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19-06-26 11:31:59 发布 | 2559字

苹果这几日练的很是勤快,除了把最近的流行歌曲一个个学唱,还跟小黄杨学了几招舞蹈动作。学是学,但总归也没用小黄杨的那股子媚劲儿,用大个儿的话说,“骚到了骨子里。”

大个儿是唱二人转的,因为个儿高,嘴贫,总爱嘴上使坏,所以总是得罪人。用小黄杨的话说,他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大个儿的贫嘴到了台上就成了逗人笑的法宝,一场二人转连说带逗下来,小费也能拿大几十块。苹果对大个儿倒是不反感,一是她觉得嘴坏的人心往往不坏,二是她刚来没多久,大个儿和她不熟,嘴上没得罪过她。

因为这两天大戏是随了老辈子的传统,主要是唱戏,唱河北梆子,杂技和二人转就是串场,歌曲也极少上,所以苹果觉得基本没自己的事,也就不急不慌的练。

谁知道,第一天唱到傍晚的时候,随着暮色渐沉,村里上了点年纪的人们都纷纷起身回家了,只剩下一帮小年轻在场子里闹闹哄哄。眼瞅着老支书们都走了,就有小年轻开始起哄了,“我们不要听戏!太难听!下去吧!下去吧!叫唱歌的上来,我们要听歌!”偏巧当时在台上唱的是小荷,新来没多久,又是小姑娘,脸皮薄,当时正唱着一出《王宝钏》,见有人起哄,又有人扔出一只拖鞋来,直直的砸向小荷头上的凤冠,凤冠落地,小荷吃了一惊,脸儿一下子挂不住了,哭哭啼啼的跑下台。

见到这场面,骆癞头无奈,只得走上台,对下面人说,莫心急,要小黄杨上来唱歌。

结果有人说,小黄杨不在,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骆癞头心急,一边骂骂咧咧道这小婊子又野到了哪里,一边瞥见了苹果,便说,“苹果,小黄杨不在,你去唱。”

苹果心惊,连忙道,“可是我还没登过台……”

骆癞头道,“凡事都有个第一次,莫要犹豫了,你上去唱。”

骆癞头是堂会的老大,他的话自然有不容反驳的威力。苹果无奈,只得去换衣服,勉勉强强的上了妆,脑子里一直在想到底唱什么歌,上了台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苹果决定,唱《潇洒走一回》,这歌和哥哥妹妹没啥关系,应该不会招惹到台下的那帮青瓜蛋子。换好了衣服,苹果就上台了。

之前的时候,苹果也偶尔站在台上练习,但今儿一上台,感觉完全不一样。且不说底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你;头上打着锃亮的灯,后面是黑压压的幕布,苹果刚上去一会儿,便感觉汗珠子沿着脸流下来了。

一边是紧张,一边是汗珠子蹭的脸痒的厉害,苹果试图用肩膀去蹭蹭脸,结果脑袋一歪,平时练的很好的高音部分竟然没唱上去,一声尖利的怪声从话筒传出来;苹果脑子里“嗡”的一声,话筒没握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然后叽里咕噜的滚到了台下。

底下的小年轻们乐了,台上的苹果傻了。

有人火速捡起话筒,对着话筒大叫:“下去吧!下去吧!唱的还不如我好!”但很快话筒又被别人抢过去,大声唱着“妹妹床头扭一扭,哥哥炕上抖一抖”,接着话筒又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里,又是一连串的鬼哭狼嚎冒了出来。

苹果还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场景,底下的小年轻们像是花果山的猴子见到了蟠桃,个个儿兴奋的两眼冒绿光,蹦着跳着喊着闹着,乱作一团。

苹果傻愣愣的站着,气的七窍生烟的骆癞头气急败坏的走上台,推搡了苹果一把,骂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把话筒拿来!瞧你干的好事!”说完大概是怕丢人,又匆匆忙忙的走下了后台。

或许是因为被人搡了一把,又或许是骆癞头的那一句唤起了苹果对于她爹的回忆,苹果体内隐藏的家族好战基因“腾”的被点燃,转瞬间,她已经怒气冲冲的飞奔到台下,冲着那群乐翻天的猴子大喊:“都给我住手!”

猴子们愣住了,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下,确认对方不是自己的老大齐天大圣,然后开始哈哈大笑。

猴子们轻蔑的笑声彻底把苹果激怒了。她不顾自己身上穿的是粉色的连衣裙,起身两步飞跑到拿着话筒的一只猴子身旁,蹦着开始抢话筒。

猴子当然不给,争抢中不知谁踩到了苹果的裙角,“刺啦”一声,粉色裙子从腰间撕了个大口子。

猴子们像发现了新大陆,指指点点讪笑不止,苹果又羞又恼,眼瞅着对方还不肯松手给话筒,苹果急了,抓着一半话筒的手猛的一使劲,直直的敲到了对方的头上,发出了实实在在的一闷声。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苹果的一句干脆利落的骂人的话,接着场子里忽地就安静了。

一声哀嚎打破了这让人尴尬的安静,挨打的那小子开始哭号了,一边哭一边捂着头滚来滚去。苹果也随着这一声哀嚎猛的清醒了过来。她漠然的看了一眼乱踢腿一直哭的小子,冷冷的吐出一句“活该”,然后拿着话筒,大踏步走回后台。

响声让骆癞头惊呆了,他心想坏了坏了,本来只是因为生气,才让苹果下去抢话筒,怎么也没料到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听着那小子的哭号,骆癞头定了定心神,赶紧颤巍巍的跑上前去。

出了这么大动静,村支书也赶过来了,那小子的爹娘也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不过,虽说那小子叫唤的欢,也只是头皮渗了点血,并不严重;不过他爹娘却不依不饶,非说有脑震荡,闹着让堂会赔钱。

最后,还是由村支书出面充当和事老,让骆癞头赔了500块钱了事。

堂会闹了这么一出,自然是草草散了。骆癞头心里憋气的不得了。他这人一向是,宁可丢命,不能丢钱,钱比亲爹都亲。他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事儿,会出这么一个大茬子,想来想去,一会儿怪小黄杨没事儿出去野,一会儿怪苹果性子急劲头大,一会儿又怪自己不会办事,越想越懊恼,走到无人处狠狠抽了自己俩大嘴巴子,暗想回去后一定好好收拾这帮兔崽子。

到了晚上八九点小黄杨才从外面回来,立刻有人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跟小黄杨描述了一遍。小黄杨惊的瞪大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惊的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但却并未发表评价。骆癞头回来之后余气未消,但知道明天还有一天的演出,今天尚不是算账的时候,因此把凑在一起嚼舌根的演员轰散了,闷闷的回屋睡了。

有了第一天的教训,第二天全天唱梆子,也没人滋事,一天的演出平静的过了。

到了晚上,骆癞头把全体演员召集在一起开会。主题是什么,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事不关己的,一副“爱咋办咋办”的摸样,但暗地里都偷偷瞧着苹果的脸儿。

苹果表面上无所事事,内心却翻江倒海。其实从昨天她听见那小子嚎啕大哭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声,心里知道自己惹了祸,到现在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过,昨晚回去,在她用被子蒙住头的时候,依然清晰的听见小黄杨说,“妹子,今天的事儿,有我的责任,我会尽力帮你”,心里竟一下子宽慰了许多。小黄杨到底有多大本事,她不清楚;只是这个时候,能有人出面替你说话,总是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