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贫寒书生

2018-08-23 15:20:37 发布 | 5473字

我生在一个书香世家,自然成为一介书生。

本来也可依凭我的聪慧考取个一官半职,然后娶一个官家大小姐,就此过一生。

无奈父母早逝,他们两老不到四十,在我未及弱冠、寒窗苦读时便撒手人寰,身后并没有给我留下半个铜子儿。

我一个稚龄孤儿,一无钱,二无势,实在无法生存,只有去投靠二叔。

二叔是打铁的,我就做了他的现成学徒,几年下来,身体练得还算壮实,打铁、烧饭、家务样样是我要做的活。

二叔脾气火爆,我又爱偷懒,所以他老拿拳头教训我。

还好我挨揍的能力非同一般,今儿个被二叔揍得屁股开花,夜里抹点药,明天照样活蹦乱跳的干活儿。

可怜我在二叔这儿一个月才赚几文钱,省吃俭用积攒着赴京赶考的盘缠,还常常被二婶东刮一点、西挪一些。

到现在都误了好几次大考了。

今年,我好不容易偷偷藏了些银子,没被二叔二婶发现,熬到了院试,这才告别家乡和二叔,千里迢迢的去京城赶考。

临走前,二婶好像终于良心发现,给我包了几个窝窝头,又含着热泪与我惜别,我感动的给她作个长揖,心里想着还是亲人好。

没想到,后来在路上才发现,那些窝窝头都发了霉。

我披星戴月的赶往京城,却在途中遇到强盗,盘缠被一伙强盗劫掠一空。

悲哀啊!我伤心得想学古人投江自尽,可是眼前没有长江。

想自刎,手里没有称手的兵器。

撞死在树上又嫌死相太难看,最后才对自己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撑到几时就几时吧!

无奈之下,只好饿着肚子坚持着赶路。

这会儿都中午啦,我还粒米未进,肚子不停咕噜咕噜叫着,都快成响锣了。我浑身疲惫不堪,破旧不堪的长衫脏得连我自己都不忍卒睹。

望向前方的路,绵延无边,望不到尽头。

头顶的大太阳倒是烤得我都快要焦了。

要是有镜子,我一定要看一下自己现在的脸色,料想必是灰尘满面,黑不溜丢,干瘦枯扁吧!

呜,真是糟蹋我父母把我生得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啊!

也许若干年后,当我发达了,我现在的悲惨境遇会成为那时的美好回忆吧。

“这时候要是有一场雨就好了!”我苦笑着望着万里晴空。

不过,虽没应我所愿天降甘霖,可我终于还是等到意外的转机。

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老天爷后,我身后隐隐传来阵阵马蹄声。

天可怜见,终于有人经过啦!

不知是哪家的马车,今日本大爷如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拜他当我恩公,日后好好报答他一番。

我回头看向来路,只见狭长的一条土路,一团烟尘正向这边移动。

我渐渐的看清楚,那是一队壮观的马车,四匹马拉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绵延了将近一百多尺。

别看队伍庞杂,行进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才一袋烟的工夫,车队就来到我的眼前。

我揉了揉干裂的脸,尽量挤出满脸笑容,向前面的家将招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的瘦小年轻人,他只举了举手,庞大的队伍便立刻停止前进,让我不得不惊叹这家人对家将们的训练有素。

“喂,你是什么人?胆敢拦我们的路,赶快走开!”

这人看上去挺瘦弱的,嗓门却非常大,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求助,这家伙一出声,就把我吓得愣住了。

那家将这时候以手握刀柄紧张的注视着我,见我没说话,误以为我是什么高人,给旁边的手下一个眼色,突然好几十人全抽出了刀。

我看到这阵仗心下一惊,赶紧上前打躬作揖,陪着笑脸说:“大将军,小生方学于,是赴京赶考的秀才,只因盘缠被强盗所劫,才不得已徒步前往京城,但小生已经整整一天未进粒米,还望大将军能搭载小生一程,小生将终生不忘。”

那家将听了我的话,直点头,然后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请示我家主人。”他一抖缰绳,朝后方行去。

一会儿,那家将大概是得到允许,面带笑容的回来了,“方……什么于来着?”

我赶忙回答:“在下方学于。”

“嗯,方学于,我家主人答应啦,你就坐在后面那几辆仆人的车上吧。”他遥指着一条龙似的车队后头。

我高兴得快昏过去!不过应该是快饿晕啦,连忙大声说道:“谢谢大将军了,小生以后一定会记住大将军的大恩大德的。”

“行了、行了,赶快去吧。”那家将皱了皱眉头,很不耐烦地催促着。

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还是非常感谢的对他长揖,然后才一步一趔趄地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身着清一色的灰色短装,站的姿势也是一个样,可见平时的训练肯定非常严格。

他们全都目不斜视,即使我打他们身边走过也没人瞄一眼,这下我就不用担心人家会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了。

轻过车队中间的时候,有一辆马车最引人注目,高高的轿顶装饰着美丽的凤凰,四周披挂着层层彩纱,随风翻飞,煞是好看。

轿子的周围有四盏华丽的宫灯,上头还有一些漂亮的装饰图画,前面垂着一片青纱帐幔,里头的人物蒙胧模糊,异常神秘。

这大概是我所见过最华丽的轿子,而且这轿子前前后后簇拥着好几十人,全部都是女子,个个皆美丽非常。

我心底乐翻天,想着,今天真是不亏呀,见到了这么多美人,就是让我再饿上两天也值得。

呵呵……不过,再饿上两天,恐怕就没那个命见到了。

我走到后头,只见那些仆人的马车几乎是一个样子,到底让我坐哪辆呢?

这时一个丫鬟样子的姑娘走了过来,她指点我,“你坐到那辆车子里去。”她的声音清婉迷人,只是没看清她的长相。

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惠,就应该尊重人家,非礼勿视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来到马车旁,一名中年妇人站在车前,虽然年过半百,但风韵犹存,特别是那种高贵的气质让我这个穷书生都看直眼了。

那中年夫人看我一双眼睛竟在她身上来回打量,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上前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好家伙!我本来就饿得快不行了,这一下可把我打得眼冒金星、头昏眼花,都快站不住了。

没想到这么气派的人家里面竟然有如此不讲理的人,我又没招她惹她,她凭什么打我?

只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难不成多看一眼她就嫁不出去了?

我摸着发烫的脸,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

这一瞪,又把她给惹火了,只见她双眉一皱,啪的一声,我本来就浮肿不堪的脸又重重的挨了一耳光。

她怎么老打我这边脸啊?我觉得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头脑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中,耳边从来没安静过一会儿,全是叽叽喳喳的女子声音,一会儿是尖叫,一会儿又是咯咯的笑声。

好像有人捏了我的脸一把,那只手软软的,感觉挺舒服。

一会儿又好像有人把我的牙关撬开,灌了一些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但是很香,有一股百合花的味道,而且凉凉的,沁人心脾。

之后我又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一身的疲劳全不见了,而且浑身舒畅。

这时马车还继续在前进,我正想起身,头一动,一声娇呼从我身旁传来,我才发现我的头正好枕在一个女子的腿上。

我睁开眼,一双灵动异常的眼睛正关切的看着我,那张美丽的脸上一丝瑕疵也没有,时不时的眨一下眼,显示她调皮的性格。

这时候我的嗅觉也开始灵敏起来,一股处子清香钻入我的鼻腔,甚是好闻。

“喂,你干嘛又闭上眼睛啦?”

她要是知道我是贪闻她的幽香而迷醉地闭眼,肯定会给我一耳刮子。

“这位姑娘,请教芳名如何称呼?”我尽量说得有礼委婉,不想唐突佳人。

“呵呵,你这书生说话还真是酸啊。”接着她又学着我的口吻说道:“这位姑娘,请教芳名如何称呼,呵呵,酸死了。”她笑个不停,一对酒窝俏然出现在她嫩得似乎可以掐出水来的脸蛋上。

等她笑够了,我问:“你们是什么人呀,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这个丫头看起来挺随和的,我想从她口里多探听些事情。

她捂着嘴笑得满脸通红,好像我刚才说的话非常好笑似的。

我又酸了吗?正要问个明白,马车却猛的一停,我身子还虚,就这样一头撞进那丫鬟的怀里。

顿时软玉温香抱满怀,温热的体温带着淡淡的香气,几乎让我陶醉。

我哪会放过这等好机会,整张脸都埋进那漂亮丫鬟的怀里,感觉软绵绵又香香的,好舒服啊!

小小却柔软的胸脯就偎在脸旁,阵阵乳香让我几乎就要晕过去。

那漂亮丫鬟大概是一时愣住了,竟然没有反抗,我也就乐得多抱一会儿。

突然我感到头皮一阵发疼,赶紧脱离她的怀抱,探手一摸。

血!还有一撮头发。

可恶的臭丫头,我虽然占了她的便宜,她也不用把我的头发给揪下来啊!

“喂!你怎么下手这么狠?我是不小心才冒犯了你,看你把我抓得都流血了!”我半真半假的装作很疼的样子。

那漂亮小丫鬟不知所措,吞吞吐吐的道:“我也是无心的啊!谁教你的头碰到了人家的……那个位置,人家当然着急了。”

我看着她一副惹人疼爱的样子,立刻忘了疼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算了,你有什么药没有?给我敷点吧。”

漂亮丫鬟瞪着黑亮的大眼睛瞅着我,“可是你现在已经没流血了呀!”

我顿时气极,怎么头顶的血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在这个时候停。

正要大发雄威,打算给她“好看”,这时我突然发现门帘不知何时已被撩开,一张冷冰冰的俏脸正看着我。这个姑娘比起在我怀里的娃儿更成熟,也更美丽,只是没有笑容,像个冰山美人。

看她的穿着很是讲究,虽然头上只簪着一根钗,却肯定不是凡品。我想她一定是个身分不低的丫头,我可不能惹恼她。

再看我身边的那个俏丫鬟,脸上仍然留有余红,只是由于害怕的缘故,低垂着一张俏脸,还时不时的扯一下身上的衣服。

“喂,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赶紧下车,我家主人要见你。”那个冷脸丫头突然喊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不禁恼怒的开口就骂:“你喊什么喊,怕没人听见你杀猪似的嗓子呀!”我在当打铁学徒时,已学得满口浑话,刚才被她一激,一张嘴就迸出这些话来,现在才后悔莫及,紧张的看着她的脸。

那冷脸丫头眯起一双水眸,凌厉的注视我,“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唉!一个漂漂亮亮的人儿,干嘛冷着一张脸?虽然我失言在先,但是她的态度如此可恶,我也不客气了起来。

“不是跟你说,难道是跟她说啊?”我指了指窝在我身旁的俏丫鬟。

“你这是找死,哼!现在我暂且放过你,马上跟我走!”

我抬头正想答话,眼前却已不见她的人影,哼!小妞功夫不错嘛。

回头看向那个俏皮丫鬟,她正偷笑着,眉儿弯弯,小手轻掩红红的嘴唇,真是说不出的诱人。

我笑着问她:“你笑什么呢?”她还是一个劲儿的笑,也不回答我的话。

我想到主人有请,不能再耽搁了,于是就丢下话:“唉!算啦算啦,今天全都碰些奇奇怪怪的人。”

临下车时,突然一声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叫嫣红。”

我回头看她,她却爬到其他丫鬟身边去了,那圆圆的俏臀正好翘起来,形成优美的弧线,看得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能不能快点,拖拖拉拉的,真烦人。”

那冷脸丫头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的身后,双眉轻皱催促着我。

我瞅了她一眼,不敢再顶撞她,开始往前走。

我边走边想,这家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能带着这么大的一批人,本事必定不小,起码也年过不惑之年了吧!

跟着那冷脸丫头来到那辆最豪华的马车前,她先在外面悄悄说了些话,再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家主人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小生乃贫寒之人,只想考取功名以光宗耀祖。”

“我家主人问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当佣人?”那冰冷丫头说。

什么?让我当佣人?哼!我虽然当过学徒,可那是为生活所逼,迫不得已,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下等人的生活,怎么会去当佣人?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可是想归想,我可不敢说出来,所以只能忍气吞声的回答:“小生谢过大人,不过家父临死前曾一再叮嘱小生,宁可流落街头,也不可沦为人奴,所以我不敢答应大人。”

“哼!什么破道理!真是迂腐至极。”从轿里传出一句娇嗔,莺莺呖呖,彷佛黄莺出谷,煞是好听。

竟然是女子的声音,我大吃一惊,一时呆立无言。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要管理这么一批人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使是一个男人也必须要有足够的威信才行。

像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真是我第一次见到。

“哼!”

我正讶异对方是女子时,那冷脸丫头轻嗤出声,嘲笑我的呆愣。

我看向那丫头,她满脸得意的笑着,小嘴翘起,眼如秋波,可爱又可恨。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转过头,对轿子里面的姑娘说:“小生不知主人是位小姐,如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公子不必客气,是这丫头没有事先告知公子,应该是我管教不严才对。”她的声音像是天外之音,让人听了心情舒畅。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呢!

我陶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哪里的话,我只是愚钝,早应该猜到小姐是位姑娘才是。”

那位小姐轻笑二声,转移话题,“公子执意要去考取功名我也不拦你,这里有些盘缠你拿去用吧,希望你金榜提名。”她唤了声:“小夜。”

一个站在轿子旁边的小丫鬟拿了一个包袱走了过来。

她好像极不情愿给我包袱,噘着嘴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扔到我的手里。

入手沉甸甸的,足有好几百两银子。

哇,这下发财啦,这位小姐还真是慷慨,我的手里托着包袱,心里对这位神秘的小姐更增一份好感。

“公子多保重,前面就是京城,公子如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到玉钱帮找我。”她说完,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往京城出发。

我望着那顶神秘的轿子,在心里幻想着那名女子的模样,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管了,反正我发财啦,暂时不用愁吃愁穿,这几天来可把我折磨得够呛,到了京城不管如何,先大吃一顿好好补一补。

就是缺一匹马,那样到京城就轻松多了。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自言自语:“唉!知足吧,这么长的路都走过来了,还在乎这几步?”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望着扬起滚滚黄尘的大队人马渐渐远去。

我抖擞了一下精神,继续赶路。

此时正是夏秋交替之际,虽然阳光还是不减毒辣,可偶尔还是会吹来一阵微风,把刚出的汗吹干,令人清爽无比。

我有了银子,心情好极了,吹起了口哨,走起路来也步履轻快。

路上人马大多是各色商贾,也有一些带着刀剑的,大概是武林中人,都急急忙忙的赶路。

离京城不远处有一个小茶馆,我喝了一壶茶,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然后又稍微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付钱,继续向京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