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武林泰斗

2004-11-24 06:49:23 发布 | 11613字

言罢,便被几个拥戴他的武林中人让入大堂里。像天绝这样的武林泰斗,永远少不了有人鞍前马后地跑,有的人是有功利之心,有的人却仅是出于对天绝的敬仰罢了。

古错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这样的一位可亲可敬的老者,居然是铁血王朝的天皇?

接着来的有古错的外祖父段鹤,他见了古错,难免也大吃一惊,后来听段烟飞一解释,不由唏嘘不已。

最后进来的人模样颇为怪异,只见他身上就那么随便地披一大块青布,腰上用一根麻绳胡乱地一捆,下身的裤子奇大无比,更奇怪的是他全身的肌肉竟如鹅卵石般鼓起来,一块,一块,泛着金属般的光辉,让人看了,感觉怪怪的。

他的目光更怪,竟像是永远都愤愤不平。

牛二一见他,都认不出是谁了,便有点结巴地道:“这位大爷尊……尊姓大……大名?”

那人道:“铁候!”

古错写完“铁候”二字后,笔锋停在礼物那一栏下。

那人冷声道:“没有!”

古错便有点讪讪了,道:“铁朋友果然是……”

那人却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不是你朋友。”

然后,他便进了大堂。

△△△ △△△ △△△

其实,武林中人也是爱虚伪客气的,所以为了在酒席上坐下,又是好一阵你推我让,最后,总算坐了下来。

此时,云飞山庄已弥漫开一片喜气。

大堂上更是喜气洋洋。双喜字像在咧开嘴笑,喜联贴于屋宇门楣,到处都挂着鸳鸯锦帘。大堂内挤满了人,有的气度轩昂,有的文质彬彬,一对大红烛已点上,烛光在欢快地跳跃,十九名丫鬟在大堂内穿梭来去,大厨师、二把手,加上些下人,则在挥汗如雨,天绝、醉君子、曾土等人自然在上席,另一席上,南海云叟与墨白、金胜衣、段鹤同坐。珑珑、石敏因见曾土与天绝对面而坐,恐怕他有什么闪失,便在上席的旁边一席坐下。

其他各路武林中人,则在其他喜筵上就座。

新娘终于来了。

叮当作响的龙霞凤冠,大红蒙头巾,古云有点拘束不安地站在一边,一双大手放哪儿都不自在,只知一个劲地笑,有饶舌之人与他开了个玩笑,他便更不自在了。

牛二又充作了司仪。他梗着脖子,涨得满脸通红地吼道:“拜高堂……”

武林中人都不喜欢看这文绉绉的俗礼,但身为宾客,也只能忍着性子,牛二今天特别来劲,唾沫星子飞溅的拖着嗓子嚷着。

“百年好合,五世其昌,鸾凤和鸣,新郎、新娘互拜一礼!”

互拜之后,古天便应该去揭开新娘的蒙头红巾了。

本来喧闹不已的大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们早已听说新娘的美貌,何况又是天绝之义女,人们更是欲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古错、石敏、珑珑都不由紧张起来,暗暗地道:“不知天绝之义女是谁?是善是恶?虽然天绝可能是个大奸若忠之人,但在世人面前所收的义女,当不会是什么刁蛮阴辣之人吧?”

蒙头红巾揭开了。

所有的宾客都倒吸一口冷气——好美丽的一位女子,莫非竟是天仙下凡?

古错的心却在往下沉,往下沉……

因为,古天的新娘竟是玲玲!!!

这……这岂不是天大的玩笑?

古错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珑珑与石敏也是呆若木鸡,她们现在扮作丐帮弟子,所以就得胡吃海喝。当玲玲的红盖头揭下时,她们全惊呆了。珑珑正把一只鸡腿往嘴里塞,一见新娘是玲玲,那鸡腿便生生堵在口中,样子极为滑稽,石敏刚喝了一口汤就呛了起来,喷了旁人一身,那人忍不住对这叫化子怒目而视。

但古错、珑珑他们又能说什么呢?说玲玲是毒杀琴圣的人?说古云也是为玲玲诱害?

说出来,又有谁信?

眼前的玲玲,那么美丽、端庄,那么大方得体,她温柔地立于古天的身侧,挨个儿向宾客们敬酒。

她的笑容迷人而温馨。这样浅浅的笑容,是心地险恶之人所能发出的吗?

有一瞬间,古错又冒出那怪念头:“会不会珑珑真的有三个同胞姐妹?”

这念头一闪过,他便把自己否定了。

那么是玲玲在这短短几天内,转变了性格,已经痛改前非了?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一桩好事。无论如何,真正的罪恶来自铁血王朝,为了古天大哥的幸福,古错愿意原谅一个痛改前非的玲玲。

看那古天,颇为幸福的样子。若是知道二弟古云是玲玲所害,他承受得了那份打击吗?

古错的手心已冰凉,身上却已冷汗直流。

如果,与古天成亲也是一种阴谋,那么这场阴谋该是多么可怕!

他的念头闪过一个又一个,在外人看来,怎么古家三公子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古错目不转睛地看着玲玲的一举一动。

古天已有所察觉,不由暗自愠怒。

玲玲现在正向曾土敬酒。

古错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倏地,他发现玲玲的无名指在酒杯中飞速地沾了一下,然后倒满了酒,敬给曾土。

曾土端起了酒杯。

古错突然叫了一声:“小心,酒中有毒!”

所有的人全惊呆了。

玲玲似乎也吃了一惊,轻轻地问古天道:“这位是……”

古天被古错的喊声吓了一跳,见玲玲问起,便道:“是我四弟。”

玲玲宽容地一笑,道:“我本是奇怪呢,好端端的酒怎么会有毒,原来是你四弟说的,这倒很正常了。”

她把“很正常”三个字说得很重,很清晰。

古天以及其他的人都不由记起古错本是痴傻之人,于是都心中一宽,心道:“也许又是古错的疯病发作了。”

古错显然听出了玲玲言下之意,道:“我并没疯!”

这么一说,倒更像疯子了,只有疯子才能如此敏感。于是玲玲善解人意地一笑,道:“既然四弟要一口咬定酒中有毒,那我只好先喝了这杯酒。”说罢,她便把那酒一饮而尽。

她当然没事,一刻过去了,玲玲仍是安然无恙。

于是,众人更相信是古错疯了。连古令木等古家亲人也觉得古错太过分了。

古老太太沉声道:“错儿,不许疯闹了,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言语颇为不满。

古错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他忽然明白自己又上了玲玲的当,方才给曾土敬酒时,她那无名指一沾酒杯的动作,分明是做给古错看的。

古错见了,一定会以为玲玲下了毒。事实上她却是一点毒也未放,如此一来,古错便成了胡搅蛮缠之人,他本就曾疯呆过,现在他的话就更无人信了。

如此一来,云飞山庄岂不是很危险?

古错发觉古天看他的目光中已有了怒意。

古错知道自己低估了玲玲。局势对他很不利,而曾土亦不知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就是害死琴圣的女人,所以对古错的举动也是大惑不解。

这时,珑珑站了起来,大声道:“古错古大哥如此说,自有他的原因。我要告诉诸位一件事实:云飞山庄的二公子古云,便是被铁血王朝中的一个女人所诱入歧途,死于非命;而琴圣前辈也是被铁血王朝中的一个女人所毒杀。这两个人都是同一人所为。”说到这儿,她一转身,指着玲玲道:“那个人就是她!!!”

众人大哗!

古天怒道:“朋友切莫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珑珑冷冷一笑道:“麻烦哪位朋友打一盆水来,我要证明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有好事之人赶紧打来了水。

珑珑便俯身将脸侵入盆中清洗干净,又用一块毛巾擦干,然后拢了拢头发,仰起脸来。

群豪大吃一惊,虽然珑珑衣衫褴褛,但只要是人,都能看出她与古天的新娘长得一模一样。

珑珑道:“诸位一定认为我与古大公子的新娘是双生姐妹。不错,我们就是双生姐妹,我叫珑珑,她叫玲玲。若非她真的没做尽坏事,我会对自己的姐姐强加罪名吗?”

古错不由向珑珑投去感激的眼神。

众人有点信珑珑之言了。

却听得玲玲道:“原来妹妹你竟混入了丐帮,难怪我与义父遍找大江南北寻你不着,我已劝过爹娘,他们也已答应原谅你以前做的错事。至于我出手废了‘玉面郎’之事,实在是迫于无奈,小妹你是名门之后,怎可与那种人厮混一起?想不到你至今还在责怪我……”说到此处,她已是泪水盈盈。

众人又全倒向她这边。

听起来,好像是珑珑记恨她姐姐废了她的情郎,才出言污陷她姐姐,而看珑珑一身褴褛装束,也是极不顺眼,哪像个女孩子家?

珑珑没想到玲玲竟会使出这么毒辣的一招,不由愣住了,只知愤怒已极地指着玲玲道:“你……你……”竟是说不出话了。

幸好,石敏及时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可以证明珑珑姑娘句句属实。”

玲玲冷声道:“你与她本是同类中人,自是替她说话!”

石敏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她只是对着众人道:“云飞山庄的二公子便是我所杀的。但他完全是咎由自取!”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目瞪口呆,心道:“普天之下居然有自己站出来说自己是杀人的凶手,真是咄咄怪事了。”

只听得石敏接着道:“琴圣被玲玲设计下了毒后,被铁血王朝群贼围攻,古二公子也在其中,我与琴圣前辈一同奋力抵挡,在混战中,我将古二公子杀死,而琴圣也因中毒太深,被群贼所杀……”

古令木的瞳孔在收缩,但不知为何,他却并未向石敏出手。

玲玲一笑道:“空口无凭,谁人能信?我还可以说是古四公子杀死古二公子的呢。”

忽然有人道:“我可以做证。”那声音来自门外,清丽婉转。声音刚落,大堂上已多了一个女子,一身黑衣,脸上蒙着纱巾。

大堂内至少有八个人神色大变:天绝、醉君子、铁候、曾土、石敏、古错、珑珑、玲玲。

眼前之人竟是那日已战死的“浩国夫人”。

只听得“浩国夫人”道:“玲玲,你忘了是如何与我一道设计陷害我前夫‘琴圣’的吗?你将我写下的一本诗上施了巨毒,然后扮作珑珑,将此书交给琴圣,琴圣在翻看那书时,不知不觉中便中了毒。现在,我把那书带来了。”

说到此处,她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来。

玲玲道:“你……你竟还没有死……”

“浩国夫人”道:“就凭丐帮那几下子,想留下我的命?哈哈哈……”说完她大笑起来。

玲玲道:“那你为何又背叛王朝?”

“浩国夫人”道:“因为你们言而无信,不是废了琴圣的武功,而是将他杀死!”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已冷若寒冰!

这时,铁候突然站了起来,冷声道:“上次让你从丐帮手上滑了,今天却别想从我王朝手中溜走!”

“浩国夫人”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让我进攻丐帮,便是想让我死于丐帮之手。”

铁候冷哼一声道:“浩国夫人果然聪明,可惜,你明白得太迟了。”话音刚落,他人已如鹰隼掠空,向“浩国夫人”挥拳而来。

“浩国夫人”纤细的身姿已飘然而起,向古错那边掠去,口中叫道:“古大哥,我是韩放!”

古错一惊,又一喜,身子已腾空而起,单掌挥出,如暴风骤雨狂卷而出,两股劲道一撞,古错略退一步,铁候却已连退三大步,才勉强站稳,脸色已苍白如纸!

“浩国夫人”一耸身,扯开面纱,果然是韩放假扮而成。她们母女本极为相似,而现在又是蒙着面纱,竟把玲玲这样的人物也骗过了。

众人这才相信玲玲果然是铁血王朝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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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天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古错看了他一眼,不由心中有点不忍。

古令木与古老太太却仍是静静坐着,只是脸色有点变了。

铁血王朝这段日子在江湖中掀起的血雨腥风,早已引起武林的公愤,当下有不少人跃跃欲上。

醉君子忽然对珑珑道:“果然不愧是我醉君子的徒弟,有胆有识,来,到师父这边来,替师父倒上一杯酒。师父已好长时间未喝你的酒了。”

珑珑看了古错一眼,向醉君子走来。

醉君子慈祥地笑着,手却已暗暗握成鹰爪。见珑珑走近,手刚一动,却见眼前人影一闪。古错已横在当中,道:“在下对前辈那句‘酒醉心也醉’最为佩服,让在下也敬你一杯。”

醉君子一愣,笑道:“谬奖了,谬奖了。”

古错心中暗自冷笑,其实,醉君子曾说过的是“醉酒不醉心”,看来,眼前此人有诈!

珑珑何等机灵,也道:“师父让珑珑替你找的百年女儿红,弟子已找到了,哪日替师父温上一壶,保证师父喝了叫好!”

醉君子哈哈大笑,道:“好,不枉为师疼你一场!”

珑珑突然冷声道:“你根本不是我师父醉君子,因为我师父从未让我替他找过女儿红。我师父什么酒都喝,就是不喝女儿红!”

“醉君子”脸色大变。突然,他伸手在脸上一摸,竟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再看此人,全没了醉君子的清朗之神,竟是一脸枯瘦,全无血色!

珑珑神色大变,颤声道:“我师父呢?你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醉君子早已命赴黄泉,现在你这乖徒儿也一同陪他去吧。”

言罢,他便向珑珑欺身而进,却见人影一闪,曾土已迎了上来,打狗棒一出手,便是凌厉绝伦的“打狗十三式”的“打狗看人”。

二人战作一团!

铁候要上前助战,却已被古错拦下,几招之后,铁候已是险象环生。

倏地,天绝站了起来,缓缓地道:“你们这几个笨蛋,真不会办事。”话毕,他突然出手,向古错身后推出凌厉无比的一掌。

这一掌声势着实骇人,整个大厅都被掌风所充斥,桌子椅子,杯碗碟之类的飞了一地。

那掌如雷轰电闪般向古错罩下!

眼看古错前后受敌,便要血溅当场!

倏地,两条人影向天绝急袭而至,人未到,已有雄浑无比的劲风先到,尚带破空之声。

天绝只好撤招,身子向后倒纵,同时手在腰间一摸,已有一根长鞭在手!

“绝杀简子鞭!”

鞭子如灵蛇般电射而出,竟同时攻向左右两条人影,鞭风锐利,有“嗤嗤嗤”之破空之声。

只听得一声闷哼,两条人影都已给击退。

众人这才看清,那两人竟然是古令木与古老太太!

奇怪的是古令木手中竟不是那把销魂扇,而是一把剑!

天绝一招逼退古令木与古老太太联手一击之后,冷声道:“沈红尘?”

古令木大笑道:“不愧是天绝,竟在一招之下识出我来。”

古老太太道:“为了躲过你的追杀,我们沈家隐名改姓,在此一藏二十年。现在,你居然还能认出我们,也当真不简单。”

天绝冷声道:“其实无论是古令木还是沈红尘,无论是古老太太还是血孔雀曲柳,今日都是一个下场:死!!”

“死”字一出,一声唿哨声响起,竟是玲玲所吹!

立刻,云飞山庄外一片呼声:“铁血王朝!经天纬地!”“铁血王朝,经天纬地!”

天绝大笑道:“今日非我王朝中人,全都得死!”他的样子,得意之极。

有人探头向外一望,只见院外已涌入数百人,全是血红的衣衫,腰上佩着一个小金属环,颜色不一,有红、黄、黑、白、绿几种。

他们一冲进来,见人便杀,瞬间,已有十几个云飞山庄的仆人和来赴喜筵的武林中人倒下了。

石敏大怒,向玲玲欺身而进,一出手,便是极凌厉的杀招,此时墨白也已飘身而上,向玲玲发招。

忽地,门外又是一声浑厚之声:“阿弥佗佛!”便如春雷滚过,众人一看,山庄东侧墙头已有无数和尚不断跃入,为首的正是少林掌门人天一大师!

西侧又是一声佛号:“无量天尊!”却是武当道人在武当掌门人妙兴道长率领下直冲进来,与铁血王朝中人战作一团。

接着,有峨嵋、崆峒、华山派的人又相继而来。

天绝神色大变。

此时,铁候在古错的绝世武功下,已是难于招架,一不留神,已为古错的掌风扫伤,吐了一大口鲜血!

天绝本是慈祥的面孔已变得狰狞可怖,杀气大炽!他暴喝一声,手中绝杀简子鞭向古错拦腰卷至。

来势之快,只在刹那之间!

古错心中一凛,人已如枯叶飘身而起,堪堪避过那长鞭,同时一拧腰,天钺过空,化作万道光芒,亦真亦幻地向天绝汹涌而来。

天绝冷哼一声,手中长鞭在空中一个优美而迅捷的转折,划出一道圆弧,再次点向古错两肋,胸腹……

古错不敢硬接,身形再变,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身而出。

天绝的长鞭未扫中古错,却扫中了厅中大柱,只听得“咔嚓”一声,大柱已被扫断!

大柱子一断,整个大堂已是岌岌可危!

此时,铁候已由古令木、古老太太接下,那大柱子一断,一根小横梁向铁候身后落下,铁候应付古老太太与古令木的联合攻击,已是极为吃力,忽地又觉身后又有一黑影从天而降,大吃一惊,以为又有强敌袭来,忙一错步拧腰,避开古老太太与古令木的一击,同时左掌疾然向黑影击去。

身后的黑影只是一段木梁,当然受不了他如此威力惊人的一击,那段木梁直飞而出,穿破侧墙!

但铁候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就在他掌击横梁时,大厅上已有纷纷扬扬的灰尘落下,大堂内已是一片尘埃弥漫,古老太太的暗器已悄然而出,向铁候前胸飞射而至。

古老太太本叫血孔雀曲柳,现在她发出的暗器便是一只铁制的“血孔雀”,上面淬有巨毒,因为她的暗器形状奇特,所以在空中飞射几乎是无声无息,等铁候反应过来时,那只“血孔雀”已深深扎入他的喉头!

那根横梁在门外落地时,铁候也已轰然倒下!

此时,大多数人已跃出门外。

古错与天绝在前院中央作殊死搏斗。

事实上,天绝对古错的了解,远比古错对天绝了解的更多。因为,古错对“风刀”、“快手”、“无为刀”等出手时所用的武功,都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入天绝的耳中,他断定古错比起自己,尚差不少,现在,几次试探古错武功后,他却有点心惊了。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二十招内取胜。

但现在,古错已坚持走了五十招了,虽然攻少守多,但暂时也未露败相。

无绝不由暗自心急。

因为他已明白今日与古错对阵,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铁血王朝的人在少林、武当等诸多门派的围攻下,已是不支,尤是少林的罗汉阵,极为深奥威猛,被卷入阵中的人,便会感觉到少林棍铺天盖地,连绵不绝,铁血王朝中人除了几位配带绿环、白环之人外,已是全无斗志。

而曾土与假扮成醉君子的血候武功在伯仲之间,但曾土身边有古令木、古老太太,血候压根儿占不了什么便宜。

石敏对玲玲已是深恶而痛绝之,所以是死缠着玲玲,再也不肯放开,招招攻向玲玲的要害。

古天、古灵虽然已知玲玲之阴毒,但平日他们与玲玲在一起时,看到玲玲极为温柔而善解人意,所以他们竟仍是不愿向玲玲出手。

特别是古天,更是恍恍惚惚,本是一个美貌的娇妻,怎么忽然变成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甚至,古天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恶梦,恶梦醒来,会一切如昔日。

但眼前的血腥之场面却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他便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在铁血王朝群奸身上,只见他状如疯狂般向院子里的铁血王朝中人冲去,手中铁扇竟然只有攻势,没有守招。

古灵一见,深恐大哥有什么闪失,忙跃身上前,在古天身侧为他提防着点。

墨白却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院子的一张石凳上,石凳在院子边上,但并非远离战场,不时有铁血王朝的人边战边退,退至墨白身边,便常常无声无息地倒下。

因为墨白淬了毒的如意珠已出手。

墨白的如意珠为圆珠状,所以划空而过时,极少有声息,而铁血王朝之人又在激战中,无暇旁顾,被那浸了剧毒的如意珠射中,岂有不倒下之理?

珑珑见石敏久战玲玲不下,而自己又不便出手,不由很是着急。

倏地玲玲手中缠绵剑猛刺三剑,将石敏逼退少许,便伸手掏出一个唿哨,用力吹响。

那声音极为尖锐,划空而过,传得极远,极远。

然后远处又响起一声唿哨声,也传了开来。

更远又是一声尖锐的唿哨,但已不甚清晰了。

玲玲听了,心头暗喜。

石敏、古错等人却一震,因为这唿哨声正是群奸用来联络之用的。

若是又节外生枝,有铁血王朝中人赶来,便有些麻烦了。

天绝却是心头暗喜,他觉得今日一战,只要他能拿下古错,便一切都不成问题。

而拿下古错,似乎也并无太大困难,因为现在古错已是险象环生了。

天绝一声冷哼,立时,有如江河倾倒般的鞭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古错袭来。

其声势,是那般的惊人!

古错顿觉身侧四周,一片鞭影,弥弥漫漫,几乎连冬日光辉也被这片无尽无绝的鞭影所掩蔽。

古错惊骇中一提真气,在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间,令人目眩神迷的急速穿走晃掠!

虽然古错全力施为,但仍是在飘身掠出鞭影时被天绝绝杀简子鞭扫中了左腿!

古错忽觉一阵钻心的痛,左腿已是血肉模糊!

天绝正待再进,古令木与古老太太已从两边掩杀过来。

天绝怒极反笑:“哈哈,你们倒是祖孙三代全上了。二十年前让你们侥幸留得一命,今日,却没那么便宜了。”

古老太太道:“休得猖狂,今日正是我们沈家与你这老匹夫算总账之日!”口中说着,手却未闲,已有五只“血孔雀”急射而出。

同时,古令木的剑也已晃出一片莹莹青光,宛如一片电光,削向天绝下腹。

天绝一声厉叱,长鞭电闪,转瞬间已卷飞古老太太的四只“血孔雀”,剩下的那一只却已卷在鞭梢上,天绝一抖腕,鞭身翻飞,鞭梢一舒展,那只“血孔雀”竟如飞矢般射向古令木!

同时,鞭身也已如怪蟒,卷向古令木的后腰。

古错不顾身上之伤,天钺疾挥,如贯日长虹,挟着无匹的劲道,自空中猛扑而下!

天绝只好撤招。

但那只“血孔雀”却已扎入古令木的左臂。

古老太太大惊,忙飞身上前,点住古令木左臂“天泉”穴,然后道:“木儿,速速坐于地上,盘膝提气,我为你疗毒!”

如此一来,又只剩下古错一人独战天绝了。

此时,云飞山庄外杀声又震天响起!

天绝大喜,仰首长笑!

倏地,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攻进庄来的竟是丐帮弟子!

笑声又起,这次,却是曾土在笑!

再看与曾土对阵的扮作醉君子的血候,已是胸前鲜血狂涌,倒仰于地了。

原来,丐帮弟子冲杀进来时,曾土又是一招“打狗看人”向血候扫去。

曾土对“打狗十三式”中的第一式“打狗看人”最为偏爱,与血候对阵,他已用了不下十次,每一次的前半招都相同:作举火燎天之势,以打狗棒攻向对方的下颌。

但到了后半式,却是千变万化了,这便是“打狗看人”的精巧之处。

以不变之凌厉,附以万变之玄奥,便是惊世骇俗的“打狗看人”!

他的一招“打狗看人”向血候攻了数次,血候每次都只能险险避过,等到下次攻来,又与前一次似同似异,已把血候弄得惶惑不已。见曾土现在又是一招“打狗看人”,不由更是肝火大炽,便欲奋力一撑,至少得与曾土拼个两败俱伤。

所以看见了曾土前半招递来,竟不回避,手中长剑已出,削向曾土的前胸。

他心道:“此番我拼着下巴让你敲碎,也要在你胸前扎入一个大窟隆,看谁吃亏!”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此时,丐帮弟子冲将进来,立刻有几个铁血王朝中人倒下。

血候一见,心中大惊!

高手相搏,岂容这一分神?

尽管血候那么一愣,未及一眨眼工夫,但这已是足够了,等血候回神过来,曾土的打狗棒已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前胸!

而他的长剑,离曾土前胸还有半寸。

这便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现在,倒下的已不仅是血候了。

铁血王朝群奸已是死伤大半,现在丐帮弟子又冲杀进来。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两个铁血王朝中人了。

天绝、玲玲。玲玲、天绝……

少林方丈天一大师已知琴圣便是因玲玲而死,不由暗叹:“看这小姑娘如此清秀可人,却长了这样一副蛇蝎心肠,实是罪过,罪过。”

想到此处,他双掌自胸前挥出,一股雄浑之力向玲玲涌去。

玲玲只觉一股奇异无比的力道将自己困住,突又凝为一道劲力向自己的“足三望”穴击去,立时只觉双膝一软,不由跪了下来。

石敏乾坤圈一扬,便欲杀了这个恶毒女人。

忽地一道奇大无比的柔和劲风涌来,石敏的乾坤圈已是递之不出。

一声佛号响起,只听得一个慈祥的女性声音道:“女施主,能否看在贫尼面上,饶了这位姑娘?”

天一大师与石敏同时顺声望去,才知是峨嵋空无师太。

石敏道:“她……她……”在空无师太的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中,她觉得说话都不流畅了。

空无师太慈声道:“女施主之意贫尼心知。不过女施主恨的不是你眼前所看到这具躯体,而是躯体内的灵魂。女施主纵然结束这具躯体的罪恶,却无法结束她的灵魂之罪恶。”

“但若无了躯体,她的灵魂再恶,也无法得逞了。”

“佛说饶恕了一个人的罪恶,其实是在饶恕两个人,一个是对方,一个是自己,人心的容量总是有限的,装了恨,便盛不了爱,贫尼见这女子本有慧根,可惜六魄为尘世所垢,方有今日之恶,贫尼有意纳她隐入空门,也算种下善果了。”

德高望重的空无师太如此婉言相求,石敏又怎好再拒绝?何况玲玲终是珑珑的姐姐。

于是,石敏便道:“师太之度量,晚辈好生敬佩。如此,就依了师太所言。”

空无师太低念了一声佛号。

玲玲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突然横里冲出一个空无师太救下她的命,便有了死里逃生之感,虽然遁入空门非她所愿,但若不入空门,恐怕江湖中再无她玲玲容身之地了。

于是,她便顺势跪在空无师太面前,道:“师太,晚辈一定痛改前非,潜心学艺。”

空无师太长叹一声,道:“你终是魔性未去,入我佛门,却只为学艺,岂知既入空门,便是无名无利,若不觉悟,空有武学,只能有害无益了。”

天一大师也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全将目光投入院子中央的古错与天绝了。

此时,古错已不仅是右腿受伤,而且他的左臂也已被绝杀简子鞭扫中,一块皮肉已被鞭子卷飞了。

众人不由为古错捏了一把汗。

但要想上前相助,却是不可能,因为古错与天绝已将各自的武学全力施展出来,在大院的中央已似有一个独立空间。

这个独立空间虽然没有墙,没有门,但它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若是外人轻易闯入,只能是自讨苦吃。

这一点,墨白已深有体会,因为他已试着向天绝发起攻势,但结果却是被震飞出那个空间,震飞他的力量,不仅来自天绝,还来自古错。

现在,在古错与天绝眼中,除了自身以外,其余的全是自己的对手,包括空气与尘埃。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倒下的只能是古错,因为天绝的功力在他之上。

可怕的是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古错一人独斗天绝之外,其他人不能帮上任何忙。

但,“意外”就在此时出现了。

只听得“铮”的一声响,却是一声六弦琴之声。然后,便是凄凄切切之声飘荡开来。

众人寻声望去,才知是石敏在弹着一把六弦琴,那琴全身晶莹剔透,不知何物制成。

众人心中暗道:“石姑娘是何用意?却有闲心在这种时候弹起琴来?”

但奇迹便如此出现了。

只见本已占尽先机的天绝鞭势突然一滞,而古错的天钺之光芒却大炽,“天钺神功”已可全力施展开了。

琴声更加婉转,让人想到秋蝉,败叶,孤灯,冷月……

本是凌厉之极的鞭影已收敛了不少,但见天绝显得极为烦躁,手中绝杀简子鞭虽然看起来声势更大,带起满天风声,但已没有先前的精蕴了。

古错却已将天钺使得淋漓尽致。

琴声奏起一串若断若续的高音之后,已是如泣如诉了,听者无不动容。

只听得古错大喝一声:“本!”

古错人已与天钺合一,天钺随身而走,只见一道光芒电射向天绝而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后,二人身形已分开。

古错的天钺竟有了一个大缺口,再看天绝手中的绝杀简子鞭,已是断去一截了。

众人不由暗暗心惊!

天绝本以为胜券在握,哪知忽然有石敏弹起琴来,而且其声凄婉,天绝一听,手中绝杀简子鞭竟也如鬼魅附体,变得杀气大减,本来是横空贯日之威势全无了踪影,变得缠缠绵绵,心中不由大惊。

现在,他的绝杀简子鞭居然也断去一截,这更让他怒火大炽!

天绝厉叱一声,已将妙绝人寰的武林奇学全力使出,不但天衣无缝,而且声势已是惊天地泣鬼神!

但听得古错一声轻哼,身形暴起,然后飘身而下,此时,他的全身竟已全是破绽!

也就是说,现在天绝只要向古错任何部位出击,古错都会被击中,非死即伤。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天绝的绝杀简子鞭不但未击中古错,而且连击都未击出!

这并无不可思议之处,神射手范涛曾说过:百步之外置一叶,我能百发百中;而百步之外置十叶,我百发而不能一中。

这与武功本有异曲同工之处,如果一个人面对无数的空门,那他就必须选择,一选择,便会有偏差,有犹豫。

这便是为何天绝未出招之原因。

但他不出招,古错却出招了,他竟不再用天钺,而是天钺入腰,左掌运起十成功力,向天绝击来,其势如狂流怒瀑!

天绝心中一喜,因为古错所用之力太大,未留后路,如果他一击而中,倒也罢了,若是一击不中,那么全力攻出之劲道没有伤人,只能自伤,那时,天绝再乘机出手,古错还能有命在?

古错之掌果然落空,天绝的身形也乘机转身后掠。

此时,古错左掌在身前,右掌位于身侧未动。

而天绝已在古错身侧之后。

天绝暗道:“你终是心浮气躁了,如此全力以左掌击出,功力自是已全部聚于左掌,此时,右掌那一侧,已是毫无防备,或许想防备也来不及了。”

于是,天绝便毫不思索地向古错右侧击去。

看来,古错难逃此劫了。

但见古错右掌倏地扬起,又是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道击向天绝,同时大叫一声:“通!”

天绝惊骇之余,回撤已是不及,立时被掌风击得飘飞而去!

天绝身在半空,兀个翻身挪移,终于在几丈之外勉强站稳,口中却已是鲜血狂涌!

他的眼中不是愤怒,也不是遗憾,而是惊奇。

天绝虽已发现古错武功奇绝,但他没想到古错竟可以将已击出的掌力生生收回,而且方向全然改变而力道又不减。

所以,他便失败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败给某一个人,而是败给奇迹,所以他在狂喷鲜血后轰然倒下之时,仍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

他永远也不能想通。本是必胜之局,到后来倒下的却是自己!

这是经历死亡与血腥之后的沉寂,所以这样的沉寂极为压抑人心。

一声长叹,是墨白发出的。

墨白弯下身来,抚下天绝不肯合上的双眼。然后,他将天绝之尸体抱起,向庄外走去。

他的目光一片空洞,谁能看出其中是喜是悲?

一群大雁飞过。

已是初冬,为何仍有大雁?为什么秋日里,它们仍未回到暖和的南方?

庄中的人渐渐地走完了,连同那遍地尸体也已被搬出庄外。

除了空气中微微的血腥味外,谁又能看出这儿曾有一场关系武林正义存亡的惨烈之战呢?

古错默默地望着远方。

等他回过神来,才知连韩放也走了。

无忧草走了,带着她的忧伤走了。

她会快乐起来吗?

珑珑紧紧地偎依着古错。

古错牵着石敏的手。

三人便在冬日的云飞山庄中,站成一道风景。

风景很美。

《玄兵破魔》——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