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19-06-26 11:31:59 发布 | 2648字

门口的大太太脸色和陈老爷一般阴沉,道,“这种事情不要问我,看老爷的意思。”说罢望向陈老爷。

陈老爷忙不迭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小老婆青琪的声音忽地变的生冷,低低道,“没那个意思?这要不是你情我愿,那老爷,昨晚上和小黄杨是怎么一回事?”

陈老爷的脸一下子白了,他先是侧了侧头看了大老婆一眼,然后目光阴冷的望向青琪,却一言不发。在场的人心里仿佛都明白了,陈老爷和小黄杨一定是没干好事。

青琪忽然又开心的笑道,“那不正好,老爷有日子没娶新媳妇了,正好把小黄杨姑娘留下!”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一方面是小老婆撺掇自己丈夫纳妾,一方面是自己丈夫不认账,这下轮到陈老爷收不了场了,他尴尬的望着大老婆,当家人风范全失,眼神里饱含着儿子对母亲一般的依恋,这时一直未发话的大老婆开口了,“既然这样,老爷,就顺了你的意吧。”说完转身离去。

这出戏唱的比这两天的不知要精彩多少倍,最要紧的是,全场的人除了小老婆,其他人全都是云里雾里。别说小黄杨自己犯了迷糊,连骆癞头都没了主意。陈老爷的脸色阴沉,此时看着倒真像是死了儿子的亲爹,这时候骆癞头是断然不敢去惹这张包公脸的,只能小声儿的问小老婆,“太太您看,您这意思是?”青琪道,“小黄杨姑娘今后就不是你们戏班子的人了,老爷要娶她进门儿做新夫人。至于你们那边要不要赎身,婚事怎么操办,去和刘管家商量。反正今儿这事儿就这么定啦。”这时候一直板着僵尸脸的陈老爷突然还魂,随声说,“刘管家,这个事情怎么办就交给你了!”然后和小老婆急匆匆的走了。

主演们尽数散去,真正的当事人小黄杨傻眼了。这本是谈论她的婚事,却从头至尾都没人问过她的想法。还是苹果捅了捅她,问,“你乐意嫁给陈老爷吗?”伶牙俐齿的小黄杨支吾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嫁。本来她和陈老爷眉来眼去只是一时兴起,昨晚投怀送抱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谁成想半路杀出个小老婆逼婚?她本以为那小老婆是争风吃醋的,心想大不了挨她几巴掌让她出出气算了,谁让自己勾引人在先?可没想到……这都唱的哪一出啊!但眼下,她心头实在是太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骆癞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唉!既然这样,那只有让小黄杨嫁啦。人家家大业大,你嫁了做太太,也是好事。”

于是这么一桩稀奇古怪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虽说是娶老婆,但毕竟已经是第五房了,说出去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何况现在又不是旧社会,真要讲起法律来,娶这么多老婆可是犯了重婚罪,是违法的。因此,陈家根本没有一点办喜事的样子,只是腾出了后院一处房子,说是给五太太住的,这几天让人尽快打扫。除了刘管家操办,里里外外也只有小老婆青琪如嫁女儿一般热心打点,再无旁人关心。

骆癞头虽说爱钱,但人还算不错,小黄杨离开戏班子,按老规矩讲是要收赎身费的。按老辈子的说法,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戏子和婊子没什么两样。虽说到了今日戏子已远不是昔日的身份,但是老规矩沿袭下来,还是要象征性的给一些赎身费,也是为了感谢班子里的栽培。但骆癞头慷慨的免了小黄杨的赎身费,还豪爽的拿出了300元给她做嫁妆。按骆癞头的说法,小黄杨打十几岁就来了戏班子,这里就好比她的娘家,不能太跌了份儿。其实他心里明白,小黄杨这次出嫁,离家在外,跑到这么个山沟沟里,又是给人做小,尤其是嫁的稀里糊涂,十有八九是跳了火坑,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这几日所有人都在偷偷关注着小黄杨的一举一动。陈老爷过来看过她两回,两人再没了当初的打情骂俏,陈老爷依然一副丧子的低落阴沉,小黄杨倒是反应平淡,一脸漠然,不悲不喜。这桩小老婆做媒的婚姻自然谈不上喜事,但两人的表现着实更像是要办丧事的。苹果私下里和小黄杨谈了两回心,但小黄杨总是淡淡的,对于内情只字不提。她十几岁就没了家,浮萍一般在戏班子里飘荡了这些年,没有娘家人,这次出门积蓄又都带在身上,陈家力图求简,她也只求省事,因此嫁人倒也利落。

骆癞头看小黄杨嫁人已成定局,心想也该带着戏班子走人了,就去向陈老爷告别。想了想小黄杨也成了人家的人了,便叫上小黄杨一道去陈老爷处。

骆癞头说明来意,陈老爷自然明了,假惺惺的挽留了几句,又与骆癞头拉呱了几句废话,骆癞头正要告别,一直未开口的小黄杨却开了口,说这一别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了,怪不适应的,想叫苹果留下来陪她一阵子再走。

骆癞头听了这话,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心想你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出阁呢,还带个陪嫁丫鬟不成?心里虽这么想,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说,“这个可不妥吧?你这一走,本来班子里就缺人,不能再走人啦。”

谁知小黄杨坚持要苹果留下来,说正好苹果还没出师,可以继续教她唱歌,时间也不长,说好了就一个月。

骆癞头面有难色的望向陈老爷,陈老爷看了看新老婆,便开口说,“那就陪她一个月吧,她一个姑娘远嫁也怪孤单。等一个月后,我差人送她回去。”骆癞头见当家的发话了,只得点头应允,说回去找苹果商量商量。

苹果听说以后惊诧万分,心想她出嫁关我啥事?这破地方别说是一个月,多待一天我都难受,立刻回绝了骆癞头。可苹果毕竟还小,哪里架得住骆癞头连哄带吓,最后只能勉强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骆癞头就带着戏班子走了,苹果看着远去的大篷车,不禁扑哧扑哧的落了眼泪。小黄杨叫到,“有啥可哭的?不就待一个月嘛!我都不哭,你哭啥!”苹果擦擦眼泪,说道,“我知道,我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不适应”。心里却恨的不行,在脑子里已经把小黄杨吊起来狠揍了几顿解气。

陈家把娶亲的日子定在了初八,掐指一算,还有七、八天的时间。小老婆青琪办起事来有条有理,把该准备的东西一项一项都列在了纸上,仔仔细细毫不含糊。苹果心里暗自佩服,小黄杨也事事依她。青琪说,出嫁的新娘子,怎么也要做几身新衣服,便请了裁缝给小黄杨量尺寸;青琪说,虽然拜堂的仪式免了,但新房要好生布置,几床大红的新被褥是不能少的,便差人去买了新棉花,又找了人赶制新被褥;青琪说,女人三分天生七分打扮,首饰不在多在金贵,便把自己的一套黄金耳环项链送给了小黄杨。青琪的身影一直忙不停的穿梭来穿梭去,在向众人展示了自己强大的游说功力之后,又一次成功显示了自己的策划与组织能力。

转眼初八到了,一早小黄杨就起来梳洗打扮,换上了新置的大红衣裙,上了妆,盘了头,插了花,一副新娘的喜庆装扮。青琪笑眯眯的说,“小黄杨长的可真是标致,真是最漂亮的新娘子。”苹果看着也觉好看,但到底觉得这婚事来的唐突,办的太仓促。陈老爷已经五十多岁了,子子孙孙一大帮,作为老子,再热热闹闹的办个婚礼实在是脸上挂不住,因此中午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当这婚是结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