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画骨

2012-04-15 08:33:47 发布 | 6169字

第二个醒来的是小克,不知为什么,自己仿佛至身于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身体似乎也飘在半空,完全找不到落脚点。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在吗?”小克喊着,可是除了回声,再没有回复他话的人了。

小克很无助,因为不管他如何挣扎,身体都无法挪动一下。此时,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朋友在哪里,自己孤身一人,真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将要发生的事情。

第三个醒来的人便是医生了,他被架在一根十字架上,看样子,把他绑在上面的人应该是个基督教信徒,这个场景不禁让他想到了电影里那些变态式的杀人、虐待狂。

不过,医生的屋子里倒是灯火通明,也许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屋子里是黑的,至少不必看着别人一块块切下自己的肉,或是对自己的身体做其他什么可怕的事情。

“妈的,怎么回事?是谁,该死的,你这混蛋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医生声嘶力竭的嚷嚷着,拼命摇动手臂和身体,但那些好像都无济于事。半晌过后,医生也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很无助,但他真得再没有其它办法了。只得静静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医生醒后不久,小樱也苏醒了过来,感觉头昏沉沉的,正要用手摸一摸自己的头,不料,那双手根本无法移动一下。

小樱望了望自己的身体,只见,双手双脚还有腹部都被粗粗的铁链绑在一张床上。

“我靠,我这是怎么了?李狱,李狱快来救救我呀!我被别人绑住了。”小樱大叫着李狱的名字,可她不知道,此时,李狱也被绑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得呢。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工夫去想她啊!小樱不知该如何是好,恐惧、迷惑、无助,似乎没有更糟的词来形容她此时的神情了。

小护士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和其他人一样,当她第一眼看到自己被夹在两块钢板中间时,第一反应也是大喊大叫。

小护士的身体被带有锯齿的细铁丝缠绕着,饲养员的事让她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所以,她不敢轻易移动一下身体。

两块铁板紧紧的贴在她身体的两侧,似乎有移动的功能,看来,如果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大概就会被这两块铁板狠狠挤成肉泥。

李狱依然动不得一下,即便他有再大的力气也不可能将铁链扯断。该怎么办呢?李狱想不出逃脱的办法,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大吃一顿,因为已经饿得快要昏过去了。什么铁链子、杀人犯,现在对他来说,已经都比不上饥饿所带来的痛苦了。

一个钟头过去了,却依然不见有人过来对他们做什么。李狱有点摸不着头脑,大概这本就是一场玩笑。从掉到洞穴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都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好像是在写一篇没有源头的故事,写了好久,竟不知道,到底故事的结局是什么。他实在不知道所经历的这些到底与自己的身世之谜有没有一点关系。看似自己的身世好像已水落石出一般,但很多经历却都有些牵强。

眼前的这团雾水,更是隐藏着不知如何凶险的结局。也许把他们绑在这里的人正在筹划着下一步计划。也许那个人的目的就是活活饿死他们,结果真是不得而知。

李狱已经不再有力气去挣脱了,想来,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做的一切好像都是无聊的事,竟然想不到它的意义何在。难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于他来说,是多余的吗?这难道就是他的生活吗?当已无力去反抗什么的时候,兴许默默承受是唯一的办法。

故事有些离奇,和正常思维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段故事,李狱的故事却显得只是编造出来的,一点也没有真实性。现在,连他自己也在怀疑,来到这个世上,也许是一种错误。因为他的生命,暗淡得几乎毫无意义。

忽而,面前的墙壁倒塌了下来,随后便显现出一面窗子,透过窗子,是个更大的空间,空间里摆放着各种奇怪的刑具,因为没有哪种正常工具能被制作成那个样子。

大空间的周围环绕着七个小房间,李狱他们便是被关在这些小房间。

这时,李狱透过窗子和大房间,看到了对面房间里的小樱。李狱环顾了一番,便看到了小克、医生和小护士。

大家拼命冲着对方喊叫,可是彼此什么也听不到。

小樱、医生和小护士都被固定在支架上,却只有小克躺在一张床上错睡着,没有支架,也没有被捆绑起来。

李狱喊着小克的名字,希望他能醒过来,喊了好久,却发现那只是徒劳。所有人都惊恐的望着对方。

就在这时,从那间大屋子旁边的门中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的头部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还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长袍,长袍上连着一顶帽子,看起来像个巫师,却又更像一具木乃伊。

从外表上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身材很魁梧。男人坐在弄具中间的一把椅子上,打开了步话机。

“大家好,欢迎来到艺术天堂,作为艺术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完美呈现给人们。”那个对着步话机说道。

李狱本想和他进行一番交流,却发现这步话机只能用来听,而传达不了自己的声音。

男人继续说:“知道世界上最难画的是什么吗?就是人的骨骼。因为它长在人的体内,是看不到的,如果想把人骨画好,就要到坟地里去扒出尸骨。不过,那里的尸骨都已经被腐蚀的面目全非了,照着它们去画,也不会画出来什么好作品。于是——”男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用手扯下了旁边的一张布,布下面层叠着数十张人体骨骼的彩画,并且全都镶嵌在一架架金边相框里。男人将相框分别挂在屋子的四周,以便四周房间里的人都能清晰的看到。

画框里是一具具人体骨骼的画像,看上去是十分用心画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惟妙惟肖,就连骨骼的夹缝处都刻画得颇具真实感。

挂完画相后,男人便继续说了下去:“做为画家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把我的画当做废纸扔进纸篓里,我是一个不被人看好的画家,因为我的性格很古怪。当年,我的第一幅作品便是骨骼的写生,我非常非常用心的去画,非常非常在乎这张作品。可是,当我把画交到了老师手里时,他却说这是白痴的作品,并随手丢进了纸篓。同学们都在取笑我,说我是个怪胎。我没有朋友,每天只能自己一个人对着自己说话。从那天起,我便决定,我一定要画出这个世界上最最独特、最最真实的人体骨骼画像。”

骨骼是人体的支柱,就像人的精神意识一样,自古以来,人体的骨骼便是画家一直在追求的“圣物”。因为没有完整真实的样本去参照。即便有,也是已经死去很久的人的。骨骼以及连接的筋膜早就面目全非,没有了那种饱满时的视感。

“所以。”男人接着说:“我一直在追求这种完美,我极力的想画出别人画不出来的东西。完美是需要代价的,很惨重的代价。世间本就没有完美的东西,如果你想创造出它来,那就需要有人付出代价,我就是想去创造完美的人,所以,我需要有人为它付出代价。作画的感觉对我来说是那么美妙的事情,就像你们平常人追求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做爱一样。一但迷恋上,就难以自拔。”

男人好像很沉浸在其中一样,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语气和动作都显现出了那种沉浸在美好中的满足感。

“我画了无数骨骼的画像,之所以我能够一直沉浸在其中,是因为我发现每个人的骨骼都有略微差别,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和方式不同,所以,他们的骨骼总会在某些地方多多少少有些差别,找出这些差别,并把它们描摹下来,才是画骨最吸引我的地方。今天你们有幸可以看到我作画,那真是你们的荣幸了,不要着急,我会带你们一起去感受那美妙的时刻。”

说时,男人站起了身体,准备着颜料和纸张,并把它们平整的放到桌子和画架上。一切就绪后,男人又坐回到椅子上,好像很乐在其中的将一枚戒指放到颜料旁边。

小樱在那里拼命的叫喊着,她想说什么,却没人能够听得到。

李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小樱突然间变得如此紧张起来,他想问小樱些什么,但此时看来,已是行不通了。

男人拉过一个小架子,架子上整齐的排列着几排红色按钮,看起来应该是控制那些刑具的。只见,男人用手轻轻点了其中的一枚按钮,小克的屋子便整体移动了起来,一直移动到中间那间大屋子里,形成了两个相套式的空间。小克的房间四周都是特种玻璃制成,很结实,而且密不透风。

小克还是感觉自己悬在半空,四周一片漆黑,原来不是他的屋子黑,而是他被那个病态的男人注射了一种药物,使其失去知觉。

这时,一个人向小克走了过来,那人二十几岁出头,看样子好像要对他说些什么。

“我在哪里?请告诉我好吗?为什么四周什么也看不到?却能看到你?为什么我的身体飘浮在空中?”小克惊慌失措的问。

男子笑了笑,好像是别有用心。他拍了拍小克的肩膀,对他说:“我想,你不认识我,但你的朋友却是我的老友了。我叫阿佑,他也许不记得我了,但我却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也许再过一会,你就真的得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了,想知道这是哪里吗?”男子尖笑了两声。“这里是地狱。”

……

男人又按动了一个红色按钮,只见一支针头从床边延伸出来,瞬间刺进小克的脖颈处,好像在向小克的身体里注射着什么。

李狱拼命的大喊大叫,其他人也十分惊恐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醒醒啊!小克,再不醒你会没命的。”李狱大叫着,可是却一点用也没有。

男人又开始讲解他的计划了:“小宝贝,你就乖乖的听我话吧!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品。我的药可以让你的肌肉和骨骼分开,这样一来,把你的肉扒去后,就会有一幅完美的骨骼了,我们来一起完成它吧!完成这件完美的艺术品。”

小克的身体开始膨胀起来,身体里好像充满了气体,已经完全失去了他本来的面貌。

半个钟头过后,小克被架在一支软木架上,并用韧性极强的海棉固定在了架子上。架子一点点被立起来,半分钟后,便成了直立状。

这时,小克房间的地面开始向上冒水,水越积越多,不到半分钟便淹到了小克的膝盖处。

“下面该是第二步了,就是用热水将他的身体煮熟。不过,水温是很有讲究的,如果过热,肌肉被煮烂,就会伤到骨骼,如果温度不够,肌肉不容易被煮熟,下一步剥落肌肉的时候,就会有些困难了。”男人继续着他的讲解。

半晌过后,水已经淹没了整个房间,这时,水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一串串小气泡从屋子的底端一直上升到顶端。没多时,气泡越冒越多,越冒越大,水开始沸腾起来。

对于这一切,小克依旧浑然不知,他在黑暗里忍受着肉体所带来的痛苦,他挣扎着,不知所措着,他想极力去挣脱,可是依然无能为力。

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小克的身体也越胀越胖,已经看不到褶皱,大家都闭上眼睛,表情十分痛苦,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了。

从小克身体渗出的鲜血当红了整间屋子里的水,渐渐的,水冷却了下来,气泡也越来越少。看样子,这一步已经将要完成。水一点点被吸了出去,也许再也没人能救回小克的命了,他的死触动着李狱,一切都是因李狱而起,李狱几乎变得疯狂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涌上了他的心头。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力量,他曾经运用过,但是,他自己却已经完全忘记了。

水被吸干了,男人走上前去,打开了房间门。小克的尸体还散发着缕缕蒸气。他的身体已经被煮熟了,就像平常我们在锅里的猪肉一样。

“下面,就是第三步了,剥肉。”男人边说边将工具台移动过来,他拿出一把外形很古怪的剃骨刀先从头部开始剥起。

男人很精细的割着小克的每一块肌肉,被割开的肌肉还掺杂着些许血丝。肉和骨骼本来就已经分离了,所以,男人很容易的割完了小克头部的肉。这时,一架骷髅便呈现在每个人眼前。

男人一点点向下剥落着肌肉,内脏也随着他的进度被散落在地上。

小樱和小护士不敢再看下去,一种呕吐的欲望占据了她们的感官。可是由于已经很久没进食了,她们什么也吐不出来。

小克就这样被那个男人剥落得只剩下骨骸。成了他精心制作的一件“标本”。男人捡起地上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之后,男人将肉都收集在一起,分别放到了李狱、小樱、医生、小护士屋子前的一支铁盒里。肉被送到他们面前。

“我知道,你们已经饿了很久,不要客气,吃了他吧!”男人对着步话机对所有人说。

可是,谁肯吃下它呢?这可是朋友身上的肉啊!

李狱望着那盒煮熟的肉,他只要伸出头便能吃到。这时,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响起来。

“我宁可死也不会吃的。”小护士大喊着,但没人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就这样,男人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他疯狂的艺术写真。

作画需要很长时间,男人细心勾勒着每一个细节。他希望能做到完美,因为他的参照物已经可以说是完美的了。

过了很久,小樱和小护士已经饿得瘫软在支架上,神情变得开始有些恍惚。

李狱也几乎快饿昏了过去。他很无奈,看着眼前这个怪物活生生将自己的朋友变成了一具白骨,心中已经积聚了太多仇恨。他开始看不清这个世界了,觉得身边的一切都那么可怕,那么令人无从入手。

痛苦过后,却留下了一大堆愤恨与无助在心里积聚。他开始懂得为什么那个男人如此残忍的杀着他的同类,因为除了艺术,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人没有了留恋的东西,就再也不能称作是人了,他会变得像魔鬼一样残忍。生命、追求已经不那么可贵,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李狱强迫着自己吃下了那些肉,因为不吃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都会有和小克一样的命运。成为纸上的无稽之谈。

一块一块夹杂着血丝的肉,被李狱通通的吃了下去。小樱、医生和小护士惊诧的望着他,李狱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他几乎快要崩溃。他想杀人,杀了那些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甚至那些根本没有给过自己痛苦的人。他觉得每个人都一样贪婪,都在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汲取着从别人身上榨出的油水。

李狱厌了,烦了,总是被困在无奈与痛苦中,他绝望了,他不再乞求自己的身世会有大白的那一天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冲破身上的枷锁,将面前那个男人碎尸万段。哪怕刺上一千刀,也不解心头之恨。

是那个男人激起了李狱的愤恨,李狱疯狂似的叫骂着,用尽浑身力气挣脱着,椅子被晃得几乎要爆裂开来,发出“砰砰”的响声。

忽而,铁链被挣脱开了,李狱站起身来,眼神有些可怖,面目有些狰狞,他冲着面前的玻璃,奋不顾身的冲将过去。

男人画好了他的作品,似乎很得意,站在那里炫耀着他的画卷。男人将画贴在胸前,直勾勾的望着已近疯狂的李狱,他似乎在笑,但头上的纱布遮挡住了他的笑容。

只闻“噼里叭啦”的一阵脆响,玻璃被打碎了,李狱直冲那男人飞身过去,一拳打碎了男人的半边头颅,鲜血渐得到处都是,那张刚画好的骨骼被鲜血溅成了红色,飘悠悠在空中停留了数秒,落在男人身旁的一小块空地上。

李狱抓起男人的衣襟,冲着头颅就是数记重拳。

男人的脸被打成了肉泥,大概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五官,哪里是脸颊了。缠在脸上的绷带也几乎被血浸成了红色。

其他人都惊呆了,他们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李狱,因为他已经和平时判若两人,更像是穷凶恶极的杀人魔鬼。

突然,小樱、医生和小护士身后的支架开始运转起来,李狱觉得事情变得有些不太对头,原来,男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李狱冲出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触动了机关。数万支钢剑从角落里冲击出来,将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医生刺成了一瘫肉泥。医生想最后说些什么,可是已经断了气息。红色血液顺着刺在他身上的钢条一直向下流,滴落到地上。

这边,小樱的床也开始晃动起来,向中间折叠着,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小樱会被它折断筋骨、挤成肉泥的。

而那边,小护士两边的墙壁也开始移动起来,如果不及时救下她,一样也会被那两片钢板夹成肉泥。

小樱和小护士拼命的大喊大叫着,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李狱知道,她们都想让自己救对方。该怎么办?李狱不知所措了,他知道,如果救下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就势必会被压成肉泥。他徘徊着,在那里望着两个无助的女孩儿。

必须做出一个抉择,否则,后果就是两个人都会在自己面前死掉。

地上那张画着小克骨骼的画纸被血浸透了,水墨四散开来,从此以后,也许再不会有人知道小克的存在,只剩下一架不知名的骨骼立在那里,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