不仅在国内拥有巨额的资产,还是东印度公司的“银行家”和最大债权人,而且在美国投资铁路、证券交易和保险业务等,他可谓是19世纪的世界首富了。据1834年伍家自己的估计,他们的财产已有2600万银元,相当于今天的50亿元,成为洋人眼中的世界首富。而当时,清廷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4000万两白银。

2001年,美国《华尔街日报》排出了千年世界上最富的50人,伍秉鉴也名列其中。在中国入选的六人中,他是唯一的商人,其它五人是成吉思汗、忽必烈、明代宦官刘瑾、清代的和绅和民国时的宋子文。

十三行作为清廷特许的外贸垄断组织,不仅从事进出口业务,收缴关税,而且要代表清廷管束外国商人,传达指令,办理一切与外商交涉的事宜。所以,十三行既是私人商贸组织,又要代表官方管理对外贸易与相关外事机构。有很大的权力就有很大的责任,而且,清廷官员不了解外部世界,盲目排外,洋人又不是省油的灯,作为十三行首领的伍秉鉴就为难了。

在外人看来,十三行风光得很,而身在其中的商人则苦不堪言。十三行中最早的首领是潘家的同文行。同文行的老板潘正享就说过“宁为一只狗,不为行商首”。伍秉鉴也多次申请退休,但政腐不许。他甚至表示,愿把80%的财产交给衙门,结束怡和行,但仍未被允许。

清廷一方面,为了保护天朝大国在洋人面前的尊严,要求十三行不得对外商欠债。一旦发生欠债现象,所有商行都有连带责任,代为清偿。承担这种连带责任的往往是怡和行这样的大商行。另一方面,规定外商必须由十三行中最富有的商行作担保。一旦外商欠衙门税款,则由十三行代缴,外商有违规者,也惩罚担保的商行。当时,清庭腐禁止鸦片进口,但洋人走私鸦片,受罚的却是十三行。

1817年,一艘由怡和行担保的美国商船走私鸦片被查出,伍秉鉴被罚白银16万两,其它商行被罚5000两,罚金相当于鸦片价值的50倍。这种罚款落在十三行身上,并没有起到惩罚洋人的作用。

1839年开始的禁烟运动把伍秉鉴的这种尴尬地位推到极致。伍秉鉴的怡和行并没有参与鸦片贸易,但与伍秉鉴关系密切的洋人,如英商颠地、伍秉鉴的义子美商约翰·福布斯,都是鸦片大走私商。他们不愿放弃鸦片走私,拒绝与林则徐合作,不交出鸦片,也不具结放弃鸦片贸易。而林则徐的禁烟运动又很坚决,要伍秉鉴命令洋商缴烟具结。一方面是多年合作的贸易伙伴、致富的财神,另一方面又是朝廷官府。双方无法合作,伍秉鉴又有什么办法呢?

但对于洋人的顽抗,林则徐深恶痛绝;对于伍秉鉴的无所作为,林则徐深感失望。于是就采取了封锁商馆,断绝粮、水供给的强硬措施。这种对抗的结果,就使1840年6月爆发了鸦片战争。英国人之所以要打仗,不仅是因为鸦片,更是因为不满十三行的垄断贸易,要求清政腐实现全面开放的自由贸易。

伍秉鉴及十三行,无论是出于民族大义,还是自身的利益,都会站在清廷一边。鸦片战争前,他们捐资修建炮台、建造战船和大炮。为了换取英国人不进广州城,清军交赔款600万两白银,其中三分之一来自十三行,伍秉鉴一人就出了110万两白银。

十三行无疑是鸦片战争中主要的受害者,作为十三行之首的伍家,更遭受了巨大损失。据伍秉鉴自己估算,在战争中,伍家损失了不下200万两白银。但这笔数字,对于这位号称拥有2600万两的世界首富来说,并不至于伤筋动骨。况且,深谋远虑的伍秉鉴早把生意拓展到了海外,行商生意已不是伍家唯一的生命线。

然而,此时的伍秉鉴,却是心灰意冷。1842年12月23日,他写信给在马萨诸塞州的美国友人J·P·Cushing说,若不是年纪太大,经不起飘扬过海的折腾,他实在十分想移居美国,通篇怆然难禁之情。鼎鼎大名的伍浩官对整个中国的社会制度彻底失望了。

鸦片战争失败了,伍秉鉴两边都不讨好,开放五口通商,十三行的垄断地位丧失。国人则指责伍秉鉴“勾结洋商,走私鸦片”。1843年9月,风烛残年的一代世界首富伍秉鉴,在内忧外患、谤颂不一的这种痛苦挣扎之中,于庞大宏伟的伍氏花园里,溘然长逝,终年74岁。

以对伍家的了解,伍家对南洋华人很是同情,小额资助不是一次两次,虽不敢说有把握说动伍家资助兰芳,但决不会对兰芳不利,至少会在某些项目上给予兰芳帮助。

舱里,灯光摇曳,林氏和黄氏正在帮迎春换药。见他来了,林氏说到:“爷放心吧,迎春的伤没伤到筋骨,身子棒,好得也快,过几天就没事了。”

“爷……”迎春见到贺公子,眼睛又红了。

黄氏扶起她,“打起来的时候,迎春她们几个担心坏了,生怕你出什么事。”

“黄姐姐还说,您不是也急哭了?”阮氏玉不好意思的说。

“哎呦,叫大家担心了。贺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哈哈……迎春感觉好些吗?”

“爷……别走好吗?……”迎春抓住贺公子的胳膊不放,贺公子赶紧扶住她,坐在铺上。

林、黄氏对看一眼,碰了一下阮氏玉和爱玛,悄悄退了出去。舱室内只剩下贺公子和迎春。

“爷……迎春怎么……报答爷呢?……”

“别这么说……”

迎春红着脸低低地声音说:“爷要我吗?……我要给爷当丫鬟,伺候爷一辈子。”

他一听很是欢喜:“好妹妹,太委屈你了。”

舱门那里探出个美丽的脸庞,是爱玛。看自己被他看见,朝他俩做了个鬼脸儿,缩回去了。

“看什么?还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