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危机重重

2005-03-24 08:56:17 发布 | 11755字

第十七章 危机重重

清晨,一声牛嗥声将他惊醒过来,此时,天尚未大亮,四周都静得很,南宫或看着自己,一身衣衫早已不成样子,全身也是血迹斑斑,这副模样,在人多的时候出现在大街上,还不是令人“惊世难忘骇俗”。

也许,还是乘现在人少,赶紧溜出青城为妙。

墨山水已死,而青城派全部覆灭,他当然不会再怕什么,但他也不愿再惹出什么事来。

当下,他便尽拣一些僻静的小巷,认准一个方向,向青城城外跑去。

一路上,偶尔还是遇上了几个人,每个人都被这个一身伤痕,鲜血淋漓,又是衣裳褴褛的人吓了一跳。

但南宫或的身法太快,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南宫或便已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在如此的疾驰之中,南宫或还在一个巷子里顺手牵来了几件晒在外边的衣衫,当然,他顺手也扔下了一锭银子。

在南宫或的心底,竟对这样有点像偷鸡摸狗的勾当感到有一种新奇感。

他不由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好卑鄙!”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人已在青城之外了,从太阳的位置看来,他正是向东而行,这与他的打算恰恰一致,不由有些高兴。

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他把自己的伤口草草地处理了一下,又换上了那几件偷来的衣衫。

这两件衣衫显然是哪个酸秀才穿的,穿在南宫或身上,便有些古怪了,加上这衣衫又小了一点,南宫或便有了被裹在布袋中的感觉。

但,一切只有将就着了。

此时,离青城相去还不远,南宫或不敢多作停留,他又匆匆上路了。

待走了十几里路,他才敢放慢脚步,回头一想,不由为自己的鬼鬼祟祟感到好笑。

长孙无影的金创药很好,南宫或给了阿金一瓶,自己自然还留着一些,用了之后,效果极为明显,他的伤口已不再疼痛,反而有一种清凉之感。

太阳越升越高,照得晃人眼睛。

便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很急捉的蹄声,是谁,在这样的清晨,这么急着赶路?

马蹄狂敲青石路面,如骤雨一般。

转眼间,马蹄声便已在南宫或的身后,当南宫或侧目而视时,马蹄声已如旋风般从他身边卷过,南宫或已看清是三匹马,三位骑士都是身着劲装的武林人物。

南宫或心道:“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是从青城那个方向来的。”

倏地,三声长嘶,那三匹马突然同时嘎然止步!显然,这三个骑士的骑术极为高明。

南宫或吃了一惊,忙抬头望去,恰好与三双目光相撞,那三人回转身看了南宫或一眼后,竟又同时催马而行,转眼便消失于拐弯处,这个意外插曲,弄得南宫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许,是我这一身装束太古怪了吧?”南宫或看了看自己身着文人的长袍,脚上却是一双劲靴,而且腰上还佩有一把剑,倒真是不伦不类,也难怪别人会注意。

南宫或继续前行,渐渐,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时总能碰上那么一两个,南宫或先还以为是天已大亮的缘故,后来才知道原来前边不远处便有一个很大的镇了。

远远地,大概还有三四里的时候,南宫或便已经看到了那个镇子了,不用走近,便已可看出这个镇一定很热闹,南宫或来青城的时候,自然也经过这个镇子的,只是他当时有满腹心事,又如何会去留意?

在离镇还有一里左右远的时候,南宫或看到有不少的摊子在路的两侧摆开了。

看来,这个镇子的商贾风气还是很浓的。

摊子形形色色,倒把这样一条官道整成一条街道了。

一阵阵的香味从各种小吃摊上向南宫或迎面扑来,毫不客气地穿入南宫或的鼻孔中,给他带来了无限的诱惑:株子香、油饼香、馄饨香、镘头香、花卷香……

几乎没有人能够从这样一长溜的小吃铺中走过而不坐下来吃点什么的。

南宫或也不例外。

问题是南宫或一时不知该在哪一个摊子上吃,每一位摊子里的人都是一脸笑容,一张甜嘴,吆喝声此起彼伏,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恨不得一把将南宫或撕成无数块,然后一人分得一块。

看着那么多从各个方向投来的热情目光,南宫或不知所措,他像逃跑似的快步走着,嘴中一迭声地道:“锟饨?锟饨我是不吃的,没嚼头……米线?米线我不吃,似乎每次吃米线都是夹生的……粽子?粽子我……啊!”

这一声惊呼,是因为他一味只顾避着两侧老板的招呼,竟一不小心撞着一个人。

撞得当然不重,但那人是挑着一个担子的!

担子一头是一个烧得正旺的炉子,另一头便是瓶瓶罐罐,放了一些稀里糊涂的东西,南宫或这么一撞,便听得“当”的一声,摔了一只碗,又洒了一些白色的液体出来。

原来,这是一个卖豆浆的担子!

挑担的是一位白发苍苍、身子佝偻的老人,他的身子因为佝偻着,加上个子本就小,于是他站着的时候,两头的担子几乎都已挨着了地,南宫或一撞之下,他立即一个踉跄,身子一矮,担子便已安稳着地了,倒也恰当得很。

南宫或听见“当”的一声,立即感到四周似乎有无数道目光向他射来,他的脸竟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急忙道:“老伯,伤着没有?”

那老汉有些害怕地看了南宫或一眼,道:“没……没事。”

南宫或心道:“一定是我脸上那道新添的刀剑伤吓着他了。”如此一想,不由更为内疚,忙道:“老伯,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这脸上的伤是……是不小心摔的,我摔了你的碗,赔你钱,好不好?”

老汉磕磕巴巴地道:“一个碗……一个碗……值不了几个钱的。”但看他的神色,是极为心痛那个碗的。

南宫或忙掏出一绽银子来,将它递给老汉,道:“这点银两,你便收下吧!”

老汉似乎被火烫着了一般:“不,不,值不了这么多的!”

南宫或将银子往老汉怀中一塞:“多少无所谓,我身上也没散的,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下次再找我余下的钱吧,我就住在前边的那个镇子里。”

他拼命地往老汉怀中塞,老汉却是一迭声地道:“太多了,太多了,有一百只碗了呢。”

便在这推搡之中,远处响起一个声音:“爷爷,是不是这家伙又在欺负你呢?”

二人听了这个声音,都吃了一惊,赶紧松开了。

一个红色的人影跑了过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在南宫或与老汉之间一站,叉着腰,盯着南宫或,气愤地道:“为什么要欺负我爷爷?”

南宫或道:“我……我……”

他的话立即被那个小姑娘打断了:“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人,满脸刀痕,再敢对我爷爷无礼,我便不客气了。”

说完,她竟握起了一对粉拳,一张俏脸已气得通红。

南宫或只有苦笑的份了,这姑娘的嘴真快,她的话便如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奇怪的是说得这么快,南宫或竟全听清楚了,他看着这位小姑娘那两张飞快地张合着的嘴唇,都看傻了。

幸好,老汉替南宫或解了围,他拉住那小姑娘,道:“小雀,人家没欺负爷爷,他是一不小心撞着了爷爷,摔了一只碗,然后这位……这位少侠便要赔我钱,可他给得太多了,爷爷不要,这么一推一让,你就来了……”

他说得又太慢了,慢得让南宫或恨不得替他说了,当老汉称那那位小姑娘为“小雀”时,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响,样子便有些痴颠傻傻了。

小雀听他爷爷说到这儿,横了南宫或一眼:“就凭他,也有这样的好心眼?我看一定是别有所图!”

话虽然这样说,但神色却已缓和了许多。

南宫或不由暗暗好笑,心道:“就这么一副破担子还能图你什么?”

口中却道:“在下实非有意,还望这位小姑娘见谅,我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样子有点像在逃跑,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解释,这位小姑娘都有怀疑他的理由。

他还未走出四五步,那老汉又喊住他了:“这位少侠请缓走一步。”

南宫或不知又有什么事,他也不能不站住,否则反倒显得他做贼心虚。

他回头时,却见老汉捧着一碗豆浆,豆浆腾腾地冒着热气,而老汉的那张如皱菊一般的笑脸便在那腾腾热气之后向着他。

老汉道:“少侠执意要给老汉这么多银子,那老汉再固执推辞,便有些不识抬举了,但那么一只粗碗,却无论如何也值不了这么多钱的,所以老汉心中也不安了,不如这样吧,少侠你便赏个脸,在这儿喝一碗热豆浆,你的银子呢,我也收下,如何?”

他说得如此恭谦,南宫或还有什么可说的?何况,他也真的想吃点什么,昨晚一夜折腾,也已又累又饿了。

当下,他说道:“那么多谢了。”

老汉的笑容更甚了,这真是一个既安份又厚道的老头子。

他转身对小雀叫道:“小雀,给这碗豆浆加一勺糖!”

小雀有点不乐意地嘟起了嘴,但她还是听了他爷爷的话,从一个钵里挖了一勺红糖,向这边走来。

老汉便捧着那碗豆浆,迎向南宫或,大概是豆浆盛得太满了,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挪,南宫或虽然等得有些烦,但又不好说什么。

老汉走至南宫或的面前时,小雀也已走到南宫或的身边了,大概她对南宫或仍是心存怨恨,竟也不愿与南宫或正面相对,站在一侧,远远地把那勺糖伸过来。

但因为距离远了一点,老汉的碗未能接到那勺糖,于是他将碗再向前伸了一点。

小雀的手终于可以够着豆浆碗了。

而在此时,立生变故。

老汉看上去本是极为笨拙迟缓的动作,突然变得矫健迅疾异常!

他的双腕一振,那碗热腾腾的豆浆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南宫或迎面泼来,而那只碗,则紧紧跟随其后,向南宫或呼啸而至。

南宫或本是去接那碗豆浆的手,已被那老汉的手一把勾住!那双手竟坚硬如钩,而他的身躯也已在这一瞬间暴飞而起,南宫或的手臂竟被带得反绞而上,背后及脑后,几欲被生生折断!

这老汉用的竟是“大擒拿手”,而且招式极为老到狠辣!

几乎不分先后,那个名为“小雀”的姑娘的那只勺子突然弹跳而起,如闪电般点射南宫或的“不容”穴!

同时,她的右手翻挥,猛插南宫或的右肋——她的右手在极短的距离闪划过一道弧光,原来,她的右手食指、中指上竟已套着两枚蓝光幽闪的三角形钢锥!从那扑鼻之腥味可以知道,这三角形钢锥上显然还淬了奇毒。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而且攻击的距离又如此的接近,方式如此刁钻,其形势之险恶,已不言而喻。

供给南宫或思考的时间,几乎是没有的,在惊愕的一刹那间,他的反应似乎全来自直觉了——这种直觉是来自保命的本能,来自经验的积累!

老汉与小姑娘的攻击都是简单、狠辣的。

南宫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切,甚至,他连这一点都没有来得及考虑!

他的身子已如突然扳了一般,反向后边倒去,这样一下,便卸去了老汉向后绞拉他的双臂所带给他的无限之痛!同时,那碗热腾腾的豆浆便已越过他的头顶,向后泼去,同时,还有那只碗。

热气腾腾的豆浆便一古脑泼在了南宫或身后的老汉身上,老汉一声怪叫,吃疼不过,双手立即松开南宫或的手,一把捧住了自己的脸。

而南宫或反身倒折下之后,他的双脚已腾空而起,在小姑娘的淬毒钢锥将要及身之前,“啪”地一声夹住了对方的手腕。

然后,南宫或的身子便开始全力搓扭!

那小姑娘尖叫一声,颤抖的尾韵渗杂在骨骼碎裂的刺耳音响之中!

她的右手,已被南宫或的双足生生绞断!

南宫或仍不闲着,他的双脚疾然向后一挨一提,老汉的身子便飞了起来,未及落地,南宫或又是一脚飞出,将他踢得凌空兜转!

一声闷哼,老汉摔出老远!

南宫或这才安然着地,他的一张脸已是冷然如冰!

路两边的人全都被这意外的变故吓了一跳!

歪歪斜斜地拿稳了身形,老汉的脸色已是苍白!他那本是极为和善、忠厚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了,便如同戏剧中的变脸角色一般,在这样的短暂时间,他已彻头彻尾换成另一个模样!

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一个人,在这样的须臾之间,便产生了这般极端相反的变化,该是多么的可怕,又多么可惊!

那颗心中所蕴藏的内蕴,竟是那般的左右羞人形象,善与恶的形象!

南宫或心中升起一种失落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那老汉怪笑着,脸有一些扭曲,他喘着气道:“好小子……算你命大。”

南宫或冷冷地道:“这一点,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你这样的牛神鬼蛇对我来说,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老汉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你莫得意忘形,你的死,只是一时半刻而已!”

南宫或沉声道:“为什么这么对我感兴趣?”

老汉道:“你又何必装蒜?”

南宫或听老汉如此一说,倒真有些奇怪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除了墨山水之外,还有什么仇人。

于是,他道:“也许是你们认错了人,我可以原谅你们一次,你们走吧!”

“走?除非我们双方有一方倒下,否则我是不可能走的!”

南宫或的瞳孔收缩了,闪出一种如刀刃般的光:“这么说,我必须踩着你的尸体,才能走过这条路了?”

“不错!”话音未落,老汉的身子已暴飞,猛然袭向南宫或的胸口!

飞掠至半途,他的身子突然半旋,半旋之中,他的右手寒光一闪,赫然有一柄钢钩在手!

钢钩挟着凌厉之风,又快又重地扣向南宫或的颈下之“琵琶骨!”

南宫或没有犹豫,他身影猝挫,寒芒自他腰中上扬,“当”的一声,钢钩已荡得老高,同时,上扬之剑尚在空中未退,“后羿剑”又已如一缕冷电,平平直出!

鲜血,红得触目惊心,如泉水般涌自老汉的前胸!

老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未能说出来,他的双目瞪得大大的,像鱼的眼睛,重重地仰跌于地!

显然,老汉死得极快,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南宫或的手法极为准确,丝毫不拖泥带水!

两侧摆着小摊子的人见出了人命,胆小的便如鸟兽般四散了,而胆大些的则仍好奇地观望。

南宫或慢慢地走近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之色。

南宫或沉声道:“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小姑娘摇了摇头,向后退了退,她的右手伤已使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甚至连身子也止不住地轻颤了。

也不知她的摇头,是在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不愿意说。

南宫或冷声道:“今天你可以选择生,也可以选择死。欲生,便将杀我之由说出来,否则,你便是选择死!”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要逼死这个小姑娘的意思,他只不过想知道内幕而已,如果小姑娘坚持不说,他也会作罢的,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小姑娘也叫“小雀!”

他不可能会去杀一个名叫“小雀”的姑娘!

小雀像一只受掠的羊羔一般向后退去,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像一对会说话的鸽子,只是,这对鸽子现在已被风雨淋得惊慌失措了。

南宫或的眉头皱了起来:“真的不说?”

如果小姑娘会观言察色的话,她应该能看得出南宫或的语气神色都大为和缓了,无论她说或不说,他都会放过她的。

但此时却有一件意外之事发生了!

小雀的眼中突然闪过一种绝望,那种绝望显然是刻骨铭心的,似乎她是心灰如死,所以她的表情有一种茫然。

然后,她的脸上突然呈现一种极为奇怪的颜色——淡绿色!她的口角流出了一缕鲜血,她的身体便在此时向后倒去,僵直于地!

南宫或一下子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显然,她是自杀的,在她的口中,一定有巨毒之物,只要一嚼碎咽下,便可致命!

“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南宫或惊讶地想:“我本已打算放过她的!”

这个与皇甫小雀有着一样名字的小姑娘,便这么躺在冰凉的地上,魂归西天了。

南宫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掏出两锭银子来,向四周的人喊道:“哪位愿将这两具尸体埋了?”

众人都知是老汉与小雀先向他袭击,如果他武功稍不济些,早已死于他们之手了,而他现在却要埋葬他们二人的尸体,这让众人都很是意外。

有三个人站了出来。

南宫或看了看,挑了其中看去最老实的那个人,将两绽银子交给他,然后道:“几天之后回来,我若见他们暴尸荒野,小心我一怒之下,将你暴打一顿!”

那人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虽然对这莫名的狙杀有些奇怪,但此地显然不是久留之所,南宫或又匆匆上路了。

经过那个大镇子时,他又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

这是一匹老马,老得走路都有些打晃了,但南宫或现在的钱只够买这样一匹老马了。

骑着这样的一匹老马,南宫或一路向东。

现在,“灭绝剑谱”第八、第六部分已被毁,而其他六部分,除了第五部分可能还流落在外面之外,其他五部分应该是集中于同一个人手中。

因为仇九天、郁道僧、疯尉迟、全风云、皇甫皇五人全都已死,而他们又都是“无面人”杀的,“无面人”杀他们的目的,无疑是为了那本“灭绝剑谱”。

“无面人”之后,有“铜面人”,“铜面人”之后,又有“银面人”——即“残红裴莺”,而裴莺已说过她是被一个人控制利用着,现在,那几部分“灭绝剑谱”,定已集中于控制裴莺的人手中。

南宫或本来一直怀疑这个隐在后面的人是柳如风,但柳如风竟然死了,而且是死于“银面人”,即裴莺手中!

控制了裴莺的人,不是柳如风,那么又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可能惟有裴莺一个人能解答了。

想到裴莺,他的心中一动,细细一算,从离开那废弃的庄园之后到今天,已过去了十一天,而裴莺说她在那日之后十五天后,定会离开人世。

也就是说,加上今天,裴莺存于世上的时间已不过是五天而已!

五天之后,裴莺一死,那么她所拥有的秘密,也许便永远地与她一道在这世间消失了。

何况,自南宫或看了裴莺所留下的信笺之后,他对裴莺已产生了一种异于对常人的感情。

当然,这不是爱,他根本不了解裴莺,他所爱的,永远是皇甫小雀。

准确地说,这是一种为了负责而萌生的感情,他觉得他必须为他做下的事负责,哪怕他是在根本不会思索,没有神智的情况下做的一切!

至于如何做,才算是对裴莺的负责,他不知道,无论如何,他已对她有一种牵挂,他不希望裴莺死,而是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

也许,该去找一找她?

尽管,能在五天之内找到她,希望是极小极小的,但他仍要试一试。

找到她,便可以找到皇甫小雀,也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而要去找她,惟一的线索——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线索——就是那个庄园,那个废弃了的庄园。

裴莺是从青城救下皇甫小雀的,而当时她救出皇甫小雀的目的是为了让南宫或能为她效力,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因素,她不可能将皇甫小雀从那么远的青城带到那座业已废弃的庄园中。

如此一想,他便决定回那座庄园看看,碰一碰运气,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

想到只剩五天的时间,他不由有些心急,五天内找不到裴莺,那么以后找皇甫小雀也很难了。

而皇甫小雀那副模样,如果没有人照应着,又如何生存?

他心急如焚,可恨的是那匹老马无论他如何地催,都只能那么快。

此去有数百里,他总不能一路都以提纵之术而去吧?

行了两日,才走出四川盆地。

出了川境,路便好走得多了。

行至一大片荒原时,他看到在荒原中横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宽约二丈。

在这河床上,竟也横着一座木桥!

南宫或行至桥前时,他看到了河床底下是厚厚的一层泥沙与碎石,灰灰黄黄的,在河床两侧,却是杂草丛生。

南宫或看了看那座木桥,木桥的桥面不是用方木,而是圆木排成,显然马也可以从这桥上走过。

南宫或一抖缰绳,将马头一提,向这座木桥上走去。

马蹄踩在木桥上,发出了空荡荡的回声。

突然,南宫或觉得“后羿剑”似乎在剑鞘中轻轻地跳了一下。

南宫或吃了一惊,举起剑来,却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又放下了。

走出几步,他的“后羿剑”竟在剑鞘中发出了轻鸣之声,像是用两块玉相交之后的声音。

这一次,南宫或是听得真真切切。

△△△ △△△ △△△

南宫或不由为这奇异的现象弄得怔住了!

便在此时,他突然觉得全身一倾,似是这匹老马一脚踏空了。

这样的木桥,年久失修,桥身极为可能有许多已腐烂之处的,所以马的重量加上一个人的重量,将木桥踏断一块,还是极为正常的。

但,不正常的事已经发生了。

南宫或的身子因为马身的一侧而向一边一侧之际,他已听到了有一种剑矢破空之尖啸声!

箭是从被马蹄踩下去的那段空缺处射上来的,不是一根,而是十二根,来势快如惊电!

南宫或的脚还蹬在马鞍下面的蹬子当中,一时根本不可能及时抽出时间再掠身而起!

寒光一闪,南宫或的“后羿剑”已出手!

他的剑并没有挡向飞来的十二支箭,而是将身子突然往马的一边疾侧,人便矮了下去,同时“后羿剑”疾然挥向老马这一侧的马腿!

马腿应刃而断,血光飞起!

庞大的马身向一边倒去!

这么一倒,十二支利箭便从南宫或的头上飞过!

这匹老马带着南宫或一道向干涸的河床直摔下去,看样子,如果南宫或不能及时地从马蹬子中抽出身来,他便要被这匹马压在底下了。

马身与南宫或一道以极快的速度向地面接近,看样子,南宫或大概要被这匹马压得骨骼尽碎。

一抹耀眼的光刃闪起!

便见南宫或突然凭空飞起,而他的脚上,则还挂着一个笨重的马鞍!

显然,他终还是没能及时把脚从马蹬中抽出来,但他以别的途径脱身了。

他在空中接连变换了好几种姿势,才摆脱了那个可恶的马鞍!

此时,那匹老马已落在地上了。

但奇怪的是,马身落地时,并没有发出南宫或想象中的轰然巨响!

老马的躯体与地面接触之后,地面竟突然裂开了,陷了下去,马身便摔进了一个深深的坑中。

而此时,南宫或的身子已落了下来,自然,他不愿落于那干涸了的河床上,河虽然干涸了,但在河床上还是有一些滑腻的淤泥。

他的身子与桥面相平时,他的右臂疾然一伸,伸向桥面的边缘。

他已一把抓住了桥的木板,正当他要用力腾身翻上桥时,他突然闻到一股古怪的味儿,南宫或一吸入鼻中,全身立即冒出一身冷汗:是火药的气味!

他的右臂急忙用力一按,同时双足已前翻,然后用力地在桥面上一点,他的人便已向一侧飘出。

便在此时,一声“轰”的巨响,木桥便随着一声巨响,卷塌于一蓬裂焰之中,崩飞向天,又四散纷飞!

一股巨大的热浪向南宫或的后背上重重一撞,南宫或竟被撞得胸口一闷!

他飘落之处,便是离那匹老马所落进的深坑不远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为浸人的火药味,那座桥已荡然无存了,只有桥头的铁链子还在那儿!

良久,南宫或才从这种意外的变故中醒过神来,他向四周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惟有袅袅的硝烟还在飘荡,及十分浸人的火药气息还在空气中浮动!

他探头向老马落下之坑看去,发现这坑有一丈左右深度,在老马的躯体上,露出了几柄尖刃,显然,这坑底上已有人插上了尖刀!

是谁,在这儿布下了这么一处机关?

在这四周并没有人,那么火药又是如何被引燃的呢?

莫非,竟是利用南宫或的马一脚踩到他们设好的一截木板之后,木板触动了弓弩,弓弩立即弹射而出,而弓弩的弹射又带动某种机械之力,而那种力量如果使用恰当的话,便可以撞出火花来,以此引燃埋下的火药!

如此安排,也算是处心积虑。

一种怒气在南宫或心中升起,而更可恼的是,他连愤怒的对象也弄不清楚是谁!

如果方才被火药炸死了,那么他便是一个稀里糊涂的鬼了,至死还不知道是死于何人手上,为谁而死。

好久,他才将这股怒火压下去,向对岸走去。

现在,他是连一匹老马也没有了,一切都只能靠两条腿去完成。

走了十多里路,没有再出什么差错。

前边是几座低颓的土丘,零零落落地散于大道两侧,而前边又有一个草棚,看样子似乎是新搭的,草棚上所盖的草还是青色的。

南宫或经历了两次暗杀之后,他的警惕性已大大加强了,看到这个草棚出现得有些蹊跷,他便提高了戒备之心。

同时,他的“后羿剑”又开始了轻轻的颤动!

南宫或已感觉到这儿的空气中隐隐藏着邪恶与肃杀!

他的脚步放慢了,手也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现在,他倒是希望埋伏者现身向他冲杀而来,那么他便可以痛痛快快地斩杀他们或者被他们所杀,而不用这么窝窝囊囊的受他们的袭击,却连他们的面目也没看到。

越接近那个草棚,他的“后羿剑”便跳得越厉害,似乎它欲脱鞘而出!

南宫或的“后羿剑”自从沾了南宫或自己的血及裴莺的处子之血后,已是引发了它的灵性,而南宫或用此剑杀了墨山水这样的绝顶高手,这把剑的灵气一下子大增!

事实上,南宫或的功力在杀了墨山水之后,已有了明显的增加,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南宫或虽然不知道他的“后羿剑”怎么如此神奇,但按刚才的经验来看,他更断定现在他的附近有凶险!

南宫或的右手握着剑柄,而剑身及剑鞘背于他的右肘部,紧紧地贴着,他觉得这是最容易拔剑出鞘的一个姿势!

此时,离那座草棚还有十几丈远,南宫或紧紧地盯着那座草棚!

但攻击竟不是从草棚中开始的!

大道旁的一片长着黄土杂草的地面猝然掀起,一道人影暴蹿而起,人影扑闪之处,炫起一团寒森森的白光,那是一把九环大刀!

刀身挟起一股冷风,自南宫或身后疾削而出!

南宫或听到了声音,他的身形略略一斜偏,他的“后羿剑”还未出鞘,便连剑带鞘向后划出一道弧状的抛物线!

一声痛叫,南宫或的剑鞘已重重地敲在那人的手背上,他似乎已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刀便把握不住,“当”地一声掉落地上。

但他的遭遇远不止这一些,南宫或的剑一抖,剑鞘倏然向前滑出,在剑鞘即将飞出剑身之时,突然止住,然后南宫或以极为古怪的手法一抖,尚未完全脱离剑鞘的剑已在那人的脖颈处飞快地绕过了一圈!

此时,路边又有两块草皮突然飞扬,灰土与草屑飞舞中,两个人影已如鹰隼般扑出,使的是左右剑,左右合招,狠辣已极地袭向南宫或。

南宫或的剑划断了那人的喉管之后,又一振腕,剑鞘便已脱离了剑身,反向这边倒旋而回,竟然不可思议地准确套中使左手剑之人的剑!

那人一愣,南宫或左手已迅速抓住自己的剑鞘,一贯真力,沿鞘而出,“左手剑”立觉手中握的已不再是一把剑,而成了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棍!

一阵奇痛从他手上传开,他不由叫了一声,急忙撒手。

此时,使右手剑的人已被南宫或一招“天花乱坠”,捅得全身都是血窟窿!他的身躯便如一个布袋一般垮了,鲜血浸透了干涸的土地!

“左手剑”立即魂飞魄散,扭头便跑!

但没跑出几步,他的身子便被一股力量一撞,一个踉跄,便觉后背一痛,一股凉意从他的后背贯穿于他的身子,从前胸透出!

他惊骇地低头一看,便看到剑尖已从前胸透出,划破了他的衣裳,露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反过手来,想去抓剑柄,但却够不着,他的身躯因此“轰然”倒下了。

南宫或斩杀三人之后,正要迈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没有任何的思索,他的人已疾然腾空!

几次暗杀,已使南宫或明白任何的疏忽,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果然,在他身子如鹰隼般掠空而起时,他脚下的土地已飞射开来,一条人影从里边冲天而起,他的出现,与南宫或飘升,几乎是不分前后的,所以看起来便像是南宫或将那人从地底下拉了出来一样。

这个狙击手用的是一杆长枪,他的身子腾空而上时,手中长枪便如一条狂怒已极的巨蟒一般,挟着呼啸之声,在南宫或的身下织成一片光网!

只要南宫或飘升之力道一失,落下来时,必为长枪所伤,而长枪所能攻击的范围极广!

剑是一种的灵巧兵器,自然是不能与枪这样的兵器硬碰的,但不可思议的是,南宫或的“后羿剑”突然向这杆疯狂吞吐的长枪迎来!

“当”的一声响,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已被鼓荡汹涌的风声淹没。

南宫或的剑没有脱手而飞!

他的剑便如磁石那样“粘”在了那杆长枪上,而他的人便借这一搭之力,换了一个角度!

狙杀者大怒,肘腕一抖,手中之枪便已变幻了数次线路。

但南宫或的剑还是紧紧地搭在那根长枪上,他的身子则如同毫无分量一般,借着狙杀者抖动长枪的力量,在空中做着几种穿梭飘掠!

他的所有重量,已借那柄“后羿剑”巧妙地传递到长枪之上,所以,这位狙杀者实际上等于长枪上带了一个人,然后将人连同那杆枪一道舞了起来!

这当然需要很大的精力,所以很快,这名凶悍的狙杀者便已是气喘吁吁了。

其实,南宫或这样做也是极为危险的动作,只要他的力道稍稍扣得不好,他的身形无法随枪而动,那么这杆枪将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扎出一个血洞来!

他几乎是在玩火,只不过他这个玩火者玩得很好,不但没有自焚,反而耗尽了对方的精力,自己却安然无恙。

狙杀者的身手已滞缓了!

这时,便是他的恶运开始的时候了!

他忽然发觉手中本是沉重已极的枪竟轻了一丝,不由一喜,但紧接着他便发觉这种高兴实在是太荒唐了,因为他那杆枪的分量减轻,只不过是因为南宫或的剑已顺着他的枪杆下滑了一大截!

滑下来之后,南宫或的身形便也下来了,狙杀者当然会感到手上一阵子轻松!

所以,他的枪舞动又快了一些!

但此时,南宫或已不再危险了,因为枪尖已不可能对他构成危险,如果他一不小心离开了这杆枪,最多只是挨一杆子而已!

面对狙杀者来说,南宫或挨得越近,他便越危险了。现在,他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他不可能停下来,只要他一停下来,南宫或立即可以袭身而进,将剑捅入他的心窝。

他只有坚持下去,期待着南宫或的长剑力道未把持好的时候,他就可以趁机而退!

但他的期待未能实现,在他的眼中,南宫或已如恶魔一般,附于他的枪上!

他的枪舞动得又慢了下来,而南宫或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向下一滑。

“天!他与自己已是近在咫尺了!”狙杀者悲哀地想着,他的心中已充满着绝望。

他感到他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被这种可怕的“游戏”消耗着,而他不知道这样的游戏何时才到尽头。

他很快便知道了。

当他的枪再一次慢下来时,南宫或的人与剑又向下滑了一截,然后,南宫或一振腕,“后羿剑”便已全部没入了那个狙杀者体内。

这个动作难度很小,换了任何人都能完成,但为这个动作所做的“准备工作”,便没有几个人能办得到了。

狙杀者看到剑光向自己的胸前奔袭而来时,他甚至未想到要闪避一下,因为他太累了,甚至,他觉得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当南宫或一点点地向他逼近时,他便已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地麻痒了。

所以,他死得很安详。

四周又静了下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地上却已多了四具赤血淋漓的尸体。

被杀的人,死得有些糊涂,而杀人的南宫或,岂不也是一头雾水?

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但他仍是下了杀手,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狙杀中,不是对方倒下,便是自己倒下,这其中没有任何怜悯可以存在。

但这样稀里糊涂地杀人,无论如何,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至少,对南宫或说不是。

他知道危险还没有结束,因为这儿离那间草棚还有一些距离。

但他不会绕道而行,更不会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