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018-05-10 09:52:33 发布 | 4748字

“我就是不接!”一脸酒气、满脸通红的阿巴泰狮子般地吼道,他是很好的男高音。

“阿玛,我求你了。”赫梅蓝抓住父亲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

失去理智的阿巴泰依然吼道:“谁求我也不接!”

赫梅蓝无可奈何地朝他看着。而在客厅里,香案早就摆好,准备让阿巴泰出来接旨,前来宣旨的使臣是阿巴泰的朋友鄂多克,他不见阿巴泰出来,又叫了起来:“阿巴泰接旨!”但他连叫几声,阿巴泰就是不肯出来,他恼火了,提高嗓门地叫着:“阿巴泰,你要抗旨吗?你给我出来!”

一个人影走出来了,然而不是阿巴泰,而是赫梅蓝,她在鄂多克面前跪了下来:“我家阿玛身子不舒服,女儿赫梅蓝代阿玛听旨。”

鄂多克感到意外地怔在那里,朝赫梅蓝看着。

“不可以吗?”赫梅蓝的目光里含着乞求。

“可以,可以。”鄂多克深知阿巴泰脾性,来了牛劲,谁也拿他没有法子,于是便展开圣旨,朗声读道:“大金国大汗诏曰:阿巴泰之女赫梅蓝乃为天池神女之后,贵为金凤,天资聪慧;李永芳,屡立功勋,乃大金国栋梁之材,两人结百年之好,天造地设,此乃天意。望阿巴泰遵从天意,一月之内,择日为两人完婚,为此,特赏赐黄金两百两,绸缎一百匹。钦此。”

赫梅蓝叩首道:“赫梅蓝代家父领旨谢恩。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屋里的阿巴泰仍在发着酒风,想要冲出去发泄大闹,他的儿子尚建和博和托死命地把他拖住,他一面挣扎,一面高呼:“放开我,我要去见父汗!”

眼看他要挣脱时,赫梅蓝拿着圣旨,走了进来挡在他的面前:“阿玛,圣旨女儿已经接了,您就别闹了,你再闹下去,我们都要疯了!”

阿巴泰喝的是关内的二锅头,后劲很大,面对女儿,他怔了一会,倒了下来,昏睡过去,两个儿子把他抬到床上。

尚建无奈地:“这关内的二锅头这么凶,以后千万不能让阿玛喝了。”

赫梅蓝拿来被子,替阿巴泰盖上,看着醉了过去的阿巴泰,默默地流着泪……

这几天阿巴泰家的大管家舒多那忙得不可开交,他正在指挥家奴们为赫梅蓝做出嫁前的准备——四处采办,张灯结彩,他是个相貌奇丑、年近四十的胖男人。今天,他正指挥着两个小厮在厅门前张挂红绣球时,一身旗装的赫梅蓝带着明月走了进来。舒多那一见,赶紧躬身小跑地迎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打了个千儿:“奴才舒多那给小主子请安!大福晋刚才还问,小主子怎么还没从庄院那儿回来。”

“我阿玛呢?”

“老爷在他寝室里,还睡着呢!”

赫梅蓝一听,眉头皱起。舒多那又道:“小主子看,这样的布置您满意吗?”

赫梅蓝冷冷地:“这又不是给我看的,我才不管呢!”

赫梅蓝继续前行时,舒多那用那贪婪的眼神瞅着明月。明月瞥他一眼,脸上升起厌恶神情,跟着赫梅蓝走进大厅。副总管隆博见舒多那还怔在那儿,来到他的身旁,把头凑到他的耳旁,存心挖苦道:“大总管,您就别想吃天鹅肉了,听说小主子这次把明月带着陪嫁了,这明月也挺俏的,没准儿将来被新姑爷看中,娶她当二奶呢。”

舒多那一听,醋意大发地:“呸,当二奶的货,送给我,我还不要呢!”

卧室里,阿巴泰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在为女儿嫁给李永芳而生着闷气。赫梅蓝进屋后在床前跪下:“阿玛……”

阿巴泰睁开眼睛一看,急忙坐起:“蓝儿……快起来……”

赫梅蓝依然跪着道:“阿玛,后天你要是不出来见您的女婿,女儿就不起来。”

阿巴泰一听,恨恨地:“你阿玛丢不起这个脸!”

赫梅蓝流着泪道:“可你不丢脸,那就得让女儿丢脸,现在是总有一个人要丢脸,您就别让女儿丢脸吧!”

“把泪抹了,先给我起来。”

赫梅蓝倔强地:“不,阿玛答应了,我才起来。”

阿巴泰怨气不减地:“把你嫁给李永芳,是你八叔给你爷爷出的馊主意,我叫你哥对他说了,就让他当你的爹,接待女婿。你八叔是贝勒爷,我不是,他出场比我脸面大,比我风光。”

赫梅蓝的眼里闪出泪光:“八叔再好,也是叔,再不好的阿玛,也是阿玛,对女儿来说,最亲的永远也是阿玛,哪怕不是个好阿玛,我也要阿玛出来认这个女婿!”

阿巴泰沉默不语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赫梅蓝。赫梅蓝等了一会,还没见阿巴泰答应,一下拔出一把匕首:“要是阿玛不答应,那我今天就死在这儿!”

阿巴泰一见,一下从床上跳下,一把夺下匕首:“你也疯了?”

赫梅蓝一下扑到阿巴泰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阿巴泰无奈地长叹一声。

辽阳原先是关东地区的小城,自从努尔哈赤攻取辽阳,定都于此,改称东京后,这座城市便得到迅速扩张,成了街道纵横、马路宽阔、户籍猛增、市场繁荣、颇具规模的都市,不亚于关内一些人口繁密的都市。这天,通往阿巴泰家的马市大街上,先是响起一阵花炮声,顿时,路旁挤满了观望的市民。接着,婚服上套着黄马褂的李永芳,拖着一根乌亮粗长的假辫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迎亲的花轿迎面而来——花轿不是人抬的,而是装在一辆马车上。队伍中抬着一口猪和一个酒坛。一个嗓门极亮、类似婚礼司仪的角色,唱着高亢、近于叫喊的喜歌。几个男仆不停地沿街撒着铜钱,引得观望的路人乱成一团,疯一般地抢着。这是满族婚礼的风俗,李永芳虽是汉人,但他完全按照满族的婚俗前来迎娶新娘。颂歌声在迎亲队伍的上空飘荡……

十一月的初八好日子啊!

新郎的脸上喜洋洋,

抱回个新娘美如花,

晚上洞房里圆了房,

很快就能生个大胖娃哎!

阿巴泰和他几个福晋正坐在大院大厅前的台阶上,皇太极、博尔济吉特和赫梅蓝几个哥哥也坐在阿巴泰的两旁。李永芳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抬着肥猪和酒坛的随从。这时,司仪又高唱起来:

姑爷骑马来迎亲,

带来一口大肥猪,

还有满满一坛酒,

献给有福的老丈人。

随从们刚把肥猪和酒放下,李永芳就扑跪下来,叩首道:“小婿李永芳叩见岳父岳母大人,祝岳父岳母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永芳也实在老相,阿巴泰在他的面前显得格外年轻,从年纪上说,他们是应该调换一下位置。阿巴泰见到这样的女婿,不可能高兴。李永芳又挪动了方向,朝着皇太极叩首道:“奴才李永芳叩谢四贝勒和博尔济吉特福晋,二位长辈如此看得起奴才,奴才将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阿巴泰没叫他起来,而是严肃地道:“李永芳,你知不知道,我宠孩子在爱新觉罗的家里是出了名的?”

“小婿知道。”

“我的大闺女嫁给了蒙古亲王的儿子,可这小子是个流氓,竟敢欺侮我大闺女,后来我就叫他两个大舅子教训了那个混帐女婿,把他打得鼻青眼肿,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虽说阿巴泰为此在蒙古王公的面前挨过努尔哈赤的耳光,但他还是以兄弟中唯独他能挨父汗的耳光引以为豪。此时,阿巴泰的二福晋见他说得过火了,赶忙暗中踩踩他脚,示意他别说了。而阿巴泰朝福晋瞪了一眼,不予理睬地继续道:“你要知道,几个闺女中,我最疼爱的就是赫梅蓝,她可是我的掌上明珠,要是你敢欺侮她,那我就会亲自来打断你的腿!你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二格格没嫁过来是我的小主子,嫁过来还是我的小主子,在家里,她是绝对的老大,小的过去是奴才,现在是奴才,将来还是奴才,奴才怎敢欺侮小主子?”

阿巴泰见李永芳说得十分诚恳,便道:“起来吧!”

李永芳起身后,阿巴泰和皇太极等站了起来,走进宴会厅——按规矩,丈人要在女儿离开前,宴请女婿。

午间的酒席一直吃喝到傍晚,皇太极与博尔济吉特起身离席来到赫梅蓝的屋内,此时,赫梅蓝在一个铜盆前刚洗完脸,她一见皇太极赶忙起身:“八叔。”

皇太极停在她面前,语重心长地道:“按满人的规矩,应该是哥哥抱你上花轿,没有哥哥才由叔叔抱,今天我要亲自抱你上花轿,希望你能领会八叔的这番心意。”

“赫梅蓝决不会辜负八叔的期望。”

博尔济吉特给赫梅蓝盖上红头盖后,皇太极将赫梅蓝抱起,一个侍女端着那盆水,跟着皇太极和博尔济吉特走了出去。

那辆装有花轿的马车停在门口,花炮声和乐声中,皇太极抱着盖着红头盖、身着嫁衣的新娘——赫梅蓝从门里走了出来。明月、两个哥哥陪着李永芳也跟着出来。最后出来的是赫梅蓝的养母二福晋,她的侍女端着赫梅蓝洗脸的那盆水。皇太极把赫梅蓝抱进花轿,明月也钻了进去,二福晋便接过侍女递来的那盆水,将水泼了出去,大哭起来。她没生过孩子,一直视赫梅蓝为己出,而赫梅蓝也一直把她看成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司仪也随着叫道:“送新娘!”

李永芳没有上马,马车也没有启动。按照习俗,丈母娘泼出水后,还必须听到新娘的哭声才能离去。花轿内,明月对赫梅蓝道:“二格格,你快哭呀!你妈把水都泼了,在哭呢!”

赫梅蓝却道:“我的眼泪昨天都哭完了,哭不出了,你就帮帮忙,代我哭吧。”

明月一时愣住地朝她看着。赫梅蓝催促着:“快帮我哭啊!”

明月只得大声假哭起来……

听到新娘哭声的司仪,又大声地叫道:“送新娘——”

李永芳这才上马,策马前行。装着花轿的马车也跟着启动朝前行驶。

博尔济吉特望着远去的赫梅蓝,长叹一声。

这是洞房花烛之夜,幽幽的烛光中,盖着红头盖的赫梅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门被推开,手中拿着一支箭的李永芳,轻轻地走了进来。看得出他喝了不少酒,但是没醉,显得非常兴奋。他停在赫梅蓝面前后,克制着内心的兴奋把箭伸向赫梅蓝打算挑开盖头,没想到赫梅蓝却自己揭开头盖,直视着他。

李永芳一怔,惊呆地朝她看了好一会,才道:“迎亲前我就听说小主子是大汗家、东京城里最漂亮的女孩。现在见了小主子,觉得您比想象中还要漂亮,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我怀疑现在可是在梦中。”

李永芳说的也是实话,他虽然活了四十多年,见过、也搞过不少女人,但是这位令人惊艳的小女人,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赫梅蓝对这番奉承话只是礼貌地回以一笑:“您坐。”

“咱们一起在床沿上坐不更好吗?那儿软和。”李永芳在得知赫梅蓝将许配他后,就给了那上过床的老妈子二十两纹银,断了那段情缘,时至今日,一月有余都没碰过女人。他是个性欲极旺的男人,能够克制到现在,为的就是今天。他也不知从哪儿听说,满洲的大脚女人野性十足,在这方面远胜汉家的小脚女子。他早就下定决心,要让这位大汗的孙女体会到汉家男人的雄风。他极为自信,自认为这位格格再野,也挡不住他的雄风。现在,他已按耐不住,准备一展蓄积已久的雄风了。

“不,我喜欢坐硬木椅。”赫梅蓝话音不高,但是十分坚决。

这时,李永芳忽然想起手中还拿着那支箭,在一旁的桌上放下后,笑道:“你看,我被小主子的漂亮镇住了,还拿着这玩意。刚才我进门时,明月给了我一支箭,说满人的风俗是,新郎进新房时,得用箭挑开新娘的盖头,看来此举是多余的。”

赫梅蓝收住出于礼貌的笑容,变得严肃:“没错,这是满人的风俗,但你不是我的新郎,用不着来劳驾你,我自个儿就摘了。”

李永芳完全处在兴奋中,他错以为这番话是这小女人上床前的撒娇卖俏,一种男女交欢前的游戏,现在觉得这出奇漂亮的小女人远比想象的有趣,于是嬉笑着问:“刚才您不是与我拜过天地,嫁给我了吗?”

赫梅蓝站了起来,在远离李永芳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才道:“没错,我是与你拜过天地,但我嫁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聪明,听我八叔说,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李永芳奇怪地朝赫梅蓝看着,现在他感觉到赫梅蓝这样说、这种举动,不像是上床前的前戏,于是不解地问:“你出来的时候没喝多吧?”

赫梅蓝微微一笑:“满蒙的姑娘都会喝酒,有的喝起来比男人还凶、还野,但我是个例外,只会喝茶,不会喝酒。”

李永芳愣看着带点傲气、笑得可爱的赫梅蓝,而赫梅蓝见李永芳还愣站在那儿,又道:“都护使,请坐呀!”

李永芳借着酒气,伸手来扯赫梅蓝——赫梅蓝一下把他挡开,起身后,又走到远离他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李永芳没坐,而是转身朝她走去:“小主子,我可是奉了大汗诏书才当您的额驸,要是我不执行,不尽一个男人的责任,那可是违抗天命,有话咱们可以在床上说嘛!”

赫梅蓝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严肃地道:“你去我家时,我阿玛可是对你说了,你敢欺侮我,他会打断你的腿。你要清楚,在我的父辈中,唯独我阿玛敢于顶撞我爷爷。”

李永芳直视——现在他看着的不是横在胸前的那把匕首,而是丰满高耸的乳房,这个部位刺激了他的情欲。他慢慢地脱下衣服,露出身子。虽说他相貌丑陋,但因早年习武,身材却还不错,结实的身子没有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