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无涯教主

2005-02-26 04:29:43 发布 | 11999字

第二十五章 无涯教主

此时,神手与韩小铮、左之涯已战至生死系于一发之境!

双方已注定必须以生死判胜负!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已无法化解的仇恨,更因为他们的武功决定了他们必须全力以赴,要么杀了对方,要么被杀!

任何犹豫与退却都将是致命的愚蠢!

慕容池看着激战中的三人,叹了一口气。

慕容小容心不由一沉,道:“爹,你……为何叹气?”

慕容池道:“本来这两个年轻人一定会输的。”

慕容小容不高兴地嘟起嘴:“你指望他们输吗?”

慕容池哈哈一笑,道:“当然不是,爹早已听说六王爷神手武功高强,没想到竟已高到如此地步!环视当今武林,能出其右者,恐怕已没有了!”

慕容小容不屑地道:“我看不见得。”

慕容池道:“现在当然不见得了。因为他已经受了伤,而且颇重!我想不明白他这样高的武功,怎么会被伤了!哎,一个人要练成卓绝的武功,已是不易,要练成他这样的武功,就更不容易了!如此一个难得的人才,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慕容小容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地道:“爹是说神手必死无疑?”

没等慕容池回答,那边已响起一声震天巨响!

慕容小容急忙望去,只见二个人影倒飞出去!一个是神手,另一个却是左之涯!

慕容小容惊叫一声:“左大哥!”立即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慕容池一怔,立即从她的神情中看懂了什么,他担心她有所闪失,立即跟了过去!

当他们赶到时,才知神手已气绝身亡!而左之涯也已受了极重的伤,在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韩小铮像一杆标枪般挺立着,脸色却已苍白如纸!他的腹部开始有血渗出,一滴一滴,然后越来越快!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身躯缓缓向后倒去!

但他没有倒下,因为段如烟已及时将他扶住!

慕容小容拥着左之涯号陶大哭!

慕容池道:“哭什么哭?有慕容世家的人在边上站着,只要有半条命的人,阎王爷就收不走他!何况他……嘿嘿……”

不知为何,他竟笑了起来。

慕容小容听他如此说了,便知左之涯已不会有什么事,这才破涕为笑。

慕容池哪能看不出女儿的心事?他见左之涯武功卓越,人也俊朗不凡,心中甚是欢喜,当下便以独门手法点了左之涯的几处要穴,护住他的心脉,这才对门下弟子道:“找一辆马车来,将这位伤者带回去!”

那弟子转身而去。

慕容池又对他的二儿子慕容镜道:“镜儿,你带几个人速速赶回家中,将‘周天丹’取出一粒后,立即沿原路返回,直至与护送伤者的马车相遇再将‘周天丹’与伤者服下!”

慕容镜失声道:“周天丹只有四颗……其他方法也是能救活此人的!”

慕容池沉脸道:“这还用你提醒我?可他恢复得太慢了,有一个人会很不高兴。”

慕容镜道:“谁?”

慕容池道:“你的小妹!”说罢忍不住笑了。

慕容镜一愕,醒悟过来,忙道:“我这就去!”

慕容小容已是俏脸飞红,也不知是喜的还是羞的。

此时,韩小铮已醒转过来。其实他伤得并不是很重,只是因力竭再加上失血才会暂时地晕迷过去,醒来时,段如烟正关切地望着他,眼中已是泪水盈盈,见他醒来,忙拭去泪水,道:“你怎么样了?”

韩小铮觉得腹部有一种压迫感,知道一定是已包扎过了,便向段如烟感激地一笑,因为受了伤,所以笑得有些吃力。

他想起神手的一只手掌插进自己腹部时的情形,当时,他清楚地感觉到神手的手指微热以及它在腹肌中穿行时的轻微声音!

如果神手的手再递进二寸,恐怕自己便无生还机会了!

韩小铮示意段如烟将他扶起来。

待他坐稳时,才发现段如烟腿上也受了伤!而且还没有包扎,血已开始凝固。

她一定是一心只顾看着韩小铮而无瑕去包扎自己的伤口了。

这时,夏雨与伏仰走了过来,韩小铮望着伏仰,吃力地道:“今天若……若非有伏前辈……恐怕我们要吃大……大亏。”

伏仰被神手伤了一掌之后,脸色一直很苍白,现在却有了兴奋之色,显然是因为来之不易的胜利。

伏仰道:“其实真要说谢的话,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我在这儿潜伏了这么多年,一直等到今天,才有机会出手。因为我对神手的功夫太了解了,单凭我一个人,即使是偷袭,也胜不了他!”

夏雨突然道:“在六王府中的那位老者呢?”

伏仰沉痛地道:“他死了,他也是官府中插入六王府的人对不对?”

夏雨点了点头。

伏仰道:“他的身分已被神手察觉,所以故意放风说要去劫法场,等你们伏下的内线将消息送出去之后,他才对此人下了毒手!然后布下埋伏,等候你们的到来!看来他料事很准,你们果然来了!”

夏雨痛心地道:“他……竟然死了!他是六扇门中……一位前辈高手……一个无名的英雄,我很尊重他!”

是的,只有在六扇门这样介于官府与江湖之间的组织,才会有真正的无名英雄!拿着微薄的俸禄,背着“鹰犬”的名声,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韩小铮记起了那个老人,那个曾对他说过“剑折了便不再是剑”的老人,他当时也已感到这个老人有些不寻常,没想到会是官府中人。

这时,慕容世空的人已找来了马车,将左之涯抬了上去,慕容小容向这边望了望,对韩小铮一点头,然后一行人便离开了六王府!

韩小铮看了看段如烟,他发现段如烟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左之涯一眼。

他不由在心中叹了一气,暗想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知能否从此一笔勾销。

无论如何,段如烟是不会去爱左之涯的,因为她一直是在利用左之涯向吕一海报复!

而左之涯已从伏仰那儿知道了一切,也就是说他已知道段如烟并没有死以及她与他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他也只能让自己忘记段如烟。

也许,便在这时候,敢爱敢恨的慕容小容走进了左之涯的情感中。何况,他们二人在六王府中生死与共,患难一定使他们有了同呼共命的感觉,于是,情愫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滋长了!

韩小铮想到了阿芸,想到自己在阁楼上说了半截的话,他的心不由自主一阵紧缩,生生地疼!

段如烟见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许多,所以又惶然不安了。

韩小铮轻轻地道:“我想回家……”

段如烟道:“我送你回家,不过得先把伤养好!”

夏雨忙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可以在一夜之间找来一百个郎中!”

伏仰道:“我信!可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郎中,没病也给吓出病来了。韩老弟是皮肉之伤,只要静养便可以了。”

不知什么时候,“不二门”的柳不阴、叶不阳及他们的几名弟子,还有“天残十二剑”中所剩的一哑一瞎,以及圣天法王都已离去,连各自门下弟子的尸体也一起带走了。

夏雨叹息道:“江湖中人卷入朝廷之事,本就是有些不得已,现在既然六贼已除,他们便不愿再呆在这儿了!”

正说话间,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韩小铮等人神色一变,夏雨却平静得很!

只听得她道:“步伐如此整齐,一定是官府中人!”

果然,不多时,一列列甲胄分明的军士已跑步而入,绵绵不绝,竟有千人之众!

再看院外,只见一片灯火通明,想必在外面也集中了不少人。

千人军士闪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便见二乘大轿如飞而至!

夏雨冷笑道:“排场倒是不小!”

轿子转眼已到跟前!前面的那乘大轿一落稳,便有人上前撩开轿帘,从里边走出一位极具威仪的官员!

那官员冲夏雨一揖手,道:“恭喜夏姑娘旗开得胜!”

夏雨淡淡地道:“我一个人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官员哈哈一笑:“自然,这还得托圣上齐天洪福,英明神武!如今不但六贼的老巢被端,连他各地逆党也已被一网打尽!”

夏雨道:“御史大人擒了几个逆党自是好事,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想必这人便是詹御史!

詹御史尴尬地道:“此话怎讲?”

夏雨道:“已过去了的事,不提也罢!御史大人如此匆匆赶来,莫非有什么事?”

詹御史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御史是二品朝官,而夏雨却是无官无爵的一介女子,竟对他如此说话,怎不让他气煞?

不过他也知道夏雨身分特殊,不好得罪,只好干笑一声,道:“夏姑娘不是发出求援信号了吗?”

夏雨恍然道:“抱歉抱歉,时间隔得太久,我给忘了!想必御史大人接到信号时,正忙着抓乱党吧?”

詹御史道:“你!……”

夏雨道:“六贼已死,麻烦御史大人带回去验明正身,好在皇上面前有个交待!”

詹御史神色缓了缓,道:“本官正要邀夏姑娘一同面见皇上。”

夏雨道:“不必了,该我做的事我已做好了,又何必再去见皇上?我想皇上也不会因为我不去而怪罪下来吧?”

詹御史心道:“你不去岂不更好?我可多为自己揽些功劳。”当下,他道:“既然夏姑娘心意已决!本官也不宜勉强,只好由我一人向皇上面呈经过……”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个人接过话题道:“御史大人不必担心,我可以陪你一同赴京面圣!”

詹御史转身一看,却是满脸血污的欧阳牧野!

詹御史细辨之下方认了出来,道:“原来是欧阳兄弟,怠慢了,我还道……”

欧阳牧野道:“你还道我已死了对不对?”

詹御史干咳一声,强笑道:“欧阳兄弟说笑了。”

心中却在暗骂:“怎么一个丫头,一个看家护院的都这么阴阳怪气?”但他也知道欧阳牧野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万万顶撞不得。

现在,他再也没有原来的那份兴奋了,因为他知道是由于他过早对密州、云州、怨县等逆党下手,才惊动了神手,从而使夏雨这边的人伤亡惨重,尤其是御前侍卫,二十二个人已只剩欧阳牧野一人。对于皇上来说,江湖中人死多少他是无动于衷的,但御前侍卫死了却有可能触怒龙颜!如果欧阳牧野在皇上面前指出他的不是之处,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却又一想:“无论如何,我的功与过至少能相抵消吧?一将功成万骨灰,死几个侍卫又算什么?何况,人总是有弱点的,我就不信你欧阳牧野软硬不吃!”

主意拿定,心便有点安定了,忙道:“欧阳兄弟,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一同赴京吧,也免得皇上焦虑!”

欧阳牧野面无表情,向那两乘轿子走去。

詹御史向夏雨告辞之后,也上了轿,轿子又飞驰而去,然后上千军士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退出之时,已有人将神手、“神电营”、御前侍卫的尸体全带走了,而“瘦鬼门”群豪的遗躯却置之不理!

夏雨杏眼一睁,又要破口大骂,伏仰忙道:

“夏姑娘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好在老夫还有几个一直跟着我的人,可以让他们代劳。”

言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笛子来,吹起清越的笛声!

段如烟、伏仰、韩小铮三个人都受了伤,只有夏雨一人完好无缺,凭他们四个人要将“瘦鬼门”近五十余遗躯安置好,的确不易。

但能做一些准备工作:找来马车,将尸体一具具搬上马车。

幸好六王府的马车不少,但因为面生,所以驾车的马都不太听使唤。

好不容易才把所有的尸体搬上四辆马车,四人便坐在六王府内等伏仰的旧部到来。

六王府内死一般的静。昔日的繁华喧闹已在一夜之间成了过往云烟!

约摸过了三刻钟,西侧终于有一个人影飞奔过来!

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人的步伐有些古怪,像喝醉了酒似的有些不稳。

待到了二三丈远处,韩小铮已认出那人原来是他在山神庙中见过的算命先生,只不过此时已不再是算命先生打扮了。

伏仰惊讶地道:“老温,怎么就你一人前来?”

被称为“老温”的人张了张口,未出一言,突然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他的后背赫然插着一把飞刀!

伏仰神色大变!

韩小铮等人也吃惊不小!

伏仰急忙上前,扶起老温,只见老温已是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了!

那把飞刀几乎已全部没入他的体内,可以想象他完全是凭着一种惊人的毅力支撑到现在,一旦见了伏仰,精神不由一松,立刻便倒下了!

伏仰立即与他双掌对抵,要将体内真力送入,夏雨忙阻止道:“伏前辈,你有伤在身,还是由我代劳吧。”

在夏雨真力的催动下,老温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伏仰便急切地道:“堂……堂主,快……快走吧……”

伏仰道:“为什么?是谁下的毒手?”

老温吃力地道:“教……教主已……已发现了你的行踪,他……他不会放……放过你……你的!”

突然有一个声音道:“不,你错了,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杀了自己的堂主?”

众人一惊,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一丛腊梅后面慢慢地踱了出来,借着火光,可以看见这人格外地高,高到寻常人看他时须得仰视方可。

韩小铮发现伏仰的神色开始变得极为古怪,只听得他嘶声道:“是你下的毒手?”

那人缓缓地走了过来,边走边道:“对教主能这么说话吗?”

伏仰冷冷地道:“你又何曾把我当作无涯教的人?”

想必此人定是“无涯教”的教主宋米了。

宋米道:“此言差矣!我对教中弟子可是一视同仁,你离开‘无涯教’可是你自己走的,临走时你自己没打任何招呼,现在怎么又怪起我?”

伏仰道:“你又何必再演戏?你一向把我与叶刺两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欲将我们除之而后快,你选中了吕一海与那个贱女人,迫使我们不得不离开‘无涯教’。你并不甘心就此罢手,所以又暗中追杀我们!”

宋米道:“吕一海背叛我教,我不是让人去抓他了吗?可你却让他走脱了。至于你的女人要红杏出墙,我又如何管得了?自从你与叶刺二人不辞而别之后,我不但没有责怪你们,反而让教中弟子百般寻找……”

伏仰道:“住口!你如此做只不过是想杀人灭口!”

宋米吃惊地道:“杀人灭口?我有什么事需要杀你灭口的?”

伏仰冷笑道:“你做的丑事太多了,当年如果你不是暗中做了手脚,你根本就得不到教主的地位!”

宋米一听此言,眼中精光暴闪,沉声道:“当年我与墨师兄是在先师主持下公平地进行比试,教中弟子无一有异议,连墨师兄他本人都没有什么怨言!没想到你却在这儿打抱不平,你怀疑我没关系,可是我绝对不容许你怀疑先师的公正与英明!”

伏仰大笑道:“你不必以先教主来压我,我对他老人家也是尊重得很!只是他与墨监使都被你蒙骗了,才使你阴谋得逞!”

宋米的脸色变得极为可怕,有隐隐杀机在上面涌动。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道:“想必你一定是听信了奸人谗言,才有如此胡言乱语,我可以再原谅你一次。不过,你必须替‘无涯教’杀一个仇人。”他指着韩小铮道:“就是他!”

韩小铮神色不变,缓缓地道:“宋大教主为何对我如此恨之入骨?”

宋米道:“你又何必装蒜?我们‘无涯教’已有卜堂主、花堂主及其他教中弟子亡于你手中,这个仇我们怎能不报?”

韩小铮道:“两位堂主不是我杀的。”

宋米沉声道:“铁一般的事实你竟然还想抵赖?”

言罢,他忽然道:“有请毕楼主!”

便见远处走来了五六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凌风楼”楼主毕凌风!

而走在毕凌风后面的则是“梨园五怪”中剩下的“四怪!”

宋米道:“我们本教弟子的话你们可以不信,但毕楼主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他对毕凌风很客气地道:

“毕楼主,请你将当时情景说一说。”

毕凌风缓缓地道:“花堂主遇害时,凶手是有名的杀手‘生死不由己’麻七,麻七当时便死了。而与麻七一起的同党还有二人,一个死了,另一个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救走!当时我所看到逃走的人之容貌,与这位兄弟并不相同。不过,我想麻七可以易容,这位兄弟也一样可以易容,所以,我无法判断这位兄弟是不是凶手的同党。”

说着,手指着韩小铮。

韩小铮与伏仰心中暗自点头,忖道:“毕凌风此言极为中肯,倒不失一代名侠风范。”

糊涂武生道:“教主,我曾与那个逃遁而去的人交过手,那人的武功与他的武功一模一样!”

糊涂武生口中所提的“他”,当然也是指韩小铮。

韩小铮从地上吃力地站了起来,缓缓地道:“我与你们的卜堂主交过手,并且伤了卜堂主,但我没有杀他。至于花堂主遇害时,我的确在场!但当时我是被奸人所陷害,根本无法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曾与麻七一起出现!

宋米道:“你说的奸人,又是谁?”

韩小铮道:“神手。”

宋米冷笑一声:“神手已死,所以你就想把责任推给他,以求死无对证,对不对?”

“不对!”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只见一个纤美的身形掠空而出,极轻盈灵捷地向这边射来!

听到这声音,韩小铮内心一阵狂跳,因为他感觉到这一定是阿芸的声音!阿芸的声音他是不会听错的。

当那女子落定之后,缓缓转身,韩小铮不由一呆,心中一下子充满了失落感。

这女人根本不是阿芸,而是一个年已四旬的女子。

可这个女子的容貌、身段、声音怎么会与阿芸如此想像?

却听得宋米与伏仰同时失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尤其是伏仰,脸色极为复杂古怪!

只听得那女子缓缓地扫了众人一眼,方道:“是该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了。”

宋米阴恻恻地道:“李丹芸,你要说什么?你还嫌当年的丑丢得不够吗?”

韩小铮一听“李丹芸”三字,才明白眼前这女子竟是阿芸的母亲!自然,她也是伏仰之妻,难怪伏仰的神色会如此古怪。

只听得李丹芸道:“莫非你怕了不敢让我说?”

宋米仰天长笑,笑罢,方道:“怕?我什么时候怕过?”

他轻咳一声,提高了声音:“都出来吧,让他们尝一尝怕的滋味!”

话音刚落,便见四周突然如幽灵般涌现了上百名黑衣人,转瞬间,所有的人已处于重重包围之下!

宋米得意地道:“我宋某可以担保这些人至少比神手手下的饭桶要强上一倍!”

他对李丹芸笑道:“现在,你便把事情全说出来,让我尝尝害怕的滋味吧。”

李丹芸道:“这些人全不是教中之人,你竟然背叛教规,暗中培植势力!”

宋米道:“此言差矣!他们怎么会不是教中之人?只不过他们不是‘无涯教’的人,而是在不久之后即将成立的‘武国’中人!顾名思义,‘武国’便是要以武治国,这就很需要他们这样年轻勇敢而且武艺高强的年轻人!那些老朽之辈,是成不了大事的!”

伏仰愤怒地道:“你……你竟敢分裂‘无涯教’!”

宋米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并不想分裂‘无涯教’,我只是要让‘无涯教’消失,让‘武国’辉煌壮大!因为‘无涯教’的组织结构已不顺应时代了,人员过于庞大复杂及没有强硬的对外措施,使‘无涯教’如同一只病入膏肓的巨虎,看似可怕,其实已行将朽木!”

“所以,我便想与其让‘无涯教’在这儿苟延残喘,不如剔除‘无涯教’的一些迂腐势力,再吸收一些新鲜势力,重新组成一个‘武国’。‘武国’必将可以纵横天下,武运长久!”

他笑了笑,道:“当然,目前我们做的还不够好,比如至今还让你们这样的人存在世上,便是一个失误,幸好今天我可以把这个失误弥补过来。”

李丹芸恨恨地道:“你……无耻!”

宋米道:“还有比一个女人主动勾引男人更无耻的吗?”

韩小铮感觉到伏仰身子一颤,而李丹芸的脸色已是变得煞白如纸!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道:“好,今天我就把事情全说出来!我本是神手手下的人,奉命打入‘无涯教’,一切都那么顺利,神手极为满意。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身分早已被你察觉!”

宋米道:“不错,我察觉了你的身分之后,便将你安置到伏仰的身边,你这样的一个美人儿自然可以让伏仰这小子神魂颠倒。之后,我以揭穿你的真实身分为手段要挟你,让你勾引叶刺,从而离间了叶刺与伏仰,为我自己的目标扫清了二个很大的障碍,对不对?”

他说得那么平淡,似乎这些事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做下的。

他接着道:“你们知道为什么神手会察觉你们会在今夜来袭击他吗?我告诉你们吧!这都是我让人暗中告诉他的,我要让他来消灭你们,没想到他自己反倒也死了!这更好,本来他就是我要杀的人!”

“他自己以为很聪明,其实比起我来,他简直就是一个笨蛋。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在卜说受了伤之后,他再次让人补了一剑,包括使计杀了花昔,我全都知道!”

此言一出,糊涂武生、毕凌风也大吃了一惊!韩小铮也是吃惊不小!

毕凌风沉声道:“这本是你们教中之事,外人不宜插手,可惜花昔是我的朋友!”

糊涂武生的声音已有些失真:“你……你为何见死不救?”

宋米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们都是老东西手上栽培起来的人,如果我说要改‘无涯教’为‘武国’,他们不闹翻天才怪!”

他叹了一口气道:“本来一切的黑锅都可以扣在这个倒霉的小子身上!”他指了指韩小铮:“我还可以再做一些漂亮的文章!可惜这女人不知为何一反常态要与我撕破了脸,我只好如实相告了。”

李丹芸嘶声道:“我恨你为何坐视神手对阿芸下毒手而不救!”

宋米一摊手道:“那丫头不会武功,我救出她又有何用?我又怎能因为她而惊动神手?神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若不是伏仰老弟在他身边潜伏了十几年,还真不容易对付他!”

他看了看伏仰一眼,道:“不要惊讶,我早已知道你易容成无心潜伏在神手身边,早在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待你对神手出手的那一天,让阿芸那丫头死去,也是想催一催你!”

韩小铮突然笑了起来,他没有理会众人奇怪的目光,自顾道:“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厚颜无耻!”

宋米点头道:“不错,能像我这样厚颜的人实在不多。不过既然你们已全是将死之人,我把话说明了又有何妨?一个人要成就大业,总是需做一些龌龊小事的。”

他望着毕凌风道:“我最不想杀的人就是毕楼主你。如果这个贱女人不出现,事情就不会这样发展了。”

他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天已快亮了,杀人在天黑之时是最好的,因为黑暗能掩盖一切,所以我就不能再陪你们聊天了。”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宋米的用意,他要杀人灭口!

显然,他是有把握做到这一点的,因为他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这些本来根本不会站在一起的人,但现在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他们站在一起了。

韩小铮、段如烟、伏仰已受了伤。

“梨园五怪”已缺了绝丑,那威力惊人的配合将不复存在!

只有毕凌风、夏雨、李丹芸是可以全力一战的。

谁也不知道宋米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可谁都知道宋米的武功一定已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因为连他手下堂主的武功都已是登峰造极,何况是身为教主的他?

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神色凝重,因为大伙儿都明白一场生死搏杀又要开始了,而且,他们的胜利机会很小很小。

奇怪的是李丹芸却反倒平静得很!

宋米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他疑惑地道:“难道你不知道以你们这些力量,根本无法与我对抗!”

李丹芸道:“我知道。我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我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不!应该说是墨监使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墨监使?

难道是墨羽?

正是墨羽!

李丹芸的话刚刚说完,众人便听到了车辘之声,在百余名黑衣人身后,又已出现了更多的人!

黑衣人竟挡不住外围之人的冲击,纷纷溃退!

所有的黑衣人立刻收缩回来,以宋米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阵脚!

只见一辆轮椅如飞而至!轮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他的两侧,有两个彪形大汉为他推动轮椅。

此老者正是墨羽!

即“无涯教”教主的师兄,任监使一职。

监使对教中弟子本无多少约束力,而此职却是对教主的监督。事实上,一个帮派的兴亡,与帮派中能否对掌门人形成有效监督有很大的关系。

“无涯教”能久经不衰,也有这个因素的作用。监使的地位并非凌驾于教主之上,而是在掌握了足够的真凭实据可证明教主违反教规背叛本教时,他可以向教中四大长老提议免去该届教主的职务。

而四大长老一般都是前任教主的同辈人物,或前任教主在任时的监使、堂主,德高望重。他们平时不涉足教中具体事务,惟有在罢免惩治现任教主时,他们才会出面!

如此一来,便可以防止整个帮派因为某一代教主而急速衰退乃至土崩瓦解。

在墨羽后面,有四个神情肃穆的老者,他们便是“无涯教”的四大长老。

再往后,便是“无涯教”的几位堂主。

奇怪的是“无涯教”中的堂主并未到齐,相反却多出了四位眉发皆白的僧人,看他们精光内蕴,含而不露的模样,一定是得道高僧。

更奇怪的是墨羽的身上罩了一件极为宽大的袍子,几乎只有头部露出袍子之外!

只听得墨羽以低沉的声音道:“宋师弟,你已触犯了我教数条教规,只有自废武功,方能免去一死。”

宋米喝道:“放肆,我是教主,你竟敢以这种口气与我说话!”

只见“无涯教”东长老上前一步,朗声道:“鉴于宋米任教主之位期间,视属下人命如草芥,恶意离间各分堂之关系,并企图颠覆我圣教,另立邪门组织。依我教教规,经监使与四大长老共同商议,决定免去宋米教主职务,允许其自废武功以保性命!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四周已响起如山一般的巨吼声:“出卖弟兄,格杀勿论!阴谋颠覆,格杀勿论!”

听声音,围者少说也有近千人!

“无涯教”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教。

墨羽缓缓地道:“宋师弟,你所栽培的死党,已不复存在了。而且,许多人并不会如你想象的那样会死心踏地的跟着你走不归路。”

沉默少顷,他又道:“何况,你这教主的位置,本来就来得不明不白!当年,你为了能胜过我,便违反先师定下的规矩,事先将消息透露给嵩山少林,以至于我失手被震碎心脉,扔下少室山!”

宋米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想说我与渡心禅师等四位高僧一同设下阴谋来对付你不成?”

韩小铮等人吃了一惊,这才明白这四位僧人是少林寺四位守卫藏经阁的高僧!他们分别是渡心大师、渡慧大师、渡禅大师、渡缘大师。这四位高僧的辈份比少林寺现任掌门还要高,只不过他们以守卫藏经阁为职,平时深居简出,所以江湖中人识得他们四人的并不多。

渡心大师双手合什,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

墨羽对宋米喝道:“四位大师乃得道高僧,守护本寺经物乃天经地义之事,你怎敢以阴谋谓之?”

宋米得意地道:“既然你说四位高僧没有错,那么便是你的错了!”

墨羽道:“你我都错了,为了赎回我的错,我已向少林寺谢罪,你看!”

他缓缓地将衣上盖的袍子掀开,众人骇然发现他的左手已荡然无存!

少林高僧齐诵:“罪过罪过!”

墨羽道:“我以当年触经的一臂谢罪,幸得少林众僧原谅。当年先师定下的规矩如今细细去想,的确有不妥之处,虽然最后我们都将所取之物又暗中送回,但这已是铸成过错了。”

宋米道:“你敢指责先师?”

墨羽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宋米道:“我也不是什么圣贤!”

墨羽道:“所以我们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自废武功,便可保得一命!”

宋米狂笑道:“这也叫机会?”

墨羽道:“你罪孽深重,不如此不足以服人心!”

宋米道:“这种机会,还是留给你吧!”

渡心大师沉声道:“宋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当年你将有人要盗窃经书之事告诉老衲时,老衲心中还暗存感激。哪知这竟是宋施主借刀杀人之计,使老衲及老衲三位师弟无意中铸成大错。宋施主暗算同门师兄,已是不该,让佛门弟子一同卷入这场罪孽就更为不该。现在,你又口口声声说要建立一个以武治天下的‘武国’,哎,宋施主杀气太重了!”

宋米见此时已是众叛亲离,四面楚歌,不由又惊又恐,大叫道:“老秃驴,你为何处处偏袒他?”

面对他的辱骂,四位高僧只是低声念了一声佛号。

韩小铮不由为他们四人虚怀若谷之风范所折服。

宋米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他道:“难道‘无涯教’的事务,还要外人来插手吗?”

显然他指的是少林四僧。

渡心道:“老衲与诸师弟并无插手你们教中事务之意。但我们不能坐视你荼毒生灵!”

他望着韩小铮、段如烟等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草一木,皆要爱之惜之,何况人命?这几位施主不是你们教中之人,所以我们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宋米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话音未落,他已长身而起,向墨羽扑去!

显然,他知道墨羽自从被震碎心脉之后,已是武功尽失,所以他突然出手制住墨羽,只求脱身机会。

他出手的动作极快,并且他已算准即使四大长老出手相救,也已来不及,而墨羽身边的两个彪形大汉只有一身力气,武功却是平常得很!

墨羽自心脉震碎好不容易才幸存下来之后,不但武功已失,而且下肢已无法动弹,所以一直用轮椅代步。

宋米断定自己的突袭一定可以得手,他已明白自己今天已是一败涂地,如能够借墨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

眼看他的手就要扣住墨羽的死穴了。

四大长老飞身扑来!两彪形大汉大惊失色!段如烟、夏雨失色惊呼出声!

一切似乎同时发生的。

就在这极短的一瞬间,却见墨羽似乎是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地用剩下的右手一挡。

宋米心中不由冷笑!

便在这电闪石火之际,墨羽的右手突然加快,以疾逾惊电之速,扣向宋米的“列缺”穴!

宋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墨羽不但能够反抗,而且身手如此快捷!

他的右手“列缺”穴竟被一扣而中!

右手一麻,他的左手已疾然攻出一掌!

墨羽突然伸手在轮椅上一拍,数道光芒以惊人之速划空而出,同时他自己已连人带椅倒掠出去!

宋米飞速闪身,让过了三枚暗器,却因距离太近,有一枚已闪避不及,他左手立即在腰间一摸,一道寒光闪起,那枚暗器已被他的刀击得粉碎!

特快的手法!

墨羽已飘落于地,仍是面对着宋米而坐!

宋米嘶声道:“没想到你武功根本就未失去!”

墨羽道:“不!我的武功的确已尽失,但承蒙少林高僧大慈大悲,又替我以‘洗髓大法’恢复了武功!”

渡心道:“阿弥陀佛,墨施主能自斩一臂,诚心悔过,那么被我们少林废去的武功,自然应该由我们替他恢复。”

宋米的脸已扭曲得狰狞可怖,他疯狂地道:“没想到出家之人也如此出尔反尔,而且阴险狡诈!”

墨羽沉声喝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自废武功!否则,你便必死无疑!”

宋米狂笑道:“就算你恢复了武功,又能奈我何?你只能像一个废人一般坐在那儿!”

墨羽自顾道:“我数三下,三下数完,若你还不自己动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一!”

宋米一声清啸,向墨羽弹身射来,衣袂掠空,噼啪有声,声势骇人!

“二!”

宋米的刀已划出一道惊人长虹,挟破帛之声,向墨羽暴砍过去!

“三!”

“三”字甫出,寒刃离墨羽咽喉已不及半尺!

“当”的一声,一把刀飞了出去!

“哇”地一声,一大口热血狂喷而出!

刀,是宋米的刀;血,也是宋米的血!

挡住宋米之刀的是彪形大汉的刀,不过是被墨羽握在手中。

宋米的血竟不是红的,而是黑色!

宋米已如同一只虾一般蜷缩于地上,他的脸上已有了一种死亡般的灰色。

他吃力地道:“冥……空……散……”

墨羽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就在最后被你击碎的暗器中!”

宋米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说了一声:“我……恨!”

就此而亡!

墨羽长叹一声,道:“冥冥之中,魂飞魄散……”

△△△ △△△ △△△

枯水镇。

在镇外的一个平缓的山坡上,在一座坟墓前立着“叶刺之墓”四字。

韩小铮又在它的旁边,掘了两座墓坑,一个埋下阿芸的木手镯;一个埋下那只小铜铃。

马兰花开了。

田野也开始朦朦胧胧呈现绿色了。

他的身旁,却站着两位动人的姑娘……

《独战天涯》——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