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脉脉不语生死情(下)

2011-11-19 17:23:00 发布 | 3666字

心中惦念着地榆受了父亲一掌的伤势,又想着自己昏晕的事情父亲也应该会去找地榆,不便装得太久,木蓝睫毛轻轻颤抖着,睁开了眼。颤抖并非作伪,她委实担心自己的小把戏会被父亲看穿,想木笔是一宗之主,如此精明。而她也只是赌在了父亲比起猜忌她会更担心她这一步上。

“蓝儿!你……你可好些了?”见到木蓝这么快地醒转,木笔惊喜地道。

“爹……”忍住很久的眼泪流了出来,木蓝抱住父亲。在木笔的眼里,木蓝的眼泪定是刚才她受了蛊术之后承受痛苦所致,他轻轻拍着木蓝的后背,一边拍着一边柔声安慰着:“蓝儿不哭……没事了……爹在这里呢……你哪里痛么?”

木蓝听见父亲如此心疼的语气眼泪掉得更多,那些泪珠里一多半是因为羞愧而流。“我不痛。只是好生奇怪,一下子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了。蓝儿……蓝儿害怕……”木蓝心知对父亲说谎是大大的不该,但是她也是无法,毕竟已经走到这无法后退的风口浪尖。

“别怕……有爹在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头发……”木笔想起木莲,望着自己现在唯一的女儿,悲愤地说道。木蓝一瞥之下看见木笔身边染血的玉坠,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莲儿……莲儿命苦……”顺着木蓝的目光看去,木笔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爹……我……我今晚还是赶回去的好,要是……要是彻夜不归的话地榆会担心的……对了,说不定他现在还没有睡……一直在等我回去呢……”木蓝见状不忍再提到木莲的事,心中又惦念着地榆的伤势,不由这样说着。

“你身子不要紧了吗?让爹把一把脉。”木笔看起来很是紧张,抓住木蓝的手,确认了她毫无异状才放开。

“你刚才昏晕也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异常,想必是一种厉害的蛊术。你千万要小心,叫你的马车送你回去,再叫几个人来保护你。”木笔又担忧地说道,由于木笔不能离开木宅,所以指定其他人护送木蓝回地榆的宅中。

“我昏迷不久便醒,想来是那人手下留情……”木蓝慌忙辩解道,话还未说完就感到蹩脚,如果真的是五宗派来为难于苍龙宗的话,既对木莲下了狠手,又怎么会对她手下留情?

“这种蛊术我从未见过,恐怕以后还会有更坏的情况。你先把家传的九清玉露丸服下,如果是毒蛊的话,多少应该有点作用。”木笔思忖着,掏出一个小瓷瓶给木蓝。这九清玉露丸并非以毒攻毒从而达成解毒的功效,因而平时服用可以强身健体。这是宗里珍稀药品,木笔把它交给木蓝,正显出他对她的关切之心。

木蓝匆匆赶回地榆府上的时候,地榆已是痛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被木笔打了一掌,肩膀脱臼,又因为这件事不能声张,只能忍痛等着木蓝回来。木蓝从小研习医术,处理起地榆的伤势并不困难。两人商议一番,觉得地榆的身手再在木笔面前出现一次事情就会败露,而且肩上的伤也不能令木笔知晓,两人遂决定对外宣称二人出城散心,在外面盘桓一月再归,而其实二人只是在城郊的隐蔽处休养,以避耳目。

却说子苓和苁蓉这边,在一处可见人烟的岸边泊了船,两人携手上了岸。子苓忘记了前事,苁蓉也并不记得这是何处。此时已是近黄昏,两人均是饥肠辘辘,苁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一身狼狈装束,子苓倒是对身上的泥土浑不在意。两人拿了钱,到市集上去买些吃的。

两人买了烧饼边走边吃,想子苓曾经是小姐那般尊贵的人物,连抛头露面都少见,如今却是毫不在意形象地在路上边走边吃着烧饼,苁蓉看着这样的小姐,心里暗暗觉得不可思议。子苓虽然身上带着泥土,风尘仆仆,但是掩盖不了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淡雅的气质,那种脱俗的美不是一下子抓住眼球的惊艳,而是越看越觉得惊为天人的那般倾国倾城。两个美貌女子孤身在市集上徘徊,自不免被几个登徒子盯上。感觉到周围有不怀好意的目光,苁蓉有些害怕,抓着子苓的胳膊的手指不禁紧了紧。

“哟,两位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玩啊?看起来不像这里的人嘛,怎么样,要不要兄弟几个带你们俩去兜兜转转,再好好玩一玩啊?”为首的一个人走上前来,赤着臂膊上面纹着青龙纹身,嘴里散出的酒气和猥亵的笑容令子苓微微皱了一下眉,然而她蹙眉的表情就像波澜不惊的湖水上落下一片树叶激起的波纹,稍纵即逝。

“萍水相逢,不便打扰,多谢诸位美意。”子苓见来者不善,却也并未发作,只是淡淡推辞。

“哟,小美人,你这么说可还真是扫我们大哥的兴致啊。”为首的人身侧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说道,显然是想在带头大哥的手下好好表现一番,伸手就去抓子苓的胳膊。他见子苓一副落魄模样,身上衣服又并非凡品,心想这女子必不是寻常百姓,说不定还能捞上一笔油水,人长得又是这般国色天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怎敌得过这众多好手,今晚可得好好享享这艳福。这么想着,他不禁露出了淫荡的笑容。

子苓见他伸手向自己抓来,那迫不及待的淫亵神情令她有些厌恶,她自然而然地使出一招小擒拿手,她手下留力,只是挡开了对方伸出来的手。男人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怯怯的姑娘家,竟是练家子的手法,但毕竟轻视对手是女流之辈,他也不甚在意,抽出腰中长刀:“看来美人是想要我们来玩点刺激的啊。可这刀剑无眼……小美人你的身子可莫要伤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蹿出,他本意在于吓唬一下子苓,有意卖弄身手,子苓却是不慌不忙,轻身一纵,环住苁蓉的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男子劈过来的一刀。男子见她身法轻盈,心中诧异,当下也不再留手,使出本家的刀法向子苓攻来。周围男人们也不觉子苓这等姑娘家能在那男子手下走得几招,是以也不上前帮忙。

子苓见自己一再退让,那人始终纠缠不休,又见周围许多人将她们团团围住,心知今日到底无法善罢。她一手抱着苁蓉,另一手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她本就天资聪颖,自小文武双修,再加上龙族天生的身体优势,那男人手中的刀竟被她轻轻巧巧地夺了过来。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已看出情况不妙,纷纷抽出兵器上前相助。那男人长刀被夺,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子苓一掌将他打到外围,其他人相继扑上。子苓见他们如此蛮横无礼,饶是她心境淡泊也不禁微怒,玉指轻弹,正是苍龙宗的本门武功玉女拂莲,直指诸人胸口要穴,她并未带上内劲,心里只道给他们些教训也就罢了。只见众人刀光剑影沾不到她的半片衣角,她虽然抱着苁蓉却依旧身法轻灵、出手如电,几个流氓“哎”的一声感到胸口一麻当即动弹不得。那带头大哥功夫在喽啰之上,子苓一击并未将他打倒,他已看出子苓身手不凡,心里一慌就想脚底抹油。

“姑娘的身手可俊得很哪。”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子苓和苁蓉都是一怔,扭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青年男子,子苓抬眼看向他时不由得呆住了。这是怎样的一个美男子啊,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得有如神造,朗朗星眸如一汪冻结的湖泊,挺拔的鼻梁,唇边挂着一抹邪邪的笑意,长发不羁地束在脑后,身材挺拔颀长,玄色的衣装显得他的面容更加耀眼。那流氓头子见子苓分神,想趁机逃跑,却被那个男子一把捉住。那个男子的动作好快,一瞬之间就移步到了那男人身后,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男人拎了起来,那流氓的体型倒是还比那美男子魁梧些。“这么多大男人,围攻两个孤身女子,真是不知羞耻。”美男子说道,声音里带着些冷冽,“看你的样貌,可是最近在这一代为非作歹的‘北霸王’?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自称霸王,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苁蓉一直惊恐地看着周遭的这些变故,她不曾想自己的小姐虽然失去了记忆,身手却丝毫不逊于过去。她不会武,跟着子苓在剑影中穿梭早已吓得手足冰冷。而子苓的武功却是好似自然而然地使出来的一般,令她大惑不解。子苓不想自己一出手便是如此神威,她不记得招数的名字,只是那些行云流水的动作步法,劲力的收发就好像她与生俱来的一般,来去自如。经此一战她也是惊惧不定。

“这人是最近在这一带兴风作浪的小帮派的头目,没想到栽在姑娘的手上。在下这就提这厮去报官,两位姑娘是要去何处?可否顺路?”那眉目俊朗的男子转向子苓。

“我们正想找一家客栈下榻,劳烦公子告知良处。”子苓略定了定神,回答道。

“我知道有家客栈不错,刚好在去往官府的路上,不如我们同行一段。”嘴角轻扬,依旧是那种暧昧不清的,略带一丝邪气的微笑。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子苓行了一礼,也不再多话。

三人同行一段,一路竟是无话。临到分别之时,那美男子忽的笑出声来,子苓不解,抬头淡淡地望着他。见到子苓略带疑惑的眼神,他带着一点戏谑的口吻说道:“在下是在想,这一路如此久,有如此佳人相伴已是幸事,心中居然还想着要是能知道两位姑娘的名字就好了,是以笑出声来,请姑娘莫要见怪。”

子苓淡淡一笑:“说与你也无妨,我叫子苓。她名唤苁蓉。”苁蓉有点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不会说话。

男子轻呼一声,显是有些惊讶:“我并不知道苁蓉姑娘……真是对不住。”苁蓉微笑,表示并不介意。

“今天之事,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可否请教公子的名姓?”子苓想到今日是这男子把恶人擒住,于己又有领路之恩,于是道谢道。

“我啊……叫我见愁好了。”男子笑笑,眼睛里闪着一些狡黠的神采。他的眼睛好像有种魔力,就好像湖面上的那种粼粼光华,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