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春风一度陶谷遭戏弄 芳心暗许嘉敏问良人

2012-10-02 12:00:12 发布 | 3571字

“我陶谷在长乐老冯相爷手下混了十年,如今天子知人善任,我总算混出头了。”陶谷感慨地说。他自负满腹经纶,一心想要施展抱负。如今柴荣对他委以重任,当然要把握机会。

“还好他南唐主战的太子李弘冀命短,否则现在坐朝的就不是李璟而是他儿子了。我今天也不能在金殿上那么神气了。”陶谷心里暗自思忖,此番回去,必定连升三级。

夜色已深,心情畅快的陶谷已饮至半醉,侍从打着酒嗝起身:“大人,在下告辞。”

陶谷醉眼朦胧:“好,不喝了,出去走走。”

走出驿馆的房间,陶谷听到了铮铮琮琮的丝竹之声。伴着女子咿咿呀呀的吟唱,夜色中动听的感觉。

“是谁在唱歌?”陶谷心旌摇曳。抬眼看去,庭中坐着淡衣素裙的女子,抚琴而歌:

多少次笑语星眸,琼楼夜夜是笙歌。花飞花舞,不复计西东,愁绪化入晚风中

淡淡的拂柳西风,小楼寂夜锁情愁。花谢花落,去也匆匆,离愁溢满画帘中

斜月如钩,为谁消瘦?回首烟尘,几许朦胧?欲语还休珠泪流

斜月如旧西风又拂回首尘缘,几许愁梦?恰似一江春水东流

夜风吹动了薄薄罗衫,愈显丰姿绰约。她柔情脉脉的望他,丰艳的脸颊如夜色里的昙花。

这样诱人的妙人儿,陶谷不忍让她稍纵即逝。

“姑娘,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女子名唤秦弱兰,是这里的婢女。”她柔柔的回答,声音仿若黄莺出谷。

陶谷魂摇心荡,这样美丽的女子闻所未见。

“在下陶谷,打扰姑娘雅兴了。”

“大人不必多礼,折煞奴家了。”

陶谷忍不住伸出手,揽住纤纤香肩:“秦姑娘,你可真是天姿国色,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丽的人。”

秦弱兰没有回答,只是用温暖的眼神望他。

“奴家自幼父母双亡,被人拐卖到金陵,卖给驿吏为妻,丈夫不幸亡故,我便在此做些杂活谋生。”

两人对坐在花亭里,秦弱兰柔柔的倾诉。

“你的命很苦啊。”陶谷感叹道。“看来江南也不是天堂,还有你这样的苦命人呢。”

“这是奴家的命,奴家也认了。”秦弱兰长叹,“生为女儿身,本来就是弱者,父母为我取名弱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嗯,陶大人,你可有家室?”

“拙荆病逝已有一年,留下两儿一女,现在还没有续弦。”

陶谷痴痴的目光,仍在秦弱兰曼妙的单薄的身体上游弋,甚至已经有些色迷迷了。

“不过如果能得到秦姑娘这样的美人垂爱,我陶谷求之不得,生而无憾。”

秦弱兰脸上立刻泛过一抹的娇红。陶谷愈加的意乱情迷。

又一阵凉风袭过,秦弱兰打了个喷嚏。陶谷心疼地脱下外衣,给她披在身上。

秦弱兰的眼神,温暖的粉色让他心醉。

“外面太冷,我们进屋去罢。”陶谷挽起秦弱兰的手,纤纤十指仿若春葱,指间流淌着暖意。

进了房间,陶谷看到灯已半昏,一支红烛已堆满烛泪,便又点起一支,房间里荧荧的烛光,映出别样情致。

“秦姑娘请坐。”陶谷显的很礼貌。

“陶大人,现在已是三更了,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不太好罢,奴家告辞了。”

秦弱兰并没有落座,反倒面带辞色,转身欲走。

“不,不要。”陶谷惊惶了,冲过去挡在了门口:“秦姑娘你不要走,我真的很寂寞,我需要你留下来陪我。”

陶谷再也顾不得男人的体面,扑嗵跪了下来:“秦姑娘,我喜欢你,你成全我罢。我发誓,我陶谷如果负你,就让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陶大人不可如此,奴家答应你就是。”秦弱兰忙不迭将陶谷扶起。

陶谷心里的花,霎时间千万朵连绵的怒放出来,激动的将娇柔躯体揽入怀中:“秦姑娘,你真的好美,我今天真的太幸运了。”

秦弱兰把头颅靠在他的胸膛,一言不发。

她很乖,没有丝毫的反抗。

良久,陶谷起身,向书柜走去:“今夜良宵难得,秦姑娘,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秦弱兰面带潮红,微笑着看他取下文房四宝,将白纸铺在桌上,便起身,为他研墨。

陶谷挥毫而书,须臾,一阕风光好跃然纸上:好姻缘,恶姻缘。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真是绝妙好词,陶大人真是风流倜傥。”秦弱兰赞道。

“有秦姑娘这一句话,这阕词足以流传千古了。”陶谷如沐春风,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秦弱兰知情知性的偎在了他的怀中。

自妻子过世后,陶谷许久没有尝到女人的滋味了,而今美人在怀,陶谷顾不上思索,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会负你的,秦姑娘,我们周国很快会举兵攻伐南唐。李璟他不识抬举,我们官家不会放过他的。待到灭了南唐,你我就可以长相厮守了。”陶谷喘息着,在她耳边说着喃喃情话。

秦弱兰依旧没有回答,任由他肆无忌惮的进入自己的身体。

女人的心思是落入大海的针,男人永远猜不透。只能够在她的美色中得到所想的一切,在她的美色中沉醉。

暗黑的夜色,可以把爱情丑陋的一面掩盖。

日上三竿的时候,陶谷睁开了惺忪睡眼,伸手摸向枕边,空留残香一缕。

“嗯,秦姑娘。”陶谷起身。屋里空空荡荡,香踪杳无。

陶谷心下疑惑,下床来看到桌上仍铺着那张白纸,近前一看,不是昨夜的字迹了。

那上面是一行轻佻的妩媚的字:我走了,床很暖和,你的词很美,而你是傻瓜。

李璟终究没有答应纳表献土,陶谷却也不必无功而返,至少李璟作出了让步,贡赋可以增加,周国要什么给什么。

最后的一天,李璟在宫内开了一次不错的宴会,以欢送使节。歌舞教坊的精英都出动了,表演的南朝歌舞,赏心悦目。

一贯低调的韩熙载,胸有成竹的看着陶谷那副志得意满的神色。

一段舞终了,一名怀抱琵琶的美丽歌女,款款走上前来。

这张脸让陶谷大吃一惊。她曾经在他的怀抱里,度过那一个销魂良夜。

她盈盈的向她的君主下拜。听到她的吟唱,陶谷快要崩溃了。

“好姻缘,恶姻缘。

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

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

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而她的歌唱是那么的动人,和那夜听到的天籁一样,令人倾倒。南唐君臣俱各喝采。

一曲歌罢,李璟问道:“你唱的是新词罢,你自己写的吗?”

“不,不是,是奴家情人,周国使臣陶谷陶大人所赠。”秦弱兰无谓的回答。

一众南唐臣僚的目光,都扫向了陶谷,陶谷低着头,只恨没有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教坊的歌妓都需要一个情人依靠,但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不会去找一个歌妓。

那一夜的恩爱缠绵,此刻全都化作羞恼与愤怒。陶谷真恨不能冲上去,将灿若春花的脸庞撕个稀烂。

而她如水的目光,向他流露出一丝嘲蔑。

秦弱兰本不乐作娼,也不奢望厚赏。她只要能够脱离贱籍,过她自己想要的自由的生活。

江南,三月的风依旧温柔的吹,一树一树的桃花开了。树下清瘦的人儿,茕茕孑立,手握玉箫,吹奏令人心碎的曲子:

心已倦,难回头。明月时时有。痴情人不休。

云常走,水常流。天地自悠悠,聚散千古愁

红颜红尘中,朝朝暮暮期盼。就为一次真爱,难舍难留。

盼重逢,难重逢。原来缘如风,别离别匆匆

擦干泪,关心梦。心为心等候,情与情相守

让风挥洒,走过有你的天空。

让心从容,期盼与你的相逢,到永久

“秋音,秋音”甜甜脆脆的叫喊,一袭碧色的娇小人影,飞奔而来。

“嘉敏,小心一点。”秋音停止了吹奏。

“秋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找你找了半天,听到箫声就知道你在这了。”嘉敏一直跑到秋音面前,“你的曲子为什么还这么悲伤?忆蘅她再也回不来了是吗?没关系,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

秋音心里一热,便将小小身躯揽入怀中:“好的,我等你,等你长大。”

嘉敏是娥皇的妹妹,比娥皇整整小了十四岁,却比宛鸿大三岁。宛鸿一直和她在一起玩,一口一个嘉敏姐姐。

秋音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太多了。他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还很重。两个小女娃都在受教育的年龄,都要他来教授。

至于秦弱兰,已经告别了红尘俗世,到石竹庵出家为尼,割断了一切尘世的牵挂。住持师太问她:“你年纪轻轻,为何要出家呢?”她说:“我厌倦了尘世的生活,凡尘中已容不得我的污秽之身,我要求佛祖为我洗清罪孽。”师太说:“佛门就是拯救世人,洗清污秽之地,你既来了,佛祖不会拒绝的。”

秋音赶到石竹庵时,看到山门佛殿,一切如旧。只多了一个法号缘空的尼姑,幽幽的眼神,无言的望他。

“师父,她是谁啊?她好像认识你。”宛鸿惊讶的看着他们。

“秦姑娘,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

“对不起,施主,贫尼已是世外之人,法名缘空,无名无姓,也不再与红尘中人来往,请不要再来打扰。”

秋音分明看到,她眸中晶莹的泪光。心里,千百只虫在咬噬。

“师父,你怎么哭了?”宛鸿不解的问。

秋音没有说话,只是把宛鸿抱起来。

“宛儿,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不公平的事。一个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是很可悲的。但是没有人能逃过命运,每个人都是在被命运左右着。就像那位小师太,虽然年轻美丽,但她却享受不到做人最起码的幸福。可以给她幸福的人,她出于使命不得不欺骗他。当她完成了使命,她也失去了她本应得到的一切。”

“师父,你不要伤心了,我不懂,但我知道,一切事情都是老天的安排,我们都是凡人,不能够改变的。”

秋音的眼眶,热泪满溢。

“宛儿,从现在起我一定要保护你,陪你长大,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