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邪佛心法

2004-11-24 06:51:02 发布 | 11008字

第七章 邪佛心法

而事实上,他们此举的目的便是为了得到师父“邪佛”的武功心法,他们认定师父记下他的武功心法,定是为了传于后世,光大门户,只是暂时未选定传于何人而已。

由于丰红月最受师父宠爱,所以他们便推测如果得到丰红月,便可因夫妻两人均是“邪佛”之徒而被“邪佛”选中,成为真正的衣钵传人。

但丰红月何等聪明?她早已看清诸位师兄的真正企图,所以对七个师兄的虚怀假意全都置之不理。

便在这时,丰红月无意中认识了一位名为欧阳也的书生,那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可为人却极为敦厚质朴,只是略略有些迂酸之气。

丰红月自小便在刀光剑影中长大,早已厌倦了那种无休无止的纷争,而书生欧阳也与江湖之事无任何瓜葛,这一点让丰红月极为中意。

后来,二人竟真的成了夫妻。这其间丰红月的师兄们曾百般阻挠作梗,但丰红月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她心意已决,又岂会再改变?“邪佛”虽然觉得自己武功独步天下,调教出的徒弟却嫁给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有点别扭,但他生性豪放不羁,也没有为难丰红月。

丰红月与欧阳也一文一武,倒也相得益彰。欧阳也平日嗜书如命,经常四处搜罗形形色色的古籍,遇上中意的,便不惜重金买下。

一日,欧阳也在一个卖狗皮膏药的老汉那儿看到一本书,书名为“易佛心经”,他心道:“大概是些佛门心得吧。”哪知粗粗翻阅之后,竟是不知所云!

欧阳也颇为吃惊,他自忖虽称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寻常书籍略略一看,倒也都能够领略个大概,又何曾会看了之后不知所云?

欧阳也好奇心大起,便向卖狗皮膏药的老汉问此书来历,那老汉东拉西扯的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欧阳也便花了二十文钱将书买下来了。

欧阳也将此“易佛心经”置于书房,细细研读,却仍是云里雾里。

只见书一开篇便写道:“学有四定,曰: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处定……”

再看,便又更为生涩难懂了:“……我于此定,依欲界身,具足色法,何故不见?作此念之,即当一心谛观此身,一切毛道与九孔,身内空习中……内外相通,亦如色蕉,重重无实……”

嗜书之人与嗜武之人在一个“痴”字上是一般无二的,欧阳也苦思闷想三日三夜后,仍是一无所获,不知不觉中人已憔悴不少,不思饭茶,不知日夜……

丰红月对丈夫嗜书之习性从不过问,但见他如此痴迷,不由担忧他是否会因此书而成痴,于是好意提醒他去向懂佛之人求教一番,也许有些用处。

欧阳也闻言后,如梦初醒,便立即向千樵山上的天净寺跑去。

天净寺的住持益缘大师看了之后,也是连道:“奇哉奇哉。”原来益缘大师看了此书后,发觉此书并非佛家经书。

吃惊之余,他们便将此书带至“善缘堂”,让来寺中作客的几位善主过目。

传阅中,有一老者突然惊呼一声:“易佛心经!”

这岂不是废话?只要认得字的人,都能一目而了然,他却在这儿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但接下来此人的话便让众人大惊失色了,因为这老者竟认出此书乃是一部失传二百年的武林秘笈,里面记载之武学,全是惊世骇俗之高深武功!

寺中的人皆非武林中人,啧啧称奇之后,倒也就平息下来了,欧阳也却动了心思。

因为他突然想起他的妻子丰红月乃习武之人,对于武林中人来说,能得到一本武林秘笈,总是欣喜异常之事。

欧阳也决意将此书赠与妻子,不为别的,仅为搏得妻子一笑。

欧阳也终究乃一介书生,岂知江湖之险恶?他如此大肆喧哗地将“易佛心经”亮出之后,又将它堂而皇之地带回家中,岂非种下一个大祸根?

欧阳也将‘易佛心经’交给妻子丰红月之后,丰红月一翻阅,不由大惊失色,忙问此书已有几人看过,欧阳也支支唔唔说不清楚,只道颇为不少,有那么数十人。

丰红月闻言神色大变,感到事情极为严重。她静默良久,方幽幽地道:“天降奇缘,福祸难辨;是福最好过,是祸躲不过,一切听天由命吧。”

从此,丰红月在“斯天斋”中日夜戒备,她本已在同门师兄弟中学得各种异术,现在便将它们悉数用上,在“斯夫斋”四周布上重重机关。

但半年过去,仍是平安无事,欧阳也本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取笑妻子太过小心翼翼。

丰红月虽然仍是心存疑虑,但此时她已有数月之身孕,初为人母的喜悦渐渐压过了她的不安,日子久了,她也将此事淡忘了许多。

便在丰红月怀胎九月之时,“邪佛上人”突然无疾而终。

丰红月本是孤儿,幸得“邪佛上人”收养,加之“邪佛上人”极为庞爱她,所以一向将“邪佛上人”视为亲父,惊闻此讯,悲恸欲绝,连夜从“斯夫斋”赶去奔丧。

到了“无邪无佛山庄”时,其他师兄亦已赶到,众人皆是满脸哀伤欲绝之神色,无邪无佛山庄一时“乌云密布。”

众人将“邪佛上人”厚葬之后,才发觉那邪佛上人所驯养的一只灵禽“无影鹘鹘”已不不知所踪,平日喂养“无影鹘鹘”的仆人唐木也不见了。

此灵禽平日与“邪佛上人”是形影不离,今日“邪佛上人”一死,它便离去,众人皆想:“原来鸟兽之中,亦有趋炎附势之习性。”

当夜,丰红月等人均留在“无邪无佛山庄”里,轮流为其师守灵。

众师兄皆知师妹体弱,又有身孕在身,便道:“师妹不妨明日清晨再来灵堂,替下师兄。”

丰红月推辞不过,心道:“师兄们也是一番好意。”便答应了。

但回至房中,却又如何睡得着?一番辗转反侧之后,她决定还是去灵堂陪着师父灵位为好,便在她走近灵堂之时,她听到一阵异常的“丝丝”之声。

丰红月心中一惊,忙隐身于树影之中,透过窗纸,向灵堂望去,她所看到的情景让她又惊又怒,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不知不觉已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只见正在守灵的大师兄丰飞星正在灵堂内东翻西找,灵堂已是一片狼藉!

丰红月心念一转,便知丰飞星是在寻找师父曾言的那本武学心得。没想到师父尸骨未寒,他们便已沉不住气了。

丰红月一时心凉如水,便在这瞬间,她忽然明白为何这半年来竟无人向她出手夺取“易佛心经”了,这并非世间宵小少了,而是因为他们慑于“邪佛上人”之盖世武功,不敢对丰红月如何。

而如今师父已死,丰红月的处境便是笈笈可危了。如此一想,她立觉腋下有凉风嗖嗖,不知不觉已是冷汗淋漓了。她想起家中不谙武学的欧阳也!

但她又必须为师父守满“头七”,在这七天中,丧师之痛与为夫担忧一同压在她的心间,数日之间,她已憔悴了许多!

终于,她守满了七天,便立即往家中走回。

当她远远地望见欧阳也手握一卷书站在“斯夫斋”前翘首望她时,她已热泪盈眶。

当夜,丰红月与欧阳也便议定要迁出“斯夫斋”,隐居起来,他们又决定要将两个婢女也各赠二百两银子后,再遣散她们。但夏荷、冬青却苦苦哀求要留下侍候,丰红月终是不肯。

用过晚饭后,众人便开始打点行李,准备天一亮便启程。

那夜,本是十五之日,但却见西方天边黑云重重叠叠地堆积,头顶上却是一片暗蓝色的天空,西北风一阵缓一阵急,月亮已至中空,却是一团晕黄。

欧阳也博览群书,看了看天,便道:“恐怕今夜有暴风雨了。”

丰红月听了,不由心中一动。

虽是小家,却也难舍,众人收拾了好一阵子,才收拾好,却已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了。

又扔下几样可要可不要之物后,行李仍是不少,尤其是欧阳也的书,又多又沉。

丰红月便让夏荷去附近一个村子买头驴子来,以作运输之用。

夏荷出门之时,看看天空,但见西边黑云已遮满了半个天空,犹如一张大青纸上泼满了浓墨一般,乌云中电光闪烁,更增加了一些压抑惶恐之感。轻雷隐隐,窒滞郁闷,似乎那雷声被厚厚的黑云缠住了难以脱出。

倏地,她似乎听见一声轻微的声响,却又不似风声,猛然转身,在那晕淡的月光下,有一个人影在一树丛边一闪而没。

夏荷心中一凉,微一转念,便大声地道:“啊啊,竟连银两也忘了带上。”

言罢,她便转回“斯夫斋”。

方才她的话丰红月与欧阳也均已听见,两人都暗想:“不是刚给了她么?”立即,他们便已明白过来,相对一视,神色皆变!

果然,夏荷进屋时,已是神色大异!她刚欲开口,便被丰红月以眼色制止住了。

只见丰红月大声道:“总算收拾好了,夏荷、冬青,你们也累了,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夏荷、冬青便哈欠连连地向自己的侧房走去。少顷,正室、侧房的灯光全灭了。

此时,突地一阵巨雷响过,黑云疾速笼罩了那淡黄的晕月,接着又是一声惊雷,一场声势骇人的倾盆大雨奔泻而来!

“斯天斋”外一片沙石飞舞之声,狂风席卷之下,乌云更浓,已是全然伸手不见五指了。

丰红月与欧阳也静静地伏在地上。半晌,便听见细切的喘息声渐近,并有淡淡的少女身上特有的芬芳之气息。丰红月轻声道:“夏荷、冬青吗?”那边“嗯”了一声。

终于,丰红月握住了她们的手,那两双手已是一片冰凉!

丰红月轻声道:“你们二人护着相公向西边借夜色遁去,我往东边引开来敌,一个时辰后,在南边那个土地庙中相会。若是二个时辰后还等不着人,便无需再等。”

夏荷、冬青低声呜咽着道:“不,我们要与小姐一道冲将出去。”她们本是“邪佛山庄”的人,一向是以“小姐”称呼丰红月,丰红月嫁作人妇后,她们仍是未改口。

丰红月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地严厉,她道:“蠢丫头,若再执拗,便要误事!”言罢,她将手伸向欧阳也,摸索到他的手后,拢住。拉至自己脸上,用脸去依偎着,欧阳也感到手上一片湿漉,显然是丰红月之泪了。

丰红月道:“我这便向东冲杀出去,你们见我一出门外,便乘机向西去。”

言罢,她便猛起腰,闪向门旁,然后倏然起身一声长啸,向东疾掠而去,口中喊到:“冬青、夏荷,紧跟着我。”

显然,丰红月是为造成假象诱使敌人向她那个方向追赶。

夏荷、冬青、欧阳也不敢怠慢,便乘着黑夜向西而去。

丰红月刚掠出四五丈远近,便有人影向她这边疾扑而来,听那风声,竟不止一人。

丰红月冷哼一声,腰中“蛇剑”便出。

如此黑夜,所施招数几乎全靠耳力去听声辨音了,一阵“叮当”之声响过之后,丰红月已将第一个袭来的人击退。

但此时,她已是大惊失色,因为她已从对方的兵器与招式中察觉出是她大师兄丰飞星!

丰红月便冷声道:“大师兄来得倒不慢!”话音一出,她便无声无息地闪退几步。

果然,几道劲风电闪而出,飞向丰红月方才所立之处,一声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师妹倒是机灵得紧!”

此人果然是大师兄丰飞星!丰红月一阵心痛,暗道:“同门相残,师父在九泉之下,又如何瞑目?”

又是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响过,却并非丰红月与丰飞星过招,丰红月心中一惊,暗道:“来的人竟不是一路的?”

只听得丰飞星哈哈笑道:“想不到二师弟的‘落梅刺’法又精进了不少……”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显然此时又有人向他袭去。

丰红月既是悲愤又是暗喜,悲愤的是看来几位师兄今夜定是已倾巢而来了,没想到他们竟如此不顾同门之谊,对自己师妹下手。喜的是借着黑夜,加上他们自己本也就在明争暗夺,今夜脱身机会便极大了。

在这狂风暴雨中,好一阵晕天黑地的混战。

丰红月颇有心计,她只是一味地游走,极少与师兄相搏。相反,倒是几个师兄之间常是恶斗不已,呼喝连天。

蓦地——

一声惊雷响过,天地一时为闪电照得通明,然后听见有人大呼一声:“西边有人!”那呼叫之人,却不像是丰红月师兄!

惊电闪过之后,天地间又是灰暗如初。

丰红月一闻那呼声后,大吃一惊,本来她已渐渐靠近东边的那片树林,很快便可隐遁,听了呼声之后,便又向西掠去。

又有两道劲风划空而来,因为风雨声太响,那两人袭至面前,丰红月才察觉,身形倏闪,终是略迟一步,左臂一疼,已被利器划出一道口子,丰红月感觉得出是二师兄的蛾眉刺。

丰红月咬牙忍痛,身形再退,向西疾掠而去,身在半空中,倏然闻见西方有一声惨呼声响起,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丰红月不由魂飞魄散,一口真气几乎提不上来,身形也为之一滞。

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如一道亮剑划破这无边的黑夜!借着这亮光,丰红月看清西边有两个女子正歇力抵挡四五个劲衣大汉的攻击,而她们身后,还立着一位书生。

丰红月不由狂喜,原来方才倒下的只是一名劲衣大汉。

丰红月大呼道:“莫慌张,我这便过来了。”

她的身形如电般向西射去,几乎被迎面而来一道暗器所伤,她却不管不顾,一味提气向西掠去,朝着那金铁交鸣声而去。

又是一道闪电闪出,丰红月惊骇已极地大叫一声,因为她借着这短暂的亮光已看见欧阳也正缓缓地向后倒去,胸口一把长剑透胸而过!

丰红月只觉手脚冰凉,手中“蛇剑”几乎已把持不住。若不是闪电之后的那声惊雷将她惊醒,恐怕她便要丧命于左右袭来的一剑一钩了。

惊雷将丰红月惊醒过来,她立即察觉到了又有两道劲风袭至。丰红月已是惊怒已极,见如此情形,一声不吭,手中蛇剑划空而出。

但袭来之人全是她的师兄,对她的武功极为了解,又如何能伤得了他们,反倒是丰红月在左右夹击之下,险些为之所伤。

看来,今夜惟有全力逃出,他日再图为夫报仇方是上策。否则一味强斗最后只能落个全家皆亡!

于是,丰红月强压心中万丈怒焰,悄无声息地疾撤数步,她的“幽云步”本就神奇异常,如今又是借着夜色,待她抽身出来,那两人丝毫未觉,已不分青红皂白恶斗作一团。

当下,丰红月不求伤人,只求自保,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拦截。

待她赶至夏荷、冬青身边时,她们二人已是被缠斗得气喘吁吁,只能全力防守了。而欧阳也静静地躺在地上,大雨冲淡了他不断涌出的鲜血,他那充满斯文之气的双目已永远地闭上了。

丰红月借着一闪而现的闪电,看清地上躺着的欧阳也,悲呼一声,疾扑而上。

不料,立即有两个劲衣大汉掩杀而上!

丰红月大怒,长剑如电闪出!那两个劲衣大汉只是丰飞星的属下,武功平平,如何受得了丰红月这包含了无限恨意之剑?

两声惨叫过后,二人已砰然倒地,溅起一大片积水。

丰红月身形丝毫未停,辨明金铁交鸣之方向,弹身而至,身子尚在空中,便道:“夏荷?”

一侧有人应道:“我是冬青。”

话音未落,丰红月已向此声的另一侧奋勇进袭,口中喝道:“你们二人快退,我掩护!”

说话的同时,手上毫不怠慢,出手便是狠辣凌厉已极之招式。

又有两个劲衣大汉为“蛇剑”所伤。

同时,夏荷、冬青也开始向西侧的那片树林扑去,只是不时有劲衣大汉闪袭而来,所以二人去势颇慢,但因为有了丰红月掩护,加上此时风雨更甚,对方人多却也占不了太多的便宜,所以渐渐地,她们终于没入了那片树林中。

一进树林,她们便不顾荆棘丛刺,慌不择路地狂奔,几次她们差点失足落崖。

身后杀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听不见了,冬青这才拉住夏荷停下,却听得夏荷“啊哟”一声,几乎倒地,冬青一凛,忙探询,才知是方才一不小心扭了脚。

冬青忙让她坐下,捏住她的脚一拉一送,只听得夏荷“啊哟”一声,脚已完好如初了。

方才一阵狂奔,已让她们疲惫不堪,这么立即停下之后,只觉全身已如虚脱一般,哪里还站得起来?

夏荷带着哭腔地道:“小姐她……她……”下面的话她竟不能再说下去了。她们二人中,冬青一向要坚强些,虽然她也担心小姐的安危,但她知道眼下赶往那个破庙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又重回丰红月那儿,不但帮不了丰红月,反而会牵累于她。于是夏荷强支着站起身来,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以小姐的武功,要乘着黑夜脱身并不难,我们还是去那庙中等她吧。”

没想到这么东奔西逃了一阵子,她们已全然不知方向了,天上又没有星月,即使有,她们也辩之不出方向。于是一阵瞎冲乱窜之后,人已累得筋疲力尽,却仍是未找到那土地庙。

无奈,二人只好在一块巨岩下的空地坐下,背靠着背,二人全身早已湿透,现在一静下来,立觉有寒意袭至。

她们苦苦撑着,在这无边的黑夜中,在这无休无止的风雨中坚持着,渐渐地她们已是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牙齿也撞得“咯咯”直响,夏荷已是泪流满面了,低声抽泣着。

冬青虽然也是极为担忧惊惧,六神无主,但仍能低声安慰夏荷。

后来,雨渐渐地停了,风也小了,天也慢慢地变亮。她们竟在这样的风雨夜坐了一个晚上!

倏地,夏荷一跃而起,惊叫道:“庙!庙!那边有一座庙。”

冬青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边隐隐约约可见有一座土地庙,二人大喜,忙不顾一切地向那边跑去。

还未到庙门前,她们便看见庙门的门槛上有一个模糊朦胧的身影,二人刚要开口大呼时,却已发觉那人只是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农。

夏荷、冬青不由心灰意冷,脚步也慢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向那土地庙走去。

突然,那老农站了起来,向她们这边望了望,开口叫道:“是冬青、夏荷吗?”

那声音分明是丰红月之声,二人大喜过望,全然忘了一夜之疲惫,向丰红月疾奔而去。

原来那农人乃丰红月易容而成,以前丰易星为讨她欢心,曾将易容之术教授于她。丰红月觉得易容术颇为有趣,便也不拒绝,随之学了些时日,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也不知丰红月从何处找来了三件蓑衣,三顶斗笠,她让夏荷、冬青穿戴之后,亦将她们细细易容起来。

然后她又将怀中的“易佛心经”掏出,一分为二,分别交给夏荷、冬青二人,道:“此书分别存于你们二人身上,等天亮之后,我们三人择机分头而去。若是我们全能逃脱,自是再好不过,若是我不能幸免遇难,你们便设法学成上面的武功,将来为我复仇!”

夏荷、冬青悲声道:“小姐,我们不会离开你的。”其实,她们以为现在已摆脱了那帮人,一时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那么倒不如在一起,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丰红月叹道:“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离开你们?无奈现在情势危急,若是我们三人同行,目标未免太大,倒不如分头行动更合适些。”

言罢,她便进了这个破土地庙,用火折子点燃庙中残留的一小截蜡烛,然后掏出不知从那位农家拿来的笔、书、墨砚,在书的封面写下“欧阳之乎亲阅”。

“欧阳之乎”四字夏荷、冬青是知道的,因为这是丰红月、欧阳也为他们未出生的孩子取的名字。当时他们小两口正为一个新生命即将到来而欣喜不已。欧阳也最性急,已开始查文引典地为未谋面的儿子或女儿取名字了。他搅头晃脑地思索了半天,却仍是定不下来,丰红月又好气又好笑,便道:“看你整日之乎者也,子曰诗云的,不如便以欧阳之乎命名吧。”

欧阳也一听,大喜过望,嚷道:“好,好一个欧阳之乎!甚合吾意也!”

夏荷、冬青见丰红月写下这四个字,便知丰红月已是抱定必死之心,却又盼望能侥幸产子后再赴难,二人想到丰红月平时对己之体贴仁爱,不由黯然神伤。

丰红月也许是太过激动悲愤,写了一阵子后,竟将那砚打碎于地。丰红月呆呆地看着那地上的破砚,二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倏地,她将右手中指伸入口中,用力一咬,立即有殷红之血从中指指尖渗出,丰红月便用那血继续在纸上挥写!

片刻之后,土地庙外已有呼喝之声响起,冬青从门缝处一窥视,却见有数条人影从庙前向南飞掠而去。

丰红月写得更快了,少倾,终于写完了,她便将血笺揣入怀中,然后低声道:“等无人之际,便向北而去。”冬青、夏荷二人点了点头。

待得那几条人影消失时,她们便立刻冲出土地庙,向北面而去,准备到了山脚再分开。

没想到在山脚转弯之处,她们便被丰飞星赶上,双方一番恶斗后,其他几位师兄也已闻声而来,丰红月与夏荷、冬青三人哪抵挡得住丰飞星数人的攻击?很快丰红月已是多处受伤了。

危急之中,丰红月竟用了“邪佛上人”的“平步青云”法,激起全身功力,与丰飞星他们缠斗,掩护冬青、夏荷她们逃走。

冬青刚隐入树林中时,便听得丰红月一声惨哼,不由魂飞魄散,认定丰红月是必死无疑了,但若是现在回转,亦是送死。

冬青便忍着满腔仇恨与伤悲,发足狂奔,她的心中只有二个字:“报仇!报仇!”

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她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 △△△ △△△

听冬青说到这儿,欧阳之乎、红儿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虽然他们知道冬青晕倒之后,并未出什么事,否则今日也不会坐在这儿,但在那种情势下晕倒,端的是险恶万分了。所以众人才忍不住惊呼出声。

冬青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醒来,发觉自己倒在一条汹涌咆哮的河边,我便一头扎入河里,将自己浸在里边,直到透不过气来,我才探出头来,喘几口气后,又没入水中……如此几次后,我才迫使自己狂乱的心平静下来,能理智地想问题了。”

“我知道从此我便将肩负起为小姐报仇之责任,但以我当时孤身一人,要复仇,谈何容易?我便四处寻找夏荷,整整找了二年,仍无所获,我料定夏荷定是也遭了毒手,不由又平添了一份仇恨。”

“丰飞星那帮人面禽兽自是不甘心让我活在世上,因为我存在一天,便对他们多一天的威胁,他们均是有野心之人,不愿因为我而让他们的威名扫地。于是,那几年中,我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

“后来,我想自己不应再这么盲目行动,因为实力与他们相差太远,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为了完成我的计划,我找了一个偏僻的山村隐居起来,开始研习‘易佛心经’的那半本书。那书本不应为我所看,但为了复仇大业,我也就顾不得那些了。谁知‘易佛心经’着实玄奥,我研读了五年,才略懂了一些皮毛,书中各种异术无不包容,譬如易容、变音、慑魂、使毒等等皆有分解。五年之后,我便开始行走于江湖中,开始探听丰飞星那帮狗贼之情况。由于我已消失多年,所以他们渐渐地将我淡忘了,竟让我探听到不少东西。”

“我心知这么多年,他们的武功定是又精进不少,我若要报仇,只能以计取胜,所以我不惜花了很大的精力去探查他们的一切情况。”

“便在我行走江湖之时,我收养了三个小女孩,她们便是香儿、柳儿和红儿三人。我们四人相依为命,探听消息时,她们为我出了不少力,因为她们年幼,又不为江湖人所知,加上她们均是灵慧天生,在其后的五年间,她们对我帮助很大。”

“对丰飞星他们了解得越多,我越觉心惊。这些年来,他们不但武功精进了,而且均各自成门立派,尤其是丰魂星,武功已高得惊人,隐然有长江以南武林领袖之势。”

“后来,我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便是以毒攻毒,我让香儿、红儿、柳儿她们设法制住各个武林中的邪派人物,然后控制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去杀丰飞星他们。”

欧阳之乎听到这儿,不由苦笑了一下。

冬青忙道:“至于少主被……被红儿冒犯,则是因为她们将你误认为是‘万兽山庄’的人,才会设计出手,不料她们这么误打误搅,倒也是好事一桩,要不老身如何能寻到少主?”

欧阳之乎本来觉得冬青以控制他人神志的方法,迫其成为杀手,手段未免有些狠辣,如今方知那些人物均是邪恶之徒,心倒也略略一安。

冬青道:“这十多年来,为了逃过丰飞星那帮狗贼追杀,我便日日蒙着脸,不现真面目,今日见了少主,我有重任卸肩之感,从此我便再也不戴这累赘之物了。”

言罢,她将脸上的面纱揭去。

众人一看,只见她的脸比实际年纪苍老得多,加上终年戴着面纱,又显得极为苍白,众人都不由有点心酸,心知这都是因复仇之事而如此的。

即使是香儿、红儿、柳儿,也从未见过冬青之脸。

今日一见,不由多看了几眼,才发觉自己的师父年轻时定是个美貌女子,眉目间仍有隐约清丽之迹可寻,没想到为了复仇,竟让红颜随风而渐渐飘逝,便都有些惋惜神伤。

尤其是红儿,她在三人中最大,已是情窦初开之时,明白世间除了恨之外,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而今,她却只能如幽灵般神出鬼没,无法如常人那般享受情爱。于是,她不由轻喟一声。

香儿看了看她,似有所悟。

欧阳之乎一见冬青之脸,也是心头一震,他知道冬青如今年岁远未满四旬,却已如此苍老。一个婢女,为了主子的恩仇,竟作出了如此大的牺牲,远非“可敬”两字所能包容了。

于是不由对冬青肃然起敬。

这时,有一个女子进来禀报说是“剑九”、“刀七”的尸体已找到,而“鞭五”却仍是毫无下落。

冬青道:“尸体身上是什么兵器所伤?”

那女子道:“乃剑所伤,只是……”

冬青道:“为何吞吞吐吐?”

那女子道:“那剑伤却是奇怪得很,不是一剑洞穿,而似乎是同时有数把剑扎入他们体内。弟子数过他们身上的伤口,‘剑九’身上有八个洞口,‘刀七’身上则有十一个洞口,而且,那些伤口分布得极为均称。”

冬青的眼睛眯了起来,良久,她才冷声道:“残……雨……剑……”声音冰冷刺骨。

欧阳之乎惊道:“丰寒星?”

冬青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们未向他出手,他倒先按捺不住了。好!下一个目标,便是丰寒星!”再看她的双目,已是冷然如冰了。

欧阳之乎忽道:“小侄尚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冬青有点惊疑地看了看他,道:“少主但说无妨。”

欧阳之乎道:“小侄想请冬姑姑将那些已无神智之人放了一部分,只留下一些真正是大恶不赦之徒。另外,那些少女武功并不高,与丰寒星那样的高手对阵,恐怕非但用不上,反而可能会枉送她们的性命,不如也遣散一些为宜。”

冬青沉默良久,方道:“老身便依了少主。”

当下,冬青便传令下去,让那些少女愿走的便走,发给她们回家的盘缠。

那些女子见有银两,又不需再冒险了,便走了一半。冬青又将留下的人中,武功着实不济的劝了回去,剩下的十六个少女,便是忠于冬青,武功也颇为高强之人了。

然后,冬青又从那些神智不清中的人中选了七个出来,分别是剑一、剑五、刀六、鞭二、枪三、戟四、戟五。

其余的五人,便废了武功,解了药物,送出山谷之外。

如今,山谷之中只剩香儿、柳儿、红儿及十六位少女,七个无魂无魄杀手了。

欧阳之乎道:“冬姑姑,现在你准备下一步如何走?”

冬青道:“本来诸事应由少主来操持,但少主初出江湖,对那帮恶贼了解尚不深,老身便暂时越佾代疱了。既然丰寒星已向我们出手,那么我们自然将下一个目标对准他。”

言罢,她对红儿道:“将我枕下之书拿给少主过目。”

红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片刻后,她便转了回来,手中拿了一本书卷,乃用蝇头小楷写就。

欧阳之乎接过来翻开一看,却见里边分为六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与丰红月的某个师兄有关。第一部分,便是丰灵星,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页,但最后一页上已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勾。

欧阳之乎心道:“大约死了之后,便是以此勾表示了。”

但在丰千星那一部分上,却是一片空白。

再翻,丰魂星那一部分竟也是一片空白!

欧阳之乎有些疑惑了。

冬青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当年邪佛上人收的徒弟有八个,除了小姐外,尚有七个师兄弟,而围攻你娘之人却是六个。除了丰飞星当年已死于你娘手下外,剩下的六个人我全作了周密调查,但却寻不到丰千星,可能他是未向你娘出手之人。”

欧阳之乎显然未注意到人数这一细节,听冬青之言后,不由愣了一会儿。半响,他才问道:“那丰魂星为何也是空白?”

冬青缓缓地道:“因为此人太高深莫测,我在他身上花的时间最多,结果探来的消息却是全无用处,不是前后自相矛盾,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惟一知道的只有一点,那便是如今他的武功已远远在其他师兄弟之上。”

武功最高,本应是名声更响,能被人所探知的事就更多,哪知丰魂星却恰恰相反,这不能不使欧阳之乎心惊。

冬青忽道:“以我们目前的力量,尚不足以对他们同时出击,所以既然我们下一个目标是丰寒星,那么其余之人,我们便应全搁置一边,这叫各个击破。”

欧阳之乎点了点头,翻开丰寒星那一部分,只见上面写着如下文字:

丰寒星,男。无父无母无妻,领养一义子。义子年为十六(注:以甲子年计)。武功:残雨剑法,剑法分八式,其特征是虚实难分,击伤对手之后,必定留下均匀分布的几处剑伤。

异技,擅长使毒,能在任何物体上下无色无味之毒,最为霸道的是名为“忘状”之毒,药性不详。

丰寒星嗜好:饮酒、驯马,着大红大绿之衣衫。

丰寒星亲友:无友。惟有心情佳时,常去其“残雨楼”东侧一茶馆里与茶馆掌柜下棋,但棋艺不及那人,常常落败。

弱点:不详。但其义子嗜色,常去青楼。

看到这儿,欧阳之乎缓缓地道:“义子?”

冬青眼睛一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