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妻子与情人的两种态度

2013-03-29 13:29:38 发布 | 13534字

如果骗子也能像英语考级一样的话,那些所谓成功的商人也许早就过了六级,甚至八级了。二十多年的商海泥坑摸爬滚打,周友辉学得最多,看得最多,用得最多的就是谎言。

山区的清晨,天蒙蒙亮已经听到了大型卡车的轰鸣声。柳青松从温暖的被窝里醒了过来,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一块大石压在胸口一般,他撑了起来,借着晨光看了看屋内简陋的家具,一张床一把木椅一个小平桌,将弹丸之地塞得满满当当。

虽然睡了一觉,但身体依旧疲倦得很。扶着墙进了卫生间,简单的洗漱后,披上羽绒服走出了门。大厅里,李师傅正跟着一群司机说笑着。

李师傅问:“身体怎样?休息了一晚是不是要好些?”

柳青松听了,吸了口气,挺了挺胸膛,勉强打起精神说:“没事,好很多了,今天爬山没问题。”

李师傅见他苍白的脸色,也没有揭穿,只是说:“有什么事记得提前说,我在朋友那里拿了点药。”

说完,从包里摸了一张白纸包起来的药,塞进了柳青松的手里。

天放晴了,阳光没有遮挡地照了下来,屋顶上明晃晃的积雪尤其耀眼。没有工业烟尘污染的空气,像经过过滤后的纯净水,吸入肺里感觉甚好。李师傅径直向外走去,柳青松跟在身后问:“老大呢?”

李师傅指了指远处那已经被大雪盖得像只雪糕一般的车子答:“在里面。”

柳青松一听,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说:“她怎么能睡那里?”

“那你说睡哪儿好?”李师傅看了柳青松一眼,也没有留半分情面:“小伙子,等锻炼好了你的身体再说这些话。”

说着两人走到了车子面前,柳青松扒开了积雪,看见了里面缩成一团、睡得正熟的杨小三。平日里对他横眉怒眼,凶神恶煞的她,睡起来竟像只猫般楚楚可怜,光看到那微微颤抖的红唇,就在柳青松的心里激起了无比的英雄气概。

柳青松轻轻敲了敲玻璃窗,杨小三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伸手抓了抓一团乱蓬蓬如鸡窝般的头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拧开了车门锁。

“房退了没有?”杨小三眯着眼睛问。

柳青松点了点头。

杨小三一听,一巴掌就挥到了柳青松的手臂上:“你丫的,亏我在车上窝了一宿,把床让给你了。你倒是为我想想,这副尊荣怎么也得梳洗一下吧。”

说完,杨小三从包里摸出了梳子梳起了头。

柳青松坐在杨小三身边,一本正经地说:“我没觉得啊,这样也挺好看的。”

杨小三一听一愣,这些日子虽然也听过柳青松的奉承话,而今天这句听来,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歪着头看了柳青松一眼,从另外一边拉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杨小三的脚一落地,才发现因为长时间蜷缩,脚有些发麻,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几步,总算是正常了些。正好此时,李师傅买了些热馒头走了过来,看着杨小三问:“昨晚睡得不好?”

杨小三笑了笑:“你们等我几分钟,我去找个地方洗漱一下。”

李师傅听了点了点头,向车走去。上了车,李师傅将手里的馒头递到了柳青松面前,手在空中停了半天却没见柳青松接,他低着头专心地在想着什么,于是大叫了一声:“喂,小子,你想钱还是想女人啊,吃的都不要了。”

柳青松才回了神,慌忙接过了馒头,迫不及待地咬在了嘴里,青白色的脸颊不知道怎么,此刻竟然多了些红晕。李师傅看着,什么也没说,发动了车子。

马达轰鸣,积雪抖落了一地,车子动了起来。走了几步停了车,杨小三上了车。李师傅指了指储物盒上放着的馒头,杨小三抓了一个。

几分钟后,车驶入盘山公路。柳青松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山中小镇,每个人一生都会有几处值得自己怀念的地方,这个小镇就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第一次值得记住的地方。

每一座雪山在当地人心中都是一个神……他收了眼神,抬头看着远处,阳光下耀眼的雪山山顶……

蒙山的雪线高达三千五百米,蜿蜒的盘山路上了雪线,阳光就没了踪迹,浓雾沉沉,没走多远又开始飘起了大雪。汽车的液晶显示器上提示室外的温度已经低于零下九度。可能是昨夜车上没怎么休息好,受了点风寒,杨小三躺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只要微微挪动,就觉得扯得胸口发疼。

半个小时后,车到了蒙山四千一百米的山巅,杨小三张大嘴连喘了好几口气,缺氧的反应很明显。连自己都这么反应了,怕是柳青松已经吃不消了,于是转过了头看了看他。此时,他正躺在后座上,一只手捂着头,嘴唇变成了乌紫色。

“怎样了?”杨小三问了几声,见柳青松都没有回答,于是用力推了推,柳青松这才有了反应,沙哑的声音答:“头有点疼,像要裂开了一样。”

“快把药吃了。”李师傅赶忙说,“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下山了,到时候海拔降到两千多米就应该没事了。”

柳青松听了,从包里摸了包药,本想坐起来,试了好几次,身上竟没有一点力量。杨小三见了,松了安全带,挤到后面,将柳青松扶起来,一手拿着药,一手拿了瓶矿泉水:“赶紧把药吃了。你要是死了,我向谁交代去?你家人不把我活剥了才怪了。”

即便在这种时候,杨小三嘴里说出来的依旧是不讨好的话。而此时入了柳青松的耳,他却觉得甚为可爱。他用劲全力笑了笑,拿起了药放入了嘴里。

吃完药,他没有一点儿力气,整个人靠在了杨小三的身上,头枕在了杨小三的颈窝,嗅到了杨小三独有的芬芳。即使他有一些力气,也不愿意动弹了,一只手揉太阳穴,一只手搭在胸口,眼睛直直地看着车子顶板,大口大口地喘气。

杨小三本想着回前排坐,可见他一副难受的样子于心不忍,就让他靠了上来。一只手伸了过去,替他轻揉着太阳穴,几分钟后柳青松总算沉入了梦乡。

周伟志的奥迪Q7缓缓驶入了彭家的老宅,走入别墅,彭惠琴正张罗着将丰盛的午餐一一摆上餐桌,见周伟志回了来,对他说:“你爸爸在书房,叫他下来吃饭了。”

周伟志点了点头,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周友辉正拿着一本书,他走了过去,说:“爸,妈让下楼吃饭了。”

周友辉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

“爸爸,我想去H县一趟。”周伟志说,“如果可以下午就想出发。”

周友辉站了起来,看着周伟志说:“一个合理的理由。”

周伟志本想将杨小三因为自己去H县的事和盘托出,可转头一样,父亲刚刚才警告了自己要公私分明,于是想了想答:“一则那边的风景很好,儿子想去看看;二则那里有巨人公司的项目,儿子感兴趣,想现场了解一下。”

周友辉听了笑了笑,拍了怕他的肩膀,说:“走吧,一起下楼,别让你妈等急了。H县的事不急,现在还不是去的时候,过些时候吧,天气也好了,我和你一起入山去。好几年没去了,我这个遥控器也该去实地走走了。”

周伟志低着头,咬了咬唇,无奈地跟着父亲下了楼。

一个半小时后车下了蒙山。一山有四季,二千多米的海拔上,阳光重新露了出来。两旁的绿树代替了厚厚的积雪。杨小三降下了玻璃窗,温暖湿润的空气带着些野花的香味钻了进来。柳青松睁开了眼睛,一觉醒来后,身体恢复了很多。

杨小三见了,推开了他。

柳青松一脸的愧疚。

杨小三见了,白了他一眼:“拿什么眼神看我,感动了啊?感动就签了卖身契,卖给我为奴为婢一辈子吧。”

这么一说,连开车的李师傅也逗笑了。

柳青松一听,眯着眼凑了上来,认真看着杨小三,直看得她发毛,这才一本正经地问:“以身相许成不?”

虽然认识柳青松一段日子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大没小玩笑惯了,而这一句,杨小三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这个在自己眼里始终是个孩子的男人,此时眼中竟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坚毅和成熟,于是,她呆住了。

气氛尴尬了,柳青松笑了笑,安静地坐在后座上。一个多小时后H县到了,果然如李师傅所描述的,抽一支烟功夫就能走完的一条小街,最高的五层楼建筑不是政府办公楼,而是电力公司和炼钢厂。

炼钢厂门外已经站了两个人,一见杨小三跟柳青松下了车,立刻就迎了上来,熟稔得像八百年世交一般套起了近乎:“你们怎么才来啊,昨日就盼着了,盼到现在总算是到了。今年总公司让你们俩来啊,这么年轻,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简单不简单。”

经过寒暄,杨小三知道高的叫陈凯,炼钢厂的陈总,矮的那个叫宋容风,是电力公司的宋总。两个公司都是由巨人总公司控股,总公司来了人,就把杨小三当做财神爷了。

杨小三属于干事绝对不拖泥带水的人,也不愿再多寒暄就直奔主题,从文件袋里一一取出了今年的购销合同递给了两人。这做法倒是让两位老总有些不适应,前些年来的哪个不是摆一副领导的架子,一直要折腾到酒桌上才真正谈合同的事。于是两人小心翼翼接过了合同,仔细看着条款。

杨小三没有架子,每问必答。柳青松坐在她的身后,仔细听着她说话。她很精通业务,没一个生僻的问题能够难住她。即便面对两个老总的刁难依旧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动之以理,让两位老总无话可说。

不到一个小时,第一份电价的合同已经谈妥了,宋总松了口气,夸赞了杨小三几句,拿着合同屁颠颠地走了。陈总看已经早过了午餐时间,于是按照之前跟宋总的约定,中午这顿由他来安排。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合同,客气地对杨小三说:“我们吃顿便饭,再慢慢谈。”

杨小三听了,转头问柳青松:“你饿了没有?”

柳青松一听,即使肚子里早唱了几出空城计了,也不敢说呀,摇着头说:“不饿。”

“那就继续吧。”杨小三答,“陈总,我们就长话短说,说关键的。我刚问了师傅,如果下午三点前出发,我们能够有时间赶回A市的。”

陈总一愣,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竟然不知签合同要雁过拔毛的道理,按照惯例最少也得狠狠宰他和宋总一顿,一桌野味山珍是在所难免的事。他想了想答:“既然那么辛苦来了H县一趟,怎么也得领略一下我们H县的风土民情再走吧。你若是这就走了,我答应,宋总都不答应。我一早就跟他约好,今晚要盛情款待你们,怕是现在他已经去准备了,都是些在A市吃不上的野味,不吃,可真对不起宋总的一片苦心了。”

杨小三低头想了想,也不好明面上拒绝,于是答:“先谈合同吧,谈完了看情况。”

吃完午饭,丁聪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相比杨小三粗枝大叶的性格,丁聪的性格细致很多。家里的东西对于杨小三来说,就是一个没解的方程式,东西哪里用完了哪里丢,需要的时候到处去找。而丁聪最见不得的就是乱丢东西。所以结婚三年,杨小三做饭,丁聪洗碗,分工协作从来就没有变过。

而如今物是人非,洗碗的依旧是丁聪,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的人已经换了。丁聪洗完了碗筷,擦着双手走出了厨房。此时,周娇娇已经换好了衣服,跷着二郎腿,一边吃着苹果,一边下了命令:“换衣服,出门。”

丁聪明白她的意思,默默走到简易衣柜前,换好了衣服。

周末,地铁难得没那么拥挤,半个小时后,丁聪和周娇娇到了房子门口。周娇娇瞪了丁聪好几眼,丁聪才磨磨蹭蹭走到大门前,用微微颤抖的拇指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没见人开门,丁聪转头就想走,周娇娇一把抓住了他,从他包里掏出了手机:“打电话给她。”

这个早春的周末下午,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周友辉拒绝了几个应酬,却又借了一个应酬的机会,从彭家的老屋里开车出来了。一出老宅,离开古树的庇佑,温暖的阳光从车窗外照耀了进来,周友辉的心情好了几分,随手拧开了CD,放的是他所喜爱的轻音乐。

车行了半个小时,入了山。周末又赶上个好天气,所以A市拖家带口来踏春的人不少。山上少了往日的宁静,多了份喧嚣。就连那日雨中站过的悬崖,此时也有三个女孩站在那儿,摆着娇滴滴样照相。每一处景色对于不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含义。在周友辉心中,那就是一个只属于他跟杨小三的舞台,所以看到窗外这番景色时,周友辉心里突然一空。

那不是彭家种满郁金香的花园,那不是巨人公司顶楼的办公室,那也不是半山别墅客厅里的那排驼绒的白色沙发,那只是一处悬崖,一处普通路边的悬崖,不是他周友辉的私人财产,人人都可以拥有它,就像杨小三!想到这里,周友辉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奈和彷徨。

车到了别墅,周友辉泡了一壶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两天他很想来这里喝茶,每次都因为不同的原因没来。就因为如此,他才从未有过地迫切想来这里喝茶。而今天他来了,却失望了。没有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转动着她乌溜溜有灵性的眼眸望着自己,茶回到了往日的味道,他回到了往日喝茶的心境。

杨小三的手机响了,连续二十多个小时不在服务区的手机,突然这么一响,倒是把杨小三吓了一跳,她一看丁聪的,赶忙对陈总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说完,杨小三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接通了电话,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音,客气地问:“有什么事?”

丁聪一听,结巴了,答:“我……你不在家啊?”

“出差了,在外地……”说完,杨小三又迫不及待地补充了一句:“今晚上争取能够赶回去。”

“那……”丁聪吸了一口气,答:“我明天再来……”

话没有说完,手中的手机已经被人夺了过去:“没见你这么窝囊的,你是调情还是谈事的?”

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传来,杨小三还没有适应过来,女人毫不客气的声音又响起:“喂,姓杨的,别是找些理由不回家,告诉你了,房产证白纸黑字是丁聪的名字,婚前财产板上钉钉的事,想抵赖啊,那就法庭上见了。”

杨小三总算明白了是什么事,轻笑了一声答:“虽然我跟他离了婚没了关系,但房子的事情自然是让房子的主人跟我谈。你是哪根葱哪根苗了?我现在有事,等有空了,让他跟我约时间。哦,对了,忘记个事,你记得跟你的男人转达个事,说我恭喜他。”

“恭喜他?”周娇娇一愣,反问了一句。

“找了你这样个女人,能不恭喜他么?”杨小三说完挂了电话。刚一挂,电话马上又打了过来,依旧显示是丁聪的电话号码。杨小三苦笑了一声直接关了机。

周娇娇反复拨了好几次重拨键,依旧提示手机关机,一怒将手机扔回了丁聪的怀里,大声骂:“这哪里来的疯女人,真没有一点点素质。我就不信她能躲到什么时候,走,我们去找锁匠开锁去,进自己的家门,难道还要外人同意不成?”

周娇娇说得正激动,旁边邻居家的门开了。学校分的房,旁边住的是同校的老师,自然跟丁聪很熟,探个头出来,见是丁聪,笑着问:“最近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你回来?不会连自己钥匙都掉了吧。”

说完,还饶有兴致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周娇娇。

丁聪就像被人戳了脊梁骨,慌忙打着哈哈,拉着周娇娇下了楼。

山里即使下了雪,雪山上吹下来的风依旧很大,还带着点刺骨的凉意。杨小三站在走廊上,低头默默看着手机,长发随风张扬。许久,身后多了一个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杨小三回头见是柳青松,对他笑了笑,走入了办公室。

柳青松站在原地望着杨小三的背影,一头吹乱却无心去打理的长发,一双无法掩盖失去了光芒的眼眸,他竟笑了起来,跟着杨小三走了进去。

“陈总,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杨小三走进去的第一句话,“人是铁饭是钢,干革命工作也得先吃好。我饿了没事,当减肥,可不能饿了两个帅哥了,都是标准身材,瘦了一分也不好了。”

陈总一听笑了笑,答:“还是美女会说话,行啊,先吃饭。”

说完,陈总陪着杨小三一起下了楼,柳青松默默跟在了身后,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兴奋,看来今夜是不用回A市了,虽然高原反应依旧顽固地侵蚀他的身体,虽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但他还是想待在这里,待在她的身边。

茶喝得越来越淡,周友辉的心情也越来越淡。于是他拿了手机,翻了杨小三的号码。第三次尝试给她打电话,此时在他的房子里,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拨她的号码,可惜事与愿违,电话那头提示音响起——手机关机。

周友辉微微叹了一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第七泡后的茶已经淡如白开水,真没明白那天怎么会陪她喝到十多泡?他放下了茶杯,拿着手机,仔细编辑起了短信:“明知道你不爱喝茶的,偏偏想约你一起喝茶了。幸好你关机了,不然定会觉得我这个老人家难伺候了。”

短信发出去了,人彻底空了。

傍晚,天边最后一抹红云消失在了雪山之后,一辆吉普车缓慢地行驶在山道上,离开省道,蜿蜒的机耕道,坑坑洼洼的泥地,一路像坐摇椅一般。据陈总说,是宋总挖空心思找到的地方,说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没想到这巷子深得赶上二万五千里长征路了。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杨小三胸口有点闷,有了反应,于是担心地看了看柳青松,果然,虽然他努力地撑着,但嘴唇早已变成了乌紫色。陈总在前面带路,杨小三应了几声,放缓了脚步站在柳青松旁边,在他耳边轻声问:“怎样?受得了么?”

杨小三这么一问,柳青松更是胸膛一挺,憋着那口气也装作毫无影响,说:“没事,放心了,挡酒的事包我身上了。”

说完,终究晚节不保,喘了起来。杨小三一脸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个半山腰的平台,建了一个石屋。地方不大,但是风景甚好,从这里可以瞭望到整个H县的全景。长江支流大渡河在这里绕了一个弯像一枚戒指,而此时淡淡的夜幕中,闪烁着灯火的H县就如这戒指上的钻石。

“山里这种美景,杨经理可是没有机会见到过几次吧?”

杨小三转过头,见着宋总正毕恭毕敬站在她的身后,于是笑了笑答:“是啊,我记得我读过的一本书上说过,人能够看到多远,心胸就会多宽广。很多事情想不通的时候,就该来这种地方。”

宋总听了,一句奉承话答:“杨经理好文采啊。我们这山里人,天天对着这美景,可说不出这么好的道理来。”

杨小三想想,别人挖空心思,想这么多奉承话也挺不容易的,于是笑了笑,走进了屋子。

桌上已经准备了一堆酒菜,光看油汪汪的飞禽走兽,杨小三就没了一点儿胃口,又不想浇灭了宋总的热情,只好坐了下来,生生说了句:“谢谢宋总,弄了这么一顿丰盛的午餐,就不怕我舍不得走了……”

宋总一愣,几秒钟后大笑了起来:“看来杨经理也是性情中人,女中豪杰,来来,尝尝我们山里人自己酿的玉米酒……”

说着,就替杨小三面前的酒杯满上了。

刚满上,杨小三伸手去拿,手还没有碰到酒杯,就被柳青松拿了起来,对着宋总说:“杨姐酒量不好,女孩子喝醉了很难看的,这杯还是我替她喝了。”

柳青松说完,正想举起酒杯一干而净,却被杨小三拦住。其实从接到丁聪那一通电话后,杨小三的小宇宙已经开始膨胀,没有周友辉这贴灵丹妙药在身边,她唯一想到的就是酒。所以已经做好了一醉方休的准备,她什么也没说,从柳青松手里拿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宋总看着这种情形愣住,端着酒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酒杯还没有碰到,酒已经被杨小三抢着喝下去了。倒是旁边的陈总经验丰富,忙站了起来说:“杨经理果然好酒量,您都干了,我跟宋总能说什么啊,肯定是干了。”

说完递了一个眼神给宋总,两人一仰头喝了整杯。

宋总赶紧替杨小三满上,正准备替柳青松的杯子倒酒时,杨小三拦住了:“他高山反应,还是不喝了。闹出了人命,我就真的留宋总这里守孝三年了。”

宋总一听,一边笑一边将酒瓶子放下。

喝酒的人都知道一个常识,上了一定的海拔,即便是好酒也会变味,喝着不仅口感不好,入了肚子还特别难受。宋总跟陈总就是高原土生土长的地头蛇,酒量自然不在话下。可对于平原来的人,一斤的酒量到了这里也就变一两了。

这是杨小三第二次喝酒,她当然不知。不仅不知,还初生牛犊不怕虎喝起了急酒。话没说几句,杨小三就像是跟酒有仇一般连喝了三杯。这下,连跟着喝的陈总都有些吃不消了。

柳青松见了,想起了刚才杨小三接的那个电话,隐约听到了她说起离婚的事,前后虽然面部表情上没见什么变化,可行为上却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柳青松很容易就能够猜到些什么,于是偷偷递了个眼神给陈总说:“我们老大酒量浅,你们俩大男人就温柔点,温柔点。”

“是是是,杨经理好酒量,我们两个甘拜下风……”陈总说完放下了酒杯,搛了块野猪肉放到了杨小三的碗里:“尝尝我们这里的野味吧,这个在城里可不容易吃到。”

杨小三听着,又给自己倒了满杯,笑着说:“陈总,我说了你肯定不信,我这才第二次……第二次喝酒,真的是……”

说完,端起酒杯正要往嘴里倒,冷不防旁边柳青松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杨小三手里的酒杯,径直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陈总右手拿着筷子,愣住。陪酒数十载还第一次遇到了这种状况,自己没劝,客人先喝上了,不仅喝上了,还抢着喝了。他瞪着豌豆粒大的眼睛,看着柳青松将一杯白酒喝了个干净。

傍晚七点,周友辉起身走出了别墅,太阳落山后,习习凉风吹来,他叹了一声,穿上了JackWolfskin的休闲外套上了车。半个小时后回了家,推开门,熟悉的饭菜香夹杂着彭惠琴熟悉的香水味袭来,已经被茶水漂洗得发苦的胃竟没有一点点的食欲。

周伟志从楼上走了下来,犹豫地走到了周友辉面前,正想说什么,周友辉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H县电力公司的宋总,虽交情不深,但周友辉对他的性子了解甚透,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又是周末,来电话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发生。

“周总啊,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打搅您,我先联系冯总的,可是他说这事严重了,得亲自跟您汇报。”宋总因为紧张声音微微发抖,像他这种山窝窝里的土财主,最怕的就是讲话,特别是跟自己的金主讲话。

“你直接说什么事好了。”周友辉拿着手机走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今天总公司来了两人,到H县签今年的购销合同。我们上午已经将合同谈妥了……”宋总一着急,说话找不到重点。

“说重点。”周友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连冯总都不能决定的事定然是不小的事,周友辉心里已经有些准备了。

“是这样的……”宋总犹豫了几秒,“谈好合同了,我们就一起庆祝庆祝,然后……就……就喝了点小酒。”

“这点小事不需要跟我讲,如果是他们狮子大开口了,回来后我会处理的,这点你放心。”周友辉答。

“不是的……是他们现在进了医院,其中有一个较重的已经进了抢救室,医生……要让家属签病危通知书。”宋总总算说出了口,“这,我们还真不敢签啊。”

“病危通知书?”周友辉一听,一怒:“喝酒喝成这样了?他们到H县到底是去谈生意的还是去喝酒的?混账!还有你们,明明知道你们那气候条件,劝什么酒啊?”

“H县!”周伟志一惊,看着周友辉盛怒的样子,知道是出了事。

宋总拿着电话瑟瑟发抖,谁叫他跟陈总猜拳输了,这倒霉的电话让自己打。他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周友辉怒气平稳了些,才轻声问:“周总,该什么办才好?”

周友辉吸了一口气答:“通知家属了吗?如果不知道,你联系下人事部的小方,查下他们的家属,先通知。要不惜一切代价先把人救醒了,其他的事是对是错,秋后算账。”

宋总听了憋屈得厉害,一大老粗也没忍得住直接就回了:“这次我们还真没劝酒,他们俩敢情好抢着喝,连我跟老陈差点都没招架得住。”

“好了。”周友辉耐了性子,答:“这事也不说了,挂了电话立刻通知他们两个的家属吧。如果人没了再告诉我。记得,别让什么新闻媒体知道添油加醋说一番。”

“是是是。”宋总点着头挂了电话。

周伟志凑了上来,一脸担忧地问:“爸,您刚在说H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友辉摆了摆手,叹了一声说:“也不是大事,就两个不懂事的员工进了山里喝酒喝高了,这下好,快喝出人命了。能救活就救,责任也不在公司,公司履行的义务都履行了就够了。走吧吃饭,大周末的,也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明儿我陪你去城外的球场玩下,也趁机会多认识认识人。”

周伟志一听,有些急了,也顾不得该不该说,一句话就出了口:“爸,去的那两人是我们营销二部的同事。”

周友辉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心脏一紧,立刻想到了杨小三,心想着也就二十四小时不见,应该不是她才是,于是转过头,小心翼翼问了一个字:“谁?”

“杨小三和柳青松。”周伟志答。

周友辉一听,心脏突然间停止了跳动,这“五百万”的机会怎么就让她给捞到了。半晌他才回过神,尽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问:“他们俩怎么就去了?我记得杨小三是个女人,怎么会这个时间段派进山里了,哪个人安排的?而且公司有不成文的规矩,H县的业务从来就没有让女人跑过的。”

“是黄姚安排的。可我想……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周伟志低着头,“这事,我一早就想跟你说的……”

彭惠琴听到父子俩的声音,走了过来,见周伟志立刻停了声.笑着对周友辉说:“回来了啊,正好今儿的菜不错,山珍都是新鲜的。”

周友辉脸上恢复了平静,答:“怕是今儿吃不了,公司出了点事。有两个人在山里高山反应加喝酒,进了急诊室,下了病危通知书。”

彭惠琴听了,嘴微微一撇,笑了笑:“我当什么大事啊,充其量就是死两个员工而已,赔两个钱就罢了。这什么时候了,难道还能进山里去?”

周友辉听了不答,转眼严肃地看了看周伟志,周伟志立刻明白,答:“妈,这事有儿子的原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想进去。”

“当什么当?”彭惠琴答,“听妈的,这事就别想了,谁能没有个错什么的?就多花几个钱而已,咱家不是没有,况且现在你进去有什么用?天也黑了,山路多危险啊,我可不希望儿子为了俩员工伤了自己的身体……”

“话不能这么说。”周友辉打断了彭惠琴的话,“一则这事可大可小,二则,这也是儿子在公司立本的重要事,我跟他一起进去,你放心了,这路我走多次了,没问题。”

“你也跟着进山?”彭惠琴一听,第一时间心疼起儿子,“还得亲自进去。”

“人命关天。”周友辉答,“具体的细节我们车上聊,赶紧去拿几件厚的衣服下来。”

周伟志听了,转身上了楼。

彭惠琴跟在周友辉身边,有些怒气地说:“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这么晚了进山,不要命了?你也不准去。就两个员工的命而已,没了就没了,巨人有的是钱,赔了就完了。”

听到这里,周友辉多年磨出来的修为竟然没沉得住气,第一次跟彭惠琴发了火:“儿子多大年纪了,就要懂得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说到这里,周友辉心里也明白了,这事他小题大做了。细想杨小三进山的事和那天在电梯门口发生的事,他早就该料想会有如此后果。周伟志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明白,儿子这些年被宠着惯着,单纯得很,如果把责任全推在周伟志身上,明显不妥。但周友辉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他想进山去,唯一能够找到的理由就是儿子。而且最重要的,他竟然想也没想就把儿子推了上去,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卑劣得应该扇好几个耳光了。

但是,现在不是责骂自己的时候……周友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进山。

此时,周伟志收拾了东西,见父母站在客厅看着对方,肯定是因为自己的事,于是走上前:“妈,儿子大了,懂得分寸。”

儿子这么一求,彭惠琴心软了。

“去吧,注意安全。”彭惠琴答。

两人走出了别墅,周友辉叫来了小赵开车。上了车,周友辉又拨通了宋总的电话:“情况怎样了?”

“还在联系。”宋总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现在已经出门了,往山里来。”周友辉做了决定。

“您亲自来了……”宋总的腿微微颤抖。

周友辉虽觉得不妥,终究问出了口,说:“你刚说,两个人其中一个进了急诊室,是哪一个?”

宋总听了一愣,答:“救护车一起送进去的,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做事的?”周友辉一喝,宋总那边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忙答:“我马上就去问,马上。”

还是那个鸟不拉屎的小镇,还是那个风雪交加的夜,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时差二十四小时,周友辉站在公路旁的悬崖边上,打火机点着了烟,墨色的夜晚,他看着同样墨色的远处。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脚踏碎冰的声音,听脚步声已经知道是周伟志来了,周友辉没有回头,依旧默默看着远处抽着烟。

“爸,”周伟志站在身后,轻轻说:“这地方钱很好使,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只是简陋了些,爸会不会不习惯?”

周友辉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了地上,脚尖揉了揉,转过了身:“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当你爸真的啥苦也没有吃过?”

“爸,您说得是。”周伟志点了点头说,“外面风大雪大的,进屋子里吧。”

周友辉笑了笑,很突然地问:“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周伟志一听一愣,忙答:“没……也没什么?”

“说吧。”周友辉叹了一声,“这里没有旁人,父子俩没什么事不好说的。”

“我没想到,爸也会跟着我进山。”周伟志答,“刚进公司时,爸您还记得跟儿子说起过什么?您说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不要把公司的事牵涉到家事上来了。当时儿子也告诉过您,我分得清楚。”

周友辉一声叹息没有忍得住,叹了出来,答:“有话直说吧。”

周伟志吸了一口气答:“我觉得在这点上,我比您做得更好。”

周友辉早知道儿子心里兜的是这件事,而且儿子聪明,岂有看不出来的事,刚刚一直在琢磨着怎样解决,藏着捏着反而是不好。正巧儿子来了,周友辉就故意让他挑明了这话题,于是他想了想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其实,爸这么做是为了你在考虑。你刚刚来公司,很多事无从下手对吧,这事是你在巨人做的第一件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周伟志听了,点了点头。

“那就好。”周友辉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进去了。”

周伟志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水晶的挂件,周友辉接了过来,远处小旅馆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能够看得出是一个卡通熊的模样,跟杨小三手机上的照片一样。周友辉是一个合格的演员,面无表情,略带疑惑地抬头正想开口问时,周伟志转身就走了。

如果骗子也能像英语考级一样的话,那些所谓成功的商人也许早就过了六级,甚至八级了。二十多年的商海泥坑摸爬滚打,周友辉学得最多,看得最多,用得最多的就是谎言。今天他在儿子面前说了谎,似乎知道些答案的儿子却没有问下去,这让周友辉心里很不安,夜里躺在狭窄的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挥不去的依旧是那张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面容。他老了,她还年轻,时间带来的距离远远超过了他们俩之间的距离。

午后,高原的阳光有些刺眼,杨小三睁眼的第一刻就是这么刺眼的阳光。她忍不住伸出了左手挡住了眼睛。此时身边有人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窗帘被拉上,遮光的效果很好,屋内暗如黑夜。

杨小三看了下左右,刺鼻的味道,她猜到了自己在医院。刚醒来的她,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明明见着是高大的身影,却依旧轻声地问:“柳青松是吧?”

黑暗中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不是。”

杨小三低头正在思索,紧接着灯被拧开了,周伟志走到了床边,低头默默看着杨小三。杨小三惊讶地张大嘴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仅我来了,我爸也来了。柳青松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正在重症监护室。”

他,也来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杨小三心里那个五味瓶就彻底翻了。明明他来了,就是自己搞砸了他才来的。可听到这消息时,她心里忍不住竟有些雀跃,渴望见到他。

“你的表情为何那么复杂?”

杨小三愣愣地看着周伟志。不知道为何,她能够扛住比周伟志眼神更严厉百倍的周友辉的眼神,却抗不住周伟志略带温柔的眼神。几秒钟后,杨小三败下了阵来说:“我知道事情搞糟了,也不用你们父子一起来找麻烦吧。”

周伟志笑了笑答:“这件事有我的原因,我必须来。至于我爸,我想他也有他要来的原因,他从不做亏本的生意,只是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罢了。”

周伟志话里有话,杨小三听了竟也觉得心虚,于是问:“你刚说柳青松还在重症监护室,怎样了?”

周伟志笑了笑,坐在了床边的木凳上说:“来之前只知道一个人病危,当初我听见了,想着也应该是你,来了才知道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这般不靠谱,女人没倒下,他自己倒下了。”

杨小三听了,咬了咬唇,半天才说:“我没事了,我想去见见他。柳青松是替我挡酒才倒下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想喝酒了。所以真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周伟志听了说:“那这事你要亲自跟他说了。”

“我会去的。”杨小三点了点头,起了身,下了床。没走一步头就有些眩晕,脚下踉跄了几步,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扶起了她。杨小三觉得有些不自然,想甩开他的手,却见他态度很坚决,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环着了她的腰。

出了门,下了楼。走廊的尽头就是重症监护室。H县即便是最大的医院条件也甚是简陋,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加上浓郁的腐臭味,杨小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走廊一排长凳上坐了一人,周伟志扶着杨小三走了过去,坐着的人一见两人走了过来,赶忙起身,恭敬地站在两人的面前。杨小三看了看是陈总,心中竟有些失落,于是慌忙掩饰了表情问:“他怎样了?”

陈总赶忙答:“还好还好,刚刚医生通知了,刚过了危险期。”

杨小三听了松了一口气,本想继续问周友辉的,想着周伟志在身边不妥,于是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此时,倒是周伟志像知道杨小三心里想什么一般,问了句:“我爸呢?”

“周总刚听说小柳没事后,跟宋总去了公司。他说既然来了一趟,顺便也把公事一并处理了。周总啊,就是不一样,对人和蔼可亲不说,对工作那更是一丝不苟。”陈总明白周伟志的身份,太子爷就是将来的接班人,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一时得意忘形开始滔滔不绝讲了起来:“周总真是个好人啊,对待下属那没得说,他一听你们出了事,那是半夜就入山了,真让我们这些下属感动啊,以后就算是喝稀饭也要跟着周总了……”

一席慷慨表决心的话拍到了马蹄上,周伟志没有接话。直到一个护士走了过来问:“你们谁是家属,病人醒了。”

周伟志扶着杨小三走了进去,此时,柳青松正躺在浅蓝色被单的病床上,脸色白得吓人。他很虚弱,唇干裂如旱灾下的稻田,一块一块的,看着杨小三蠕动了半天嘴,才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杨小三听了,挤了些笑容答:“还好,你没事比什么都好,其他的,我们秋后算账吧。”

柳青松听了,很努力地笑了笑。

“你好好休息。”周伟志站在杨小三旁边说,“早点把身体养好了,才能说算账的事,对不对?”

杨青松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周伟志跟杨小三走出了重症监护室,陈总迎了上来:“刚才我问过医生了,医生建议还是赶快将病人送回A市去,一则医疗条件好些;二则下了高原,病情就会好很多。”

周伟志听了,点了点头答:“这样吧,你跟我爸联系一下,尽快回A市。”

陈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下午周伟志走了,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脸颊上一抹高原红,笑起来憨憨的。别看她样子憨厚,做起事却很麻利,不让杨小三动一个指头,跟照顾自己爹妈一般体贴。杨小三闲来无事问她时,她很得意地竖了食指跟中指做了一个“V”。杨小三好奇地继续问了下去,小姑娘得意地答,两百块一天,真恨不得您能多住上几天。

这一说,杨小三望着她笑了,原来欲望对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意义,像一个气球可大可小,一次高原之行,一场酒醉,一场生死边缘的行走,杨小三第一次问自己,一生追求欲望是什么?思量许久,没有答案,直到她见到了桌上放着的手机,开了机,周友辉的短信第一个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