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2018-03-27 12:25:42 发布 | 3636字

替田小果打好饭,陈盼并不知道田小果此时内心的纠结,他拉着田小果回到了医院的食堂,两人面对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陈盼细心地给田小果擦着筷子,就好像是在大学的时候一样殷勤。

“小果,趁热。”

田小果没有动,她的内心一直还在纠结着那个问题,让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怎么了?”

陈盼看到自己女朋友兴致并不太高,关切地问道。

拿起筷子的田小果想了想,又把筷子放了回去,她觉得自己必须要问清楚陈盼,要不然的话这个复杂的“病毒”问题会一直折磨着她。

“你已经决定留在北京了吗?”

陈盼微微皱了皱眉头,“暂时要先留在北京,等这边的工作一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上海打拼。”

“那你的工作什么时候能了?有具体的时间吗?陈盼,我都已经二十五了,我怕我等不起,再等下去我可能就真的老了。”田小果无奈地说道。

“最多两三年吧,不会太久的。”

陈盼吃得也无味了,只要一涉及到这个话题,两人都会觉得已经把火苗放到导火线上面了,只要再深入一点儿,就会直接引爆,炸得体无完肤。虽然两人都在自欺、也彼此互欺着对方,都在刻意地回避着。

“陈盼,你要知道,我是女人啊,我还能有几个两三年?你觉得你必须怎样的付出才能回报我这为你白白浪费的几年青春?”

“小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你是知道的,你放心,我对你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也不会变,而且我保证,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陈盼十分诚恳地说道。

田小果点点头,“我相信你会做到的,但是我觉得我一直是在迁就于你,你想要做什么,我必须要无条件地支持你,现在,我希望你能够迁就我一下,就当是为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可以吗?”

陈盼很想说可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沉吟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这让田小果更加感觉到不安,而这种不安在她的心里面扩大着。

“对不起。”

这句原本应该是由陈盼说的,现在却是从田小果的嘴里面说了出来。

陈盼抬起头,看了看田小果,田小果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寒冷的笑容,“对不起,陈盼,我最近心情很差,我一直以来觉得在你身边非常有安全感,而且我也认为自己是那个最幸福的女孩子。但是这一两月,我觉得这种安全感消失了,所以我,我没办法控制我心里面的恐惧,我在害怕,我害怕我的胡思乱想会变成真的。”

陈盼的手轻轻地握住田小果冰凉的手,凝重地说道:“小果,这句‘对不起’应该我来说的,你放心,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像是等差数列的减少,而只有等比数列的增加。”

“扑哧!”

田小果的脸上终于挂起了笑容,对于陈盼来说,这种笑容是久违的笑容。

陈盼的殷勤奉承让逗乐了田小果,至少暂时地打消了田小果的担心和忧虑,也让两人之间的那种紧张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其实,两人非常默契地又一次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个答案真的不能碰,一碰的话肯定是会出事的。

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就好像是两人同时在拽着一根绷紧的皮筋,谁要是退缩了,放手了,痛的一定是那个不愿意放手的人。他们一直在维系着感情的温度,让感情不会降温。

但是有时候,现实的境况总会给感情泼一盆凉水,如果不能小心翼翼地维系着感情,到最后只有被现实的这盆凉水浇灭。

所以,两个人很明智地选择了回避。

回到了病房,陈盼和田小果看到了乔雪梁和陈冼冰,拉着的手闪电般地被田小果给甩开了,毕竟在长辈面前,田小果可不想被认为是一个不庄重的女孩。

就好像是没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一般,陈冼冰的脸上挂着笑容,这一次更是主动站了起来,对着田小果说道:“小果,你也过来了?真的是辛苦你了。”

“爷爷病了,我过来看看是应该的。”

“好孩子!”陈冼冰瞅了一眼陈盼,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冰冷了许多,而且脸色也是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摆出一副极其难看的脸色,不屑地说道:“看看人家小果,再看看你,今天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是你鼓捣着你爷爷上河堤,能有这一档子事儿吗?陈盼,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能不能稳重一些?”

陈盼苦笑不已,看来这锅自己是背定了。

对于父亲的话,陈盼并没有机会反驳,爷爷现在正在病床上,看了看熟睡中的爷爷,陈盼沉默不语。现在陈盼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爷爷能够尽快地好起来。

“好了,好了,这里是医院,就不要在这里训斥小盼了,影响不好。他爷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明白,就算是没有盼子,他也照样会自己跑到河堤上的。所以说,这件事情也不用太怪小盼。”

乔雪梁这个时候打起了太极,陈冼冰知道这里是医院,并不是自己发泄怒火的地方,他只能狠狠地瞪着儿子,气哼哼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过愤怒之后,却是深深的担忧,自己小时候对于父亲的印象非常地模糊,但是躺在病床的可是自己的父亲。现在就这样躺在病床上,于心于情,陈冼冰的心里面都非常地不好过。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印象也就已经变得模糊了。

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皱皱眉,陈冼冰神色凝重地说道:“就先这样吧,陈盼,你和小果先回去吧,这里我陪着爷爷就可以了。”

陈盼也想着留下来,但是在河堤上还有一大摊子事情需要自己去做,而且今天又耽搁了很长时间了,他只能选择离开去完成他剩余的工作,陈盼心里很清楚,清淤的工作根本不可能因为自己个人的原因停滞不前的,他必须要按时完成任务。

索性的是,爷爷已经将图纸上的大部分的点都在图纸上面标注出来了,具体还需要科学的论证才行,但是也正是有爷爷在,大大地缩减了自己的工作量。

陈盼听着父亲的话,陪着田小果,两人离开了。

乔雪梁也在呆了一会儿之后就回去了,她还需要为老爷子和丈夫做饭。

病房里面只有熟睡的陈镜河,还有坐在陈镜河身边的儿子陈冼冰。

陈冼冰看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他的心里面涌出了无奈,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父亲就是自己的萧何。

清淤通惠河,让住在河两边的居民称赞不已,市规划局在征求过广大群众的意见之后,然后做出了重要的指示,在清淤的同时要同步启动另外一项工程,那就是通惠河景观河改造工程。

他能够进入规划局,自然是因为父亲陈镜河这个特殊的“河工”身份的原因,但是这也是他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因为“河工”这个词对于自己来说是如此地扎心,是陈冼冰心中最深的伤痕。

原本他以为自己躲得远远的就可以逐渐地忘记自己是河工的后代,而且经过这些年自己不懈的努力,他也在渐渐地洗褪着这个身份,他努力工作,积极进取,从一个小小的科员一步一步地晋升到了副局,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能逃得开。

他又回到了城里,又回到了河边,这就好像是一个轮回一样,无论自己再怎么逃避,自己又绕回到了原点。

他成了这通惠河景观改造工程的负责人之一,而且具体负责对景观河的改造工程设计工作,搞了这么多年的规划和设计,陈冼冰也参与了大大小小的工程的改造设计工作,而且每一次都能够圆满地完成上级领导交予的任务。

但是第一次,让他有了抵触情绪,也让他对交予自己的任务失去了信心。

他在躲避,更是在逃避。

这条河中涌动的满是他伤痛的记忆。母亲的形象在他的眼里面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只留下了一个符号,而且她突然间的离开,和现在正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有分不开的关系。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是恨极了父亲,恨极了夺走母亲的那个“河工”的身份,就连那条通惠河,也捎带着被自己给恨上了。

他能够清醒的记得,那会儿,也是像这样的大冬天。陈冼冰的思绪也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时的他,才只不过五岁多。

“妈妈,爸爸呢?”

年幼的陈冼冰想不明白,一到了冬天,自己老是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在他的记忆之中,只有大雁才会在冬天消失,难不成爸爸就好像是大雁一样,也迁徙到了南方?

坐在床上的陈冼冰透过窗户上的冰花望着外面,他的眼睛一直都在期盼着那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中,那样的话,他就会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已经生病了,经常咳嗽,而且还时不时地咳出血。

此时的方雅琴正在洗衣服,她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细微的汗珠,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对着已经七岁半的陈冼冰说道:“冰子,作业写完了吗?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方雅琴更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妈,我给你倒杯水,今天就不用洗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爸爸了。是不是爸爸不要我们了啊?”幼小的陈冼冰无比乖巧地给妈妈倒好了水,然后又趴回到了窗户前,他一直在等着父亲的回来。

“小冰想爸爸了?妈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啊,妈妈也想爸爸了,不过啊,等到什么时候河边春暖花开了,爸爸也就回来了。”

“嗯,好!”

“妈妈,是不是爸爸回来,你的病就会好了呢?”小小的陈冼冰关心地说道。

方雅琴笑了笑,用湿手轻轻地朝着耳朵后面拢了拢被汗水打湿的鬓丝,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对着儿子说道:“是啊,只要到了春天,妈妈的病就好了。”

“那我们今天下午还要去河边等爸爸吗?”

方雅琴在儿子的脸蛋上面轻轻地抚了抚,满是慈爱地说道:“当然了啊,要不然爸爸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爸爸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是啊,妈妈,我要天天陪着你去等爸爸回家。”

刮了刮儿子小小的鼻子,方雅琴开心地说道:“好,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回忆中的那年冬天,年幼的陈冼冰几乎每天都和妈妈到河边去等爸爸,他一直在期盼着,春天怎么还不来,冬天怎么过得这么慢?花怎么还不开,冰雪怎么还不融化,他的爸爸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