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下惊魂(二)

2016-07-12 17:31:23 发布 | 3740字

那姑娘上身突然阵阵抽搐,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林周一时窘迫,也不知该说何为好,只好安慰她说:“别哭了,不要害怕,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哥哥,你就叫我林哥。谁若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有个在公安局的林哥,我会收拾他的。”

那姑娘点了点头,似是答应了。可又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说:“林哥,以后我就是你妹妹了。人家都叫我麻姑,你就叫我小妹吧。”她解下手腕上的一个手链,说:“林哥,答应我,把这个手链戴在你的手腕上,不要轻易拿掉。它会保佑你的。”

林周拿过手链,发现上面的挂坠十分奇特。这挂坠只是一个古红色的正方形小木片,正面刻了个蝙蝠,背面刻了些看不懂的文字,显得十分奇怪。林周轻轻地把它系在了手腕上。麻姑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周不敢在外耽误时间,随便和小妹聊了几句,就回到了易正龙的住处。桌子上尽是一些西瓜皮,所有的西瓜早被易正龙一扫而尽了。易正龙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林警官,我本来是想给你留几块的,忍不住全吃了,你可别见怪啊。”

林周打量了一下小屋。小屋很小,很阴暗,屋里有个上下铺的小铁床。下面睡的是易正龙,上面睡的是老孙。老孙是从山东过来的,年纪稍大一些,脾气好,而且从不赌博,人缘很好。屋里还有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所剩的空间也很小。

易正龙给林周倒了杯茶,说:“林警官,你看这屋子太小了,没法再睡上一个人。我看,你就先回去吧。”

“局长吩咐了,要我贴身保护你,”林周坚定地说,“我在地上铺个凉席就行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易正龙点了支烟,深吸了几口,缓缓地说:“林警官,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真的有因果报应和轮回这个说法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林周问。

“我也不知道,”易正龙吸了口烟,接着说,“总之,今晚我得好好地睡上一觉。说不定到了明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哪儿去了。”

两人就这么聊着,一直聊到很晚。林周觉得发困,就躺在凉席上睡了。易正龙吸了几口烟,也上床睡了。

刚躺下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阵阵笛声。笛声婉转悠扬,如怨如诉,一会儿由远及近,一会儿由近到远。笛音很低沉,很舒缓,听起来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林周心想:吹笛子的人肯定有着可怜的身世。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想起刚刚结识的小妹,一个很可怜的小姑娘。伴着悠扬的笛声,一会儿的工夫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易正龙觉得肚子难受得厉害,恐怕要拉肚子,想必是下午的时候吃的西瓜太多了。他轻轻拉开灯,轻轻下床,脚刚着地,林周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问他要干什么。他说明原委,林周只好穿上衣服,陪他前去。

房东平时把一些小屋租给外地人,可是没有卫生间。平时要想方便,只能到公共厕所去解决。陆家宅共有三个厕所,大便两毛,小便免费。一号厕所在村子中心十字路口的左边,二号厕所在村子的最北边,三号厕所在村子的西边。晚上十点之后,一号,二号无人看管,不再收钱。

快到中秋节了,月亮很圆,也很亮。此时已是深夜,到处都弥漫着重重的暮霭。待二人走到十字路口时,笛音又响了,不知是从何处而来,好像是从天上传来,又好像是从地下的下水道里传出。伴着哀怨的笛音,林周听到周围好像有鸟儿飞翔时扑棱的声音,随着笛音地逼近,周围像是围着一群乱飞的鸟儿。易正龙紧紧地抓住林周的衣角,浑身抖个不停,说:“林警官,咱们还是快走吧,这笛声怎么听起来让人有些发毛啊!”

又待了一会儿,笛音没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到了厕所,林周在外面等着,易正龙进去方便。完了之后两人又回到了住处。

刚躺下没多久,易正龙觉得肚子“咕咕”作响,又开始难受起来。没办法,只好再穿上衣服,林周也只好再陪他前去。路上依旧笛音轻绕,依旧鸟飞声响。两人依旧相安无事,从厕所出来,再回到住处。

可是刚躺下没多久,易正龙又觉得肚子难受,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竟难受得这么厉害。没办法,只好再度穿衣,再让林周陪同前往。

两人就这样奔波了十几次,累了个半死。最后一次易正龙觉得舒服多了,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可是躺下没多久,又来了。看到林周熟睡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把他叫起来。他想:前几次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次应该也会相安无事的。于是穿上衣服,独自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已是凌晨三点多钟了,易正龙感到身上有些发冷,是一种从心里头往身子外的冷。走在石板铺的路面上,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走着走着,易正龙突然觉得,身后好像跟了一个人,猛得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他想:这仅仅是自己吓唬自己,什么也不用怕,低头继续赶路。

到了村中间的十字路口,再往西走,发现前面站着一个身着宽松白衣的女子。那女子背对着他站着,手里拿着一根笛子,想必那些笛音都是她吹出来的。

易正龙觉得背影很熟悉,玲珑的身段,婀娜的身姿,和六年前在江西所见到的曼妙身影一模一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个身影早在六年前就玉石俱焚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易正龙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那白衣女先开了口:“易正龙,欠的债,杀的命,该还了吧。”她的声音虽然轻柔有度,可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高亢,奋进。

易正龙听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浑身抖个不停,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了下来。

“你,你是谁?是人,还是鬼?我不认识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来害我!”

那白衣女仰天长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易正龙,别说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对你印象很深很深啊,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告诉你,当年的债,当年的命,今晚就让我拿来吧!哈哈……”

易正龙整个身子像筛糠一样,摆个不停。他可怜兮兮地,用求饶的语气说:“是我不对,当年是我们一时糊涂,犯下滔天大罪。饶了我吧,我死了不要紧,我家里还有那年迈的老母亲哪!”

白衣女轻蔑地说:“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几年前你的母亲就被你的劣习给活活气死了,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衣女猛地转过身来,直接面向易正龙。易正龙仔细一瞧,看见她的脸上煞白一片,整个脸都是平的,只有眼睛的部位凹陷的厉害,就像是两个小小的黑洞。而这两个黑洞,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如此一来,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白衣女迅速上前,猛地将手伸向易正龙的颈部。易正龙躲闪不及,只好伸手抵挡,却听得“咝”的一声,手腕上已被划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易正龙定睛一看,那白衣女的手上,分别戴着一个铁手套,背面还有三个锋利的刀刃。易正龙不敢与她正面交手,只好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救命。那白衣女的骨头十分柔软,能够做出很多复杂的动作。易正龙不管躲到哪儿,她总能立刻黏过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身上就出现了很多的伤口,随着呼吸的加促,不断有鲜血往外冒出。

易正龙发现,那白衣女完全可以让自己立刻毙命,可她仅仅是戏弄般地让自己身上多一些伤口。仔细一想,明白了,她是要慢慢地折磨自己,这比立刻死去还要痛苦许多倍。

易正龙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躲避,十分狼狈。慢慢地,他发现,每次躲避之后,白衣女总是用耳朵向自己这边打探,而不是用眼睛。莫非她是瞎子看不见?易正龙心中暗想,转念之间,就有了主意。

等到白衣女出手时,易正龙猛得向后一跃,随即不再躲闪,而是静静地伏在地上。白衣女果然因此无法辨别易正龙的方位,只好慢慢地挪着身子,继续用“耳朵”寻找。

易正龙心神稍稍安定,刚才经过激烈的搏斗,呼吸变得很浓重。再加上失血过多,整个身子抖个不停。白衣女的耳根动了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一步一步地向易正龙这边走了过来。

易正龙吓得屏住了呼吸,脸上夹杂着汗水和鲜血。白衣女一步步地靠近,还有一步,就碰到易正龙了。易正龙急中生智,掏出怀里的三张纸牌,用手指捏住,然后猛转手腕,劲力射出,直向白衣女的胸部打去。

易正龙混迹赌场多年,且得“赌魔”之号,绝非浪得虚名。因其常年喜爱斗地主,对纸牌不知摸了多少次,能把纸牌玩得花样百出。平时他总是在身上揣着几张纸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把玩几下。最拿手的,就是可以将纸牌劲力射出,杀伤力很大,可以插入一般的木门,这一招很像武侠里的“弹指神通”。

白衣女耳听劲风呼来,知道是暗器袭来。可她并未躲避,只是挥起衣袖,很轻松地将纸牌拂到了一边。易正龙被她这一挥惊得目瞪口呆。

“易正龙,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白衣女冷冷地说,“我要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撕心裂肺!”

说完,她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青笛,缓缓地放在嘴边,缓缓地吹了起来。

易正龙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伴着悠扬的笛音,周围显得愈加沉静,整个世界如同陷入了洪荒时代。除了曼妙的笛音,什么也没有。

笛音大约响了几秒之后,石板下面的下水道里,好像成了一个鸟笼。所有的鸟儿都在乱飞,扑棱扑棱的。

突然,一只蝙蝠从石板的缝隙里飞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儿的工夫,易正龙的身边飞满了巴掌大小的蝙蝠,它们满身猩红,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些蝙蝠悬停在空中,面目狰狞地望着易正龙。白衣女吹了一个很急促的低音,所有的蝙蝠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全部扑到了易正龙的身上。易正龙刚要反抗,却觉得身体蓦地发麻,发软,只能任凭这些蝙蝠用嘴上钢针般的吸管,插到自己的身上,拼命地吸吮。

易正龙身体不能动弹,只好拼命喊叫。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但周围传回来的只是空闷的回音。

易正龙虽然身体肥胖,可在这么多蝙蝠地吸吮之下,不一会儿的工夫,整个身体就干瘪了。口中尚有一丝气息,在那里微微地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