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骗局

2012-04-17 09:57:27 发布 | 5371字

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这个地方到处都散发着熟悉的味道。

“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我对这个地方一点也不陌生?”李狱不住的问自己。

别墅里静得几乎可以听到绣花针落到地上所发出的响动。这是李狱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到这里后会有几十个彪形大汉对他围追堵截,却不料,竟是如此情形,难道这是一场骗局吗?

“出来,你这个混蛋,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害得我家破人亡,难道以为做个缩头乌龟就相安无事了吗?”李狱已是怒不可遏,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抓住余海峰,并将他碎尸万段,在他的脑海里,余海峰这个名字已经成了罪恶的代名词。

李狱痛骂着走上楼去,第二层楼梯口处是一条长廊,长廊直通向一间白色带着古典韵味的房门,远远看去,那道门格外惹人注意,因为它和其它房间的门不仅颜色差别很大,就连样式上也独具风格。

李狱一步步向白门行去,他料想那便是余海峰的办公室。门上并没有牌子之类的标示物,也省去了繁杂的门锁,看样子这里并不像闲人免进的地方。

李狱将手抓在门把手上,只轻轻一拧,门便开了。这更是李狱没有料想到的。他慢慢挪开了一个门缝,但是他停住了,他在思考着将要发生的一切,因为此时此刻的情势完全没有在他脑海里出现过。

“进来吧!我已经等你好久了。”一个和善的声音传入了李狱耳鼓。

李狱推开门,这时,一个五十风左右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李狱视野中,那人身材略微偏胖,头上有些秃顶,一身西装的正派打扮。

李狱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男人依然戴着老花镜,埋在文件里不停书写着什么。

“坐下来吧,我想这些日子,你又做了很多疯狂的事,弄得自己精疲力尽了。”说时,男人放下笔站起身子,走到李狱跟前,为他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我想找余海峰,我和他有些私事,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李狱问着那人。

男人苦笑了几声,回答道:“我就是余海峰,为什么每次进来你都要问同一个问题?”

李狱心中不解,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人,他竟完全没有了怒意,男人的一席话却更令他陷入迷惑。

“你,就是那个无恶不做的黑帮成员余海峰?”

余海峰又是几下苦笑,似乎早准备好了应对李狱这个问题的对策。余海峰将一叠个人简历拿到李狱跟前,并示意让他看。

“五十多年来,我一直都是清白的,我的简历只有这几页,因为我的生活就只有这么简单,而你却不同了。”余海峰说时,又将一大摞简历放到了桌子上,比起刚才那一叠,相差真是天壤之别。

那摞厚厚的简历足有几千张,最上面的一张写着李狱的名字。

“这是我的简历?”李狱不敢相信的问。

余海峰点燃一支香烟,又慢慢的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该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了,这只是这家精神病医院的院长,我们医院里住着成百上千个精神病患者,很多人曾经比我的能力要强上百倍。这里什么人都有,有商人政客、也有杀手和恐怖分子。

你,也是我的病人之一,而且是最最难缠,最最让我头疼的病人。不管我们用何种方法都无法束缚住你,你总是能够逃脱。你的身手极其敏捷,曾杀死了我们这里十余名警卫。

这就是你,总是忘记所有的记忆,然后开始你所谓的寻找记忆之路,一个星期后,你便会自己找到这里,向我兴师问罪,我已经习惯了,我想到你今天会来的。”

李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苦苦寻找的结果,却和自己想像的相差甚远,甚至根本不着边际。李狱站起身子,似乎要对余海峰大发雷霆。

“骗子,你这个骗子,这只是你的骗局,你以为我是个三岁的孩子吗?以为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就能让我不杀你吗?你杀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这笔帐难道我该算在别人头上吗?”

余海峰抽了一口香烟,他并没有急着回答李狱的话。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李狱定睛看去,不禁大惊失色。

“是,是小克?”

小克慢慢的走了进来,做在李狱旁边。“我想,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我是你的朋友,你最信任的朋友,小克。也是你的主治医师。”

李狱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下去,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甚至怀疑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幕幕。

小克拍了拍李狱的肩:“相信我,我是活生生的,并没有死。那些都是你的幻想,你把梦和现实已经搞得一塌糊涂了,你是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你总是和我讲那个叫小信的鬼魂,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鬼魂。几天前,你又说那个鬼魂会杀死院长,而且还是心脏病突发,醒醒吧!我们院长每年都会进行体检,根本没有什么心脏病。那只是你的幻想。那不是真实的。

也只有我是你唯一相信的人,所以我才能跟在你身边看着你做那些疯狂的事。这是我的计划,每次我都在等待告诉你真相的这一刻,你是我的病人,我希望这种刺激脑部活跃度的疗法能让你醒过来。

你今天再次睡去后,也许明天又会忘了一切,又会实施你寻找记忆的计划。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一次我没能治好你,明天,你就会被注射快速猝死的药物,也就是氰化钾。因为你实在太危险了,你已经杀了好多人。”

李狱捂着脑袋,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如此戏剧性的结局使他几乎要崩溃掉了。

“那小樱呢?娜娜呢?她们的原形是我生活中的人吗?”

“小樱是你的女儿,娜娜是你的妻子,那年冬天,你们一家三口外出旅行,回来的路上,由于路滑,出了车祸。他们都离开了人世。那天,你抱着满是鲜血的女儿,无助的在街上求救,但是那条小路很偏僻,根本没有人。小樱就这样在你的怀中被冻僵了,也是那次事故,使你家破人亡,精神突然崩溃了。你身上的那些划伤,就是那次车祸所至。”

李狱呆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小克饮了一小口清茶,接着说道:“好吧!我把你的故事再给你讲一遍,希望你能记住这一切,希望明天醒来,你依然记得我。

四十二年前,你出生在钻石山的一座小村落里,那里的人有手好闲,不耕田,也不劳动,所以村子很穷。你的出生,带给了村子一片喜悦。他们敲锣打鼓庆祝你的降生。

你一点点长大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开始变得与村子里的人格格不入,你看不惯他们的好吃懒做,痛恨他们的目不识丁,你从小就非常敬佩电影里的那些特种部队队员,你觉得他们很神秘,很有本事。但你的家庭不允许你向这方面发展。

所以,在你16岁那年,便离家出走,到世界各地学习格斗技巧,十几年过去了,你每天苦练,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后来,你认识了娜娜,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你很爱她,她也很爱你,于是,你们结婚了,并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叫小樱。

在你三十岁那年,出于生计,只好外出赚钱,你没有手艺,更不愿听老板吆喝来吆喝去的,所以,你想到了你十几年的苦练,打算靠它来赚钱。一个偶然的机会,你认识了一个黑帮老大,他把你介绍到拳市去打黑拳,由于你的身手实在超凡脱俗,打败了无数对手,自然,也赚了很多钱。你买了新房子,买了自己的轿车,生活开始变得越来越好。

后来,那个黑帮老大被他的手下害死了,你便只好自己去闯天下。没多久,你遇到了你人生中最强的劲敌,他是几届黑拳之王的拥有者,能打到和他对战已经非二、三流高手所能及了。

你们大战两天两夜,共四十多个回合,仍分不出胜败。几十年来,他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高手。他有些兴奋,有些对你着迷,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太过于心急去战胜你了,所以在最后一场拳赛中,中了你一记重拳。那记拳正好打在他的太阳穴上,就这样,意外的死在了拳场上。还记得他吗?他叫徐永信,就是你常说在梦里找你的那个鬼:小信。

还有你所谓的那起妓女被杀事件,那是你过去楼下那家按摩房里发生的事,一共死了三个人,两个妓女,还有一个是其中一个妓女的丈夫。

所以你失去记忆后所描述的一切都是你的幻想,你把你的过去以及梦里的种种情节都当成醒来后所发生的了。因此,你觉得自己过了好长好长时间,而实际上,从失忆直到现在,人才度过了仅仅一个星期而已。

再后来,那场悲剧发生了,你成了一个疯子,到处杀人,幻想着自己经历着种种磨难,遇到了好多想要杀你的人,而事实上,根本没人想杀你。

在你被押解到这所精神病医院后,便听到了余海峰这个名字,也就是这家精神病医院的院长,所以你把他也编入了你的幻想中,把他想像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你千方百计想杀掉他,而且总能从我们的眼皮底下遛走。

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我想尽了各种办法医治你的病,可是都以失败告终。所以,我们选择了放任你,想靠这个突然的事实来刺激你的脑神经,使其恢复正常思维方式。但这种方法也失败了好多次,如果这一次再失败的话,我们只好将你……”

小克没有再说下去,但结果,每个人都已心知肚明。

李狱不知是否该相信这个结果,他实在找不出不去相信它的理由。

忽而,李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的将衣袋中的金色小球体拿了出来,里面依然滚动着白色物质。

“这是什么?如果说我是生活在梦里或者幻想里,那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它是真实存在的。”说着,李狱将圆球放到了小克手上。

小克仔细观察了许久,觉得这个东西很奇怪。

“为什么以前你没有把它拿出来?你是在哪儿发现它的?”小克惊奇的问。

“我是在林子里发现它的,我真得不知道那是梦还是现实,我真得搞不懂了。”李狱抱着头,觉得它像马上就要爆开了一样。

突然,李狱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已经无法去控制它了。他咬着牙,痛苦的大叫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脑子里灌一样。

小克和余海峰紧紧的抓着李狱,他们不知道在李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李狱看到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小信。

“李狱,我们又见面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我的幻想,你已经死了,我不可能再见到你。”

小信轻笑了几声。“这只是我的一个骗局罢了,你所遇到的都是真实的,他们说的,也都是真实的,两个真实的故事,在不同的空间,不同的地点里发生,便成了一个最大的骗局。你已经再无牵挂了,是时候做出一个选择了。”

李狱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仍然是小克和余海峰。他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小时候在村子里所发生的事,想起了和娜娜还有自己的女儿小樱在一起时的快乐。他的记忆一股脑全都涌回了脑子里,塞得满满的,好像一本很厚很厚的书,怎么看也看不完。

“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没有了一切,真得什么都没有了,小信说得对,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罢了,是他给我设下的骗局,他想让我做他的侍卫,同时,也是我自己为自己设下的骗局。”

小克和余海峰互相望了望对方,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眼前这个无助的男人痛苦万分。这一次,看样子真得与以往不同。似乎将要发生的事,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他们心头。

李狱的话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他推开小克和余海峰,静静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他看到了正忙着剪花锄草的园艺师,看到了推着垃圾车的清理员,还有在动物笼旁看书的饲养员,那对谈情说爱的男孩和女孩,也正是死在密室里的医生和小护士。他知道,余海峰并没有骗他,他所遇到的也不是自己凭空幻想出来的。

小克将金黄色小球放进李狱的口袋,李狱紧紧抓着它,李狱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但他隐约发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命中注定。

“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一直都生活在梦里,自从亲人们离开我以后。我幻想着那些不该发生的事,幻想着妻子、女儿最终回到我身边,但那都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谁在为我设下骗局,我该清醒过来了,我从未离开过这里,从未离开过这家精神病医院,我用我的幻想杀死了好多人,是时候结束了。”李狱深沉的说。

他埋着头,相信了一切,不再去怀疑什么了,这就是他的生活,这就是他的命运,一直以来,他奋力挣脱,想去改变的世界,原来只是一个可笑的梦。

……

第二天,天很晴朗,李狱的主治医师小克早早的坐在他门前,小克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他不想就这样看着李狱从这个世界消失,他们曾经也许算是很好的朋友吧!努力了这么久,没有哪个医生不希望自己的病人一天天好起来。

门被打开了,李狱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阳光包裹着他的整个身体,冬天根本还未到来。只有李狱觉得不久前自己生活在冰天雪地。他感觉到了大自然的温柔一面,就像娜娜和小樱一样,永远会给他温暖。

小克站起了身体,他渴望着李狱能说点什么,说点能够给自己以安慰的话,他急切的期待着。

“请问您是?”李狱对小克说。

小克摇了摇头,既而挤出一记微笑,对李狱说:“我只是路过。”

这时,走过来两个健壮的男子,他们和李狱耳语了几句,便把他带走了。小克知道,也许这一去,李狱就再也回不来了,但他已经再没有别的办法。

小克坐在门前,抽出一支烟点燃了。

忽而,李狱停住了脚步,他缓缓转过头来,对小克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是我的选择,当你奋力寻找着真相,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只是个疯子时,还不如静静的死去。”说完,李狱笑了笑,便跟着那两个人走了。

小克明白了一切,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什么也没有说。他愣在那里,以至于并没有发现烟掉在了地上。他成功了,他治好了他的病人,但或许,这永远也只能是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望着李狱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就在小克刚要离去的时候,忽而跑过来一个医生,他的神色有些慌张,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医生走到小克跟前,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面是一份契约,是小信和李狱间的契约。

半晌,医生定下心神,对小克说道:“余院长他,他刚刚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我们进去时,发现了这张契约。”

说时,契约竟然自己燃烧起来,怎么也扑不灭,最终,化成了一缕灰烬,在空中飘散开来,直到消失在空气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