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灵兽护主

2004-11-24 06:47:10 发布 | 11554字

第十八章 灵兽护主

石敏心道:“定是阿帅将那藏身林中负责以唿哨联络之人给击毙了。”心中不由一喜,心想自己犯下的错误终于还算是弥补过来了。

正思忖间,又是一声尖叫响起,这次却是极尖锐清脆!显是韩放所发出。

然后,又是一声嚎叫,无疑是阿帅的声音!

琴圣一听,心猛地一沉,若不是那脸上总是怪笑,定是已变得煞白。

古云乘机倒跃出数丈之外。

石敏听了那尖叫声与阿帅的嚎叫声,也是又惊又惧,一愣之下,招式停滞,玲玲的缠绵剑电扫而至,若不是琴圣一声大喝,恐怕已为剑刃所伤。

就在这时,那林中已有一条人影奇快无比地直泻而出,身势优美绝伦,远远望去,竟像是凌空飘飘而来!

琴圣一看,却是韩放,不由心中一定,大声叫道:“无忧草,莫惊慌,爹爹在这边!”

转瞬间,韩放已跃出十几丈外。

倏地,林中一声怪笑,又一条绿色人影电射而出,身形宛如鹏飞,向韩放直追而来,眨眼间亦是跃出数丈远。

绿衣人的身后,又有三个人影紧紧跟随!

韩放如一缕轻烟般向这边疾速掠来,经过玲玲身侧时,玲玲突然奋力将石敏的乾坤圈封开,并将石敏逼退一步后,缠绵剑一抖,竟向韩放悄然袭去。

石敏、琴圣同时一声惊呼!琴圣离得较远,只得以一记奇大的掌力遥遥击出,随后,人也飞身扑来。

石敏却立即将手中乾坤圈齐齐贯力掷出,她手掌指关节处的经脉被琴圣打通,所以这一掷之力奇大,急袭玲玲后腰两侧。

乾坤圈比琴圣的掌后发,却是先至,眼看就要得手,玲玲却已被破空之声惊起,硬生生收住剑势,猛一拧身错步,避开其中一只乾坤圈,但另一只却未避开,仍是直朝她肋部飞来。

如此来势汹汹的乾坤圈如击中肋部,她还有几根肋骨能完好?不由花容倏然失色。

只听得“铮”的一声,古云已飞身而至,挡在玲玲身前,用手中铁扇将乾坤圈一封,一撩,乾坤圈倒是被他拨开了,他的铁扇却也断了四根扇骨!

韩放如穿林轻燕般从这片刀光剑影中抽身而出,掠至数丈之外,拾起石敏的两只乾坤圈。

古云刚为玲玲挡开乾坤圈,忽觉一股狂风骤雨般的掌风已袭至身前,其速如雷霆闪电,古云招式劲力本已用足,哪里闪避得了?只觉得胸口一甜,人已被震得直飞而出。

原来是琴圣的掌风袭来了。

琴圣的身子几乎与掌风同时到来,手中的六弦琴竟灵巧如蛇般点向玲玲的“章门穴”。

琴圣对玲玲之奸诈愤恨已极,现在看她又欲偷袭韩放,不由更是狂怒之极,杀机大炽,出手便狠辣得很。

玲玲但觉全身上下已被那六弦琴之劲气罩住,竟已无法摆脱那六弦琴之威逼。

她不由悲叹一声,心道:“这次恐怕再难幸免遇难了。”双目也就闭上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响,玲玲一惊睁开双眼,却见琴圣已退出五步之外,六弦琴横卧于胸前,静静站立。

他的脸,仍是诡异的笑着,已有点扭曲了。

再看身边,却已有一个绿袍人挺然而立。

绿色衣裳本是极难穿出气势的衣服,因为它总易给人以轻薄浮浅之感,常人穿上,不是俗气,便是轻浪。

但此人身着绿装,却有一种威仪,一种给人以需得仰视方可的威仪感,他的脸很方正,双目炯然有神,扫视如电,印堂发亮,嘴唇饱满有型。

绿袍人的腰中横着一根笛子,似乎是碧玉制成,通体竟也是绿色,晶莹剔透。

他脚下的鞋底很厚,厚得让人惊讶,竟有一般鞋子的三倍高,看上去,便有点像戏子所穿的粉靴。

如果是戏子,他所扮的也一定是那种王侯将相。他那么静静站立,双手后背于腰,一身绿裳一尘不染,在风中鼓动着,飘舞着。

同样是静静站立,他站得就像一位将要上朝的显赫官员,而琴圣却站得像是一个隐士,一位欲吟诗奏乐的隐士。

绿袍人身后一字排开三个人,一个面目清秀,腰中一柄铁锏,锏为黑色,与他的一身白衣恰恰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有了一种卓而不群之感。

另外两个长得很相似:黑脸,白须,无发,双手枯瘦,一身大红衣服上缀满了大大小小不下百个小口袋,里面鼓鼓的不知放了些什么。惟一能将他们分开的便是他们二人一个少了左耳,一个缺了右耳。

这三人也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没有思想地站在那儿。

也许,与这绿袍人在一起,他们用不着去费神思索问题。

石敏也站在琴圣身侧,韩放也站到了琴圣身侧。

玲玲双眼向绿袍者的腰间一扫,人便跪了下来,口中道:“属下仇玲玲叩见玉宰相大人。属下未能将琴圣这老匹夫擒下,特向宰相大人请罪。”说罢,人便一躬不起。

那被称作“玉宰相大人”的人沉声道:“你做得不错,我日后自会提携你,只不过以后不应该再称琴圣为老匹夫,你还不配如此称呼。”言下之意,似乎他却是配称了。

玲玲躬身应了一声“是”,便起身后退,脸上似有得意之色,站在古云身边,古云受了琴圣一掌,已是伤得不轻,正坐在那儿调息。

琴圣似乎对“玉宰相”的冷言相激无动于衷,仍是沉默着。

突然,他“哼”地一声,举起他的右掌,只见那只手掌已是通体乌黑,他疾速在六弦琴的琴弦中用力一划,那右掌的中指指尖已被划破,一股黑血被逼得飞射而出,如一支黑箭般落入土中!

“玉宰相”脸色变了变。

琴圣一笑——其实,他一直在笑,只是这一次的笑意看去要自然一些,石敏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琴圣一笑之后道:“玉笛崔元,现在你是否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动手?”

石敏一听此人是玉笛崔元,不由很是惊讶。因为“玉笛”崔元本出身名门,其父曾官至礼部侍郎,玉笛崔元年青时走的是一般官宦人家子弟常走的路:学而优则仕。后来官位已至永州司马,再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弃官不做,追随一无名老人学武,三年后竟有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崔元开始学武时,年纪轻轻,以此年龄,不但学成了武功,而且那般高深,一时传为江湖奇谈,许多好事之人便认定只是谣言。纷纷找他比试,却极少有人在他手下走过十招,能与他拼上百招的更是凤毛鳞角,他的一管玉笛招式极为诡异,似是被鬼魂附了身般极有灵性,许多人甚至未看清那笛子的长短,便已倒下了。

据说,玉笛崔元的笛子还能以声伤人,但至今无人能逼得他出此招,所以无人知道此说之真假。

只听得那玉笛崔元道:“即便是你已将毒逼出,我一样可以取你性命。”

毕竟是当过朝廷命官的,那语气听来竟像在宣判他人的生死。

琴圣转身对着石敏道:“石姑娘,去‘琴心楼’上以琴声为我助兴!看我如何取这几个狗贼性命!”

石敏见他语气甚为豪壮,看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双足一顿,便已如划空流星般泻向那琴心楼楼顶。

同时,又有两个人影跟着跃起,亦向琴心楼上飘来。

一个人影是韩放,另一个则是玲玲。

韩放的轻功超出玲玲许多,先掠上了琴心楼,将手中乾坤圈交给了石敏。

石敏见玲玲已跟着拔地而起射向这边,便对韩放道:“你去将月琴抱出,为你爹奏上一曲,我先将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打发了。”

言罢,乾坤圈分握双手,顿时,银芒暴闪,凌厉快速如电般向刚上得楼来的玲玲递出,同时袭向珑珑前胸、后颈,正是一招“日月争辉”。

玲玲身形倏变,腾跃闪挪同时并施,手腕一翻,缠绵剑绕着自身“滴溜溜”地一圈闪过,竟将此招破开,软剑再一抖,剑身倏地一弯,向石敏疾点而至。

石敏暗道:“这贱婢倒也经得起打。”忙提神认真对敌。

这时,韩放已拨动那把月琴。

立时,一种凄婉萧瑟的声音响起,一片无边的苍凉弥漫开来,使人有肝肠寸断之感。

楼下顿时响起兵刃破空之声,想必琴圣已与玉笛四人动上了手。

琴声一起,玲玲便有心神不定之感,招式极为不顺畅,反应似乎也迟滞了些。

石敏却丝毫不受那琴声影响,反而越战越勇,玲玲很快便只能竭力防守了。

石敏大喝一声,乾坤圈展出一片白茫茫的光幕,身随剑起,步法诡谲,飘忽不定,长虹翻飞,利刃已势若骤雨般向玲玲狂卷而去!

眼看玲玲招架不及,定会命丧于此!

一声惨叫,倒下的却不是玲玲!玲玲已乘机滑出一丈开外。

石敏一惊,定神细看,才知是古云不知何时已爬上楼来,竟以身躯接下石敏的一击!

眼看着古云胸口鲜血喷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玲玲见未能在石敏手中讨得便宜,便飘然凌空而起,斜斜掠下,站在楼下的战圈之外,远远观望。

古云吃力地低声唤了一句:“玲玲”,而玲玲却未曾回头,古云心中一凉,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在胸前映开一朵绚丽的红花,他往后一仰,晕死过去。

他胸口的鲜血仍是汩汩而出。

此时,楼下五人激斗正酣!

玉笛崔元的玉笛果然神奇,竟可兼作棍剑、判官笔之用,划空而过时,尖啸之声从那笛中响起,玉笛便在这杂乱无序的破空尖啸声中神出鬼没,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琴圣袭来。

“玉笛”崔元看来极为奸险,他已看出琴圣为防止毒性蔓延太快,一直尽量避免用真力太多,太大。以免毒性过早侵入心脏。于是他便不时地运劲于掌,全力向琴圣攻来。

崔元有青城秀士晁勾、左残右缺护着,所以可以全力施展内家真力。琴圣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在挡住他的真力的同时,还得应付其余三人,几次下来,琴圣已觉得提气颇为滞纳,内力运行不畅,心中一凛。

幸好,有韩放的琴声相助,把青城秀士晁勾撩拨得心中烦躁不安,招式大乱,左残右缺本是长于暗器,对于如此多的人围作一团的打法颇不适应,那上百只口袋中所盛的暗器也不知该往哪儿射好,几个人这么腾越来去,一不留神就会误伤自己人,现在这青城秀士就像中了邪似的脚步错乱,好几次,左残右缺都已捕捉到射杀琴圣的绝好机会,却总是被晁勾给挡住了。二人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他们天生无听力,当然不会领会到那琴声的奇绝之处。

晁勾更是恼火不已。本来他一向自视甚高,对自己的武学自负得很,哪知今日与另外三人一起对付一个中了毒的人,却还是久战不下。不由又气又惊又怒,听得这“左残右缺”的哇哇乱叫,知他们之意,心中无名火更旺,竟不待“玉宰相”下令,自己便向“琴心楼”翻飞过去。

琴圣知他心意,怕韩放年轻,又不甚明事,遇上青城秀士这样的老江湖,说不定就会吃亏,忙边打边撤,向那“琴心楼”的底层退去。

青城秀士晁勾身形飘起,向“琴心楼”疾掠而上,身子尚在空中,铁锏在身前闪出一片幽幽玄光,亦攻亦守,横着向韩放疾扫而去。

琴圣知道这青城秀士不像先前那些角色好对付,深恐韩放有什么闪失,眼看韩放怀抱那把月琴,人已凭空而起,向后斜斜掠出,晁勾手中玄铁锏又闪出一道道玄光,将石敏的乾坤圈一磕而开后,像一张大网般罩向韩放。

青城秀士晁勾已看出韩放轻功卓越,于是便以锏气将她往一个墙角里逼去,那时,任她轻功怎样神奇,也是闪避不开。

琴圣识破晁勾的阴毒鬼计,情急之下,他竟把手中的那把六弦琴急掷而出。

韩放与六弦琴都是琴圣所最珍视的。晁勾察觉到有劲风袭来,忙撤回铁锏,向后疾扫,只听得一声震天脆响,铁锏竟把那飞掷而来的六弦琴击得粉碎!

琴圣在掷出六弦琴时,便已猜出极有可能六弦琴会被击碎,因为琴身那么大,焉有一击不中之理?

但他看到六弦琴真的碎了,仍是心疼不已,胸口似被重锤一击。

毕竟,这琴随着他出生入死,他已把自己的情感、灵魂融入琴内了。

“左残右缺”见他一愣神,一扬手,便有数十件暗器向他疾射而至。

琴圣醒过神来,双掌缭绕,幻化成掌影无数,十几件暗器竟悉数为掌风拍落,哪知这“左残右缺”的暗器手法端的是神出鬼没,一招占了先机,便咄咄逼人,以足一踢,竟又有数只飞蝗石飞出,各成一只“品”字形,急奔琴圣胸前数大穴!

琴圣堪堪拧身避过时,“左残右缺”各一张口,便有两粒小小的铁莲花向琴圣的“天突穴”袭来,速度慢得不可思议,飘飘荡荡的样子,琴圣错掌一挥,向铁莲花扫去。倏地,那铁莲花突然爆开,弹出四枚银针,夹着“咝咝”之破空声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向琴圣的“神封穴”倾洒过来,快得炫人眼目!

琴圣招已用老,突遇此变,劲力难以提升,竟只避过三枚银针。

剩下那枚银针便深深地扎入琴圣的“神封穴”。

“左残右缺”见一袭得手,暗自窃喜。“神封穴”被封,人之上肢便无法动弹,如此一来,玉笛崔元岂有不能将他斩杀之理?

恰好此时,石敏刚用力踩塌一块楼板,口中叫道:“无忧妹妹,将琴予我,从此处下去!”

青城秀士刚刚击落琴圣的六弦琴,来不及转身,眼睁睁看着韩放从那墙角里如翩翩蝴蝶般从自己身侧闪过,自那楼板上的洞口跃下去,手中六弦琴同时也已抛给石敏。

石敏接着亦从那洞口一穿而下。

青城秀士晁勾紧追不舍。

“左残右缺”见石敏怀抱六弦琴,心中无名之火又“腾”地升起,心道:“反正琴圣‘神封穴’刚被封了,崔元一人足以应付。”因此对琴圣这边不顾,哇哇乱叫着向石敏这边扑来。

眼看石敏后有晁勾的铁锏,前有“左残右缺”的数十枚暗器,情势危在旦夕!

石敏娇叱一声,不退反进!

青城秀士晁勾没想到石敏如此神勇,手中铁锏已扫了个空。

石敏向前一掠之后,手中六弦琴一翻,以琴背向着“左残右缺”抡作一轮幽幽光轮,那数十枚暗器悉数射在六弦琴琴身上。

石敏单手持琴,另一只手疾运内力,冲至指尖而出,向六弦琴琴弦挥去,只听得“铮”的一声响,一股无形劲力已向“左残右缺”袭去!

“左残右缺”扑向石敏,石敏闪挡暗器并以气催音这一系列之事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

只听得两声惨叫,又是“哇”地一声,似乎有人受了重伤而吐血。

惨叫着倒下的是“左残右缺”。

吐了一大口血的是琴圣。

剩下的所有人全都一下子静了下来,被这突然的变故怔住了。

惟一对这变故了然于胸的只有琴圣一人。

原来琴圣的“神封穴”被银针扎中后,上肢立刻不能动弹,而此时“玉笛”崔元的笛子又已呼啸而来!

情急之下,琴圣全力提起一股内家真力,汹涌而上!琴圣本为武林中绝顶高手,如此全力提气,那真气的声势端的是惊世骇俗,“呼”地一齐涌向“神封穴”,竟将“神封穴”中的银针激得倒射而出,其疾如电,带着破空之声,朝“左残”而去!

琴圣冲开“神封穴”后,立即双掌一错,一道排山倒海之力顿时鼓荡而出,玉笛崔元没想到琴圣竟能在瞬间冲开穴道,被这掌风一击,手中玉笛差点脱手而飞。

崔元不禁吓得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中毒之人久战之后仍有如此神功,不由有冷汗从额头渗出。

其实,琴圣如此奋力一搏,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真力提运过度后,他立觉胸口一阵奇痛,似乎六腑已全然碎了,一口污血直涌而上,琴圣忍奈不了“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在阳光下洒成血幕,他的白袍上也已是血迹斑斑了。加上他诡秘莫测的笑容,让人看了顿起阴森恐怖之感。

“左残右缺”正一心一意地对付眼前手持六弦琴的丫头,加上又无听觉,对琴圣弹射出来的银针毫未察觉。

于是,“左残”便在不知不觉中被银针射中“带脉穴”,又惊又痛,一声惨叫,向前跌撞而出,“右缺”受他一撞,吃了一惊,猛一回头。

就在此时,石敏的六弦琴所发之无形劲气已急袭而至。

“左残右缺”本无听觉,所以在石敏手指划过六弦琴时,并未能有所警惕,加上被银针一搅,已乱作一团,一时还未明白是何人伤了“左残”。

心神不定之际,以琴弦发出的真气已悄然奔袭至他们身前,二人只觉得喉头一甜,便向后倒去!

那被琴声劲气划过的颈部,竟如利刃削切,一缕血箭喷射而出!

这场变故太过奇异,全场为之一呆!

一直静立一旁的玲玲最先反应过来。她已看出琴圣已受了很重的内伤,支撑不了多久,而以青城秀士对付石敏,大约可以打个平手。

于是,玲玲便抽出腰上软剑,飘然跃入战圈,与“玉笛”崔元并肩而战琴圣。

只要他与“玉宰相”一道拿下这琴圣,日后她便会马上在“铁血王朝”中变得炙手可热!

而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这种设想极有可能会很快实现。

琴圣勉力提神,双掌一错,卓立于地,静静地等待。

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要不了僵持多久,他的真力一涣散,那“笑死人”便会全力侵入心脏,但他必须等待,必须以逸待劳。

对于一个正在为毒气侵入之人来说,这种等待岂非很残酷?

但更残酷的事接着又降临了。

就在众人屏声静气之时,从那丛林中又无声无息地飘来一人,他来得如轻风吹过,也似一道随时可以消失的幽灵,似乎他的身子并非人间之物,全无重量。

看他一身轻功,竟丝毫不比韩放逊色。

双方都在等待,谁也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转眼间,那人如一道匹练般席卷而至,在“玉笛”崔元面前一躬身道:“属下颖州司马胡管参见宰相大人。”

琴圣一惊。

“玉笛”崔元冷哼一声,道:“胡司马,你为何不去丐帮黄州分舵,却来此地,莫非是信不过老夫的武功?”

胡管忙恭声应道:“属下岂敢?只是属下同齐州司马刁田一道前往黄州,已剿了丐帮黄州分舵,返回途中接到天皇密令,让属下来此地协助宰相大人。”

“玉笛”这才脸色稍缓,道:“如此也好。”

琴圣对韩放喝道:“无忧草,速去我平日对你所言的藏身之处!”

韩放也已看出爹爹形势极危,生命存于旦夕之间,哪肯离去?

“玉笛”崔元一闻琴圣之言,勃然变色,冷冷一声寒笑道:“恐怕你已难如愿了。胡司马,你负责拿下这丫头!”

琴圣大惊,因为他已看出这胡管轻功卓绝,若换了别人,自是极难赶得上韩放之身形,而这胡管却不同,如此一来,韩放岂不危险?

琴圣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双掌一挥,冷叱一声,同道罡烈掌风狂卷向胡管前胸,掌风隐隐如雷鸣,声势颇为骇人。

同时,琴圣对韩放喝道:“还不快去?否则我便死不瞑目!”声色极为狞厉,似已动了真怒。

韩放悲声呼道:“爹……”身子却已飘然而起,如流矢般曳起一道光芒,向那小屋而去,石敏恐她有失,急忙跟着飞掠而去。

“胡司马”轻功果然厉害,竟在琴圣掌将及身之时,已向后飘飞而出,恰似一片秋叶。

“玉笛”崔元的笛子与青城秀士的铁锏同时从左右侧袭过来,而玲玲却向那小屋追去。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是要以青城秀士晁勾与“玉笛”崔元牵制琴圣,利用胡管的轻功去追杀韩放。

而玲玲,则是为了对付石敏,免得她在边上碍手碍脚。

如此计划,不可谓不周全,不可谓不阴毒了。

琴圣的一张怪脸扭曲得更厉害。

他手上已无六弦琴,却仍将劲力提至手上,直透出指尖,双掌倏然拍出,不但掌风惊人,根根手指亦有无形劲气划空而过,一时,只觉得那双掌已铺天盖地而来,令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胡管的身形不由为之一滞,但琴圣又狂喷了一口鲜血。

如此稍稍慢了一点,待他越过玲玲,疾扑而入那小屋时,小屋内已无了韩放、石敏的人影。

只见一屋子“叮叮当当”乱响的风铃。

胡管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看看这小屋,除了方才他走进来的门外,别无他处可以进出。

莫非韩放与石敏会遁地不成?

玲玲也跟着进了小屋,她也被这情景惊呆了,想不到这两个小丫头竟能在她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直把她气得银牙直锉。

倏地,一只布绒制成的大猩猩映入她眼中,模样与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猩猩阿帅一模一样,似乎在龇牙咧嘴地朝着她做着鬼脸。

玲玲心头之火无处发泄,软剑一抖,便把布猩猩划破开来,破布飞了一地。

玲玲还不罢休,软剑乱舞,把一屋的风铃悉数斩落于地,眼中杀机满布。

那胡管与她并不熟悉,见她年纪轻轻,腰上所挂之小小金属环颜色竟也是白色,与自己已是平起平坐,本是暗自惊奇,现在看她眼中杀机如炽,方才明白过来。

他知道这女子心中必是盛满了无限的恨意,似乎与她为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所以她才痛恨整个世界。

一个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人,要么已经疯了,要么就是毒如蛇蝎。

玲玲并没有疯。

所以胡管见她便如看到一条巨毒无比的母蛇的感觉。

倏地,玲玲一声惊叫:“床底有声音!”

床底哪里有声音,至少,玲玲未听到有什么声音。

但如此一喊,胡管便已飞身扑向那奇矮无比的木床,,手中兵器匹练般的电闪而出。

他用的是一柄猎燕叉,但比一般的猎燕叉细长。

一柄能捕猎飞燕的叉子,这次又能猎到什么?

猎燕叉刚一触及那木床地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听得一阵机簧声响起,如骤雨袭过,然后那木床四周的木柜小门急速弹开,每一扇木门中弹出数枚暗器,其疾如流矢,全向胡管身上飞袭而来!

在玲玲看来,这便像是一场可以狂扫一切的骤雨卷向一棵孤零零的小树。

小树是遍体鳞伤,几被连根拔起了。

胡管一听到那机簧之声,心中便知不妙了,再听见暗器破空之声,他便绝望了。

他知道躲也无用,那么多的暗器已是密得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一般,莫非他还能变成一只苍蝇从这网眼中飞出去不成?

他现在所能做的事只有尽可能把身子缩小,再缩小。惟有如此,身上中的暗器才尽可能少一些。

当然,他还来得及在心中骂一句:“贱丫头,其心如蛇!”

他骂的自然是玲玲,骂完了这一句,他便死了。死的样子很不好看,全身布满了暗器,就像滚了一身沙子的癞皮蛇。

玲玲身上已有冷汗渗出,凉嗖嗖的。

她已通过胡管的一条命试出这床果然有异。但知道有异,她又能如何?她又怎会再冒险上去一试?即便是已无了暗器,里面真的藏着石敏与韩放,她又能胜得了她们么?

于是,她便转身走了,走得毫不犹豫。

她相信屋中定会有两双眼睛看着她这么毫不犹豫的走开,她要让石敏认为她并未发觉这床底下的秘密。

然后,只要她与“玉笛”崔元、青城秀士晁勾三人一道合力将琴圣击毙,便可以与他们一道折回小屋。

小屋子又重新安静下来了,只是多了一具尸体,以及一地的狼籍。

床底下果然有两人从一条小缝中往外看,正是石敏与韩放,那缝内窄外宽,于是可以看清人的膝盖以下部位。

方才,石敏与韩放躲进床底那个小坑后,玲玲与胡管接踵而至,当石敏听到玲玲的呼声后,又见另一个男人的脚跃起,便将设在下面小坑中的小拉环拉住,听到有利刃扎于床板上的声音,她便用力一拉拉环。

上面一声惨叫。

然后玲玲离去。

但她却又不能冒险出来,因为按形势看,琴圣绝对凶多吉少,那么她现在出击,岂不是送死?

她便在那儿静静地等待,也许,等来的只是死亡而已。

韩放几次想冲出去,石敏都强力把她拉住了。她知道现在韩放的安危定是琴圣所最牵挂的。如果韩放有什么闪失,琴圣定死不瞑目。

想到死,她的心便抽紧了。她知道琴圣此次能生还的可能几乎没有。一个身中巨毒的人能与“铁血王朝”中的“宰相”及别的人缠斗如此长时间,已是奇迹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所以时间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死死盯着那条小缝,一只手握着铁环。

她想:“能拼一个就赚一个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仍无人进来,甚至门外的打斗声也没有了。

再后来,她终于看到两个人进来了,两个人都穿着男装,只是有一个却很奇特,竟穿了一双女人的鞋。

不久,“通”的一声在床上响起,她用力一拉铁环,同时人也飞身而起……

听石敏说到这儿,古错不由看了看珑珑的脚。

珑珑知他之意,但因为听石敏说她姐姐玲玲的阴险毒辣,所以便无心情与古错说话,口中问道:“方才我们在那‘琴心楼’及山谷中,并未见到玲玲的尸体或人,不知她去了何处?”

石敏听她先说“尸体”后说“人”,便知道她也觉得她姐姐玲玲太过分了,如此一说,意在表明她对玲玲的生死并不在乎,万一她已为琴圣所杀,珑珑也不会怪琴圣的。

石敏不禁暗自钦佩她的深明大义。

古错忽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江湖中像琴圣这般惨死于‘铁血王朝’手下的人已有不少。”

珑珑道:“不错,胡管所言‘挑了丐帮黄州分舵’便是一例。”

听到这儿,古错一惊而起,道:“不好!”

珑珑、石敏都被他这么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珑珑道:“什么事把你急得火烧屁股似的。”

古错却不答话,望着无边的夜幕,沉思良久,方道:“我们应尽快赶回云飞山庄。”

石敏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不由“咦”了一声,道:“云飞山庄?”

古错这才想起自己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身世,所以石敏一直称他为“笑大哥”,忙解释道:“云飞山庄便是我的家,与玲玲一起的那年青男子是我二哥古云。”

石敏大惊失色,她想起那古云还是自己击毙的呢,不由很是不安。

古错猜知她心意,安慰道:“我二哥逆天而行,此次终于丧命,是他咎由自取,石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石敏这才稍稍心安。

古错却在暗想:“二哥虽然平日性格狭隘偏激,但本也不致于走上如此邪途,这其中定是玲玲作神弄鬼。连琴圣那样的人物也为她所骗,何况极少走出山庄的二哥?”

至于玲玲是如何骗那古云,却是无人知道了。

石敏轻声道:“笑……古大哥,那为何江湖中并无几人知晓笑天钺便是……便是什么飞云山庄的人?”

她终是从未听过“云飞山庄”此名,所以一时总也记不清。

古错便将以前的事告知于她,只把石敏听得张口结舌。

末了,她忽然问道:“既然古大哥你本决定不让世人知晓你是飞……云飞山庄的人,为何现在又急着赶回去?”

古错道:“因为我二哥古云临死之前似乎是在告诉我云飞山庄极有可能已出事,而且,这似乎又与玲玲有关。”

说到这儿,他的眸子发亮了,咄咄逼人,只是在这夜里,谁也看不到。

石敏忍了半天,仍是忍不住脱口道:“怎么又是玲玲那……那丫头。”

立即,她感到与她紧靠着的珑珑之身子忽然一震,不由有点后悔。

这时,韩放已悠悠醒来,先是被这天边的黑夜吓得一怔,再后来感觉到身体两侧有两个温软的身子紧紧拥着她,便猜知是珑珑与石敏,心中恐惧才减,但刚一定神,立即又想起惨死的爹,不由悲由心生,又低低地哭出声来。

石敏心中一软,伸出玉手握住韩放的皎腕,柔声道:“无忧妹妹,先听姐姐几句话好不好?”

韩放柔顺地点点头。现在,石敏是她惟一可以亲近的人了。

石敏温柔地道:“我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爹也是为奸人所害,也许害我爹的与害你爹的是同一个人,我也悲伤愤怒,可仅仅悲伤又有何用?我们哭得越伤心,那大恶魔就笑得越得意,对不对?”

韩放含着泪点了点头。

石敏接着道:“恶人总会有恶报的,但我们也不能等着上天来惩罚他们,我们要自己动手,先斩了他的手脚,也就是设法除去他的部下,然而孤立的他,最后群起而诛灭。”

韩放似乎有点懂了。她已收住眼泪,眼中有一丝仇恨在燃烧。

石敏指着古错与珑珑道:“天下总是好的人多,比如这古大哥和珑珑姐姐,还有其他好多好多的人,都会帮助我们,所以我们终是能为父报仇的。”

“而现在如果我们总是一味地悲伤,就会被坏人所发现,乘隙而入了。”

古错听着石敏如此耐心地对韩放解释,不由颇为感慨,心道:“看这韩姑娘也是玉洁冰清的样子,怎么心智却如此不清呢?”

他记起自己年少时的痴傻,心中不由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古错倚在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在想:“要是韩姑娘也能像自己一样,突然恢复了神智,那就好了。”

聊了这么久,夜已很深了,风大了起来,冷意直侵肌肤,石敏不由缩了缩身子。

珑珑便解下她的大酒葫芦,递给石敏,道:“喝几口吧,可惜不是我师父酿的,不过暖暖身子倒不错的。”

石敏不说话,接过来喝了两大口,立觉全身升起一股热流,顿时暖和多了,便又将酒葫芦递给韩放。

韩放犹豫了一下,也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不料她以前从未喝过酒,被那酒劲一刺激,竟喝得呛了一口,石敏忙替她捶背。

在酒劲的作用下,三个女孩很快沉沉睡去。

古错却迟迟睡不着,他把石敏所说的事再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忽然心中一亮!

他记起石敏说玲玲刚来“琴心楼”时,曾给琴圣一本书,琴圣看了之后,神色大变,口中喃喃直语:“果然是她!这又何苦?”想必此书定有蹊跷。

他又接着往下想:“玲玲所说之言自是假的,但至少要伪装得让琴圣相信,琴圣一看那笔迹,便认出是谁,可见他与此人很熟悉。”

“那么此人又是谁呢?”

“玲玲说是什么月夫人,而且这月夫人似乎又是什么‘屠堡主’之妻。‘屠堡主’的妻子怎么会与琴圣熟悉?而且按石敏所言之琴圣的表情,似乎琴圣与月夫人之间有一种情感存在,此人一定是韩放的母亲!!!”

古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

“定是琴圣本与那月夫人是情侣,而后月夫人不知何故离开琴圣去了屠堡主那儿。所以韩放身边才没有母亲。”

“玲玲能拿到月夫人的手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与月夫人是一伙的,所谓的月夫人让手下追杀什么麻从山,玲玲又从月夫人手下那儿夺来此书之事,全是编造出来的;另一种可能,便是玲玲设法从月夫人那儿偷来的。”

“但是琴圣与月夫人之间的事,江湖中从未有人提过,玲玲一个初出江湖之人,又如何知道?如不是了解的很清楚,她又怎会以那书作诱饵?”

“而且那书的纸张奇薄,才能使琴圣沾着唾液翻开,这也极像事先安排好的。”

想到这儿,古错已完全肯定自己的想法了,他断定月夫人也已是“铁血王朝”的人。

要查月夫人,似乎从那本书入手再合适不过了。

古错决定回“琴心楼”去找那本书,但他却又不放心让珑珑三人呆在这儿。

犹豫了半天,他才下定决心,暗忖道:“我速去速回,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此荒山野岭之中,又怎会有人在这半夜乱窜?再说以石敏,珑珑的武功,一般人来袭击,还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如此一想,他在四周巡视了一番,见并无异常,便如一缕轻烟般向山顶的“琴心楼”飘去!

夜色极浓,远处的群山如悄悄蹲伏着的恶魔一般。

树影也在晃动着,似欲择人而噬。

很快,古错便来到了“琴心楼”。

白天的遍地尸体仍在,横七竖八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月色很淡很淡,所以古错总是一不小心便会在尸体上绊上一脚。

“琴心楼”当然很静。

但那“琴心楼”上却有微弱的灯光在摇曳!

古错觉得自己的心在收缩,背上已有丝丝凉意,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悄悄地伏下身子,隐入草丛中。

倏地,似乎有谁在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