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剑道新秀

2004-12-17 11:19:17 发布 | 11687字

韩小铮又惊又怒,喝道:“你……你竟……”

红衣姑娘一跃而下,冷冷地道:“放心吧,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而已。”

韩小铮这才松了一口气。

红衣姑娘上前几步,软剑一抖,便已抵在田七的喉间,对韩小铮道:“你必须说出与这人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他?否则我现在就杀死此人!”

韩小铮道:“我与他并无关系……”

“不可能!”

韩小铮不由暗暗叫苦,他的确是与田七没有关系,遂两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让你杀他,只不过是为了要向他打探一些事情。我本不知道他是正是邪,但刚才却从他与其主子的对话中知道了,所以问过话之后,你要杀他我是决计不会阻拦的。”

沉默了片刻,红衣姑娘道:“好,我估且信了你。”

韩小铮高兴地道:“那我便问问他了。”他走上前去,正要将地上的田七拉起来,却听得红衣姑娘冷冷地道:“不用问了,他已经死了,在车厢里我就杀了他!”

韩小铮一愕,心中一股怒火“腾”地升起,他恨恨地道:“你……你竟如此言而无信!”

红衣姑娘道:“像他这样的人,早一点死,世间便要纯净安宁早一点,莫非你还同情他么?”

“可你知不知道在他身上有我查了二年多才找出的惟一一条线索!可现在你却把他杀了!”

韩小铮愤怒地来回兜着圈子,他后悔当时没有把这女子击倒后再将田七带出来——可那样一来她却是性命堪忧了,这也不是他所愿意的结果。

想到二年多的奔走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点线索却又因这女子而断了,韩小铮气得直咬牙。

只听得红衣姑娘道:“他威逼青衣社与他同流合污不成,便将青衣社三百多兄弟全部杀尽,这种人不杀,天理何在?”

韩小铮冷笑道:“就凭他能灭了青衣社?你可莫将我当三岁小儿傻!”

红衣女子脸一红,只是在这夜色中无人看得清楚,她道:“但他在这事间起的作用很大!青衣社三百个弟兄全部战死,血债就须得血来还!”

韩小铮道:“青衣社真的被灭了吗?”

红衣女子怒道:“你以为我与你说着玩吗?”

韩小铮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未见着青衣社的人,但对他们的老大杜青衣却是久仰。江湖中人都说杜青衣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而且听说青衣社的人全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时皆身着青衣,没想到他们竟也遭了不测!”

红衣女子听他这么一说,语气不由缓了下来:“我也没想到这人对你如此重要,还以为你是忠奸不分呢!”

韩小铮道:“我为了寻找一个人,整整找了两年多,却无任何音讯。今天方发现这小子身上有线索可寻,哪知……哪知……”

红衣女子道:“都怪我,太性急了,我担心武功不如你,不早些借机除了他,恐怕就没机会了。”

韩小铮心中一动,暗道:“既然她对田七所做之事颇为了解,或许从她这儿也能询问到一些蛛丝蚂迹。”

当下,他便道:“却不知这家伙背后有什么人,竟有如此能耐,将诺大一个青衣社也给灭了。”

红衣女子道:“据说他的后面是‘忘忧宫’的人!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只知是‘忘忧宫’要青衣社归顺,被杜青衣拒绝了,于是便惹来了这场大祸。而这狗贼为此事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我跟踪他已有三日,但他一直与同伴形影不离,直到今天才找到他落单的机会!”

韩小铮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田七真的是“忘忧宫”的人,而吕一海当年曾与“忘忧宫”勾结攻击叶刺的无飘堂。所以算起来自己与“忘忧宫”是有一些过节的,那么这个红衣姑娘便是友非敌了。而当年田七在段如烟死后,曾极力掩饰,他在段如烟屋中所说的话可推知他是“春风得意楼”的老板,那么匆匆将段如烟埋葬及使“春风得意楼”凭空消失,也应该是他办的事了。

以前这两点都不易想通,现在知道田七是“春风得意楼”的老板,并且是“忘忧宫”的人,这两点便可以想通了:为了某种阴谋,田七设计害死段如烟,为掩人耳目,他一方面制造自杀的假现场,另一方面又匆匆埋葬了段如烟,而且只有空墓坑,真正的尸体埋葬地至今不明。如此一来,即使有人要查看尸体,也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而他身后的“忘忧宫”则可以保证他在办妥这些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吕一海与“忘忧宫”狼狈为奸,那么此事与吕一海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有,那么是否真的是为了断绝左之涯与段如烟之间的藕断丝连呢?

看似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事实上这却是经不起推敲的。因为吕一海让左之涯与阿芸成亲,并不是真正地看中阿芸,而是为了报复叶刺。所以,在左之涯已答应他娶阿芸为妻后,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将段如烟杀了,这样可能还会使他们父子关系变僵。

既然此事基本上与吕一海无关,那么凶手一定就是“忘忧宫”的人,惟有如此,后面的掩盖才能顺利进行。

但“忘忧宫”为何要杀段如烟?

而且,他们为何要当韩小铮在场的时候杀了段如烟?以他们的庞大机构来说,他们完全可以把自杀现场伪装的更真实,更合理。

也就是说,极可能伪装自杀现场的那些漏洞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他们要让别人看出那种自杀现场是假的。

自杀现场是假的,那么段如烟便是被他杀了,人们自然要开始寻找杀害段如烟的人——这便说明,“忘忧宫”的人是希望别人来寻找杀害段如烟的凶手的!

这一点看似不可解释,怎么可能有这样傻的凶手呢?

但换一个角度来看,便可以看出他们的企图了。人们查找凶手,找出来的凶手未必就是真正的凶手,而是一个看上去很像凶手的人!

看上去很像凶手的人是谁?是吕一海!也就是说,“忘忧宫”要把矛头引向吕一海。

可他们不是曾经一起合作过吗?而且即使有人怀疑了吕一海,又有谁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与吕一海作对呢?

没有!至少韩小铮看不出来。

他的思路又断了。

红衣女子大声地“喂”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这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红衣女子道:“我看你怎么跟中了邪似的,一言不发。”

韩小铮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姑娘行事为何总是异于常人,偏激任性,刁钻古怪。

红衣女子又道:“喂,你要找的是什么人?也许我能帮上点忙。”

韩小铮被她“喂”来“喂”去的,心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便道:“姑娘,在下既不姓‘喂’,也不叫‘喂’,我的名号上韩下小铮,叫韩小铮。”

红衣女子奇怪地看着他:“韩小铮?不是韩铮?”

韩小铮点头道:“我是韩小铮……”下边的话还未出口,便听红衣女子道:“我看你也不像韩铮。”

韩小铮奇怪了,诧异地道:“姑娘见过韩铮吗?”

“没有,可江湖中人说新近崛起的年轻剑客韩铮,不但剑法一流,而且人也是英俊不凡,风流倜傥,可你呢?我便不说了。”

“不说了”有时比直接说出来还要严重。

韩小铮暗自高兴,无论是谁,听一个年轻女子夸奖自己总是会高兴的。

红衣女子一副悠然神注的样子:“我希望有一天能见到这个少年剑客,我相信那时他一定会对我一往情深……”

韩小铮几乎站之不稳,他绝对想不到这样的话会出自一个年轻女子的口中,他憋不住想笑,但仍是强忍下来了,一本正经地道:“这却又是为何?”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因为我不但动人而且可爱,更重要的是我乃慕容小容!”

“慕容小容又是谁?”韩小铮是真的不知道。

红衣女子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块不可雕的朽木:“连慕容小容是谁你也不知道?”

她很是不满,声音也大了些:“慕容小容便是慕容世家慕容池的小女儿!你该不会说连慕容池是谁也不知道吧?”

当然不会,如果连慕容池也不知道,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白痴。可为人之女,把自己父亲的名讳挂在嘴边的人也的确少见。

韩小铮觉得这位慕容小容真是有趣极了,他笑道:“可我知道韩铮一定不会对你一往情深的。”

“为什么?”慕容小容瞪起了她那好看的眼睛。

“因为韩铮他早有心上人了。”

慕容小容吃了一惊:“是谁?”

韩小铮一愣,心道:“我还真说不出个人来。”他脑子转得飞快,立刻便接上了话:“她的名字叫阿芸!”

因为韩小铮接触最多的女孩就是阿芸,所以他便如此说了,心中暗忖:“不知阿芸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也许她现在正在打喷嚏呢。”

原来,江南一带有这样一种说法,说某人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那么被说之人就会打喷嚏,韩小铮与阿芸自幼一起两小无猜,这样的话题自然常常有,无怪乎他会想起来。

“阿芸?她有我这么美吗?”

“不知道,也许不如你,可人家就是中意那位姑娘,又为之奈何?”

慕容小容低头沉思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他没早一点见到我。”

韩小铮看她哪些认真,心中不由暗自好笑,心想:“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还真没见过如此敢作敢为的女子。”

韩小铮道:“不瞒姑娘,在下要找的人正是这位阿芸姑娘。”

慕容小容闻言一怔,道:“为何你也要找她?”

韩小铮正色道:“我是受韩铮之托。”

“你与韩铮相识吗?”

“何止相识?简直好成一个人了。”

“那好,我更要替你寻找你所要找的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自信!我坚信当我与她站在一起时,韩铮将选择我!”

韩小铮心想:“虽然这位姑娘有点张狂,可她是慕容世家的人,如果她愿出手相助,寻找阿芸的机会便大多了。”

当下,他便将阿芸的形貌特征说了一遍。

慕容小容沉思着道:“个头与我差不多,爱咬嘴唇……不爱笑,一笑就有酒窝……”

突然,她叫了起来:“我见过她!”

韩小铮当然不信,人世间如此之大,怎么可能这么巧呢?所以他淡淡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你又信口开河了。

慕容小容急道:“喂,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说的可是实话,她手上还戴了个木刻手镯对不对?你不信便拉倒……”

韩小铮突然一把拉住她,急切地道:“你说她戴着木质小镯?”他的手太用力了,以至于抓痛了慕容小容的双肩。

慕容小容用力挣开,大声道:“喂,你竟敢如此冒犯本姑娘?”

韩小铮忙道:“对不起,我太性急,不过请姑娘务必回答我的问题。”

慕容小容揉着自己的肩,道:“我爹总说我大大咧咧的太过冒失,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冒失!好吧,看在这一点上,我告诉你:半个月前我在荣城亲眼目睹一位手上戴着木手镯的姑娘。因为手镯用木刻成,实在闻所未闻,所以我才特地留意。”

韩小铮喃喃自语:“是她,真的是她!”

其实,阿芸手中所戴的手镯并非用木材雕刻成的,而是由一根浑然天然的胡桃木之根加以打磨上光而成。

叶刺于偶然之中觅得一根弯曲成一个环状的胡桃木树根,此树根所成之环粗细均匀,表层光滑,而搭接之处,大概是受了岩缝的挤压作用,竟然衍接得近乎天衣无缝。叶刺得其之后,爱不释手,便花了七天时间细心地将它表层污泥杂屑去掉,并细细打磨。胡桃木之根颜色为黑褐色,但黑褐色又呈云雾状,深浅不一,所以外观上有一种雅典大方的美感。此木镯若是细细在灯光下观看它,竟能从木镯中看出一幅百鸟朝凤图来!阿芸自小便戴着它,木质手镯经清纯女子内蕴之滋润,更是不凡!

如此之物,难道天地间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有?何况慕容小容说她的容貌与阿芸一样!

韩小铮心中暗道:“怎么又是荣城?田七不是与白衣女子禀报说左之涯也在荣城吗?”

他望着慕容小容道:“荣城在哪个方位?”

慕容小容一指西北侧。

韩小铮道了一声“多谢”,便向西北方向而去。

人影一闪,慕容小容已挡在他的身前,她的剑法不如韩小铮,但身法却比韩小铮高明多了。

慕容小容道:“你便如此去找她吗?”

韩小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去找?”

慕容小容道:“你应该带上我。”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就如此前去,根本就见不到她的面,甚至,你连她的门也踏不进一步。”

韩小铮忽然笑了:“现在她的排场混得很大吗?”

慕容小容淡淡一笑:“也不是太大,只是荣州知府见了她也得策马一旁,让她先过!”

韩小铮呆呆地站在那儿,他觉得这一切显得有些滑稽,于是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慕容小容望着他道:“知府与王爷谁大谁小?”

当然是王爷,虽然王爷是爵位而不是官位,但王爷无疑是远远凌驾于知府之上的,即使最不走红的王爷是如此。

慕容小容没有等韩小铮回答便道:“当然是王爷。如果是当今的六王爷就更是如此了,而你现在想要见的人便是六王爷的女人。”

韩小铮听到这儿,忽然又转身往回走。

慕容小容大声道:“喂,你为何又变卦了?”

韩小铮道:“我不去找了,不用找我也知道你所说的人不是我要找的人。”

慕容小容忽然冷冷地道:“你不敢去,对不对?你害怕见到那个人恰恰是你要找的人,对不对?”

韩小铮便停在那儿,似乎她的话是二枚长长的钉子,把他的脚掌钉在了大地之上!

慕容小容道:“我现在知道了,你就是韩铮,韩小铮就是韩铮!”不知为何,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

韩小铮沉默了半晌,方缓缓地道:“不错,韩小铮就是韩铮。”

“你让我很失望。”

“为我的剑法?为我的容貌?”

“不,为你的怯弱!”

韩小铮终于转过身来了,他有些惊讶地道:“你看出我很怯弱吗?”

“不错!既然你就是韩铮,那么阿芸便是你的心爱之人。现在,你听说你苦苦寻找了二年多的人已成了六王爷的三夫人,你就不敢去面对现实!”她的眼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

韩小铮道:“你错了,因为阿芸她在两年前便已为人之妻了。我找她,与儿女情长毫无关系。我不去荣城,不过是因为坚信她不会成为六王爷的女人。”

慕容小容道:“既然如此,那么去看一看又有何妨?找不到阿芸,那么找一个很像阿芸的人不也很有意思吗?何况,这世间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你能肯定你以后不娶我为妻吗?”

这话问绝了。

韩小铮忽然笑了,他觉得与这样的女孩在一起很轻松,不会有压抑感,因为她比自己还要冒失!

是的,这世上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呢?一个木匠都有可能是绝世高手!

何况,荣城里有左之涯,便值得去走一趟。

当晚,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小镇,但没有再回原来的客栈,因为他们不想与白衣女子相遇。

第二天一大早,韩小铮便起来了,洗漱之后打开房门,准备上路,却见慕容小容已站在门外了。

“早啊,慕容姑娘。”说着话韩小铮便要从她身边下楼。

“喂。”她将韩小铮喊住了:“我还没准备好!”

“这与我有关系吗?”韩小铮一脸奇怪。

他奇怪,慕容小容比他更奇怪:“你不是要与我一同去荣城么?”

“我为何要与你一道去?我们仅仅是萍水相逢而已,不敢劳你大驾。”边说就边往下走去。

“喂,你知不知道这种机会许多人想都想不到?”

“是吗?那么你把这种机会让给那想希望与你同行的人吧……”声音越响越远,已出客栈了。

慕容小容气哼哼地一跺脚:“有了天鹅肉也不知道吃!”

韩小铮打听到去荣之路后,便上路了,此去荣城尚有二十里,估计能在午前到达。

韩小铮没有骑马,因为找人碰的是运气,跑得快未必就能找得快。

已是初夏,一切都郁郁葱葱的充满生机,韩小铮忽然有了一种想叹息的感觉。阳光、白云、小草、笑声、炊烟,一切都那么美好的东西,你未去留意它,它便与不存在无异。

韩小铮从路边上摘来一片嫩树叶,叼在嘴上,慢慢地嚼着,一种青草的涩味立即弥漫他的舌间,却又带着一丝丝的甘甜。

前面转弯处有二个人静静地站着,韩小铮从几十丈外一直到几丈内,他们二人还是这么站着,一动也不动。

韩小铮看到了他们腰间的刀,刀鞘很宽,刀柄上嵌着象牙饰物。

这是两把华丽的刀。然后,韩小铮便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

“呛”的一声,在这样平静清淡的空气中,这种声音显得格外的空灵。

韩小铮没有在意,因为太轻易拔刀的人,往往都很容易倒下。

韩小铮停了下来,静静地道:“二位朋友是在等我吗?”

“小子你杀了田七,我们必须杀了你为他报仇。”左边之人眼极小,但眼睛却很亮。

“田七不是我杀的。”韩小铮道。

“不是你杀的,你又如何知道我所说的田七是谁?田七这个名字他一向很少用!”

韩小铮吃了一惊,他发现这个人的江湖经验很丰富,竟能迅速捕捉到自己话中的漏洞。

但田七的确不是他杀的。

那人又道:“如果不是杀了田七,你为何出了客栈的房间后一直未归?”

韩小铮忽然笑了,因为他发现这二个人为了查明此事,一定费了不少周折,而事实上他们只要问一问客栈的伙计便什么都知道了。客栈的小二是看着他与慕容小容及田七一道出来的。

也许他们太高估了杀死田七的人,而事实上韩小铮与慕容小容两人的江湖阅历都是那么的有限!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笑声中,对方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其中一个人道:“已很久没人敢主动找我们的岔了。”

这话提醒了韩小铮,心想:“如此说来,他们也是‘忘忧宫’的人了。虽然我不敢以行侠天下为己任,但有魔教中人主动上门,却也不能放过。”

当下,他便道:“人已经死了,你们说该怎么办?”他的话中已有了一种明显的挑衅意味。

对方怪笑一声:“好!竟让我们遇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笑声中,他的身形突然暴进,手中的那把刀已划出一道极亮的弧线,直削韩小铮颈后之大动脉。

韩小铮略一皱眉,他的剑已弹射而出。剑刃如流星迸射,挟尖锐的破空之声,在间不容发之际,已变幻莫测地挥出十二剑!

一声痛哼,那人身形暴退,右腿已有鲜血汩汩而出!

韩小铮剑尖斜斜指地,冷冷一笑,并不乘机而上。

受伤之人咬牙道:“好诡异的剑法,看来只得并肩子上了!”

另一个人惊讶地道:“没想到还走了眼!”

他的右腿突然斜斜后踏一步,同时手中之刀当胸平封,而他的同伴却是刀拳齐眉,左足虚虚前点。

韩小铮先是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是故弄玄虚,但很快他便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一种协调与互补,攻与守,动与静,虚与实……

一定是某种需双人合练的武功!

便在他想到这一点时,右侧穿着玄衣之人已一声怪啸,如一只巨鸟般凌空飞扑,刀光如漫天飞雪,极其霸道地卷向韩小铮。

同时,另一个穿着青衣的刀客刀已如影子般随之而起,他的刀引而不发,未作任何挥动!

韩小铮略略后撤一步,同时手中之剑“嗖”地一声,自下而上映起一溜炫目的寒电,以惊人之速,直撩玄衣刀客之肋!剑走至一半,他的右肘不易察觉地一沾,剑尖所行之线路立变,竟已诡秘异常地化作削向玄衣刀客的右腕!

他相信这一招足以逼得对方将疯狂的刀光收敛一些,否则必然断腕!

同时,他的脚下也不闲着,已在瞬息之间踢出十几腿,这自然是为了防止另一个青衣人!

但很快他便发觉事情有些不妙了,玄衣刀客突然以惊人之速挫肩拧腰,疯狂迸射之刀茫突然凝为一线,挟刺耳之破空声,狠狠地切向韩小铮的小腹。他竟然完全不顾韩小铮的剑只要略略一偏便可削下他半个脑袋,因为他同伴的刀已劈向韩小铮的右臂,如果韩小铮的剑要削玄衣人头部的话,定会在未奏效之前便被青衣人切下那只胳膊!

这二人竟然互为倚托,如此一来,攻的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守则一心一意地守,二人配合默契,刀势自然霸道!

韩小铮情急之下,急忙曲身反旋,同时以剑回封,迅速将门户遮个严严实实。

饶是他应变得快,仍是重重地挨了一脚,正中他的胯部,这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一阵巨痛传遍他的全身。

玄衣人怪笑一声,喝道:“小子,这下知趣了吧?”

韩小铮沉声道:“休要得意太早!”说话间,他的剑已抛撒出一片眩目之光, 金铁交击之声立即响成一片,点点寒星跳跃闪烁!

一声怪叫,青衣人的背上已挨了一剑,拉出的口子有半尺来长!

“呛”的一声,韩小铮的剑与玄衣人的刀接了个正着,韩小铮只觉虎口发麻,暗道:“这家伙的劲道倒不小!”

他的身躯在间不容发之际从玄衣人斜劈之刀光下闪过之后,立刻弹身而起,突然之间剑交左手,迅速反撩!

一声惨叫,青衣人的腹部已血流如注!

韩小铮并未作丝毫停滞,他借着身躯急旋之势,飞脚踢出,正中青衣人的下巴。

“咔嚓”一声,他的下巴粉碎,整个身躯如一只布袋般飞了出去!

玄衣人突然倒抡一刀,看似要暴进而袭,韩小铮急忙滑出一步,正要回身封挡,却见那人将身一纵,竟是抽身而逃!

韩小铮一愣之下方醒了过来,玄衣人已在七八丈之外!迅速向不远处一片松林隐去。

韩小铮暗叫一声:“可惜,竟他走脱了。”正当此时,却听得松林中一声惨叫!

韩小铮暗暗惊讶,举目望去,却见一个女子已从松林中走了出来,不是慕容小容是谁?

慕容小容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将他放走了,那么以后你便休想再有安宁日子过了。‘忘忧宫’的人是从不会放过一个与他们作对的人。”

韩小铮这才明白惨叫之声是她杀了逃进松林中的玄衣人所致,遂道:“有劳了。”

“不必,本来这事就应是我的事,说谢倒是应该我谢你。”

此时,重伤倒地的青衣人已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大概是想逃命。

慕容小容的脚在地上一勾一踢,一粒尖锐的石块便飞了起来,挟“呼呼”风声,向那人的后脑勺射去。

那人听得风声,心知不妙,刚要躲避,但重伤之下,他的行动已极为迟缓,未及闪开,“碰”的一声,石块已正中他的后脑!

他便直挺挺地向前倒去了。

韩小铮皱了皱眉道:“你杀人倒是十分干脆利落。”

“像这样的人,死一百个也不足惜。如果你知道‘忘忧宫’的所作所为,便不会如此想了。”

韩小铮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慕容小容所言没错,可他总觉得一女孩子家出手太过狠辣,说什么也有些不妥。

这一次,韩小铮再也没有理由拒绝慕容小容的同行了。

荣城与别的市镇没有什么不同:繁乱,店铺林立,人士复杂……

但韩小铮一进荣城,便觉得有些异样,可一时又觉察不出这异样究竟是什么。

也许,这只是一种错觉?

韩小铮与慕容小容并肩走在荣城的街上,他们这样的一对青年男女自然是引人注目的。公平地说,无论是韩小铮还是慕容小容,都是极为出色的人。

所以,街上偷偷注视他们的人就很多,这本没有什么很不正常。

但很快韩小铮发现自己所到之处,十双眼睛中一定有九双眼睛是看着他们的,人们的眼中流露出惊讶、不解,甚至同情!

“同情?我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韩小铮觉得这个城市的人实在古怪。

慕容小容也察觉到这种不寻常,她略略侧着头,轻声道:“喂,他们为什么总盯着我?”

“不是我,是我们!”

“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们?”

“大概觉得我们像小两口吧!”韩小铮笑道,他被这些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所以想开个玩笑,松驰一下神经。

慕容小容不屑地道:“小两口也没见过吗?”

韩小铮道:“看来我们还是分开来的好,再这样走下去,我都快要疯了。现在我身子就已经有些僵硬了,好像自己走路都不会走,怎么走怎么别扭。”

无论是谁,如果随时随地都有几个人注意着你的一言一行,那这一个人定力再好,也会感到不自在的。

未等慕容小容回答,便见一个老太太拄着一根拐仗,笃悠笃悠地从边上向他们走来,看她那颤巍巍的模样,谁都会为她捏着一把汗,担心她一不小心栽倒了就再也起不来。

老太太径直往韩小铮这边走,嘴里好像还说些什么,但她的牙已所剩无几,因此说话便含糊不清,但韩小铮还是听懂了。

老太太道:“你们已成家了吗?”

韩小铮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相问,不由一愕,还是慕容小容反应快些,她道:“没有……”

老太太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是否已打算成家?”

这老太太实在太古怪了,当街拦住韩小铮竟然问一些云里雾里的问题。

慕容小容看了韩小铮一眼,道:“还没哪,老奶奶!”

老太太摇着头叹道:“罪过啊罪过,这么好的一对儿,怎么跑到这地方来?”然后她便缓缓地转过身去,又笃悠悠地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韩小铮与慕容小容。

韩小铮头都想大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老太太问他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慕容小容忽然道:“是不是想不明白?”

韩小铮点了点头。

慕容小容道:“想不明白就喝酒去。”

韩小铮奇怪地道:“喝完酒就能想明白吗?”

慕容小容道:“喝完酒你就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会想了。”

韩小铮不能想出比这略略显得高明的办法,只好随着她进了一家酒楼。

进了酒馆坐下之后,他们便发现里边本喝着酒的人都放下了酒杯,全好奇地看着他们。韩小铮又好气又笑,心道:“今天真是撞邪了。”看看慕容小容,并无异常之处,再看看自己,也是如此。他便拎起酒壶,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通酒,酒一入肚,感觉便好多了,那种微晕的意境可以让人淡忘好多东西!

慕容小容从他手中夺过酒壶,正要往自己嘴里倒,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年轻女子,披头散发,嘻嘻笑着,向韩小铮这边冲将过来。

慕容小容被她一撞,手中酒便洒了不少,她正待发怒,却见那女子已一把拉住韩小铮,大叫:“我嫁你吧,我嫁给你吧!”

△△△ △△△ △△△

听得那女子如此一喊,韩小铮就僵在那儿了,慕容小容本待责骂女人的话也一下子咔在喉底!

那女子兀自摇着韩小铮的胳膊,哀求道:“求求你,你娶我好不好?”

韩小铮这才回过神来,他如被火烫着般跳了起来,拼命想要摆脱那女子的纠缠,可那女子死活不撒手,哭哭啼啼地叫嚷着。

韩小铮头上的汗便“唰”地出来了,他一迭声地道:“大姐,你认错了,认错人了……”

“唰”地一声,他的一只衣袖竟被女子给扯下来了,这让韩小铮再也按捺不住,他便待使出擒拿法将女子擒住,却听得掌柜大叫:“公子,她是个疯子!”

疯子?原来如此!

他只好又缩回手,他总不能对一个疯子动武。慕容小容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手掌一扬,“啪”地一声脆响,已重重地在那女子脸上扇了一个耳光!同时喝道:“给姑奶奶滚出去!”

女子的哭闹声戛然而止,她被慕容小容镇住了,呆呆地望着她。

这本是一张姣好的面容,却因为污垢与眼睛的呆滞,而使它变得惨不忍睹。

酒馆一下子静了下来。

“哇”地一声,女子转身哭着跑了出去,边哭边道:“我会洗衣服……我……我会生孩子,我会做饭,你为什么不娶我?”

声音越来越远,终于不可闻了。

慕容小容气哼哼地站在那儿,看了看韩小铮,忽又“扑哧”一声笑了,因为韩小铮现在样子实在狼狈,衣服凌乱不堪,而且还断了一只袖子,露出光膀子来。

韩小铮又“咕咚咕咚”喝了不少酒,这才心有余悸地道:“奇怪,奇怪……”

慕容小容道:“我也奇怪,我奇怪的是她为何偏偏拉上你。”

韩小铮信口道:“这儿就我一个年轻人嘛。”

话刚说完,他便如同屁股上被针扎着一般跳了起来:“这……这儿只有我们二个是年轻人!”

慕容小容不屑地道:“这很奇怪吗?谁规定酒馆里非得有年轻人?”

韩小铮大叫道:“不,不是酒馆,而是整个荣城!”

“整个荣城?”慕容小容不解地道,忽然她也跳了起来,脸色煞白,颤声道:“不错,不错……”她的神色也颇为紧张!

韩小铮一进荣城,已觉这儿有异常之处,却不知有什么异常,现在他才醒悟过来!

韩小铮一阵风似的冲到酒馆门口,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回来,他颤声道:“没有,真的没有!”

显然,方才他是跑到门口去看街上的人了。

这实在太过蹊跷!而太过蹊跷的事中一定包含着某种危险!

两个人脸上都有了不安之色,他们向四周望去,却发现方才一直盯着他们看的食客,如今竟全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看他们,似乎在回避什么。

即使他们不抬头,也能看得出他们都不是年轻人。

慕容小容忽然高声道:“掌柜的!”

叫了二声,才有人在柜后面答应,瘦瘦的掌柜哈着腰走了过来,陪着笑道:“小姐,你有何吩咐?”

慕容小容道:“我要向掌柜的请教一件事!”

掌柜的神色一变,强笑道:“请教不敢当,小姐但问无妨……”

慕容小容道:“为何你们这儿不见一个年轻人?”

掌柜的额头上竟已见汗,他结结巴巴地道:“说……说来话长……”

慕容小容不耐烦地道:“你便拣短的说。”

掌柜的狠狠心,道:“年……年轻人都成亲去了!”

韩小铮几乎被一口酒呛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打听到的结果会是这样!

慕容小容杏眼一瞪:“胡说,分明是戏耍本姑娘!怎么可能全城的年轻人都去成亲了?”

“在下不敢撒谎,事实如此!”掌柜的急忙道。

这时,酒楼边上有一个中年汉子插话道:“这也是身不由己,我劝二位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免得也被逼得成亲!”

韩小铮与慕容小容吃了一惊,正待发问,忽地从外面传来了锣鼓、锁呐之喧闹声,一路过来,锁呐吹的竟全是喜庆的曲子!

酒馆中的人神色俱变!

韩小铮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中暗道:“看来这座城市中,还真透出一股邪气!”

从酒楼的窗口望去,可见一队披红挂绿的队伍从东边过来,中间竟是二乘花轿,显然这是迎亲的队伍。

当这一行人走至酒楼门前时,便停了下来,然后便响起了震天的鞭炮之声!

火药的香味便在空中弥漫开来!

锁呐、锣鼓声仍是不停歇地响着。

慕容小容向韩小铮这边靠了靠,低声道:“是不是觉得不虚此行?”

韩小铮微微一笑,道:“迎亲的人都来了,你还不做些准备?”

言罢,两人都笑了,心中暗自佩服对方在如此诡秘的局势中还能如此镇定。

门外台阶处响起了“咯咯”之声,声音很有节奏,不疾不缓。终于,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出现在酒楼的门前,他的胸前插着一朵红花,一脸的笑容。

韩小铮的眼光却落在他的脚上,这人竟然在这样的晴天穿着一双木履!而且木履的底比一般的要厚上两倍!

此人身形本就不矮,如今再加上这一双独特的木履,就更是高得不成比例了。他几步一跨,便到了韩小铮这张桌前,弓下腰下,很客气地道:“请新郎、新娘上轿。”

韩小铮的嘴便开在那儿,合不拢了,他见慕容小容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想必此事她也不知情。

细高个子又恭声道:“吉时将至,请新郎、新娘抓紧些。”

慕容小容大声道:“谁是新娘?”

高个子道:“正是小姐你。”

慕容小容指着韩小铮道:“新郎是他?”

高个子点了点头,神情十分严肃,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慕容小容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与他成亲?”

“不是!”高个子摇了摇头。

这下连韩小铮也奇怪了,他与慕容小容一个是新郎一个是新娘,可为何又不是他与她成亲?