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05-02-26 04:34:48 发布 | 10820字

欧阳之乎不由一怔。

他没想到丰千星竟会以这种方法劝他,竟将自己说成是欧阳之乎的“其他仇家”。他如此说,好像是一种反语,说明他当年确实未曾对丰红月出手。

何况,冬青也曾说过,当年丰红月的七个师兄中,只有六个师兄围攻“斯夫斋”,那么,看来,那个未出手之人一定便是丰千星了。

于是,欧阳之乎道:“丰……前辈教训得是,我报仇心太切,一时未及考虑太多,几乎误了大事。”

他称丰千星为“前辈”,已是颇不容易了。

丰千星也怔了一怔,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他神色,显然是极有感慨了。

丰千星道:“欧阳……欧阳之乎,你可愿听老夫将当年之事说一遍?无论真假,你都不妨先听着,信或不信,皆在于你了。”

欧阳之乎点了点头。

于是,丰千星神色一敛,有些肃穆地说起当年之事。

他所说的,果然与冬青所说的有些出入。

欧阳之乎静静地听着。

△△△ △△△ △△△

当年,“邪佛上人”收了八个徒弟后,向每个徒弟传授了不同的武功,让他们日夜习练,然后经常让他们相互切磋。

因为“邪佛上人”的性格有异于常人,所以,他们师兄弟之间相搏,也需得全力施为,彼此间常常有失手伤人或被伤之时。

如此一来,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情感便不深了。相反,因为长时间处于一种类似于“弱肉强食”的气氛中,他们之间都有一些矛盾,所以出手时,也是毫不留情。

如此恶性循环之后,与其说他们是师兄弟,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被同困于一个笼子中的猛虎。

困住他们的笼子,便是“邪佛上人”。

他们师兄弟明白师父的武功,已入化境,所以每个人都想习得师父的毕生武学。

无奈,“邪佛上人”只愿让他们在相互的搏斗之中自己去领悟。

但他的徒弟又怎能有他那样的悟性?像他那样的习武奇才,本是百年难出一人的。

当然,这七个师兄弟之间的悟性,也是相差不齐的。其中以丰魂星为最好,其次是丰千星,最后的便是丰飞星。

丰魂星悟性好,也就等于说在平时习武时,他出手伤同门师兄弟的机会便多些。

久而久之,几个师兄弟似乎已在潜意识中把丰魂星当作公敌一般。

事实上,这也仅是一种怨愤而已,至多在与丰魂星切磋时,出手更狠一些而已。

但丰魂星生性心胸阴暗狭窄,自从明白了师兄弟对他的仇视、排挤之后,便在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这是日后他一心要将同门师兄弟全都铲除的原因之一。

而惟一不被他们所有师兄弟仇视的只有丰红月一人,因为她是师妹。

异性之间的相吸,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况丰红月出落的那么楚楚动人?加上她终是女孩子,所以“邪佛上人”很少也让她像师兄们那样全力相搏,而是通过自己的传授讲解来教她武功。

如此一来,丰红月虽然未经历太多的拼杀,但武功却不比师兄们弱多少。

随着年龄的增长,七位师兄全都长成大小伙子,而丰红月也成为了一位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

渐渐地,师兄弟七人都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师妹,然后,又渐渐发觉不单是自己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七人便开始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角遂,其中以丰千星与丰魂星争得最为厉害。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横里会杀出一个欧阳也,一个只会“子曰,诗云……”的欧阳也。

他们便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师妹成了别人的新娘。

这变故对丰魂星的打击尤为大,因为他一向心高气傲,自认为是最有希望成功的,哪知会让一个书生给夺去心上之人。

这也是日后欧阳也遭了大祸的原因。

像丰魂星这样的人物,一旦恨上某一个人,那么便是恨不得食其肉,剥其皮了。

但是,要对欧阳也、丰红月出手,“邪佛上人”便是一个最大的阻碍。

丰魂星本就心毒胆大,最后在恨意的驱逐下,居然丧心病狂欲对“邪佛上人”出手!

他要推倒待他恩重如山的师父,然后站在师父这座大山上,一览众山!

因为,这时,他已知道师父写了一本汇集他全部武学心得之书,只要丰魂星一得此书,必将可以纵横江湖了。

当然,下这样的决心,也是不容易的,不单因为“邪佛上人”抚养了十几年,终是有些感情,更因为“邪佛上人”武功太过高深莫测,而且奇门遁甲、毒术、易容术无一不精通,要想杀“邪佛上人”,实在太难了,一个不小心,便会小命不保。

丰魂星不愧是巨奸之人,最后,在无道可通时竟让他想出了一个奇法!

他要利用医术来“医”死“邪佛上人”。

那段时间,他从外面不计代价,不择手段,收集到一大堆上古药用书籍,然后每日都要埋头研读一阵。

丰魂星天资本就高,很快,他便能从那些古书中学到一些医术了。

师兄弟们知道丰魂星的性格,一向有些怪僻,所以见他整日埋头研读医书,也不以为意,哪知他的这个举动背后,有着天大的阴谋!

而丰魂星也一反平日不苟言笑之状,开始与师兄弟有了亲善之举,而且每当哪位师兄弟有了伤病,他便自告奋勇为他医治。

师兄弟们先是对他有所戒心,也信不过他的医术,推辞不过,才让他医治。

但日子久了,见他所用之药都具神效,而他所治的人,无一不是痊愈,到后来,不用他自己说,几个师兄弟一有伤病,便找他了。他也从不推辞,还去山中掘来不少草药,每日无事便是看药书,捣制草药。

习武之人,本就难免刀伤剑伤,更何况“邪佛上人”如此授徒之法?

渐渐地,丰魂星便成了一个专职的郎中了,无论是同门师兄弟,还是婢女下人,一旦生病,都来找他,他一概来者不拒。

而丰魂星却一直在默默地等待师父“邪佛上人”生病之日。

但“邪佛上人”内功如此浑厚,一时又岂会生病?也亏得丰魂星忍得住,便那么不声不响地等,一等就是半年。

在这半年中,他的医术已是突飞猛进,对人体的阴阳之理,七经八脉,五脏六脾,无一不了如指掌。

终于,在乍暖还寒的春夏之交时,“邪佛上人”患了伤寒了。

这本是小疾,几日便好,但丰魂星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对“邪佛上人”说要为师父治疗,言语措辞极为真挚!

“邪佛上人”虽是对如此小疾不以为意,但既然难得丰魂星有此孝心,他也就不推辞了。

毕竟,他已是年近百岁之人,性情也变得和善了些,他本是希望徒儿们能与他亲近些,无奈他那种严厉得近乎苛刻的授艺方法,已使徒弟们对他敬而远之了。

“邪佛上人”服了丰魂星之药后,果然第二天便伤寒痊愈了。

“邪佛上人”不由很是高兴。

过了半个月,“邪佛上人”身上突然开始长疮,又痒又痛。

初时,“邪佛上人”还忍着,但到了后来,身上的疮越来越多,几乎已是体无完肤。

像“邪佛上人”这样的武林泰斗,若是整日抓抓挠挠,成何体统?

于是,“邪佛上人”又找到了丰魂星!

丰魂星为“邪佛上人”开了几次药后,每次“邪佛上人”身上的疮都会好上一阵,但过了一断时间,又会复发,次次如此。

“邪佛上人”不由大为恼火,没想到自己空有一身绝世武功,竟被一身疮弄得六神无主,食无味,寝不安。甚至在众徒儿面前也去抓痒。当年,他何止身受百刀千剑,全都挺过来了,而现在,一个不流血只滚脓的疮却困住他了。

于是,“邪佛上人”找来丰魂星,道:“为何每次治愈后,又都会复发?我听他们说,你近年来苦研古医书,成就很大,是不是你心疼你的药太过名贵,而舍不得在师父我身上用得太多?”

他生性古怪,如此问自己徒儿,也是正常之事。

但丰魂星却已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低着头一个劲地道:“徒儿岂敢?徒儿岂敢?”

“邪佛上人”见他嘀咕个不停,不由有些不耐烦,正要喝他下去,却听丰魂星道:“其实,徒儿有一个法子,可以治愈师父的疮,只是……”

他话未说完,“邪佛上人”已是大怒,大声喝道:“能治愈便可……什么只是,只是不是的!莫非你治师之病时还要藏一手?”

丰魂星被“邪佛上人”如此威猛一喝,吓得心胆欲裂,几乎都想放弃了原来的计谋。但他最终是还克制住自己的慌乱,恭声应道:“徒儿这一剂药吃下之后,疮虽可治愈,但又可能会使师父另添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

“邪佛上人”这才明白丰魂星没能治愈自己生疮的原因,是因为担心会使师父此疾刚愈,彼疾又生,便自责不该性子太急,错怪了他,于是和声道:“你将可能新添之疾说来听听。”

丰魂星似乎有些尴尬,看了看周围的师兄弟们。

“邪佛上人”道:“为师已是半身入土之人,你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丰魂星这才道:“服用此药后,可能会……会夜起更衣数次……”

“邪佛上人”打断他的话道:“更衣?更衣是什么意思?”

丰魂星道:“更衣便是……便是如厕之意。”

几位师兄弟不由好笑。

“邪佛上人”不由也哑然失笑,道:“如厕便如厕吧,你又要说成什么‘更衣’,我们练武之人,哪来的那么多迂酸之气?”

丰魂星恭声道:“此药之弊徒儿已说过,师父您的意思……”

他虽是已猜定“邪佛上人”大多会用此药的,但心中仍是忐忑不安,额头上已有细密之冷汗渗出,连呼吸也屏住了。

众师兄弟见他如此紧张,不由有些奇怪。

只听得“邪佛上人”道:“我年岁已大,每夜本就无需睡上多少时辰,多跑几趟,也是无妨,总比这终日抓抓挠挠的像只劣猴一般强些。”

众师兄弟不由暗暗窃笑,平日“邪佛上人”极少与他们说说笑笑,难得他今日能拿自己开个玩笑,所以众人对那夜情景都记得极为深刻。

丰魂星似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道:“师父心意已决,那么徒儿便放手一试了。”

于是,他便开始采药、晒药、切药、碾药、煎药……每一件事,他都做得一丝不苟,还不时又去翻翻那堆药书。

待到第七日,他将那一碗药端到“邪佛上人”面前时,他已是双目深陷,眼眶发青了。

师兄弟们以为他是为了治好师父的疮疾才累成这模样的,都不由暗道:“大概他是为了讨好师父,才如此全心尽力吧!”

他们哪知道丰魂星如此模样,是被恐惧煎熬成的。

“邪佛上人”见他有些消瘦了,不由也有些感动,道:“魂儿,难得你如此孝心!”

声音极为慈爱,有那么一瞬间,丰魂星的神色变了变,也许,他有一点后悔了,毕竟,他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邪佛上人”将他抚养成人,而且授他高深武学。

但那种变化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的神情便如常了。

“邪佛上人”喝了药汤之后,过了四五日,身上的恶疮便开始结疤,然后疤也脱落了,最后,全身完好如初!

但也就从这时候开始,“邪佛上人”开始夜尿频频,每夜都得起身五六次。

但这种麻烦与疮疾比起来,毕竟好受多了。所以“邪佛上人”仍是对丰魂的医术颇为满意。

过了半个月,连这夜尿之症也已消失了,“邪佛上人”更为高兴。

又过了一个月,“邪佛上人”突然去世。

因为“邪佛上人”那段时间身子一直如常,健朗得很,所以众人都觉得有些蹊跷,但看“邪佛上人”遗躯,既无伤痕,更无中毒之状,便以为定是师父年事已高,无疾而终了。

惟有丰千星心中暗暗奇怪,他的心智本就极好,只是不像丰魂星那么争勇好斗,所以按“邪佛上人”这种授徒之法,他所学成的武功比丰魂星略略逊上一筹。

当“邪佛上人”身上长了疮疾之时,他便起了疑心,因为他知道人体长疮,其实也是一种毒素作用之结果,只是这种毒素与寻常江湖人所下的毒不同而已,寻常之毒,是沿经脉游走,而疮疾之毒,是顺肌肤游走,按理,以“邪佛上人”的内功,若非有人故意下毒,在日常起居中所遇上的一些不净之毒,定是无法侵入他体内的。

丰千星虽然觉得蹊跷,但他却无法说出来,因为他无凭无据,甚至自己都是一种猜想。而且,即使他说出来,也会被人认为是他在排挤丰魂星,因为众人早已知道他们一向不合。

后来,师父的疮疾被治愈,丰千星也自认是太过敏感了。

当“邪佛上人”突然死去后,他才又重新想起从前之事。“邪佛上人”死时症状太正常了。而像“邪佛上人”这样武功奇高之人若是死得太正常了,那岂不便是一种不正常?

于是,丰千星便去平日倒弃杂物之处,查找那些药渣,他才发现前二天还在的药渣,现在却已不见了!

丰千星立即断定师父之死,定有隐情!

但他不敢声张,因为六个师兄弟中,他谁也信不过,若是一不小心走了风声,便会打草惊蛇。

便在此时,替“邪佛上人”喂养“无影鹘鹘”之仆人唐木找到了丰千星。他的话又让丰千星大吃一惊。

唐木道:“二少主,那只鹘鹘近几日常到丢弃杂物之处吞食主人的药渣,会不会……”

说到这儿,唐木看着丰千星。

丰千星的脸色变了,他道:“你再去那儿细细找一下,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残渣。”

丰千星在几个师兄弟中,性子最为宽厚朴实,也比其他的师兄弟谦和些,所以唐木平时与丰千星最为亲密,而他今日又远远地看见丰千星在原先倒弃药渣处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所以才敢来找丰千星。

即使如此,他也只把话说了一半,为自己留了点后路。

待唐木找了三片残渣后,他们便藏好,准备日后再慢慢查清此事。

丰红月赶来奔丧后,“邪佛上人”的八个弟子一道为“邪佛上人”办了丧礼。

为师父守丧之日,丰千星便发现有几个师兄弟常偷偷地在师父起居之处翻找什么,丰千星心知定是找师父的武功心得,他不由悲愤万丈,心道:“师父尸骨末寒,你们便按捺不住了。”

但他们最后全是一脸失落,几乎所有的角角落落全让他们翻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

终于,他们发觉有一个不对劲之处,那便是“邪佛上人”的“无影鹘鹘”不见了,而喂养它的唐木也不见了!

众人一愣,立刻全都明白过来,定是师父将那武学心得交给了这只极为灵性,而且凶猛异常的“无影鹘鹘”了。

而唐木则是见“无影鹘鹘”失踪,便去找寻了。

众人不由都心灰意冷。

守孝灵满七天后,小师妹丰红月便回她的“斯夫斋”了,她有孕在身,众师兄也无话可说,而丰飞星已找到了亲生父母,他的父亲也是江湖成名人物。

丰飞星推说家中有急事,便也离去了。

而其余的人,仍是留下来,继续为师父守灵。那夜,是丰千星与丰寒星守夜,他们俩便那么坐在“邪佛上人”的灵堂里,相对无语。

但奇怪的是,那夜丰寒星显得极为不安,两只手互握于胸前,不停地搓呀搓。

丰千星与丰寒星之间并无多少感情,所以一开始丰千星看他如此神情,虽是奇怪,却也不以为意。但到了后半夜,丰寒星的不安之色更甚,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了,丰千星忍不住问了几次,丰寒星却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丰千星见他不愿以实相告,便也不再问他。但到了三更之后,丰寒星却自己开口了,他声音有些怪异地道:“恐怕……恐怕师妹她……她……”

丰千星是何等聪明人物,一听此言,立即想到江湖中有传言说丰红月之夫欧阳也已在无意中得到一本失传二百年的武林秘笈“易佛心经”,而丰魂星既然有可能对师父下手,便也有可能会窥视师妹的“易佛心经”,甚至于对师妹下毒手!

想到这里,丰千星不由大惊,他急忙奔到各位师兄弟房中一看,竟是全都不在了!

那一刻,他不由为师父“邪佛上人”感到悲哀,师父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调教出来的弟子竟是如此之人!

于是丰千星便让丰寒星独自一个人守灵,而他自己便向师妹的“斯夫斋”而去。

在半路上,遇上了滂沱大雨,天空也是灰暗一片,哪分得清路在何处?

幸好丰千星学的是奇门遁甲之术,对方位之辨认极为拿手,一阵跌撞之后,总算让他找到了“斯夫斋。”

但“斯夫斋”已是深无一人,房中一片狼藉,似乎主人刚刚逃难而出。

在这样的风雨之夜,要找到丰红月、欧阳也,真是太难了。无奈,丰千星只好等到天明,才开始找寻。最后,他只在一个山谷中找到一件破烂成碎片的蓑衣和丰飞星的尸体,看蓑衣上的刀痕,可以看出是丰飞星的“弦月狂刀”所砍碎的。

无奈,他只好返回。

返回后,他看到几位师兄弟都已回到庄中,而且全都换过了衣裳。

丰千星立即知道丰红月此时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于是他只好故作什么也未察觉。

倒是那些师兄弟,一脸惊诧的样子,看着丰千星身上的泥泞。

丰千星对丰红月是情真意切,所以他已决定,若是丰红月真的遭了毒手,他定要为丰红月查个水落石出,将原凶诛除。

△△△ △△△ △△△

听到这儿,欧阳之乎忍不住道:“按前辈所言,那围攻我娘的应是五人,而事实上却是六人。这恐怕难以解释吧?”

丰千星道:“不错,我也一直认定是五个人,直到遇到夏荷之后,我才知道是六个人。”

欧阳之乎道:“夏荷?”

丰千星道:“不错,夏荷曾几次袭击我,但都因我的武功比她高出甚多,无法得手,尽管她每次都蒙着面,但我已从她的武功中看出她定是丰红月二位婢女中的一个。”

“自我师父仙逝之后,我们师兄弟便各奔东西了,彼此间再无联系。后来,我找到丰寒星,丰寒星才将那个雨夜之事告诉我,果然是那帮禽兽不如的家伙对师妹下的毒手。而丰寒星之后很是疚悔自己没有设法阻止他们的阴谋。所以他才会将真相告诉我,并要与我一道查清此事。”

“那时,丰魂星已自立门户,成了‘飞魂楼’楼主。有一次,我与丰寒星潜入‘飞魂楼’时,发现有一男一女正被‘飞魂楼’的人困住,眼看便要丧命,我们悄然掩上前去,才看清男的是唐木,女的是夏荷,于是我与丰寒星上前相助,便是在那次,老夫的腿就废了。”

欧阳之乎奇道:“以你与丰寒星联手,还抵不过丰魂星一人?”

丰千星道:“那时丰魂星尚未得到‘易佛心经’,武功比我高明不到哪儿,但在‘飞魂楼’中,竟有血蝙蝠、蚊子两个杀手!我的腿便是被蚊子的奇门兵器所伤。血蝙蝠、蚊子都是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怎么会甘心受当时武功并不在他们之上的丰魂星指使?这事我至今还是不明白。”

欧阳之乎沉思着,然后道:“丰魂星进入你师父门下时,年龄为多大?”

丰千星道:“具体岁数已不甚清楚,只记得大概是八九岁光景吧。”

欧阳之乎又道:“丰魂星所立门派,便叫‘飞魂楼’?”

丰千星点了点头。

欧阳之乎自言自语道:“大概便是如此吧?可是……不对……或许也是可能的。”

丰千星见他独自一人嘀嘀咕咕,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不由有些惊讶。

欧阳之乎忽然又道:“不知唐木、夏荷怎么会走到一起来的,而后来丰魂星又是如何得到那半本‘易佛心经’的?”

丰千星道:“夏荷与唐木一个是我师父的婢女,一个是他的仆人,二人本就有些情投意合。唐木为追寻‘无影鹘鹘’,离开众位师兄弟后,在各地到处寻找,后来终于让他找到了,便在他准备回来时,他遇见了夏荷。当时,正有几个‘飞魂楼’的人围攻夏荷,唐木便用‘无影鹘鹘’上前助阵,救出夏荷。”

“唐木这才知道丰红月已惨遭毒手,丰红月一向待人宽厚,对他从不耍小姐脾气,所以唐木一向对丰红月敬重得很,没想到丰红月已遭了毒手,于是他便决定与夏荷一道也为你娘丰月红报仇,同时,也可能是在为我师父报仇。”

“后来,经我撮合,他们结成了夫妻,产下一子,取名唐少文。那段时间,他们一直东躲西藏,以避过丰魂星的追杀,没想到夏荷终是未躲过,死于丰魂星的属下手中。”

“那时,我们已察觉丰魂星最关注的便是我师父的武学心得,而要得到武学心得,就必须依靠‘无影鹘鹘’,而那时除了唐木之外,天下已无第二个人能驯服那只怪鸟了,所以他们一心要找到唐木!”

“于是,我们几个人便从江南来到河北,唐木也扮作了丰寒星的家人,而唐少文则做了丰寒星的义子。”

说到这儿,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相距这么远,丰魂星还是能嗅到我们的行踪。”

欧阳之乎道:“丰魂星的‘飞魂楼’在江南?”

丰千星点了点头。

说到此处,天早已大亮了。

从这山上向下看,可以看到柳镇的街巷及街巷中熙熙攘攘的人们。

丰千星与欧阳之乎经历了一夜之事,都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感,于是一时便静了下来。

二人站在晨光中,注视着柳镇。

突然,欧阳之乎发现“清歌茶楼”那边有些乱哄哄的,不由心中一动,忙凝神细看,果然如此,似乎还有金铁交鸣声隐隐传来。

欧阳之乎略一思忖,便对丰千星道:“前辈,在下欲过去看个究竟,这便告辞了。”

丰千星道:“请便吧,我也有事要去办。”

于是二人便告辞了。

欧阳之乎一下山,便展开绝世轻功,向西侧的“清歌茶楼”那边飞身掠去,其势快如闪电!

虽然欧阳之乎尽量往僻静之街巷奔掠,但柳镇太过繁华,仍是被不少人看见,他这一身如轻烟般掠飞的轻功,引得别人惊奇欲绝,几乎以为遇见天人了。

转瞬间,欧阳之乎便到了“清歌茶楼”前面的那块平阔处。

却见那儿已围成一个大大的人圈,人圈时大时小,一会“哄”地散开,然后又慢慢收拢。

金铁交鸣之声便是从人圈之中传出的。

欧阳之乎挤又挤不进,又不便从众人头上越过,更不用说以掌力推开众人了。

眼看圈子里的金铁交鸣之声越来越激烈,欧阳之乎不由很是着急。

突然,他发现人群外面有人在叫卖烟花、及小孩子玩的面具,他便赶紧上前,买了一只大烟花,然后给了那个汉子一锭银子。

一只烟花,哪值得一小锭银子?这么一来,那个卖烟花的人便找不开零钱了。

欧阳之乎急声道:“不用找了。”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那汉子却将他一把拉住,道:“丰公子,你可千万莫生气,小的的确是找不开。”

欧阳之乎一愣,方才明白过来,敢情是这汉子以为他便是丰少文,见自己这么一转身便走,以为自己动了怒,不由有些害怕,才出言相求。

欧阳之乎便一笑,道:“我怎会生你的气呢?”

他这么和善一笑,本是为宽慰这人。哪知在汉子眼里看来,却是丰公子在阴阴一笑呢。

他不由更是骇怕,心中懊悔不已,心道:“自己怎的如此浑账,要来摆这狗屁小摊卖这狗屁烟花?若是丰公子借机寻点事,自己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于是,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道:“丰公子再……再稍等片刻,小的……小的一定将丰公子的银两兑零了。”

欧阳之乎见他如此纠缠不清,不由又气又急又好笑,便一板脸,道:“还不放手?”

那汉子便如被火烫着了一般撒开手,急急地看着欧阳之乎。

欧阳之乎不由有些不忍,便抓了几个孩子的面具在手,道:“剩下的银两我买这个了。”

那汉子这才放下心来,一迭声地道:“那好,那好。”

欧阳之乎挨着人群,悄悄地点着了烟花,然后往众人脚下一扔。

“哧”地一声,烟花的火花飞射开来!

众人一声尖叫,四散开来。

待发觉只是一个烟花时,便有一个大汉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上前,一脚将烟花踩灭了,然后得意地扬了扬脸。

待众人重新围起人圈时,才发觉圈中已多了一个人。

但众人却不知那人是谁,因为他脸上戴着一张猪八戒的面具。

众人心道:“不知哪个浑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种刀来剑往的场面,也要进去瞎搅,大概是活腻了。”

原来,欧阳之乎在人群闪开的一瞬间,便已看清了里面有一个美貌女子,正是小六林子。小六林子正被二个无魂无魄之人围着,欧阳之乎认出那两人乃冬青姑姑的手下。

那两个人是剑五、刀六。

小六林子在他们的围攻下,已是力不能支,险象百出了。

欧阳之乎不由吃了一惊,但他又不愿让小六林子知道是自己救她,毕竟自己与她之间有着家仇。

而且,既然这剑五、刀六在此,那么附近便一定有红儿或者香儿、柳儿。若是让她们看到自己竟出手去救丰灵星的女儿,岂不大吃一惊?那时,要想解释清楚,恐怕不易。

情急之下,他便想起手中的面具。因为这面具是小孩子戴的,所以都颇有些小,惟有那张猪八戒的脸面大些,欧阳之乎便戴了起来,立即一晃而入。

他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在众人眼中,他是突然之间从场子中间“多”出来的。

小六林子也是一惊,不知眼前这个模样怪异的人是敌是友,于是一时也未出手。

但剑五、刀六却是不知分辨,见眼前多了一个怪人,便老实不客气地一招递来。

欧阳之乎的长剑当然不能出鞘,否则,“残雨剑”如此怪异,小六林子岂有认不出之理?

所以,他便剑不出鞘,那么挥了出来,一出手,便是神水真君所授神水功之绝式“大浪淘沙”。

此招气势极为庞大,虽然“残雨剑”未出鞘,但四周之人仍觉得有股凌厉杀气袭来,不由齐齐地抖了抖,向后退了一大步,心道:“看他模样怪异,原来武功更为怪异。”

剑五、刀六的刀剑本是寒芒直射,有遮天蔽日之感,但欧阳之乎此招一出之后,那无边无际的寒芒便在“当”的一声后不见了。

再看剑五、刀六,已是踉跄后退了一步。

而欧阳之乎却还是稳立当地!

欧阳之乎逼退刀六、剑五之后,对小六林子道:“姑娘,你快走吧,这儿由我来挡上一阵。”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怪怪的,听似有点嗡声嗡气的感觉。

却听得小六林子道:“谢了,但我要杀了这二人,为我爹报仇,又怎会偷生逃走?”

欧阳之乎不由暗暗叫苦,看来今日注定是要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他已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要把小六林子救出去,他已看出小六林子与这刀六、剑五两人联手一击相比,武功尚差一些。而现在小六林子的脾气,便是明知会输,也是不肯退却的。

看她的双目,已是充满了仇恨的火焰。

若是欧阳之乎未扮作丰少文,那么他便可以控制剑五、刀六,因为他是他们的少主,但如今他这副模样,剑五、刀六又如何认得出来?欧阳之乎不愿伤了剑五、刀六,所以出招时都留了些分寸,而刀六、剑五却是合力施展,毫不手软,这么一消一长,彼此间便斗了个平手。

小六林子见状,蛾眉刺一扬,也欺身而上。

如此一来,刀六、剑五便有点消受不起了,转眼间刀六的肋部被小六林子斜斜撩中,鲜血登时染红了刀六的衣袍。

欧阳之乎不由有些着急,他边打边向四周观望,只盼能找到红儿她们其中的一个,却半天也寻不着一个人影。

便在这当儿,剑五的左腿也中了一招,幸好伤得不深。但如此一来,他们二人更不是小六林子与欧阳之乎的对手了,若不是欧阳之乎一直只用一半的功力,那他们早就已毙命了。

无奈,欧阳之乎便打算先撤身,待小六林子抵挡不住时,再出手不迟。心中如此想来,便左掌疾出,一股凌厉奇异的掌风鼓荡而出,正是一招“水卷云开”,奔袭向剑五而去。同时,欧阳之乎的“残雨剑”连鞘带剑一抡,剑影疾然暴涨,如怒天狂焰,盘旋吞吐而出,击向刀六。

剑五本是腾身于空,长剑遥遥一抖,抖出无数剑花,向欧阳之乎这边刺将过来,便在身形掠至半途时,欧阳之乎的一招“水卷云天”已疾然而至。剑五突然觉得下盘受了一股奇大之力的一击,不由自主地身形一滞,下半身向后飘去,变成平平而卧之势。便在此时,那股劲力竟又反卷而出,力道不减,又从上而下撞向剑五后背!

如此一来,剑五又变成头下脚上,一个倒葱栽了下来!

旁观的人还道剑五又有什么神奇的招式,都不由齐叫声:“好!”

但剑五便在这一声“好”中,直愣愣地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撞在地上,只听得“咔嚓”地一声,竟是撞断了左臂膀。

众人不由心道:“这一声‘好’是胡扯八道了。不过要以这种方式撞断自己的胳膊,也是不容易得很。”

其实,欧阳之乎已是掌下留情了,若是他在剑五下落时,再补上一招“水滴石穿”,那剑五的头非插入土中不可。

而刀六受了欧阳之乎一招凌厉凶势无匹的“星火燎原”之后,一阵叮当作响,刀六的刀有好几次差点被那神出鬼没的“残雨剑”绞飞,总算他功力不弱,强力握住了。待到欧阳之乎一招使毕,他已是右臂酸麻,虎口震裂了。

欧阳之乎击退二人之后,转身便朝人群外面钻,他知道剑五伤了一臂之后,小六林子一时已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即使是落败,也可以全身而退。

待他钻出人群时,却听得众人一声惊叫,然后又是一声惨叫声,听声音,却是剑五所发出的。

欧阳之乎大吃一惊,心道:“小六林子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伤了剑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