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那生母走了，老宅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宋仁平和几个大队干部，准备收集个小队的苇席和苇帘等芦苇制品外出换粮。大队在去年收购了一个船家的一条小船，船家姓陈，是大队会计陈三的叔伯兄弟。
陈老大脾气倔强，满脸的络腮胡子，整天个拉着脸。小船如今大队集体的了，可好像还是他私人似的，他一会儿说船帆油布老旧，不能远行；一会儿又说，船不能载重太多。好在宋仁平说，那些芦苇制品都是些泡货，不吃重。
几天后，货物筹备俱全，整装待发。宋仁平带队，陈老大驾船，还有６队的民兵宋正康和１０队的队长李金。临走时，王家的五虎将之一，王大虎一定要跟着一起前往，他说在家等着饿死，还不如一起外面闯荡一番。宋仁平考虑到王大虎年纪还小，才十六岁，小船行驶在长江里，有风浪，他肯定会晕船。可那孩子就是要跟去，哪怕他去不要大队里上公分。他的母亲也一再哀求，于是很无奈就带上了他，一船五人正式出发了。
小船刚刚离开两天，这边就出事了。
水狗和牛二跳着货担，来到了北面的员外堤附近。农家再也没东西可换了，红营房边上的废品收购站也关了门。
红营房门岗上，东西两边面对面有两个解放军在站岗。沿着红营房外围的河道边上行走，有一段河道狭窄，河水很浅。牛二让水狗在这边等着，他下河去河对面的山芋地，挖几个山芋来吃。水狗有些害怕，那是个部队的营地，山芋地不远处就是解放军的红色大瓦营房。营房前的场地上，一小队十几个解放军在出操。
“阿爹，快点呀。”水狗急得几乎要双脚跳了。
水狗的目光一心注视着河那边的阿爹和不远处出操的解放军，悄然出现在身后边两位陌生人，他一点也没有察觉。
那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的高矮一样的胖瘦，他们和水狗一样，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河对岸。
且说河对岸的牛二，拿着小铲子，先拔出一把山芋藤，因近日干旱少雨，山芋藤拔出来后，根茎就断了。牛二用小铲子挖下去，那山芋小得如鸡蛋一般，一连挖了好几个，就这么两三个鸡蛋似的山芋。来也来了，这贼也做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多挖几个。
小铲子太小，好不容易有个拳头大小的山芋，可就是一下子挖不起来。牛二刨去山芋四周的硬土，花了很大的精力，终于挖出个像样的山芋来。
这时远处有两个解放军小跑着过来，水狗急啊，又不敢大着嗓子叫喊，他希望阿爹能看自己一眼，这样他就可以给他手势，让他赶紧下河回来。水狗急得直跺脚，他弯下腰，捡了块泥，举过头顶，正要狠命扔的时候，他的手腕被身后的一人抓住了手腕。
水狗一下子吓得尿了裤子。
“他是你什么人？”身后那人问。
“我，是，是，是我阿爹。”
“你叫什么？几岁了？住哪里？”
“我，我叫牛壮壮。今年十五岁了。住，住黄岸大队七队。”
“你把东西留下，回去吧。”
“那我阿爹呢，我阿爹呢？”水狗哭了起来，他眼看着对岸的牛二被两个解放军人赃俱获，带走了。
“你阿爹得留下来，解放军叔叔要问话。”那两个人说着，跳着他们的担子，沿着河边的小路，到了刚刚他们经过的红营房门岗，进了部队去了。
水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老宅，他没有先回家，他知道妈妈已经出门要饭去了，弟弟在老宅上，他得把阿爹被抓的事情，告诉干爹他们。
“老师，老师，施老师，”水狗喘着气，见到施玟时，又哭了起来，“呜，呜，阿爹被解放军抓了去。”
“慢慢说，牛壮壮。阿爹怎么啦？解放军怎么会抓你阿爹呢？”
“呜呜，阿爹去偷红营房的山芋，被解放军抓了去。”
“哦。没事，你阿爹偷几个山芋，他们会很快放了他的，壮壮别急，在这边吃了饭，带弟弟回去，阿爹明天一定回来。”
水狗带着小鱼儿回到家里，妈妈野米还没到家。
一连过了四五天，牛二一点消息也没有。野米来到老宅，和大家商量。因宋仁平出船换粮去了，十天半个月不一定能回来。
老宅上没了主见。元郎说他得去公社打听一下，牛二就偷几个山芋，又不是犯了什么重罪，怎么会关这么久呢？
公社里的领导，谁也说不准，牛二为何被关这么久，如今国家处于严重困难时期，偷盗的事常有发生，有比牛二犯严重得多的事，抢劫伤人的天天有。不过偷几个山芋之类的，一般教育一下会当场放人。
要么是偷盗了解放军的山芋，属军用物资，罪加一等？
公社里的领导，建议元郎去县里打听，去县里的公安局。偷了部队的东西，肯定会移送地方公安局的。
元郎想起一个人，土改时在老宅上住过一段时间的谢队长，他如今是副县长。
元郎来不及回家，直接去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