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银面道姑

2005-03-24 08:57:16 发布 | 12696字

第二十章 银面道姑

南宫或平静地道:“我正要这么说!”

“黑无常”那双如鬼魅一般的双眼中有精光暴射!他死死地盯着南宫或,良久,方道:“你竟敢戏耍老夫!”

他那张本就极为诡异的脸,这下更是可怖了。

南宫或道:“我说了真话,你却还是不信,那么我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让你相信?”

“黑无常”冷声道:“自你在青城夺得墨山水的那一本‘灭绝剑谱’之后,我们的人就一直未让你脱离他们的视线,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看到你与任何人接触!也就是说,你既没有机会把剑谱转移地方,也不曾被人攻击抢走的可能,而你现在却以谎言骗我!这便是自寻死路!”

他的手一紧,刀刃便切入得更深,阿羚的脸色更为痛苦了。

南宫或只觉心在紧缩着,不知不觉,他拳头已握得迸出血来!

但他还是以惊人的忍性克制了自己的狂怒,道:“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我在离开青城之前,身上便没有‘灭绝剑谱’,所以纵然你们的人看守得再紧,也是没有用的。”

“黑无常”连声怪笑:“你当我是三岁娃娃?你该不会想说你去青城,只是为了看一看风景吧?当时墨山水以及青城派弟子全被我圣殿弟子所困,正是你这小子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圣殿?莫非你是‘死殿’中人?”

“看来你还是有点见识的,不错,我们便是要以死来平天下的‘死殿!’”

“以死平天下?”

“在过去的荒涎岁月里,无知的江湖中人企图用所谓的‘江湖侠义’来定武林秩序,以正邪来区分黑白两道,以此达成平衡。而事实上,在许多看似正人君子的假面目后面,藏着的全是肮脏龌龊的东西,大侠即大盗,仁义即虚伪!所以,江湖中各门各派常常为了一个名份或为了一丁点的小事而纷争不息,却又要为此打起冠冕堂皇的旗子!可笑啊可笑!”

看他那模样,似乎真的遇到了很好笑的事。

南宫或道:“排除了偏激的成份,你说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的,但这与你所说的以死平天下,又有什么关系?”

“有!我们赫赫圣殿,现在便要起来拯救已越来越可怕,越来越虚仁假义的江湖,我们要用杀戮来阻止以强凌弱的事情发生,我们要肩负起维护武林秩序的重任,让整个武林在我们的铁与血之下,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时,江湖就不再如此的险诈,每个人都将是圣殿的良民!”

“荒涎之极!在利剑之下,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的君子,何况,你们又凭什么来断定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以我们英明如日月的主公之大智!任何虚伪的、不合理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如此说来,你们便是要以武力让整个武林屈服于你们手下,然后,由一个人来操纵生杀予夺之大权?”

“不错!归顺我圣殿,乃人心所向。”

南宫或突然大笑不止,几乎已笑得前伏后仰,“黑无常”看着他,声色不动。

笑罢,南宫或方道:“即使是太阳,也不能保证它能够每天都能普照大地,何况你们的主人只是一个肉体之身?他又以什么东西来保证他不犯错误?如果他是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家伙,那岂不是要引得天下大乱?所以,你方才所说的,永远都只是南柯一梦而已!江湖浩荡,又岂是几个野心家所能一手遮天的?”

“说得好有气魄,但你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便是你已是栽定了!”

“黑无常”得意地冷笑道:“现在我已改变了主意,不但要你把剑扔下,还要你把自己的手臂卸下来一只!”

说罢,他手中的刀一晃,闪出一道冷芒,立即又停于阿羚的脖子上,但阿羚的腰上已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翻涌而出,瞬间便将阿羚的腰际给染成一片殷红之色了。

南宫或喝道:“你……”他的神色已大变!

“黑无常”嘶声叫道:“怎么?心疼了?心疼了就好!”

又是一刀,这次却是划在阿羚的胸前!

刀锋划破了阿羚的葱绿色薄绵,划过阿羚粉红色的内衣,立刻有一抹酥胸露了出来。

南宫或暴喝道:“你会后悔的!”他的声音如鬼啸,目欲爆裂!

“黑无常”冷声道:“我数三下,你便将自己斩下一臂,我已厌倦了这种慢吞吞的游戏,如果你想要留住自己的手臂,那么就别想留这小丫头的命!”

“黑无常”的紧紧地抵在阿羚的颈上,然后开始数:“一!”

南宫或的脸色更为苍白!

“二!”

喊过此声,刀又切进了一些,因为不能动弹,阿羚只能硬挨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已充满了极度的痛苦之色!

没等第三声喊出来,南宫或便叫道:“慢!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在我卸下一臂之后,你要放过她,至于你杀不杀我,随你便!”

“黑无常”得意地笑了,道:“果然是个多情的种子!好,我答应你!”

南宫或被卸下一臂,武功定是大打折扣,那时即使不出手,只要一味地缠着他,就是流血也能要了他的命,至于那位小姑娘,杀不杀并不重要,因为他已看出小姑娘根本不会武功!

“呛啷”的一声,“后羿剑”已出鞘!

剑刃幽幽如梦,南宫或的左臂根处已感到一阵阵的麻痒,似乎它已察觉了即将要面临的灾难。

阿羚眼中立刻有热泪涌出!

如果她能动,她会立刻向“黑无常”的刀撞去;如果她能开口,她会赶紧阻止南宫或这一选择。

可是,她既不能说,更不能动。

惟有热泪,表达着她所要表达的一切:感动、埋怨、自责、真爱!

看着阿羚脸上的晶莹泪水,南宫或感到心中有一股热浪在涌。

他对阿羚柔声道:“你已救了我两次,我现在只救你一次,还没有扯平呢!对不对?其实,你说以后就跟着我了,那我就是你的大哥,我们犹如一家人一样,一家人就应该相互帮助的,所以我应该这样做,对不对?”

阿羚脸上的泪流得更快了。

“黑无常”道:“别让我等得不耐烦了!”

南宫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咬牙,挥剑向自己左臂砍去!

阿羚悲哀地闭上了双眼。

却听得“当”的一声响,然后是“黑无常”的一声暴喝:“什么人!”

阿羚惊讶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却见南宫或吃惊地站在那儿,他的脚边有一根拂尘。

南宫或的左臂还在,只是被划了一道伤而已。

在南宫或的身侧,已多了一个人,那人道姑打扮,想必就是她的拂尘击偏了南宫或的剑,方保住他的左臂。

只是,不知为何,道姑的脸上,竟戴着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似是以银打制而成,做工极为精细,闪着银色的光芒,炫人之目。

惟有一双眼睛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极为秀美,只是其中似乎有忧伤隐于其内。

“黑无常”嘶声道:“小子,你朋友救了你一臂,那么这个丫头还是得死!”

“慢!”是那道姑发出的声音,但声音极为怪异,竟不似人声,阿羚不由起了鸡皮疙瘩。

只听得这古怪刺耳的声音道:“我并不是他的朋友,我只是看不惯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便如此自贱而已。”

南宫或听她如此说自己,不由有些气恼,于是道:“朋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莫再趟这浑水为好!”

那银面道姑却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话,而是转身对“黑无常”道:“我想与你谈一笔交易,不知你乐不乐意?”

“黑无常”道:“那就要看有没有利可图了,亏本的生意,我是不做的。”

银面道姑道:“决不会让你吃亏,我知道你无非是想要‘灭绝剑谱’,而知情人都知道当年的‘仇天殿’殿主留下的‘灭绝剑谱’其分为八部分,而现在他这儿最多也只有一部分而已,你即使是设法杀了他,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得到八部分剑谱中的一部分。”

“能得到一部分,总比什么都得不到要强些。”

“如果我告诉你,只要你放了这个丫头,你便可以得到两部分的‘灭绝剑谱’,你会作如何考虑?”

“空口无凭,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银面道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未等“黑无常”回答,她便道:“我是银面人!”

此言一出,“黑无常”与南宫或全都大吃一惊。

南宫或曾听“残红裴莺”在信笺上说:“十五日之后,‘残红裴莺’将不存在了,‘银面人’也不存在了。”言下之意,明显是说她自己便是银面人,但眼前这人却说她是银面人,这如何不让南宫或吃惊?

银面道姑与“残红裴莺”之中,必有一个人在说谎,可两个人对南宫或都没有什么恶意,南宫或不由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有点破,是因为他感到道姑是在设法救阿羚,自己多嘴多舌,可能反而会坏了大事,所以才缄口不语。

而“黑无常”也已听说过“银面人”曾出手杀了柳如风,而柳如风又是“沧浪八卫”中武功最高的,那么她的武功一定是深不可测了,如此一来,自己若是应付得不合适,便会平白无故地添了一个大敌,就划不来了。

于是,他便道:“久违了,只是就算你真的是‘银面人’,也说明不了什么。”

银面道姑道:“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去杀柳如风,杀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夺‘灭绝剑谱’,他死了,便等于说我已得手了,所以在我手中便有一份‘灭绝剑谱’!”

说到这儿,她从袖中缓缓地掏出一本书来,迎着光线,缓缓举起,上面果然是“灭绝剑谱”四个字!

乍见这样一本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绝世武学,无论是谁,都会一愕,“黑无常”也不例外。

他那鬼火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便转瞬间又被狐疑之色所代替。

他以怀疑的语气道:“你说不是这小子的朋友,却为何为了他,而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灭绝剑谱’交给我?普天之下,真的有如此好事之人吗?”

“既然你一定要我说出原因,那么我便说吧,因为你现在所擒的丫头是‘刀皇’皇甫皇的女儿皇甫小雀!”

此言一出,南宫或又是一怔,他不明白银面道姑为何要将阿羚说成是皇甫小雀,是真的认错了,还是故意说成的?

“黑无常”也吃了一惊,一愣之下,又道:“‘刀尊’皇甫皇的女儿怎么会毫无武功?”

“她的武功已被我废了!像她这样的人,空留一身武功,又有何用?”

南宫或看到银面道姑说此话时,眼中闪过一种古怪的神色,这是掺杂了痛苦、怨恨与哀伤的眼神。

南宫或不由更是疑云顿升,暗暗地猜测这银面道姑的来历。

“黑无常”道:“就算你说的不错,那你为何要救一个被你废了武功的人?”

银面道姑道:“因为她对我来说,还有用。”

“也是为了‘灭绝剑谱’?”

“不错!‘刀尊’皇甫皇手中也有一部分‘灭绝剑谱’,但至今无法知道它的下落,我希望在这个丫头身上,能找出一点头绪。”

“黑无常”突然仰天大笑,良久,方道:“你将这一点告诉我,那我岂非更不可能将她放走?送到嘴上的肉都不吃,我还不至于傻到那份上!”

银面道姑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但这块肥肉你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的,如果你要带走皇甫小雀,不但我不答应,她的朋友也不会答应,你自忖能对付得了我与他的联手一击吗?”

当然不能。单单是一个南宫或,他既然能杀了“白无常”,也就便有杀“黑无常”的可能,他们黑白无常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否则,“黑无常”也不会以阿羚来要挟南宫或了。

何况,再加上一个能杀得了“沧浪八卫”之首柳如风的“银面人?”

“黑无常”道:“你以一份已经在手的剑谱,去换另一部分可能并不能寻到的剑谱,这绝对不符合情理!”

银面道姑向前走了一步,道:“你心倒细,但你别忘了我可以将这本剑谱重抄一遍,我如此与你交换,你得到了你想要得到的剑谱,我得到了我所想要得到的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黑无常”道:“但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岂会让我们这么顺手?”

银面道姑又向前走了一步,道:“但现在情形已变了,应该是你我联手对付这臭小子了,我想他根本经不起我们的联手一击!”

“黑无常”大笑道:“好主意!但制服这小子之后,他身上的剑谱归谁?”

“他身上没有剑谱!”

“黑无常”闻言一震,道:“你如何知道?”

银面道姑道:“我对墨山水手中剑谱的关心程度,决不在你们‘死殿’之下,这小子根本未得到那一本剑谱!否则,他既然对这丫头这么关心,那么他也不会舍不得那么一部分剑谱的。谁都知道,当年‘仇天殿’留下的‘灭绝剑谱’已分为八个部分,觊觎它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如果方才我没有以拂尘震偏他的剑,那么他便是已被废了一臂,如此一来,他如果留着那本剑谱,那么他连自保都很难,更不要说去别人手中夺来另外七部分!”

顿了一顿,银面道姑道:“众所周知,‘灭绝剑谱’从第一部分到第八部分,每一部分的剑法是逐层深入的,第八部分在长孙无影手中,要练成‘灭绝剑谱’,只有从第一部分开始,无法也不可逾越!”

她看了南宫或一眼,接着道:“所以,如果他手中已抢得了一部‘灭绝剑谱’,废了一臂之后,那一部分对他来说,便与废纸无异,我想,他不会为了一卷废纸,而不惜自废一臂吧?惟一可以解释的理由,便是他身上根本没有‘灭绝剑谱’,他将实情说了,你却不相信,在形势的逼迫,为了他……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便不惜自断一臂!”

说到这儿,银面道姑本就干涩难听的声音已显得更难入耳了。

她说得极为在理,从头到尾,南宫或没有听到一丝破绽,如果他自己不是这件事的主角的话,说不定他也已相信银面道姑的话了。

“黑无常”听到这儿,满腹疑惑地看了看南宫或,奇道:“想不到这小子竟如此多情!”

银面道姑道:“我救这小子,其目的只是为了这个丫头,我知道当时如此直接出手,想从你手中抢回这丫头,那么你就一定会一刀将她杀了,对不对?”

“黑无常”道:“你猜得不错!”

银面道姑道:“现在,一切都说明了,也就该是你我做交易的时候了。”

“黑无常”的刀一直未离开阿羚的颈部,现在,他手上又一紧,狡猾地道:“交易的内容,我答应了,但我担心你会中途变卦,到时我会赔了丫头又折书!”

银面道姑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太过小心了,为了使这种交换能顺利进行,我可以退一步,先把我手上的剑谱给你。”

说罢,她便将手中的剑谱一递,静静地看着“黑无常”。

“黑无常”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道:“为何如此信得过我?你不怕我拿了剑谱就跑?或者杀了这丫头?”

银面道姑道:“你杀了这丫头,你就死定了,因为我们二人都不会放过你,你如果要跑的话,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害,我要的是她而不是你,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把剑谱给你!因为,你只会选择接受剑谱,将丫头交给我这一条路!”

“黑无常”一阵沉默后,方道:“你很聪明,早将我摸透了。”

言罢,又对银面道姑道:“把书放在地上,退后三步!你放心,正如你所说的,我得到此书时,一定会放过这丫头的,因为我带不走她,杀了她我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她所知道的秘密会因为她的死而消失,而我反而会因此结下一个仇敌。”

银面道姑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便弯下腰来,缓缓地把手中之书放在地上,然后向后退出三步。

“黑无常”在阿羚身上连点数下,阿羚的穴道立即解开了,她立即呼了一声:“南宫大哥!”

一切的情意,全包容于这一声呼叫之中了。

她想向南宫或这边跑来,却立即被“黑无常”的刀挡了回去。

南宫或忙道:“莫怕,他们不……不会为难你的。”

他本是想说“他们不敢为难你”,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怕因这句话而激怒“黑无常”。

阿羚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我不怕!只是担心你真的会把自己的手臂砍了……”说到这儿,她又已泪流满脸了。

“黑无常”低喝道:“向前走至那本书之前。”

寒刃格挡,自然不得不从。

“黑无常”便挟持着阿羚,靠近剑谱,然后弯下腰拾起那本剑谱,也许因为太激动了,手都有一些颤抖。

他赶紧把剑谱揣入怀中,然后慢慢地挟制着阿羚向后退!

银面道姑与南宫或同时道:“把人留下!”向前逼进数步!

“黑无常”一声狂笑,把阿羚用力向银面道姑一推,同时向后倒翻而出。

银面道姑一把扶住被推得一个踉跄的阿羚。

南宫或一愣,一时不知是该去追“黑无常”,还是该照顾阿羚。

虽然他猜测这银面道姑大概是无恶意的,但人心叵测,他也不得不防着一点。

却听得银面道姑冷哼道:“不用追他了,他已忘了一件东西没带走,再会回来的。”

南宫或吃了一惊,一时不明白这银面道姑此言之意。

她的话音不重,又很嘶哑,但“黑无常”却已听到了,他本是弹飞如流矢般的身形立即戛然而止!

惊疑一回头,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了,望着银面道姑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银面道姑冷笑道:“你忘了拿解药!”

“解药?”“黑无常”大惑不解。

“你中了我的‘乱丝毒’!”银面道姑的声音本就怪异,现在更是冷若寒冰且极为刺耳。

“黑无常”一听自己竟已中了毒,不由大惊失声,他那张本就恐怖的脸如今因为怒意与恨意同时袭来,更是如厉鬼一般了。

银面道姑将阿羚往南宫或怀中一推,低声道:“好生看着她。”

南宫或又惊又喜地看着银面道姑,银面道姑却已偏过身去,对“黑无常”道:“你以为我的东西那么好拿吗?我不妨告诉你,我已把奇毒‘乱丝毒’下在那本剑谱上,你一沾手,便已进入你的体内。三日之后,你必定会全身奇痒无比,血脉贲张,最后全身经络悉数暴裂而死!”

“黑无常”的脸更难看了,他伸出手来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异样,便吼道:“老妖女,你以为几句话便能吓倒我?”

银面道姑冷冷地道:“你不相信,那就自管走便是了,我绝对不会拦你,如果你不服,那么在这儿,你也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如果你肯把剑谱还给我,我便可以将解药给你!”

“黑无常”看了看南宫或,又看了看银面道姑,一言不发,本是黝黑的脸,也变得铁青一片了。

银面道姑不屑地道:“不敢动手,又舍不得剑谱,那么你就走吧,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解毒的方法。”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了一下,方道:“即是自废武功!我的‘乱丝毒’在发作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发作了之后,便已是必死之人了。”

言罢,她背过身去,不再理会“黑无常”。

能杀了柳如风的人,一定不简单,所以现在她所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这由不得“黑无常”不心惊胆战。

但要把已到手的剑谱交出来,他又实在不甘心,左右为难之际,最后狠狠地一跺脚,长啸如鬼泣般向后飘掠而去,转眼便已消失于庄园之外!

银面道姑叹了一口气。

南宫或虽然惋惜“黑无常”就这样溜走了,但阿羚已救回,这便抵消了这种惋惜之意。

他忙躬身道:“多谢道长相救之恩,敢问道长法号?”

银面道姑回避着南宫或的目光,道:“玉清散人。”

阿羚极乖巧地依偎上来,道:“谢谢玉清师父救了我和我的南宫大哥。”

她的感激之情极为由衷。

银面道姑眼神一变,立即恢复正常,用手抚爱地拍拍阿羚的头,道:“这位姑娘如此美丽可爱,二位……二位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阿羚听了,立即红了脸,无限娇羞地看了南宫或一眼。

南宫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结结巴巴地道:“其实……她……我们……”他支吾了一阵子,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搓了搓手,不再说话了。

玉清散人似乎也有些仓促,道:“二位怎么会到这个荒僻的庄园里来的?”

南宫或道:“我被人暗算,中了毒,多亏阿羚遇见了我,将我背负到此地,救醒了我。”

玉清散人“喔”了一声,道:“那倒也巧了。”

阿羚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失了一本剑谱?”

玉清散人轻描淡写地道:“那是假的剑谱。”

南宫或不由惊讶地道:“如此说来,倒像是道长已算准了今日会遇上‘黑无常’一般。”

玉清散人道:“那倒不是,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这本剑谱是假的。”

南宫或心中有些惊诧,由玉清散人此言听起来,从前她曾经以为这剑谱是真的,那么这本假剑谱的来历一定不寻常,否则不可能瞒过玉清散人的目光,直到前几日才发现。

但他又不能询问,否则就显得不够礼貌了。

阿羚却已插话道:“为什么假剑谱会有什么乱丝毒?”

玉清散人道:“假剑谱上并没有毒,我只是为了吓唬他一下。”

阿羚与南宫或先是一愣,接着便相视一笑。

玉清散人道:“我尚有事在身,先告辞一步了。”

言罢,也未等南宫或开口,便转身向庄园外走去。

南宫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叫道:“道长慢走一步。”

玉清散人的脚步停住了,不知为何却稍稍停滞了片刻,才回转过身来,平静地道:“有什么吩咐吗?”

南宫或忙道:“怎敢说吩咐二字?我是想向道长打听一个人。”

玉清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南宫或没有注意到,他接着道:“也许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因为她们应该是在一起的,其中有一个是有些神智不知的姑娘,她是我的朋友,另一个……也是我的朋友,不知你是否见过这两个人。”

玉清散人嘶声道:“像你这样的人中俊杰,怎么会有一个疯女人是你的朋友?”

南宫或忙道:“她不是疯子……她……她本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后来被奸人所害,才变得有些神智不清。不过,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知不觉中,南宫或的真情已被触动,一双俊目,已蒙上了一层雾一样的东西。

玉清散人却尖刻地道:“疯了的人,怎么会好起来?你莫再寻她了,要寻为何不早些时日去寻找?”

南宫或被问得呆住了,喃喃地道:“是呀,为什么不早一些去找她?为什么不早点找她?可我想先杀了害她的那个恶魔,为她报仇呀。”

他有些失魂落魄了,不停地自责。

玉清散人极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劝你还是别找了,你找不到她们的。”

南宫或神色大变,惊骇欲绝地看着玉清散人道:“为什么?”

“因为我……我曾听说前不久东边有一个镇上死了两个女人,其中有一人是个疯子!”

“不可能!你骗我!皇甫姑娘不会死的!她还没有见到我,怎么会死?她怎么忍心就那么离去!”南宫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边退边道:“你骗我,你在骗我……”

阿羚心疼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南宫或,她知道皇甫姑娘是南宫或的心爱之人,所以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南宫或,其实此时她自己都已心乱如麻了。

无论如何,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在深深地惦记着另外一个女人,那么她的心情也不会好受的。

玉清散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嘶声道:“不过,我听说那个疯了的姑娘长得很丑,而另外那位则是一脸的麻子。”

南宫或立即惊喜地道:“是么?那一定不是皇甫姑娘了,皇甫姑娘怎么会丑呢?不但不丑,反而是天仙一般的人。嘿嘿,我还说怎么会好人总没有好报,原来是如此。”

他感到自己言辞太过激烈了,便抱歉地道:“我性子太急了,没等你说完,就乱嚷一气,你不会见怪吧?”

玉清散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所说的皇甫姑娘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算是有福了,可惜,这种福她竟无法消受了。”

南宫或忙道:“怎会如此?只要我找到了皇甫姑娘,一定能设法让她忘记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忘记过去?有些东西,不是说忘便能忘了的……若无其他的事,我就告辞了。”

“道长请便!”

玉清散人看了阿羚一眼,转身而去,很快消失于庄园之外。

南宫或若有所思地看着玉清散人的背影,自语道:“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银面人’?”

阿羚道:“这很重要吗?”

南宫或道:“如果她真的是‘银面人’,那么柳如风的死,便有些蹊跷了,因为柳如风是‘银面人’杀死的,‘银面人’杀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他手中的剑谱,而现在剑谱却是假的,所以,这其中一定是大有文章的。”

阿羚道:“黑无常虽然暂时被骗住了,但很快他就会发觉的,此地恐怕不易久留吧?”

南宫或冷哼一声:“若不是要急着去找皇甫姑娘,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二人便边说边走,离开了这个庄园。

自然,他们是向东而行,虽然玉清散人后来补充的话说明那两个姑娘不会是皇甫小雀与裴莺,但南宫或仍觉得有些不踏实,要亲自去镇上问个明白,才能放下心来。

没想到一路向东,经过了十几个小镇,却未听说有什么疯女人死了,反而对南宫或问这样的问题,有许多人都对他侧目而视。

南宫或不由暗暗惊讶。

此时,他离家乡苏州已相隔不远了。

于是,南宫或暗想:“既然一时半刻找不到她们,倒不如先回家一趟,看看爹,免得他担心。同时,也可以利用家中的势力,去查寻皇甫小雀她们二人,办一件这样的事,对武林第一世家的人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

他把他的打算向阿羚一说,阿羚咋舌道:“这便到你家里去呀?”

南宫或道:“怎么?不乐意?”

阿羚道:“不是,而是……而是有一点怕。”

南宫或不由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让你去见公婆。”

阿羚的脸一下子羞红了,不依不饶地道:“好啊,你竟欺负我!我是感到像你那样的武林世家,里边的规矩一定很多,而我自幼与爷爷二人处于山林之中,哪里懂得什么礼数?所以才有点害怕,你倒臭美起来了。”

“我臭美,我臭美,阿羚香美,好不好?”他像一个大哥哥那样拍了拍阿羚的头,道:“我家虽然称世家,但终是武林中人,哪有那么多酸迂的东西?再说,我已答应将你照顾好了,你到我家,就像回家一样,说不定我爹一高兴,还真的把你认为义女呢!”

“我才不稀罕什么义女!”

“我爹的样子很凶,其实人很好的,好像每个当爹的都是这样的,恶鬼脸菩萨心。皇甫姑娘到我家的时候,便不会怕什么,没几天,她便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了,这样更好,反而没了生份感。”

阿羚道:“那……你爹一定很喜欢她了?”

南宫或道:“是呀,不止我爹,我们家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皇甫姑娘。”

他没有注意到阿羚的嘴巴嘟了起来,继续道:“如果你见了她,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阿羚道:“那她一定是很会讨人欢心了,我就不同了,直来直去一根肠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得罪人了,大概是无法像皇甫姑娘那样讨人喜欢的。”

南宫或听出了她话中的酸味,不由好笑,道:“其实,你也挺可爱的,我一看见你,就会开心一点。”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快走吧。”

当太阳快要落山时,他们二人离苏州城还有一百多里路,走了一天,二人都有些困乏了,虽然南宫或归心似箭,但在天黑之前终是不可能赶到苏州的,二人便决定先住上一宿,明日再启程。

二人选了一个靠近官道的客栈,要了两间房,见天色尚早,便出去溜溜,顺便也好打听一下皇甫小雀的下落。

走到街上,肚子里的饿虫又被勾起来了。

二人于是各自要了一碗汤圆,在小吃店里吃了起来。

没吃两口,只听得一个粗哑的嗓子道:“来二斤卤牛肉,一碟臭豆腐,再来三个下酒的菜,酒要花雕。”

南宫或抬头一看,是一个塌鼻子,鼻子不但塌,而且还是通红通红的,像是一只红缨小萝卜扣在上面。

塌鼻子旁边还站着一个长着一双吊丧眉的精瘦汉子,因为肉太少,他的骨架穿着衣衫,便像是一根晾衣杆支着几件衣衫。

南宫或乍一看他,以为他在冲自己笑,不由有些诧异,因为他与此人并不认识,但看了几眼,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对方只不过是因为嘴角上受过伤,留下了一道疤,因此唇角向内扯了一点,于是便形成了这永恒的笑意。

二人称兄道弟地推让了好一阵子,才在南宫或身侧的那张桌子坐下。

阿羚看他们那副德性,满心的不喜欢,但总算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武功,平白无故地与人闹翻,最后还不是由南宫或来收场?

塌鼻子的粗哑嗓子自从他一屁股坐下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停过,从葫芦拉到瓢,又从瓢说到勺,似乎永远也有说不完的话题。

南宫或也对这个“邻居”有点烦了,他三下五除二便扒完了碗中剩下的汤圆,正要离去时,忽然听到哑嗓子开始说到南宫世家了。

南宫或吃了一惊,本要起身,现在又一屁股坐下了,道:“小二,再来二十个锅贴。”

小二应了一声,便去张罗了。

阿羚道:“二十个?太多了吧?”

却没听到回答,一看,才发现南宫或在全神贯注听着塌鼻子与吊丧眉的对话。

她心中不由暗暗嘀咕:“怎么南宫大哥也爱听这闲言碎语?”

但稍稍一听,她便也听出塌鼻子是在说南宫世家。

只听得那个塌鼻子道:“谁会想出‘金面人’这次会向南宫世家出手呢?”

南宫或大吃一惊!

吊丧眉的声音有点娘娘腔,他问道:“以前有‘无面人、铜面人、银面人’,现在又有了什么金面人,据说‘无面人’的武功已是极高了,连皇甫皇那样的高手也死于他的手上,那么这个‘金面人’更不必说了,这一次南宫世家的麻烦大了,却不知‘金面人’为何要找上他们南宫世家?”

塌鼻子一下子压低了声音:“这你就不知了。话得从皇甫皇说起,皇甫皇虽然死了,但他在临死之前,把他的一个女儿托付了给南宫伐,没想到这么一托付,便出事了。”

不但南宫或吃惊,就旁边的阿羚也吃了一惊。

吊丧眉急忙催问,塌鼻子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又夹了一大块臭豆腐,才砸吧着嘴道:“那个皇甫皇的女儿,可是长得貌如天仙,闭月差花!南宫伐又有一个儿子,叫什么南宫或,这小子平日一向不学无术,整日不是提笼架鸟,就是养些花草,老大不小的却不思进取,连个媳妇也不肯说!”

听到这儿,阿羚不由一乐,向南宫或做了一个鬼脸。

吊丧眉不耐烦地道:“要说的是‘金面人’,你却去说那小子干嘛?”

塌鼻子道:“这你就不懂了,‘金面人’找南宫世家的岔,自然是有原因的,要不然谁吃饱了撑着去招惹南宫世家?

祸,就是南宫或那小子惹下的。”

南宫或有些茫然,他已离开南宫世家好长一段时间,又怎么会给家中惹下什么祸?也许是这家伙在信口雌黄吧?

却听得塌鼻子继续说道:“南宫或那小子一见了皇甫皇的女儿,魂便少了许多,都飞了。后来也不知他是如何折腾的,反正二人就那么平白无故地从南宫世家消失了,为了找南宫或与皇甫皇的女儿,南宫世家将‘十二铁士’派出了七个,却还是没有着落,也不知他们两个人去何处逍遥快活了。”

南宫或听他开口一句“小子”,闭口一句“小子”,早已怒火难捺,若不是为了听一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早就将那人的门牙卸下来几颗。

阿羚自然也是不开心的,因为听塌鼻子的口气,倒像是在说南宫或与皇甫小雀私奔了,虽然阿羚知道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但听着仍是怪不舒服的。

南宫或转过身去,对塌鼻子道:“想不到这位兄弟见识这么广,在下也听说过这件事,只是有些不着边际,倒也想洗耳恭听一番。”

塌鼻子见有人被他的话题给吸引了,脸便扬起来了。

吊丧眉在一旁道:“那是当然的,我这位朋友姓吴,我们都称他为‘天不晓’。”

塌鼻子的脸扬得更高了,这才接着道:“再说皇甫皇在他死之前,交给南宫伐的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还有一件贵重之宝物,也正是因为这件宝物,他才会被‘无面人’所杀,他把这件东西交给南宫世家,自己便死了……”

吊丧眉打断道:“却不知这宝物是什么东西?”

塌鼻子不屑地道:“能让人随随便便知道是什么东西,还能称宝物吗?”

吊丧眉一愣,方道:“那倒也是。”

塌鼻子接着道:“祸就是因这宝物而起的,前几日,有人向南宫世家要过这宝物,但南宫伐说他们南宫世家根本没有收到什么宝物,只有一个大活人,而且,即使是有,也不会平白无故给别人,应该是物归原主才对。双方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那人武功稀松得很,根本不是南宫伐的对手,很快就死于南宫伐的剑下了……”

听到这儿,南宫或吃了一惊,他知道爹爹已经九年没有杀过人了,平时即使有什么冲突,他最多也只是伤了对手,让对方知难而退罢了,但这次竟杀了人,要么是对手武功太高,所以爹爹的武功已不能收发自如;要么是对方激起了爹爹的真怒。

吊丧眉道:“死的是‘金面人’吗?”

塌鼻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金面人’死了,那还有好戏看吗?”

南宫或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在桌上拍了一掌,桌子立即粉碎!

店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南宫或一步抢至塌鼻子面前,将他提了起来,逼视着他,冷声道:“你这小子,倒是惟恐天下不乱!”

塌鼻子见南宫或掌力如此骇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但他嘴巴却硬得很,大声叫嚷道:“快放开我!莫非没了王法了吗?”

吊丧眉一见形势不对,赶忙溜之大吉了。

南宫或“砰”的一拳,立即砸掉了塌鼻子的五颗门牙,把塌鼻子痛得脸都变了形,吐出了一口血沫,哇哇乱叫,这下可就有些吐词不清了。

南宫或喝道:“‘金面人’是如何找南宫世家的?你给我说个明明白白!”

塌鼻子哇哇乱叫一通,好半天,南宫或才听清他是在说“还没有来找南宫世家的事。”

南宫或略略放下心来,又道:“那么你又为何在此信口雌黄?”

那人吐词不清地叫道:“我没有信口雌黄,金面人都已将灭南宫世家的时间定下来了,是今夜子时,我说的如有半个假字,天打雷劈!”

南宫或一用力把他扔出老远,冷笑道:“南宫世家有谁能灭得了?”

塌鼻子腾空驾雾地飞了一阵,砰然落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南宫或根本不再去理会他,转身对阿羚道:“走!”拉着阿羚便往外面跑,连帐也未付,店家忌惮他的武功了得,哪敢叫住他?

阿羚根本跟不上南宫或,无奈,南宫或只好将她扛在肩上,疾驰如飞。

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声,阿羚既紧张又兴奋,路上有人见一位姑娘被人扛着疾奔,还以为是采花大盗,有几个颇有侠义之心的人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南宫或知道他们是出于一片好心,又不能出手伤人,如此一来,又耽搁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